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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慮〔一〕第九




  〔一〕黃震曰:“怀慮言立功當專一。”品節曰:“此言忠誠專一者成名,二三詭隨者辱殆。”唐晏曰:“此篇義主窒欲。”

  怀异〔一〕慮者不可以立計〔二〕,持兩端〔三〕者不可以定威。故治外者必調內,平遠者必正近。綱維〔四〕天下,勞神八极者,則憂不存于家。養气治性〔五〕,思通精神,延壽命者,則志不流于外〔六〕。据土〔七〕子民〔八〕,治國治眾者,不可以圖利,治產業,則教化不行,而政令不從〔九〕。蘇秦、張儀〔一0〕,身尊〔一一〕于位,名顯于世,相六國,事六君,威振〔一二〕山東〔一三〕,橫說諸侯,國异辭,人异意,欲合弱而制強,持衡〔一四〕而御縱,內無堅計,身無定名〔一五〕,功業不平〔一六〕,中道〔一七〕而廢,身死于凡人之手,為天下所笑者〔一八〕,乃由辭語不一,而情欲放佚故也〔一九〕。

  〔一〕宋翔鳳曰:“本缺二字,依子匯本增。”案:傅校本、唐本、匯函、品節、金丹有此二字。

  〔二〕金丹曰:“怀异慮,謂心術不一也。”

  〔三〕淮南子修務篇:“所謂言者,齊于眾而同于俗,今不稱九天之頂,則言黃泉之底,是兩末之端議,何可以公論乎?”史記晉世家:“晉聞楚之伐鄭,發兵救鄭,其來持兩端,故遲。”太平御覽四0六引阮子政論:“朝有兩端之議,家有不協之論,至令父子不同好,兄弟异交友,破和穆之道,長諍訟之端。”此皆言持兩端者之不可以成事也。

  〔四〕宋翔鳳曰:“本缺一字,依別本補。子匯本作‘紀’。”案:金丹、唐本作“紀”。

  〔五〕說苑建本篇:“學者所以反情治性。”義与此同。天一閣本“養气”作“養親”,非是。

  〔六〕宋翔鳳曰:“‘流’字本缺,依別本補,子匯本作‘役’。”案:金丹、唐本亦作“役”。

  〔七〕“土”,宋翔鳳本作“上”,不可据。据土子民,即有土有民之義。史記孔子世家:“楚令尹子西曰:‘今孔丘得据土壤,賢弟子為佐,非楚之福也。’”

  〔八〕禮記表記:“子民如父母。”正義:“子謂子愛于民,如父母愛子也。”漢書景十三王傳:“多欲不宜君國子民。”

  〔九〕唐晏曰:“公儀所以拔葵去婦。”

  〔一0〕蘇秦、張儀,史記俱有傳。漢書藝文志諸子略縱橫家:“蘇子三十一篇。”本注:“名秦,有列傳。”又張子十篇。”本注:“名儀,有列傳。”

  〔一一〕“尊”,金丹作“榮”。

  〔一二〕“振”,金丹作“震”。

  〔一三〕器案:山東謂二崤及函谷以東之地,賈誼過秦論稱“秦孝公据殽、函之固”,即謂殽、函以西為秦,殽、函以外,即山東之地,泛指六國,故常以山東与秦對言。戰國策秦策上:“王襟以山東之險,帶以河曲之利,韓必為關中之侯。”又范睢說秦王曰:“今反閉關,而不敢窺兵于山東者,是穰侯為國謀不忠,而大王之計有所失也。”又曰:“臣居山東,聞齊之有田單,不聞其有王;聞秦之有太后、穰侯、涇陽、華陽、高陵,不聞其有王。”秦策下:“應侯言于秦昭王曰:‘客新有從山東來者蔡澤,其人辨士。’”又頓弱曰:“山東戰國有六,威不掩于山東,而掩于母。”又趙策上:“蘇秦始合從說趙王曰:‘……秦欲已得行于山東,……當今之時,山東之建國莫如趙強。……六國從親以擯秦,秦必不敢出兵于函谷關以害山東矣。’”又机赫謂趙王曰:“然山東不能易其路,兵弱也。弱而不能相壹,是何秦之智,山東之愚也。是臣之所為山東之憂也。”又曰:“今山東之主,不知秦之即己也。”又趙策下司空馬說趙王:“秦銜賂以自強,山東必恐亡趙自危。”又曰:“則是大王名亡趙之半,實得山東以敵秦,秦不足亡。”過秦論:“山東豪俊并起而亡秦族矣。”又云:“試使山東之國,与陳涉度長絜大,比權量力,則不可同年而語矣。”

