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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申時已過,乾隆乘黃屋小轎到來,后面是嘉慶皇上与和珅。乾隆帝入座后,嘉慶帝西向侍立,于是太上皇向王公大臣們賜茶,和珅代表太上皇、皇上向各國使節賜酪一巡,又贈予他們果盒月餅一份。此時,各种樂器齊鳴,樂奏二閡,滿州、蒙古歌唱會開始,隨后是摔跤、爬竿、射箭等表演賽。諸戲演畢,天色漸暗,由三千人組成的大型燈舞開始表演。每人手執彩燈,口唱《太平歌》,循環上進,翩翩起舞,不斷組成各物造型。突然間隊形變成几十個小圓圍著的一個大圓,大圓放著光芒,小圓里絢麗的向日葵圖案,組成朵朵葵花向太陽。不久,小圓又复變化,幻成顆顆明星,隨后大圓和明星又重新組合成‘太平万歲’四個大字,到此,燈舞結束。隨后侍衛將架子上的煙火點燃,頓刻間煙火沖天而起,猶如一道閃電,突然間那道閃電幻成千万條光道,光道五顏六色,赤橙黃綠青藍紫無所不有,隨著一片耀眼炫目的火光之后,只見煙霧蒸騰,有如祥云瑞雹,把人帶入仙境。此后,福海沿岸編篱上擺好的花炮一齊點燃,万響齊發之后,一時間如群星滴凡,圓明園真正成了人間仙境。
  焰火罷后,太上皇、皇上賜饌款待。和珅—一地向王公大臣們問好,最后來到使者們的旁邊,他長久地站在那里,看著使臣們所食多少,向他們問寒問暖。他俯下身來問一個朝鮮使者的科名職品,使者正要起身,和珅忙按下他道:“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海涵。”使者報出自己的科名職品后,和珅又和他寒暄几句,隨后,又—一地向琉球、安南、暹羅、緬甸等各國使者—一問候。和珅道:“這是太上皇、皇上讓我來看望大家,務要讓大家吃得甘甜,觀覽得開怀;當然,我本人也衷心祝愿大家玩得愉快,祝愿大家新年幸福。”
  使者們被和珅的風度,和珅的平易謙誠所感動,—一地向他表示感謝。
  一個使者問道:“閣老,在下冒昧地問一問:以后上國的軍國大事還由太上皇親自處理嗎?”
  和珅道:“問得好。此次我到這里來,也是代傳太上皇的旨意。”眾使者齊齊地跪下,和珅請諸位起來后口傳太上皇圣旨道:“朕雖然歸政,大事還是我辦。你們回國后,代朕問國王平安;又,道路遙遠,回國后,國王不必再差人來謝恩。”
  朝鮮使者傳翻譯官問道:“請問閣老,從今以后,小邦凡有進奏進表之事,太上皇帝前及嗣皇帝前,各進一度耶?”
  和珅答道:“現在軍机處還沒有制定出具体的規定及体例,各位使者回去后,軍机處自會有文書送至使官說明這一切。”
  暹羅使者問道:“敢問閣老,以后進貢,下國如何敬獻禮品?”
  和珅答道:“太上皇有旨:‘以后各國進貢,只須查照舊例,毋庸添備貢物于太上皇帝及皇帝前作兩份呈進。’”說罷拱手含笑而去。
  朝鮮使者張秉模回國后,國王召見他問道:“太上皇筋力還強壯嗎?身体還康宁嗎?”
  秉模答道:“太上皇容貌气力不甚衰耄,但极善忘:昨天的事情,今天就忘了;早晨做過的事情,傍晚的時候竟說沒有做。”
  國王問道:“听說新皇帝仁孝誠謹,勤奮節儉,譽聞遠播,是這樣嗎?”
  張秉模回答道:“新皇上禮貌平和洒脫,終日隨太上皇宴戲,靜侍太上皇身側,絕不旁顧游目,太上皇喜則喜,太上皇笑則笑。”
  國王道:“然則國中大事有誰處理?”
