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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東京大審判


  —-東京審判与紐倫堡審判七名,
  是二次大戰后對日本甲級戰犯的最重要
  審判,被稱為東西審判雙璧之一。它以
  极大的權威處死了前日本首相東條英机
  等7名甲級戰犯!
  這次審判中,除處死了前日本首相東條英机,同時處死的還有廣田弘毅,侵華派遣軍參謀長板垣征四郎,侵華特務巨頭土肥原賢二,南京大屠殺元凶松井石根,侵緬日軍司令官木村兵太郎,駐蘇門答腊与菲律賓占領軍高級指揮官武藤章等7人,判處木戶幸一、平沼騏一郎、賀屋興宣、嵨田敏太郎、白鳥繁夫、大島浩、荒木貞夫、星野直樹、小磯國昭、□俊六、梅津美治郎、南次郎、鈴木貞一、佐藤賢二、橋本欣五郎、岡敬純等16人終身監禁;判處東鄉茂德20年徒刑,重光葵7年徒刑。東京審判影響巨大,但卻受到50年代初冷戰格局影響,包庇、釋放了大批日本戰犯。
  1、開庭審判大較量
  在國際輿論強烈要求盡快審判日本戰犯的壓力下,麥克阿瑟和盟軍總部見諸項准備基本就緒,就命東京國際法庭開始審判。
  正式開庭的前一天,基南命特選的膀大腰粗的美國憲兵將26名被告(板垣征四郎、木村兵太郎尚在押解途中),帶到巢鴨監獄盡頭的一間大辦公室內,在几位美軍將校指揮下站好隊形,由國際檢察局官員威風凜凜宣布:“遠東國際軍事法庭檢察局,業已將諸位列為甲級戰犯提起公訴,并已決定于1946年5月3日開庭審判,現在就當面把起訴書交給各位被告。"日本外務省參事官把國際檢察局官員的話譯成日文,戰犯們听了臉上露出沮喪的神情,然后按被告順序叫名,把起訴書分別交給各被告本人。
  剎時間,不可一世的昔日戰爭販子都呆若木雞,一起瞪大眼睛看起訴書的序言:“于本起訴書下面所言及之時間,日本之對內對外政策,均受窮兵黷武之軍閥之支配与指導。此种政策不特為造成世界重大糾紛与侵略戰爭之原因,同時摧毀愛好和平各國人民之利益与日本國民自身之利益。……"接著,起訴書控訴日本1928年東方會議至1945年9月2日無條件投降期間犯下的國際性非道義殘暴罪狀。
  起訴書揭露:“日本自詡為比亞洲甚至全世界任何民族都优越的民族,采用与希特勒納粹党、墨索里尼法西斯党完全相同的議會制度。這28名被告都是日本侵略戰爭的元凶,他們与納粹德國、法西斯意大利狼狽為奸,闖下了奴役和榨取他國的反和平之罪、發動戰爭之罪、反人道之罪的彌天大禍。
  尤其是這28名被告利用職務上的權力和個人的聲望,對其他愛好和平的國家,破坏國際法以及神圣條約上之誓言,為發動侵略戰爭而做計划、准備、開戰之种种努力。他們虐待俘虜,實施非人道的強制勞動,對被占領國人民施展大屠殺、凌辱、掠奪、搶劫等野蠻暴行。同時在國內更對日本政府与官員強制實行陸海空軍的威令与壓制,又組織翼贊會,引導輿論走向國家主義与軍國主義,進而更在各被占領國樹立傀儡政權,作為日本侵略戰爭之政治工具。……"戰犯們正在埋頭閱讀對他們的起訴書,只听"扑騰"一聲作響,眾人急忙一看,只見法西斯評論家大川周明昏倒在地,口吐白沫,痙攣不止,一時秩序大亂,維持秩序的美國憲兵急忙七手八腳把大川周明抬走搶救。