  〔一四〕宋翔鳳曰:“本作‘橫’,子匯作‘衡’,通。”

  〔一五〕管子九守:“按實而定名。”定名即正名,謂有一定不變之名也。

  〔一六〕“平”,宋翔鳳曰:“按疑作‘卒’。”案:唐本作“成”。

  〔一七〕禮記表記:“中道而廢。”語又見論語雍也篇。案:猶今言半途而廢也。

  〔一八〕器案:古書常稱身死國亡之人為為天下笑,蓋亦取鑒之義也。呂氏春秋疑似篇:“至于后,戎寇真至,幽王之身,乃死于麗山之下,為天下笑。”淮南泛論篇:“夏桀,殷紂之盛也,人跡所至,舟車所通,莫不為郡縣;然而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有亡形也。”戰國策秦策上:“智伯瑤殘范、中行,圍逼晉陽,卒為三家笑。”文選賈誼過秦論:“一夫作難而七廟隳,身死人手,為天下笑。”史記淮陰侯列傳:“始常山王、成安君為布衣時,相与為刎頸之交,后爭張黶、陳澤之事,二人相怨,常山王背項王,奉項嬰頭而竄逃,歸于漢王,漢王借兵而東下,殺成安君泜水之南,頭足异處,卒為天下笑。”

  〔一九〕楊廉夫曰:“蘇、張以二三敗,可為斷案。”金丹曰:“此大段言政不出于一,則天下不治也。”


  故管仲相桓公,詘節〔一〕事君,專心一意〔二〕,身無境外之交〔三〕,心無欹斜之慮〔四〕,正其國如〔五〕制天下,尊其君而屈〔六〕諸侯,權行〔七〕于海內,化流于諸夏〔八〕,失道者誅,秉義者顯,舉一事而天下從,出一政〔九〕而諸侯靡〔一0〕。故圣人執一政以繩百姓,持一概〔一一〕以等万民,所以同一治而明一統也〔一二〕。

  〔一〕器案:詘節猶言屈節,漢書王吉傳:“休則俛仰詘信以利形。”“詘信”即“屈伸”也。此謂管仲不死子糾之難,而屈身以事齊桓也。論語憲問:“子路曰:‘桓公殺公子糾,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戰國策齊策下:“且吾聞效小節者,不能行大威;惡小恥者,不能立榮名。昔管仲射桓公,中鉤,篡也;遺公子糾而不能死,怯也;束縛桎梏,辱身也;此三行者,鄉里不通也,世主不臣也,使管仲終窮抑幽,囚而不出,慚恥而不見,窮年沒壽,不免為辱人賤行矣。然而管子并三行之過,据齊國之政,一匡天下,九合諸侯,為五霸首,名高天下,光照鄰國。”

  〔二〕品節曰:“管仲以專一成。”

  〔三〕禮記郊特牲:“為人臣無外交,不敢貳君也。”即所謂大夫無境外之交也。漢書循吏朱邑傳:“無疆外之交,束修之饋。”此用谷梁義,谷梁隱公元年傳:“寰內諸侯,非有天子之命,不得出會諸侯,不正其外交,故弗与朝也。聘弓鏃矢,不出竟場,束修之肉,不行竟中,有至尊者,不貳之也。”楊疏即以“臣無竟外之交”說之。金丹“境外”作“意外”,非是。

  〔四〕文廷式曰:“‘欹斜’即‘奇邪’之异文。”唐晏曰:“按當作‘奇邪’,周禮注:‘非常也。’”器案:周禮天官宮正職:“去其淫怠与其奇邪之民。”注:“奇邪,譎觚非常。”正義:“兵書有譎觚之人,謂譎詐桀出,觚角非常也。”金丹作“歌斜”,非是。