  張秉模道:“和珅為出納帝命之人,對外使且是這樣,其他一切政務可想而知。和珅之專擅,實是甚于往日,人皆側目,确實是國中的二皇帝。”
  國王又問道:“新皇上一點動靜也沒有嗎?”
  張秉模道:“新皇帝平居与臨朝,沉默持重,喜怒不形于外。新皇上對國家政事悉听和珅,從無主見。不是到了開講經筵時,則引接不斷,虛己吸受。老臣劉墉的話,他采納最多,新皇上對特為眷注,异于諸臣。劉墉夙負朝望,為人正直,獨不阿附和珅。”
  國王道:“此是新皇上用晦韜之計,和珅禍至無日矣。”
  “吾王圣明。”張秉模道,“和珅死無葬身之地。”
  正當北京接二連三地飲宴不斷,新皇上陪侍太上皇終日游賞的時候,正當福康安与和琳帶領七省大軍圍剿苗民起義正酣的時候,白蓮教起義已成燎原之勢,朝野一片恐慌。
  白蓮教起義,是官逼民反的必然結果。
  安徽境內有個教主,名叫劉松,是白蓮教的一個分支混元教的創建者樊德明的弟子。自從樊德明被處以极刑后,劉松离開安徽到河南鹿邑縣傳教,宣稱劫運已滿,彌勒佛已將出世,凡是信教的人因為有蓮花護身,可以度過來日的大災大難。到那時,閒田曠土极多,教中人現在先納稅若干,將來按稅援田。他又宣稱,人教者互相救助,有患相救,有難相死,人教后不持一錢,可以周游天下。
  清廷偵得劉松仍在傳教后,派出暗察的侍衛,一個枷子把他枷到京城。皇上法外開恩,把他流放到甘肅。劉松的徒弟劉之協、宋之清聞師傅受著徒刑,便暗地里跟著。到了甘肅后,通過高額賄賂,師徒三人終于有隙聚首。
  劉松道:“混元教破案已久,若再傳教須改換一下名稱,叫做‘三陽教’,教中的經文也要改一改,改成歌曲,可以頌唱,便于習誦。”
  劉之協道:“弟子思謀許久,覺得要尋找一個人,托名是明朝朱姓的嫡傳,應合如今百姓們反清复明的心理,仇視官府的感情。”
  宋之清道:“應另尋一人借托為彌勒轉世,保佑教眾。”
  三人共同以為,現在的官府魚肉百姓,百姓苦不堪言,許多人走投無路,現在傳教,正是大好的時机。于是他們覓一人捏名牛八,姓名合起時正是“朱”字,稱他是大明嫡派,將來必大顯大貴,君臨天下。劉松的儿子劉四儿充當轉世的的彌勒,保輔牛八,猶如姜子牙保佑武王一樣;彌勒同時保佑入教者可免一切水火刀兵之災。劉松繼續做教主,繼續服他的徒刑,劉之協、宋之清便四處傳教。宋之清又收齊林、伍公美等為徒,從此一傳十,十傳百,党徒日眾。乾隆五十五年,教徒已逾三百万。
  乾隆五十九年十月,清廷偵得劉之協等人傳教收眾的實情后,急忙在各省搜捕白蓮教首。劉松等被逮捕,押到京城后眾教首被處以极刑,只放走了那個所謂的真命天子“牛八”。可是偏偏跑了個劉之協,他在被解往京師的途中由徒弟們行賄,在扶溝界內逃脫,乾隆帝急諭兩江總督蘇凌阿道:
  “劉之協一犯在扶溝逃脫后,或潛回原籍,亦未可知,著命蘇凌阿等飭所屬,實力嚴密查拿,務期速獲。”
  蘇凌阿坐鎮劉之協原籍太和,密派干練文武各員懸千金重賞,督飭嚴拿。并飛咨河南、湖廣、陝甘等省,在關津要隘之處一体截拿。
  蘇凌阿坐鎮安徽,一時間安徽一片血雨腥風。