  戰犯們見此情景,都借机起哄鬧事,松井石根想到他作為南京大屠殺的主犯罪責難逃,奇丑的右臉和右臂的習慣性痙攣症不由自主發作起來,腦際間閃現出被判處絞刑時的痛苦情景,全身大出冷汗,折騰一陣,恢复正常后歎口气說:“我夢里都在想南京大屠殺事件,它已經成為帝國不可洗刷的恥辱,本人身為華中派遣軍總司令,更難逃刑責,豈知我是天大的冤枉,今天不必再說謊話,本人實在是無辜的!"站在一旁的廣田弘毅与松井同病相怜,假裝同情之態說"大將閣下,我相信你的話,只怕世人卻不相信!"松井石根受到強烈刺激,神思恍惚中突然想起當年受黑社會鼻祖頭山滿派遣,在孫中山周圍施展陰謀之事,突然像打一針嗎啡,鼓動如簧之舌為自己臉上貼金道:“在日本軍人中,誰不說我是親支將軍?我當年親自接待過支那革命之父孫逸仙,孫先生把我和山田良政、宮崎滔天同樣看待,做夢也未想到有一天我會變成屠殺支那人的元凶,我難逃一死,只怕死后沒臉去見孫先生。"廣田弘毅以謊話外交著稱于世,沒想到松井此項功夫比自己還大,就冷潮熱諷說:“我記得當年近衛公爵派你擔任中支派遣軍司令官,天皇陛下臨行特意接見你,就是因為你對支那有丰富的經歷,以為可以和平解決戰爭,誰知道鬼使神差,讓你把事情弄得如此糟糕,也是天意!"松井石根可不愛听這話,嘴一撇把南京大屠殺的責任往部下身上推:“我當時在蘇州養病,豈知手下兩個師團長中島今朝吾与谷壽夫膽大包天下令大屠殺,等我赶到南京,慘案已經發生,虧我出面挽救,不然南京城將被屠光!"東條英机听松井石根謊話連篇,連聲冷笑說:“也算是老天有眼,中島病死,谷壽夫被支那逮捕,你也跑不了!"松井石根陰陽怪气道:“這是報應,中島已死,谷壽夫也活不成,只是我太冤枉了!"松井石根的話引起戰犯被告強烈共鳴,都聲嘶力竭大叫冤枉,聲稱自己無罪。美國檢察官見此情景大吼一聲:“不許喧鬧,不得叫嚷!"眾戰犯被告遭此訓斥,都面面相覷,不敢再公開鬧事,只有松岡洋右還在嘟嘟囔囊不知說些什么,美國軍官大手一揮,26個被告便帶著木然的表情拿著自己的那份起訴書,再排成兩隊被押回牢房。
  1946年5月3日,舉世矚目的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在東京正式開庭,這是世界歷史上規模最大、時間最長的國際審判。
  麥克阿瑟和基南為選擇東京審判法庭地點而煞費苦心,選來挑去,終于選定了東京市谷山的前日本陸軍省和參謀本部大廳,也是前日本陸軍士官學校校址,一座鋼筋水泥构筑的積木式高地樓群。
  不明真相的人對此感到大惑不解,因為外表看來,這座古舊建筑位于東京廢墟包圍中的小山之上,很不起眼,四周到處斷壁殘房,一片殘破景象。
  有人問起此事的奧妙,基南笑稱,麥克阿瑟親自選定此一地點,就是要向日本和全世界民眾顯示,日本侵略者多行不義必自斃,顯示出明顯的因果報應味道。更有諷刺意義的是這里曾是日本軍閥首腦陰謀策划侵略戰爭的"神經中樞",正是在這里,日本軍閥不可一世,發號施令,派大軍侵略中國,發密令進攻東南亞,施陰謀襲擊珍珠港,而今換了人間,偏要把魔鬼的巢穴變成審判、清算日本甲級戰犯的法庭!更有諷刺意味的是東京審判法庭韋勃庭長的辦公室,就是戰爭狂人東條英机當年濫施淫威、發號施令的辦公室,真是歷史的絕妙滑稽諷刺。
  你別看此法庭外表破舊,里面卻華麗而現代化,加之其大廳本來就是西式建筑結构,寬敞高大,盟軍總部又撥出大筆日元按美國標准連續整修几個月,就更顯得富麗堂皇,气度不凡!
  1946年5月3日上午11時30分,東京審判法庭宣布開庭審判。
  對東京法庭的內部結构,蘇聯學者拉金斯基、羅森布立特在所著《日本首要戰犯的國際審判》一書中,有全面介紹:前陸軍省的會堂布置為審判廳。在靠廳壁的高台上是長長的法官席,后面擺著供法官坐用的沙發椅11張。在沙發椅的后牆上懸挂著參加組織法庭的11國國旗。
  在法官台前設有斜面站台,以供檢察官和辯護人發言之用。斜面站台上裝有擴音机。斜面站台右側為辯護人主席團席,左側為檢察官席。在法官台左端前面為證人席,也裝有擴音机。
  斜面站台和證人席都裝有燈光信號,以便在當事人發言及證人陳述證言時借以調度停息時間。在證人席和檢察官席之間為法庭翻譯官席,速記席就設在它后面。
  靠著法官台對面的廳壁設有半圓形的被告席及辯護人席。審判廳的右側有池座和樓廂。池座用不高的柵欄和大廳的其余部分隔開,作為新聞記者席。