  〔五〕“如”,宋翔鳳曰:“子匯作‘而’。”案:傅校本、匯函、品節、金丹作“而”。

  〔六〕“屈”,宋翔鳳本作“出”,各本俱作“屈”,今改。

  〔七〕“行”,金丹作“衡”,不可据。

  〔八〕論語八佾:“不如諸夏之亡也。”集解:“包曰:‘諸夏,中國。’”邢疏:“此及閔元年左氏傳皆言諸夏,襄四年左傳,魏絳云:“諸夷必叛華夏。”皆謂中國,而謂之華夏者,夏,大也,言有禮儀之大,有文章之華也。”

  〔九〕“政”,子匯本、兩京本、天一閣本、匯函、品節作“故”。

  〔一0〕王守溪曰:“管仲以專一成相業,親切詳明。”許子春曰:“把一字收拾詳盡。”繆當時曰:“政事不統于一,則民之耳目無所從矣。如蘇秦事六君,政出多門,世所以亂也;管仲事一君,政出于一,所以霸也。況圣人治天下,而可以不統于一乎?”金丹曰:“此一段明政出于一。”唐晏曰:“按陸生貶蘇秦而褒管仲,所以不及孟、荀,而為秦、楚之儒也。”

  〔一一〕文選謝宣遠于安城答靈運詩:“肇允雖同規,翻飛各异概。”注:“异概,謂异量也。凡概以平量,故言概而顯量焉。楚辭曰:‘一概而相量也。’”案:所舉楚辭,見屈原九章怀沙:“同糅玉石兮,一概而相量。”洪興祖補注曰:“概,平斗斛木。”此文以概等為言,亦謂等量也。

  〔一二〕公羊傳隱公元年:“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統也。”注:“統者,始也,摠系之辭。天王始受命改制,布政施教于天下,自公侯至于庶人,自山川至于草木昆虫,莫不一一系于正月,故云政教之始。”疏:“所以書正月者,王者受命,制正月以統天下,令万物無不一一皆奉之以為始,故言大一統也。”漢書董仲舒傳:“春秋大一統者,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也。今師异道,人异論,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統,法制數變,下不知所守。”又王吉傳:“春秋所以大一統者,六合同風,九州共貫也。”文選曹子建求自試表:“方今天下一統。”注:“尚書大傳曰:‘周公一統天下,合和四海。’然一統,謂其統緒也。”


  故天一〔一〕以大成數,人一以□成倫。楚靈王居千里之地,享百邑之國,不先仁義而尚道德,怀奇伎,□□□,□陰陽,合物怪,〔二〕作干溪之台〔三〕,立百仞之高,欲登浮云,窺天文〔四〕,然身死于棄疾之手〔五〕。魯庄公据中土〔六〕之地,承圣人〔七〕之后,不修周公之業,繼先人之体〔八〕,尚令牌威,有万人之力,〔九〕怀兼人〔一0〕之強,不能存立子糾〔一一〕,國侵地奪,以洙、泗為境〔一二〕。

  〔一〕老子三十九章:“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文選陸佐公新刻漏銘:“則于地四,參以天一。”注:“天以得一生水,地以得四生金也。”

  〔二〕“怪”,原作“■”,孫詒讓曰:“案:‘■’當作‘怪’,形近而誤。史記封禪書云:‘萇弘依物怪,欲以致諸侯。’公羊庄三十一年何休注云:‘禮,天子有靈台以候天地,諸侯有靈台以候四時。’故陸子以陰陽物怪言之。”案:孫說是,今從之改正。

  〔三〕唐晏曰:“按:左傳、國語皆作章華台,此作干溪台,干溪在下蔡,章華台故址在華容,相去甚遠,此誤合之,由谷梁無章華台故。”器案:國語楚語上:“楚子為章華之台,數年乃成。”水經沔水注:“台高十丈,基廣十五丈。”