  鄉下有一种專門置辦婚喪嫁娶等事宜的人,叫“轎店夫頭”。若有備辦婚禮的找到他,他會為你准備好樂隊、轎子、請帖等等;若有喪葬的人家找到他,他會為你准備好挽聯、拂幡、響等等。有一個姓趙的貢生,他的父親死了將要出殯,遵循舊例,須通知曾經唁吊的親朋刻期會喪,按門簿開單,共有一百七十多人。他把名單寫好,交給王轎頭替他挨門挨戶的通知。王轎頭將單子交給雇工李自平,讓他具体辦這件事。李自平通知回來,夜里住在城隍廟,被官兵抓住盤問,交都司衙門,搜出他身上的名單,見有一百七十多人,人數眾多,都司以為抓到條“大魚”,鞭子上蘸了水,往李自平身上胡亂抽去,而李自平又糊里湖涂地供說自己是由王“轎頭”(教頭)派他前去通知的,于是在他畫押之后,不明不白的被當即砍了頭。于是那一百七十多人及其連坐的一起,通被官兵行役抓來,竟有數百人。蘇凌阿不管三七十一,先把那一百七十多人的頭砍下,其余的人嚴刑拷問。后來明知是冤案,也要拿錢贖罪,凡是出得起錢的立即宣布無罪釋放,拿不出錢的,便關在大牢,直到折磨到死。
  不僅安徽是這樣,河南、湖北、四川等地官吏,得了圣旨,遂命一班狼心狗肺的差役,下鄉搜捕,挨戶勒索敲詐。有錢的百姓還能用錢買命,無錢的百姓,被差役抓作教徒,下獄受苦。此時百姓對官府恨之入骨,視官吏為野獸蛇蝎,都有造反的意思。此時,朝廷嚴禁私鹽私鑄,官府看見販鹽的,看見有小錢的,便通通抓起來,一律說他們是私自販鹽、私自鑄錢,肆意勒索,敲骨吸髓。于是,不論農夫還是商賈及那個別的讀書人和許多富戶,都把官府當成仇敵,把“官逼民反”四字作了話柄,趁著教民四起,一律往投。從此,以前入教的便結党成群,互相救助;以前沒有入教的,也甘心從教,惟恐落后。
  湖北武昌同知常丹葵,人稱“常鬼頭”,直隸交河人,頗有資財,与呼圖是同鄉。他巴結上呼圖后,靠呼圖的關系,捐了一個吏目。乾隆四十二年分發到湖北。四十八年,常鬼頭“賣”給和珅三十塊地,“賣”給呼圖十頃,把田地契約交過后,即升遷為恩施縣丞,因糾察民間秘密結社和宗教組織有功被乾隆帝召見。后奉旨回任,以知縣用,五十七年升為蘄州知州,又因查秘密結社有功,升調為武昌同知。
  六十年底,常丹葵接到上面查教的命令,歡喜非常。以前總是無中生有,找茬誣陷,雖屢屢得手,但多少還心存顧忌。如今好了,朝廷降下明旨,要嚴拿教徒,可以名正言順、大張旗鼓地搞這項“工作”了。于是,常丹葵不怕罪人多,只嫌罪人少,索性將無辜的百姓數百數百地提出,羅織成罪。
  蘄州城有個商人叫崔同,母親五六十歲,整日神經兮兮,一個人獨處時便哭哭啼啼。崔同見母親如此,就請了一些上了年紀又喜歡嘮叨的老嫗到自己家里來,果然,母親好了許多。老人們在一塊說笑,免不得說些鬼神的事,有時竟唱些曲儿歌子的。
  一天,常丹葵來到蘄州,轎子從崔同門前經過,院子里的老人們正在唱歌,咿咿呀呀也不知唱的是什么。常丹葵看著這個深宅大院,激動得一顆心差點蹦了出來。
  常鬼頭忙叫停轎,命令把這個院子圍了起來,只准進不准出,然后帶著衙役砸開大門。繞過照壁,見廂房內一群老太婆,忙叫衙役把她們捆綁起來。崔同急忙出來,見此情景,惊愕不已,前來質問,常丹葵一揮手,把他捆個結實。一時間,崔家大大小小連主加仆几十口全被捆綁,投進大牢。
  大堂之上,常丹葵喝道:“崔同,你聚徒傳教,秘密結社,蠱惑教眾,被本官親見,你還不快把實情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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