  樓席是旁听席,分為兩部分:一部分為日本听眾席,而另一部分則為美國听眾席,同時軍事警察還嚴格監視不使日本人和美國人坐在一起。旁听者持有特許通行證就可听審。
  与審判廳相毗連的有如下几個辦公室:寬大的會議室,法庭的裁決處分會議也在這里舉行;證人室;被告与律師會談室,等等。
  東京審判法庭布置得肅穆庄嚴。蘇、美、中、英、法、澳、荷、英加拿大、新西蘭、菲律賓11國法官身著嶄新的法官服,心怀深重的責任感,迎著11國國旗魚貫而入預備會議室,端坐在會議室座位上,准備行使庄嚴的使命,一個個臉上顯出激動而自豪的神情。
  外人哪里知道,剛才為法官座次發生過激烈爭執,中國法官几乎要退出審判。原來,各國約定法官座次按投降書上各受降國簽字順序決定,豈料英、荷等國帝國主義劣根性作祟,竟要都排到中國前面。中國法官梅汝璈覺得這不是他個人的座次問題,關系到泱泱大國中國的尊嚴,就滔滔不絕講述中國在二戰中的巨大貢獻,不允許一次大戰后凡爾賽和會上列強欺辱中國事件重演,又操一口流利的英語据理力爭,迫使西方法官對中國法官刮目相看,只得讓梅汝璈坐到顯著的位置上。消息傳回中國,上上下下均受鼓舞。
  這時,審判廳內熱鬧非凡,200個記者席上擠滿了各國記者,一個個手舉照相机像打仗一般沖鋒陷陣,捕捉富有歷史意義的鏡頭:300名盟國席、200名日本席上座無虛席,各种語言在大廳里嗡嗡作響。
  8時50分,一輛美式軍用大型汽車由軍警開道開了過來,車窗上貼著青色紙,使大平車猶如悶罐車一般,戰犯們像一群瞎子一樣不知被軍警押向何方。
  不一時,押解被告的囚車在黑壓壓的人群圍觀中開到審判大樓前,軍警打開這座老式建筑的大門,把囚車放了進來。
  剎那間,囚車中間那道鐵門緩緩開啟,東京法庭的憲兵隊長坎瓦茲中校首先跳下車來,跟著又跳下几個頭戴白盔、腿套白色護套的身強力壯的美國憲兵。坎瓦茲布置好警戒,又讓攝影師站好位置,才命被告們下車。美國憲兵的認真負責態度,得到各國記者的一致好評。
  眾目睽睽之下,曾經惊動世界、作惡多端的被告出現在眼前。
  頭戴日本戰時流行的國民帽、身著國民服、須發斑白的村翁般的人物緩步步下踏板,"這是陸軍元老南次郎!"眼尖的人大聲叫道。
  緊跟其后的是眼眶凹陷的前首相廣田弘毅,他故作害羞之態,完全失去往昔發表"廣田三原則"、起草滅亡中國的"二十一條"時的狂妄勁頭。后面是骨瘦如柴的□俊六,依舊西裝革履的土肥原賢二,矮個禿頭將軍梅津美治郎,垂頭喪气的小磯國昭,步履艱難的橋本欣五郎。……最引起人們惊奇的是法西斯評論家大川周明,他穿著和服睡衣,腳蹬木屐,戴著羅克式眼鏡,頭發散亂,活像個瘋子。
  突然,響起一片怒吼:“殺人犯,東條英机!"東條英机自知罪孽深重,故作沉著之態,將右手輕按背上,緩步進入預備室。
  上午10時,美第八軍長艾克爾伯格中將和中國駐日代表團團長朱世明中將出現在來賓席上,代表美中兩國要与戰犯算總帳。接著,辯護律師團入庭,清瀨一郎、德積重威神气活現,擺出挑戰姿態,頗引人注目。
  這時,高踞審判廳中央的法官團席空無一人,但高挂中、蘇、美、英等11國國旗,給人庄重威嚴之感。
  原定10時開庭,但時間已過,仍不見法官入庭,人們紛紛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有的說是法官團与辯護團意見不一,有的猜測是在等待板垣征四郎和木村兵太郎。……等到11時14分,才見檢察長基南率領各國法官進入審判庭,在辯護團對面就席。
  11時15分,法庭憲兵隊長坎瓦茲中校帶美國憲兵押被告從右方入口處進場,一下子把人們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無論是法官、檢察官、翻譯人員,還是記者、旁听者,眼光都緊跟著被告沿著狹長通道,來到被告席上。都想看看這些曾在太平洋地區呼風喚雨、涂炭生靈的"大人物"今天成了什么模樣。