  〔四〕“天文”,太平御覽一七七作“天下”,非是。詩大雅靈台正義:“公羊說:‘天子三,諸侯二。’天子有靈台以觀天文,有時台以觀四時施化,有囿台觀鳥獸魚鱉。諸侯當有時台、囿台,諸侯卑,不得觀天文,無靈台。”初學記引五經异義:“天子有三台,靈台以觀天文,時台以觀四時,囿台以觀鳥獸魚鱉。諸侯無靈台,但有時台、囿台也。”太平御覽五三四引禮含文嘉曰:“禮,天子靈台,以考觀天人之際,陰陽之會也,揆星度之驗,征气朔之瑞應,原神明之變化,為万姓獲福于天。”然則靈台王者之制,楚子僭天子而為之,楚語載其“愿得諸侯与始升焉,諸侯皆距,無有至者”,亦以其僭天子之禮,而抗距之耳。文選潘安仁閒居賦注引作“窺天文”,不誤。

  〔五〕宋翔鳳曰:“本缺‘疾之手’三字,依別本補。”唐晏曰:“按‘棄’下當是‘疾’字,謂平王也。”按:史記楚世家:“十二年春,楚靈王樂干溪不能去也,國人苦役。初,靈王會兵于申,僇越大夫常壽過,殺蔡大夫觀起,起子從亡在吳,乃勸吳王伐楚,為閒越大夫常壽過而作亂,為吳閒,使矯公子棄疾命召公子比于晉,至蔡,与吳、越兵欲襲蔡,令公子比見棄疾,与盟于鄧,遂入殺靈王太子祿,立公子比為王,公子子■為令尹,棄疾為司馬。先除王宮。觀從從師于干溪,令楚眾曰:‘國有王矣。先歸,复爵邑田室;后者遷之。’楚眾皆潰,去靈王而歸。靈王聞太子祿之死也,自投車下而曰:‘人之愛子,亦如是乎?’侍者曰:‘甚是。’王曰:‘余殺人之子多矣,能無及此乎!’右尹曰:‘請待于郊以听國人。’王曰:‘眾怒不可犯。’曰:‘且入大縣,而乞師于諸侯。’王曰:‘皆叛矣。’又曰:“且奔諸侯,以听大國之慮。’王曰:‘大福不再,只取辱耳。’于是王乘舟將欲入鄢。右尹度王不用其計,懼俱死,亦去王亡。靈王于是獨彷徨山中,野人莫敢入王。王行遇其故鋗人,謂曰:‘為我求食,我已不食三日矣。’鋗人曰:‘新王下法,有敢饟王從王者,罪及三族,且又無所得食。’王因枕其股而臥,鋗人又以土自代逃去,王覺而弗見,遂饑弗能起。芋尹申無宇之子申亥曰:‘吾父再犯王命,王弗誅,恩孰大焉!’乃求王,遇王饑于厘澤,奉之以歸。夏五月癸丑,王死申亥家。”按:左傳作“王縊于芋尹申亥”。

  〔六〕淮南墬形篇:“正中冀州曰中土。”高誘注:“冀,大也。四方之主,故曰中土也。”案:冀州,古以為中州,中土与中州同義。谷梁傳桓公五年:“鄭,同姓之國也,在乎冀州。”楊士勳疏:“冀州者,天下之中州,自唐、虞及夏、殷皆都焉。則冀州是天子之常居。以鄭近王畿,故舉冀州以為說。故鄒衍著書云:‘九州之內,名曰赤縣。’赤縣之畿,從冀州起。故后王雖不都冀州,亦得以冀州言之。”

  〔七〕圣人,謂周公也。

  〔八〕公羊傳文公九年:“繼文王之体,守文王之法度。”史記外戚世家:“繼体守文之君。”索隱:“按繼体,謂非創業之主,而是嫡子繼先帝之正体而立者也。”正義:“繼体,謂嫡子繼先祖者也。”按:文又見漢書外戚傳,師古曰:“繼体,謂嗣位也。”

  〔九〕唐晏曰:“按:庄公以善射聞,不聞其多力,此亦可備异聞。”

  〔一0〕論語先進:“由也兼人,故退之。”集解:“鄭曰:‘子路務在胜尚人。’”漢書韓信傳:“受辱于跨下,無兼人之勇。”

  〔一一〕公羊傳庄公九年:“九月,齊人取子糾殺之。其取之何?內辭也,脅我,使我殺之也。其稱子糾何?貴也。其貴奈何?宜為君者也。”又谷梁傳:“九月,齊人取子糾殺之。外不言取,言取,病內也。取,易辭也,猶曰取其子糾而殺之云爾。十室之邑,可以逃難,百室之邑,可以隱死,以千乘之魯,而不能存子糾,以公為病矣。”楊士勳疏:“是其貴,故以子某稱之,如子般、子野之類也。”

