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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雖說出了一口惡气,家里的女人們都變得更加規矩了,但杜月笙還是不太滿意。沈素娥的事總使他心里別別扭扭的。為此,只要沒有事,杜月笙就帶上人到處開車子亂轉。
  有一天,杜月笙來到一家DDS酒吧,這是“吃角子老虎”大王美國人杰克·拉萊所開。上海人將硬幣稱為角子,舊時市面流通的角子有銀制和鎳制的,分二角、一角兩种。所謂“吃龜子老虎”是一种賭具,它体積不大,外形方正正像只匣子,上面有一個可塞進角號的小孔,下面有大漏斗狀的出口。賭徒將一枚龜子塞進小孔,再扳動匣子右方的鐵柄開關,匣內的机械裝置就轉動起來,待停轉后,下面的出口處有時會吐出二枚、四枚甚至大批的角子,這時賭徒便贏了。但大多數時出口處一無所有,這時賭徒便輸了。由于這种賭具吃進角子后一般都只進不出,似猛虎吞食,故被人們稱為“吃龜子老虎。”
  “吃角子老虎”本是美國市場上出售糖果的自動售貨机,后經改裝成為賭具,風靡歐美。將這种賭具運進上海,騙取中國人錢財的,就是杰克·拉萊。
  杰克·拉萊在美國時是個無業流氓,曾因使用空頭支票詐騙被判刑坐牢。刑滿釋放后,這個窮极無聊的流氓在美國實在混不下去。他听說中國上海是“冒險家的樂園”,便遠渡重洋,孤身一人來到上海。
  開始杰克·拉萊在一家外國人開的酒巴間當服務員,后來又在大華飯店打雜差,這些工作都相當辛苦,收入也不多。浪蕩慣了的杰克·拉萊不堪忍受,便想方設法另謀出路。這時,他看到上海賭風盛行,便想到了家鄉的“吃角子老虎”,他在美國時是玩“吃角子老虎”的老手,深知這种賭具對于賭徒來說是十賭九輸,而對賭主而言則利市百倍。于是,他回美國偷運來一台“吃角子老虎”,在上街頭擺了個小小的賭攤。
  當時的上海人,從未見過這种新式机器賭具,出于好奇心.不少人都掏出角子塞進“吃角子老虎”里試試運气,結果大多數有去無回。而杰克一拉萊卻每天能從它肚子時撈取几百元錢。他發了一筆小財后,又從美國運來几台“吃角于老虎”,當時中國海關禁止賭具進口。為了瞞過海關稽查,他將机芯拆散混裝在行李里,運抵上海后再裝配。他這樣經常拆拆裝裝,几年后對机器构造已相當熟悉,便自己投資設厂在上海生產制造,這樣,大批的“吃角子老虎”就成群結隊地出籠了。
  到了三十年代,“吃龜子老虎”已遍布上海,凡舞廳,戲院、咖啡館、游樂場等公共場所,到處可見,總數達千余名,杰克·拉萊成了“吃角子老虎”大王。當時每台“吃角子老虎”平均每天能獲利二百多元,由賭具的所有者和設置場地的主人按比例分成,杰克·拉萊因此暴發,從一個窮流氓變成了腰纏十万美元的富翁,還在上海開了三家頗有气派的DDS酒吧。
  坐在豪華气派的酒吧里,杜月笙想,應該向杰克·拉萊學學,也開間賭場,上海這地方各色人等都有,賭場只要辦得有自己的特色,那一定會贏得廣大賭徒的青睞的。
  生意即定,杜月笙便去找黃金榮,張嘯林商議,二人听后,拍手贊成。
  “上海灘賭場我也進過不少,都不夠气派,我們要選一個气派點的房子。”張嘯林說。