  被告們臉色蒼白,神情沮喪。當年儀表堂堂、頤指迫使的松岡洋右如今又瘦又老,被罪行和肺結核折磨得臉色發綠,半截胡子業已灰白,走路搖搖晃晃,是被美國憲兵扶著走進被告席的。前首相廣田弘毅不敢抬頭,眼睛半閉,精神萎頓。
  梅津美治郎戴著眼鏡,低頭盯著起訴書,暗想与檢察官軟磨硬抗之計。大胖子賀屋興宣,明顯削瘦下來,一臉懊喪神色,呆若木雞。
  最引人注目的是頭號戰犯東條英机。陸軍省本部原是他的指揮机關,曾是他發號施令的王國,他曾在這里把億万人民玩弄于掌股之上,今天卻成了審判自己的法庭。他撇著小胡子想假笑,卻怎么也笑不出來,顯出一副尷尬的苦相。
  東條英机畢竟是條老狐狸,是個久經磨練的大軍閥、老政客。他早知道,清瀨一郎已与許多美國法官暗中勾結,密訂奸計,要与檢察團方面、同世界進步勢力進行史無前例的正邪大斗法!了解內幕的日本記者大肆制造緊張空气,陰陽怪气地帶諷刺口吻說:“看吧,有好戲,每一幕都恰似觀看莎士比亞的名劇!"1946年5月3日上午11時17分,東京法庭執行官美塔大尉威風凜凜宣布開庭說:“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審判開始,將審理起訴于本法庭的任何案件。"隨著東京法庭執行官宣布開庭,所有的人一起站起,都將目光投向法官團席。只見身材偉岸的東京法庭庭長韋勃率領8名審判官,穿著庄嚴肅穆的麗色法衣,精神抖擻地分別坐在審判官席上,他們將代表8國人民和億万受侵略蹂躪的人民,行使正義的審判權,全世界人民都會永遠記得他們的名字:中國代表梅汝璈,美國代表J·席金斯,英國代表L·帕特立克,蘇聯代表I·扎里雅諾夫,法國代表H·貝爾納爾,加拿大代表E·諾斯庫夫特,荷蘭代表B·洛林。
  審判長韋勃端坐法官席中央,格外引人注目,美國作家截維·貝爾加米尼以生花妙筆刻划其神態如下:他是澳大利亞北部廣闊的昆士蘭州的首席法官。他差不多已經有了兩年在新几內亞和拉包爾審訊日本戰犯的經驗,對日本人在那個地區犯下的暴行了解甚多。
  法庭庭長韋勃身軀偉岸,勤奮不倦,嫉惡如仇,思想敏銳。濃重的眉毛下,他的碧眼閃著銳利的光芒,兩邊嘴角各有一條深深的皺紋,像是一對唬他的鼻子高大。他有丘吉爾那樣的口才。他有強烈的自尊心,剛正不阿,他的職權是凜然不可侵犯的。如果吉汽車沒有按時把他的秘書送來上班,如果美國憲兵給韋勃的司机送了一張可疑的交通違章通知書,那么,盟軍最高統帥部就不得不處理一份措詞尖利、援引法律的備忘錄。如果法庭上的空調設備或耳机線路出了毛病,也會成為韋勃打官司的主題。
  在偌大的東京,几乎沒有供麥克阿瑟和韋勃這負有聲望而風格各异的人共存的余地。
  這時,大名鼎鼎的東京法庭審判長大步走到麥克風前,以凜然不可侵犯之勢庄重讀開庭詞說:“今天集合在這個法庭之前,我們既無所恐懼,也無所仗恃,更不敢有感情上的偏私,因為我們曾簽署共同宣言,必須遵守法理,進行公平的審判。"韋勃庭長的話字字似有千斤之重。被告們木然呆坐,預感到末日即將來臨;英美記者嘴嚼口香糖,喜形于色;受法西斯思想影響深重的日本記者感到悲哀:“受審判的豈只28名被告,也包括我們自己。……"韋勃庭長見他的話產生了巨大效果,看一眼坐在被告席中央的東條英机,見這家伙正以挑釁的眼光左顧右盼,蓄意負隅頑抗,就怀著強烈的憤怒之情提高聲調說:“像這次重要的刑事訴訟,在世界上空前未有,因為這次被控告出庭的各被告,都不是平凡人物,不是縣長、州長之類的小小地方官,而是包括了以前的日本首相、參謀總長、軍令部長及王公大臣,他們在過去几十年間,曾旋轉日本的國運……。……就因為如此,他們已經喪失了要求接受較好待遇的理由,他們的生活將不如一貧窮的日本兵和一個朝鮮兵。……"這時的被告們,服裝各异,有的披著撕掉階銜標志的軍服,有的穿國民服,有的著西裝,听到韋勃辛辣的諷刺,都受到強烈的刺激,思前想后,羞辱難堪,無地自容!