  〔一二〕唐晏曰:“按國侵地奪,以洙、泗為境,當指干時之敗,及冬浚洙也。谷梁傳曰:‘浚洙者,著力不足也。’”


  夫世人不學詩、書〔一〕,存仁義,尊〔二〕圣人之道,极經藝〔三〕之深,乃論不驗〔四〕之語,學不然〔五〕之事,圖天地之形,說災變之异〔六〕,乖先〔七〕王之法,异圣人之意,惑學者之心,移眾人之志,指天畫地〔八〕,是非世事,動人以邪變,惊人以奇怪,听之者若神,視〔九〕之者如异〔一0〕;然猶不可以濟于厄而度其身〔一一〕,或触罪□□〔一二〕法,不免于辜戮〔一三〕。故事不生于法度,道不本于天地,可言而不可行也,可听而不可傳也,可□〔一四〕翫而不可大用也。

  〔一〕淮南子修務篇:“誦詩、書者,期于信道略物。”高誘注:“略,達;物,事也。”

  〔二〕“尊”,宋翔鳳曰:“本缺一字,依別本補。”

  〔三〕“經藝”,宋翔鳳本作“經義”,肊改。本書道基篇:“圣人防亂以經藝。”

  〔四〕淮南子泛論篇:“不用之法,圣王弗行。不驗之語,圣王弗听。”鹽鐵論相刺篇:“今儒者釋耒耜而學不驗之語。”

  〔五〕漢書司馬相如傳下:“衛使者不然。”張揖注曰:“不然之變也。”文選司馬長卿喻巴蜀檄同。又五行志中:“如有不然,老母安得處所。”不然,謂非常之變。墨子辭過:“府庫實滿,足以待不然。”

  〔六〕“災變之异”,天一閣本作“災异之變”。唐晏曰:“一本作‘災變之异’。”

  〔七〕“乖先”,宋翔鳳曰:“本缺二字,依子匯補,別本‘乖’作‘■’。”案:唐本有此二字,匯函作“紊先”。

  〔八〕史記魏其武安侯列傳:“武安曰:‘天下幸而安樂無事,蚡得為肺腑,所好音樂狗馬田宅,蚡所愛倡优巧匠之屬;不如魏其、灌夫,日夜招聚天下豪桀壯士与議論,腹誹而心謗,不仰視天而俯畫地,辟倪兩宮間,幸天下有變,而欲有大功。’”集解:“張晏曰:“視天,占三光也。畫地,知分野所在也。畫地,諭欲作反事。”后漢書侯霸傳:“歆又證歲將饑凶,指天畫地,言甚剛切。”然則指天畫地亦就災异之變為言也。太平御覽七六引春秋運斗樞:“宓犧、女媧、神農,是謂三皇也。皇者,合元履中,開陰布綱,指天畫地,神化潛通。”蓋指天畫地為皇王之事,非其人而為之,斯為僭越耳。

  〔九〕“視”,唐本作“觀”,云:“一本作‘視’。”

  〔一0〕唐晏曰:“按世謂讖緯之說,起自哀、平;今据陸生所言,則戰國以來有之矣。故‘亡秦者胡’及孔子閉房記、沙丘之說,皆讖也。”

  〔一一〕器案:度謂度世。漢書景紀:“中元六年十二月,定鑄錢偽黃金棄市律。”注引孟康曰:“語曰:‘金可鑄,世可度。’”風俗通義正失篇:“語曰:‘金不可作,世不可度。’”抱朴子內篇黃白:“故經曰:‘金可作也,世可度也。’”三國志魏書董昭傳:“上書陳末流之弊曰:‘至乃相謂,今世何憂不度耶?但求人道不勤,羅之不博耳。’”楚辭遠游集注:“度世,謂超越塵世而仙去也。”度身即度世也。

  〔一二〕“□□”,宋翔鳳曰:“抄本作缺一字。”案:李本、唐本缺一字。

  〔一三〕唐晏曰:“此京房、翼奉之倫所以不免。”

  〔一四〕“□”,宋翔鳳曰:“別本作‘小’。”