  第二天,三大亨又找來了金庭有、顧嘉棠、范回春,馬群生等人在“三鑫公司”的密室里商議了半天后,一致認為開賭場与販鴉片同樣是好買賣,并選定了環境幽靜、裝飾豪華的福煦路181號洋房作為賭窟。福煦路181號的這幢大洋房,原系匯丰銀行買辦席鹿空之父所建,后由于席家又住了別的房屋,便閒置,杜月笙一出面,就買了下來。杜月笙看中這幢洋房的一個重要原因是考慮到賭場的安全問題。“181”號前門是公共租界,后門是法租界,万一公共租界巡捕來捉賭,賭徒可以逃到法租界,如果法租界巡捕來捉賭,賭徒可以逃到公共租界。
  “181”號開張之初只是“三鑫公司”同仁俱樂部,須憑會員證入場,后來擴展到會員的家屬、親友都可進去。最后凡有錢愿賭博的都來者不拒。于是,一些聞人財主紛紛前來豪賭。
  按照杜月笙具体制定的措施來實施,賭場內的賭博項目,有輪盤、搖寶、麻將、牌九、扑克等。場內供應齊全,服務周到,實行“三白百”。所謂“三白”就是賭徒凡先付二百元買了籌碼并已下注開賭后,便可白吃、白喝、白吸。賭場內設有中西餐廳,供應精美菜肴,有酒吧間供應高級名酒,有煙榻供應上等鴉片,這些都任憑賭徒隨時享用,不收分文。如果是乘自備汽車來的,賭場還會付給司机四元錢,乘出租汽車來的,車費則由賭場支付,如帶保鏢侍從來的,每人還發給四元飯錢。
  賭場如此大方,其實還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以蠅頭小利誘騙賭徒的大筆錢財。可笑的是有些愛占小便宜的闊太太,以為到了“181”號便可不花錢地大吃大喝,連司机的工資都可省卻,何樂不為。于是乘了自備汽車開進去,買了二百元籌碼后,兩個小姐妹串通好賭搖寶,一個押大,一個押小,自以為反正輸贏都是自己人,豈知賭場早在骰子里灌了鉛,能控制骰子的點數,于是搖寶人連開几次三粒骰子同點的“寶子”,不管押大押小,統統被賭場吃進,二百元籌碼轉眼間就全部輸光,自作聰明的太太貪小失大,二百元大洋只換得一頓酒菜和司机四元小費。
  太太們的如此遭遇,在“181”號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輸,那些一擲千金,以致傾家蕩產,賭得丟掉性命的還大有人在。廣西有個軍閥因武裝走私鴉片得了一筆巨款,他將二十万元交給太太帶到上海存銀行,這位太太到上海后未進銀行先人賭場。她先下小注几百元小賭,一會儿就贏了一千多元。她見手气如此好,便放手大賭,結果二十万元巨款輸得精光。太太害怕回廣西,就在勿用”號煙榻上吞服鴉片自盡。還有一個從外省來上海采購物資的小吏,攜帶一筆公款一頭闖進“181”號想碰碰運气,一夜間居然贏了几千元,小吏興奮不已,休息片刻又賭,卻連賭連輸,數万公款化為烏有,他躺在地上嚎啕大哭,賭場的人開恩給了他二十元錢買船票回老家。小吏上船后想回到家無法向上司交差,便一頭扎進了黃浦江。
  為了進一步招攬儲客,杜月笙又在賭場的三樓開設了一個土耳其浴室。
  這土耳其浴室,有四十位年青貌美的按摩女郎,她們對賭客提供“一條龍”服務,從捶背、捏腳、捶腿,到陪浴、陪睡,全都免費服務。不少賭客在輸得精光后,就跑到餐廳里海吃一頓,吃完后便來到土耳其浴室上,摟上一個漂亮的姑娘到池子里泡,很多人就在池子里干了起來。這些姑娘异常辛苦,除要不停地滿足這些輸得精光的賭徒的發泄之外,還要始終面帶微笑為那些在自己身上忙活得精疲力盡的家伙們按摩。等到賭場收場后,那些“工作人員”又會上床摟著她們到池子里去泡,泡得性起后,再上來發泄。