  韋勃庭長碧眼閃出銳利的光芒,俄頃以柔和的聲調宣布東京審判之目的与任務說:“這次審判的最大任務,就是在事實与法理兩者之間,保持虛心、坦誠、公平的態度。……本法庭所擬定的條例,就是督促我們進行公正而迅速的審判。因此,我們對于各被告,將以盡量大的努力做到公正迅速的審判為宗旨。……"韋勃審判長致開庭詞既畢,檢察長基南起立,逐一介紹各國檢察官。接著,法庭書記官和翻譯官宣誓就職,11時40分法庭休息。
  下午2時30分東京法庭再次開庭,人們發現上午沒見面的板垣征四郎和木村兵太郎出現在被告席上,被告排列次序也發生變化,板垣征四郎排在第一排第一個,旁邊是東條英机,身后是大川周明。……有的梗著脖子死不悔改,有的耷拉著腦袋暗想奸計,有的歪扭著腦袋想玩花招,有的呲牙咧嘴出洋相。……真是一幅絕妙的群丑圖。
  檢察長基南朗聲宣布公布起訴書,法庭執行官美塔大尉拿著一大摞文件站在麥克風前,以標准的英語朗讀經精心准備、長達42頁的起訴書。
  起訴書代表聯合國各國,控訴日本帝國主義在1928年1月1日到1945年9月2日長達20年的時間里,"被犯罪的軍閥所控制和指導,這种政策就是重大的世界糾紛和侵略戰爭的原因。同時也是愛好和平的各國人民的利益和日本人民本身利益遭受重大損失的原因"。
  這些被告可不是一般的刑事犯,而是多年來官居要職的軍閥、政客、陰謀家,一群詭計多端的老狐狸,決不甘做喪家之犬,早就跟日本、美國的反動律師暗中勾結,蓄謀搗亂。
  法庭執行官剛讀完起訴書的前言,日本律師高柳賢三就站起嚷道:“審判長,日語翻譯有錯,必須糾正!"全法庭人員都在聚精會神傾听起訴書,大廳里鴉雀無聲,只偶爾有人發出對日本帝國主義侵略犯下的罪行譴責聲,忽見高柳賢三公然出面搗亂,与被告早就勾結的日美律師一起起來起哄,法庭秩序頓時大亂,立即遭到各方面人士的憤怒聲討:“不准攪亂公堂,不許干扰審判!"在正義力量支持下,審判長韋勃對高柳賢三發出警告:“未獲批准,不得發言,如再干扰審判,定嚴懲不饒!"高柳賢三懾于正義力量的壓力和審判長韋勃的權威,不敢再次搗亂,頭一縮坐了下去。法庭執行官開始宣讀日本帝國主義所犯55條罪狀中的第一條:“控告全体被告,在1928年1月1日至1945年9月2日這一期間,以領導者、組織者或同盟者的資格,參与共同計划或陰謀,欲為日本取得東亞、太平洋、印度洋以及其接壤各國或鄰近島嶼之軍事、政治、經濟的控制地位。為達到此一目的,使日本單獨或与其他國家合作,對任何一個或一個以上之反對此項目的國家從事侵略戰爭。"這第一條話雖不多,卻是28名被告無可開脫的罪責。這時,日本律師大原信一跳出來嚷道:“審判長,請考慮大川被告昨天晚上提出的申請書!“原來,大川周明作為法西斯理論家早就為日本軍國主義設計了對外擴張戰略:“把日本、滿洲、中國本土共同划為廣闊的經濟圈加以鞏固,以此為基礎而實現從東南亞開始到印度、中亞的解放。"他要日本在占領中國后与英美決斗,最后稱霸世界,他聲淚俱下地催促日本盡快發動侵略戰爭:“日本啊,是一年后,10年后,還是30年后爭雄世界?那只有天知道!說不定什么時候,天將命你赴戰,要一刻也不能大意地充分做好准備。"今天受審的另27個罪犯都听過他的法西斯歇斯底里的演講,几十年來在他的法西斯理論指導下沖殺疆場,肆虐亞太各國,心悅誠服地送他一個美稱:“大東亞的論客"。
  這次審判,被告們都對大川周明寄予很大平望,妄想用大川周明的理論和如簧之舌來使他們死里求生。
  大川周明也真不辜負被告們的期望,他早就為大鬧審判第一日而煞費苦心:挑了件破西服穿在身上,再披件寬大的西服外衣,使又瘦又高的怪物更像個日本的堂·吉訶德。為增加戲劇效果,他特意蹬了雙木屐,"嘎吱嘎吱"響著走進法庭被告席。
  被告們一看大川周明這身打扮,就知道他們的"理論家"要鬧惡作劇,悄悄等著要看大川周明演出滑稽戲。
  只見大川周明嘿嘿笑著坐在東條英机身后,故意把木屐踢在一邊,又脫下寬大的西服外衣挂在椅背上,只剩下黑乎乎、皺巴巴的"白襯衣",再解開襯衣扣子,露出胸前的串串長毛,伸出鵝一般的細長脖頸,東張西望,進而擺弄那副又破又髒的深色大眼鏡,在窺測時机,尋找机會鬧事。