  故物之所可,非道之所宜;道之所宜,非物之所可。是以制事者不可□,設道者不可通。目以精明,耳以主听,口以別味,鼻以聞芳,手以之持,足以之行,各受一性,不得兩兼,兩〔一〕兼則心惑,二路者行窮,正心一堅,久而不忘,在上不逸,為下不傷,執一〔二〕統物,雖寡必眾,心佚情散,雖高必崩,气泄生疾,壽命不長,顛倒無端〔三〕,失〔四〕道不行。故气感之符,清洁明光〔五〕,情素〔六〕之表,恬暢和良,調密者固,安靜者詳〔七〕,志定心平,血脈乃強〔八〕,秉政圖兩〔九〕,失其中央〔一0〕,戰士不耕,朝士不商,邪不奸直,圓不亂方,違戾相錯,撥剌〔一一〕難匡。故欲理〔一二〕之君,閉利門,積德之家,必無災殃〔一三〕,利絕而道著,武讓〔一四〕而德興,斯乃持久之道,常行之法也〔一五〕。

  〔一〕“兩”字原缺,今据俞樾說訂補。俞樾曰:“樾謹按:‘兼則心惑’,本作‘兩兼則心惑’,与‘二路者行窮’,相對成文。”

  〔二〕尸子分篇:“執一以靜,令名自正,令事自定。”又曰:“執一之道,去智与巧。”韓非子揚搉篇:“圣人執一以靜,使名自靜,令事自定。”呂氏春秋執一篇:“王者執一而為万物正。……天子必執一,所以摶之也。一則治,兩則亂。”又有度篇:“先王不能盡知,執一而万物治。使人不能執一者,物感之也。”高誘注:“感,惑也。”

  〔三〕“端”,兩京本誤“喘”。淮南子主術篇:“運轉而無端。”高誘注:“端,■也。”

  〔四〕“失”,子匯本、唐本作“大”。兩京本、天一閣本誤“夫”。

  〔五〕“明光”,唐本作“光明”,云:“一作‘明光’。”

  〔六〕史記蔡澤傳:“披心腹,示情素。”文選謝靈運還舊園作見顏范二中書詩:“夫子照情素。”李善注引蔡澤傳而釋之曰:“素猶實也。”楚辭劉向九歎:“屈情素以從事。”王注:“屈我素志,以從眾人,而承事之也。”

  〔七〕“詳”,李本、子匯本、程本、兩京本、天一閣本、匯函作“祥”。

  〔八〕唐晏曰:“自‘制事者’至‘久而不忘’,荀卿勸學之旨也。自‘在上不逸’至‘血脈乃強’,庄子養生主之說也。漢初諸儒其學出于周、秦,亦時代為之。”

  〔九〕“圖兩”,二字中間,原缺一字,嚴可均曰:“‘圖兩’中間無缺。”按:嚴說是,今從之。

  〔一0〕“央”,原作“方”,唐晏曰:“按詩箋:‘方,且也。’此‘方’字之義。”今案:唐說迂曲,義不可通,且“中方”与下文“亂方”韻复,今輒定為“中央”。

  〔一一〕“撥刺”,原作“撥剌”,李本、子匯本、程本、兩京本、天一閣本、唐本作“撥●”,“●”即“刺”俗別字,今從孫詒讓、唐晏說校改。孫詒讓曰:“案“撥”,“●”之借字,“刺”當作“剌”,說文●部云:‘●,足剌●也,讀若撥。’刀部云:‘剌,戾也。’淮南子修務篇云:‘琴或撥剌枉撓。’高注云:‘撥剌,不正也。’程榮本‘剌’作‘●’,尤訛。”唐晏曰:“按淮南修務訓:‘撥剌枉撓。’注:‘不正也。’當從剌。”

  〔一二〕“理”,當是避唐諱“治”字改。

  〔一三〕易坤卦文言:“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一四〕“讓”,唐晏曰:“當作‘攘’。”不可從。

  〔一五〕蘇紫溪曰:“此篇言忠誠專一者成名,二三詭隨者殆辱,筆勢縱橫開合,抑揚婉轉,如大鵬鼓翼,天風迅發,一息万里,筆力到矣。”唐晏曰:“結語乃孟子‘何必曰利’之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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