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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到綿州的太子元(吉吉),接到漢源坡大敗的消息,也跟王昭遠一樣,几乎癱瘓。
  “太子,太子。”李廷珪對軍務一籌莫展,但比較沉得住气,安慰著他說:“劍門一失,無險可守。兵敗之咎,不在太子。趁現在走,還來得及!”
  這一說,元(吉吉)才能振作起來,定一定神說:“赶快!后隊變作前隊,往回走!”
  這又不是臨陣撤退,無所謂“后隊變作前隊”,李廷珪知道他完全外行地,連退兵都不會,所以赶緊攔著說:“太子,你莫慌,我來安排。我們不能往成都走。”
  “為什么?”
  “一往成都走,引敵深入,怎么可以?我們要往川東繞個圈子回成都。”
  “對,對!依你。”
  于是李廷珪下令,撤退的第一优先是元(吉吉)的姬妾,派親軍護送,即時出發,往梓州到西充待命。接著,李廷珪留下几小支伏兵,先遣設伏;然后与元(吉吉)率領大軍,急急向東而去。
  到了梓州府的中江縣地方,元(吉吉)一看城內貯蓄的軍糧,极其充足,忽然想到戰國策和史記上的記載,便問李廷珪:“遺糧資敵,怕不是上策吧。”
  這一點,李廷珪當然也知道,心里在想,此刻的局勢,已与軍糧無關,如果還有精兵良將在后,引敵深入,可以背城借一,自然要焚積儲困敵;無奈情勢顯然并非如此。但如果不贊成太子的辦法,回到成都,追究責任,無詞以解。因而只好同意元(吉吉)的主張。
  于是就這樣過一縣,燒一縣,兜個大圈子,一路燒到成都。
  在成都,孟昶已經得到了一連串兵敗的消息,一聲長歎,雙淚交流,心知大勢已去。數十年安富尊榮,一旦屈為俘虜,青衣素巾,待罪闕下,這日子怎么過法?自己思量,不如早早自裁;但想到六旬老母,卻怎么樣也狠不下這顆心來。
  最苦的還是花蕊夫人,她內心跟孟昶同樣地憂急愁苦,但又不能不強自鎮靜,打起精神來安慰孟昶,“官家,”她說:“局勢也還未到山窮水盡之時,何妨再与知兵的大臣們商議一番?”
  “誰是知兵的?”孟昶搖搖頭,“宿將凋零,就有兩三個,也都從未領兵出過蜀中,能有什么挽回頹勢的策略?唉!都怪平日文恬武嬉、不修戰備之故。”
  “我倒想起一個人。”花蕊夫人說:“石老將軍,見多識廣,不妨召來一談。”
  她所說的“石老將軍”是指石(君頁),今年七十多了;原是石敬瑭的宗族,早年多謀善戰,有名將之稱。孟昶心想,這個人倒是可以請教的,于是即時召石(君頁)進宮。
  听孟昶說了兵敗的經過,石(君頁)不胜惋惜地說:“一誤再誤了!于今從速為計,還有退敵的希望。”
  “計將安出?”
  “在我而言,蜀中山川,易守難攻;在宋軍而言,勞師遠來,勢不能久。”石(君頁)以极具信心的語气,作了一個結論:“于今當堅壁清野,步步扼守。能守得三月,宋軍气餒,必萌退志,那時一戰可复失地。”
  孟昶心想:石(君頁)的話是不錯,但堅守不是僅僅憑藉地形有利,便可收功;可遣之將、可用之兵又在何處?朝野上下,文恬武嬉,談到出兵,直同儿戲,此刻想來,不修戰備,不習武事是自己為政的絕大失策,徒侮無補于實際——一著錯、滿盤輸,投子終局吧!
  這個決心,在孟昶卻下得容易,長歎一聲道:“我父子以溫衣美食養士四十年,此刻才知道失于姑息,一旦臨敵,不能為我東向發一矢,難欲堅壁,誰是可為我守土的?”
  石(君頁)知道大勢已去,黯然叩別御座;出宮四顧,茫茫然無所适從,思量了半天,連家都不回,棄去官服,悄然投青城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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