  恰在這時,大川周明听日本律師大原信一先于他發難:“審判長,請考慮大川被告昨天晚上提出的申請書!"大川周明噌地躥了起來,与大原信一呼應喊道:“我有精神分裂症,申請住院治療!"審判長韋勃厲聲制止,大川周明還想再鬧,韋勃立即命令法庭憲兵前去干涉,大川不吃眼前虧,馬上老實下來。
  等美國憲兵一走開,大川周明又開始折騰:先是故意在椅子上扭來扭去,把椅子扭得"嘎吱嘎吱"亂響,又將長腿盤在椅子之上,解開上衣鈕扣,在排骨似的胸脯上捉虱子,又故意把襯衣慢慢脫到腰部,露出大半個光膀子,看上去活像個幽靈,引起人們輕聲哄笑。
  法庭庭長韋勃發現大川周明有意攪亂公堂,便命法庭憲兵隊長坎瓦茲中校前去制止。
  坎瓦茲中校气勢洶洶地過來,命令美國憲兵給他把上衣拉上穿好;美國憲兵一扭頭,大川周明又露出了光膀子,美國憲兵气坏了,上去想給大川周明個耳光子,大川周明慌忙自己穿好上衣;美國憲兵一扭頭,大川周明又挑釁性地拉下襯衣。
  美國憲兵火了,伸出大手給大川穿好上衣,死命摁住不放,大川周明吃不消了,不得不暫時停止惡作劇,法庭重又恢复了平靜,只听起訴書控訴日本侵略中國、偷襲珍珠港,最后讀到第55條罪狀:“控告以上被告,因其官職負有采取适當方法确實遵守及防止違反戰爭法規和慣例之法律上的義務,而竟完全漠視和蔑視起法律上的義務。"突然,又傳來"啪啪"作響的動靜,眾人一看,又是大川周明故意搗亂。
  原來,控訴書打疼了法西斯被告,大川周明知道要追究被告的刑事責任了,就把控訴書卷成筒狀猛擊東條英机的禿腦袋,被告席上立刻亂成一團。
  庭長韋勃勃然大怒,命令法庭憲兵隊長坎瓦茲中校過來干涉。大川周明嘿嘿一笑,急忙把襯衫的半面衣襟塞在又短又孝极不合体的褲子里,雙肩高聳,正襟危坐,若無其事,兩眼直視法官席,法庭重又恢复平靜。
  不到一分鐘,大川周明又冷不防抄起筆記本,朝東條英机頭發少得可怜的腦袋上打去,戰犯們被他逗得吃吃發笑。韋勃庭長勃然而起,揮手發令:“把攪亂法庭的被告押出去!"大川周明突然用德語高喊:“德國人過來,其他人滾蛋!"誰也不明白大川周明此時喊這些話是什么意思,法庭憲兵隊長坎瓦茲帶几個膀大腰粗的美國憲兵沖過來,架起大川周明就走,"嗒嗒嗒"的木屐聲听來特別刺耳。
  大川周明邊掙扎邊叫嚷:“放開我,我比你們都正常!"大川周明被帶到被告預備室,發瘋一般用英語喊道:“東條這個大笨蛋,我真應該打死他!我是最偉大的人,我一生气命干的事,敗于東條之手,東條該受懲罰。我真心贊成民主。……我72天不吃不喝了,我不需要食物,我只要空气!"看守大川周明的美國憲兵告訴法庭憲兵隊長坎瓦茲中校:大川一個多月不怎么吃飯了,在囚室里隨地便溺,還故意向別人碗里吐唾沫,他60多歲了,卻胡說要去看他母親,据調查,他母親早就死了!
  基南和韋勃研究了這些情況,認為大川周明瘋了,便派車把他送到東京國立松澤醫院,診斷結果斷定他有腦梅毒病到達夸大型,患了"進行性神經麻痹症"。當即有人揭露大川周明是裝瘋賣傻,企圖蒙混過關。盟軍司令部下令美軍醫院用精密儀器反复測試,又請精神病專家做嚴格的精神鑒定,美國軍醫認定大川周明确實發瘋了,東京法庭便決定對他免于起訴。
  令人奇怪的是東京軍事審判法庭一結束,大川周明的瘋病奇跡般地好了起來,一直從事《古蘭經》的翻譯工作,死前才向記者透露秘密說:“我善于從空气中吸取營養,所以身体非常健康。"日本記者仍不相信,問他是怎么騙過擁有先進科學技術裝備的美國醫生的,他自鳴得意地說:“我怎么能讓美國人看出破綻呢?我是以嘲弄正常人的心理,按照瘋人的邏輯偽裝自己,美國軍醫才被我騙過的。"日本辯護團副團長清瀨一郎見法庭上少了大川周明,無法搗亂,便借取證机會去找前首相廣田弘毅,豈知廣田弘毅看破紅塵,比誰都悲觀,他認為審判第一周難以逃脫,就冷淡地說:“我准備認罪。"清瀨一郎大吃一惊,仔細上下打量一番才滿腹怀疑地問:“首相,你和大川博士一樣,也瘋了?"廣田弘毅半閉雙眼精神萎頓,歎口气說:“我沒有發瘋,很正常。"日本律師气急敗坏地說:“首相,你一認罪就無可救藥了!"廣田弘毅以老前輩教訓晚生后輩的口吻說:“你懂什么?你要知道,認不認罪都已無可救藥!你們太看不透形勢,須知日本挑起有史以來的大戰,最后總要找一部分人治罪,像我這樣的人,難逃處置。你們律師的嘴巴再厲害,也不能扭轉大局。"清瀨一郎也覺得廣田弘毅的話有些道理,但還是要想法開脫,便請求說:“無論如何,首相不能認罪。你一認罪,不僅誤了自己,也害了其他元老。我們有美國律師幫助,爭取讓全体被告無罪開釋,務請在法庭上略施小技,像大川博士那樣,給他們些厲害嘗嘗!"廣田仍半閉雙眼頻頻搖頭,最后才做出讓步說:“好吧,我跟你們合作,第一堂不認罪,以后看情形而定,但我可不在法庭上丟那份老臉,被人恥笑!"清瀨一郎再找不到在法庭上公開搗亂的被告,只好自己上陣,提出更換審判長韋勃,理由是韋勃是澳大利亞最反日的法官,曾調查過日軍暴行,連澳大利亞也有人提出异議,讓韋勃任法庭庭長有欠公平,一些美國律師也跟著興風作浪,一時東京法庭又起煙云。