  最令按摩女郎們万分痛苦的是,有時候能一下子涌上來上百個輸得精光的家伙,他們几個人圍住一個女郎,輪番射擊,常常一折騰就是几個小時。那年夏天,有個叫桃紅的姑娘恰巧被几個身強力壯的家伙碰上了。從下午五點,一直到晚上十一點,結果桃紅就那么被活活地折騰死了。
  在這間“181”號賭場中,杜月笙另外又僻了一個特別的雅靜房間,由他自己專門陪一些達官貴人們豪賭,他把這當作拉攏一些軍閥,政客的重要手段。
  杜月笙的賭術十分高明,在很多場合,都是十賭九贏,在這“181”號的雅靜賭室里,他當然更是得心應手。有一次,四川軍閥范紹明与杜月笙一起賭,結果一夜輸了八十万。這八十万塊錢是他從四川帶來要購買軍火的,因此,他十分沮喪。
  但杜月笙接過他遞來的八十万支票后,卻掏出打火机,打出火苗,將支票燒了。
  “不過是玩玩,何必這么認真呢。”杜月笙說。
  范紹明感激异常,從此与杜月笙成為莫逆之交。
  “ 181” 號開張后,生意興隆,日進斗金,惹得洪幫三合會的人眼紅,他們派人找到杜月笙,說:
  “杜先生,我們三合會的弟兄們每日在福煦路上行走,很是辛苦,杜月笙日進斗金,時進斗銀,能否一個月給五千元的小意思呢?杜先生放心,有了這份津貼,我們保證賭場平安無事。”
  “我要是不給呢?”杜月笙微笑著說。
  “那我們就不清楚了。”
  “在上海灘,除非我杜月笙不愿意干,只要愿意干,還沒有干不成的事。”
  “能這樣,當然最好不過。”
  “好,我等著。”;
  其實從賭場開始那天起,杜月笙就派了心腹顧嘉棠率了二十名保鏢身藏短槍充當賭場警衛。他們就是連蔣總統介石先生也不害怕,別說是小小的三合會。
  三合會的人自認自己在上海灘還是相當有實力的,杜月笙不給面子,當然得給他點顏色看看。‘
  三天后的一個下午,四點半,“181”號賭場開張已兩個小時,大廳里的人已滿了。突然有兩個頭戴鴨舌帽的人來到門前,往里面扔了几個東西,接著,里面響起了几聲“轟轟”的巨響。
  “不好了,有人扔炸彈!”
  賭客們一窩蜂地往外涌去。一時間,人擠人,人碰入,人踩人,堆在一起推桑不開。
  “流氓,你個流氓。”一個漂亮的少婦在人群里罵了起來。原來混亂中有個男人手插進了她的褂子里,摸起了她的乳房。但混亂中,她不清楚到底是誰的手,被擠得緊緊的,又騰不出手來打,所以她罵起來。
  但那個家伙是個老手,任憑她罵,手也不拿厂來,并且還用力捏起來。結果那個少婦被捏得直叫。秩序變得更加混亂了。
  鬧騰有半個多小時,賭客們才全涌出大廳。一些桌椅及玻璃爛掉了。幸虧只有兩個賭客被踩傷,無人傷及性命。
  而另有十几個人卻被炸傷了。扔進來的是將火藥裝在香煙听子里的土炸彈,殺傷力极小。那十几個人只不過是被擦破了點皮。
  這几枚土炸彈是三合會的那幫家伙所扔。為此,“181”號賭場關閉了三天。
  這三天里,三合會的大堂主、二堂主、三堂主的腦袋全被人割掉了,放在三合會堂口的門前。而扔炸彈、摸少婦乳房的那几個家伙則莫名其妙地失蹤了。直到一個星期后一個打魚人從黃浦江里撈上來一個裝著尸首的麻袋,人們才知道,這几個家伙全被綁上手腳裝進麻袋扔進黃浦江里种荷花了。
  至此,再也沒有人敢到“ 181號”來找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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