  基南檢察長拍案而起,怒斥這是詆毀法庭的陰謀,毫無事實根据,盟軍總部決不允許這樣胡作非為,當即將清瀨一郎的要求駁回。清瀨一郎無奈,見無法直接破坏東京國際軍事法庭,只好另打主意從辯護方面再施毒計。
  東京法庭赶走大川周明,挫敗清瀨一郎,被告席上頓時安靜了許多,日本《朝日新聞》將這時的被告情況描述如下:東條坐在韋勃的對面,埋首,常以手帕抹鼻子,听到揭露他發動侵略戰爭罪行的地方,就用鉛筆記下,此后瞑目。松岡洋右以竹杖支持頭部,似不胜貧苦。木戶幸一熱心傾听。板垣征四郎穿著大將軍服,毫無表情。荒木貞夫默然凝視前方,如老僧入定。松井石根因与大島浩的喁語,引起美國憲兵的注意。土肥原賢二等人,表現出滿不在乎的神气。重光葵憔悴不堪,似大有感慨(他為侵略戰爭,被炸掉一條腿)。大島浩呈現疲勞与苦惱之態。永野修身則精神飽滿,時時望著樓上的旁听席。
  旁听席上的人,不少是犯人的家屬,如賀屋興宣的夫人春子,鈴木貞一的夫人松子,荒木貞夫的夫人錦子。只有東條英机的夫人胜子不在場,她早已避到鄉下去了,因為恐怕引起日本人的憤怒。
  接著,各大國的聯合訴訟代表達西等人以充足的證据控訴被告人的滔天罪行。
  5月6日開庭時,松岡洋右病情突然惡化站立不起,經美國醫生鑒定屬實,准許他退庭。6月27日,松岡洋右以肺結核兼慢性腎髒炎死亡,死前受洗教名“約瑟"。算他死得巧,躲過了東京法庭的審判。
  審判長准許松岡洋右因病退庭后,按英美法律程序,錄取被告自己陳述有罪或無罪的口供。韋勃審判長首先詢問荒木貞夫是否承認自己有罪。
  荒木貞夫緊張地回答說:“此事,由辯護人答复。"審判長嚴詞拒絕,一定要本人親口回答并記錄在案,荒木貞夫語無倫次地回答:“起訴書已見過了--和平、戰爭、人道的犯罪已見過了,荒木70年的生活。……不能承認。"審判長對荒木貞夫的回答很不滿意,一定要他親口簡單地回答有罪或無罪,荒木被逼無奈,才回答說:“無罪。"東條英机口气最硬:“對一切訴因,我聲明無罪。"總之,27個被告中沒有一個人自己承認有罪,日本報紙將此情形以顯著地位刊登出來,引起各方面的极大注意。丙級戰犯儿玉譽士夫系浪人出身,曾在上海組織特務活動,這就是臭名昭著的儿玉机關,他勾結中國流氓地痞,搜集情報,搜刮地痞,為日本海軍侵華出了大力,個人也發了30億日元的大財,他用這些錢支持右翼分子組織政党,對戰后日本右翼政党發展起了重大作用。當然這是后話。
  儿玉譽士夫回到日本,被盟軍總部逮捕,被作為丙級戰犯起訴。他對被告們推托責任的做法不以為然,擺出浪人"好漢做事好漢當"的派頭振振有辭說:“假如東條大將能夠說'全部責任都在我'而承認有罪,那么他至少可以博得日本人的贊賞,而且英名永留日本人的心中。現在還在法庭上辯論什么是非,一切只不過是寫在紙上的歷史空談而已。"儿玉譽士夫慨歎日本人在慘敗中絲毫沒表現出足以向世界夸耀的武士道精神,搖頭感歎說:“超越生死,置生死于度外,發揚大和民族靈魂的最高美德,在這些領導者之中蕩然無存。"從此,這些戰犯被告在日本更臭不可聞。
  1946年5月13日東京法庭再次開庭,日本辯護團副團長清瀨一郎又跳了出來,把一支密謀多時的毒箭射了出來:“審判長,我控告東京法庭超越職權行事,無權審理日本的反對和平罪与違反人道罪。"審判長韋勃和清瀨一郎是老對手了,他明白這家伙又耍新花招儿了,就不慌不忙讓對方講清控告內容,清瀨清清喉嚨說:“根据《波茨坦宣言》關于懲罰戰犯的條款規定,戰爭罪應僅限于違反戰爭法規上。要知道日本与德國不同,是有條件投降,不應受到相同于紐倫堡的審判。我還要請審判長注意《波茨坦宣言》只針對太平洋戰爭,因而東京法庭不能審判在此之前的日本對華戰爭和對蘇蒙的進攻;日本的戰爭罪只适用于對戰胜國,東京法庭無權審理對其盟國的侵略。
  清瀨基于對《波茨坦宣言》的恣意曲解,講了這些似是而非的歪理,顯出不可一世之態,被告大受鼓舞,不明真相的人還以為清瀨講得頭頭是道,法庭上一時呈現出緊張气氛。
  審判長韋勃不愧是個有經驗又嫉惡如仇的大法官,他首先運用丘吉爾式的辯才反問道:“請問,占世界人口半數甚至達三分之二的11個國家,因為日本發動的侵略戰爭蒙受了巨大的資源和人員損失,難道不能對這种野蠻行為和掠奪行為的責任進行懲罰嗎?"義正詞嚴的質問自有千鈞之力,又似万炮齊放,一下子把清瀨一郎打得瞠目結舌,啞口無言,韋勃接著碧眼閃出憤怒的光芒,以凜然不可侵犯之勢對清瀨進行嚴厲的駁斥,指出不准曲解《波茨坦公告》,又引用大量文獻和一系列國際條約,論證日本是無條件投降,說明日本發動的侵略戰爭构成了國際犯罪,對侵略戰爭責任者的審判是理所當然的,為戰犯辯解是徒勞的。
  日本辯護團理屈詞窮,清瀨一郎又生一計,企圖以查并治病及現役軍官應以戰俘論處,不應在東京法庭審判,妄圖把一些罪大惡极的戰犯從東京審判中解脫出來,但其陰謀很快就被國際檢察團揭露而可恥破產。
  從1946年6月4日起,東京審判進入檢察方面的立證階段。韋勃檢察長怀著滿腔憤怒,首先揭露被告進行軍國主義宣傳和教育、准備侵略戰爭的罪行,著重進行日本侵略中國的立證,接著進行日本發動太平洋戰爭的立證,從1947年2月進入辯護團的反證階段。
  日本辯護團顛倒黑白,把"九·一八事變"、"七·七事變"、南京大屠殺、珍珠港事件的責任推給中國和美國,被告也拚命為自己開脫罪責,檢察方面傳419名證人出庭作證,779名證人提出書面證詞,法庭認定4336件證据成立,正義終于戰胜邪惡,1948年11月4日審判長宣讀判決書,宣布判處東條英机、廣田弘毅、土肥原賢二、板垣征四郎、木村兵太郎、松井石根、武藤章等7人絞首刑,木戶幸一等16人終身監禁,東鄉茂德20年徒刑,重光葵7年徒刑。
  1948年12月23日,對東條第7人執行絞刑,作惡多端的戰犯終于受到應得的懲罰。
  東京審判中,審判南京大屠殺主犯松井石根,智斗土肥原、板垣、東條,都有极生動的故事,這里只以審判松井為例說明2、制服屠夫--松井石根!
  從1947年5月5日開始,東京國際軍事法庭著手審判"南京大屠殺"一案,這是東京審判的重頭戲,雙方都派出精兵強將,法庭內外展開激烈斗爭。
  公訴人莫羅上校曾親自到南京調查日寇在南京大屠殺中的暴行,無數令人發指的獸行使這位素來穩重老練的上校怒火滿腔,完全被殘酷的血腥事實所激怒,因而在揭露日本1937年12月13日攻占南京發生的事件時,他顯得是那樣激動而憤慨,完全顯示出盎格魯撒克遜族人的正義性格:“上海和南京一帶的中國心髒地區,土地肥沃,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大的地區之一。它在一場違反國際法和几個世紀以來形成的全部戰爭法規的不宣而戰的軍事侵略中淪陷了,被洗劫、炸毀和燒光了。中國戰俘成群地被綁起來,然后進行大屠殺。松井和□俊六將軍以及其他人并沒有停止軍事行動。……當這場不宣而戰的侵略戰爭達到高峰時,兩億五千万中國人已淪陷于日本陸海軍的鐵蹄之下。"莫羅以血淋淋的例證,控告松井石根使南京居民深陷极大的痛苦和暴力之中,南京人民遭到搶劫殺戮,婦女遭到野獸般的奸淫,一群群日軍暴徒用槍炮、刺刀不停地制造舉世罕見的死亡和恐怖。
  松井石根的日本辯護律師伊藤清按捺不住心頭的恐懼,跳起來打斷莫羅法官的發言,要求把所有概括和帶結論性的言詞從庭審筆錄中刪去。
  檢察長基南嚴詞駁斥伊藤清的辯解,以充分的理由有力地斷言:“無可否認的是,南京淪陷后,緊接著是一連串對數万名戰俘、和平居民和婦女儿童的殺戮、欺凌和嚴刑拷打,是對毫無軍事意義的眾多房屋的破坏。這些事件被稱之為現代戰爭史上獨一無二的南京大屠殺!"身材矮孝形銷骨立的松井石根也跳了出來,忍受著右臉和右臂的習慣性痙攣,把他在中國的活動百般美化,做了田園詩情調般的虛假描繪:“我任軍職期間,在華北和華南呆了近12年。我在這整個時期,為中日合作做了可能做的一切。……我始終堅信,日中之間的斗爭是所謂'亞洲大家庭'中兄弟之間的爭吵,日本不可避免地要動用武力,以拯救旅居中國的日本僑民和保護我們的權益,這同哥哥經過長期忍耐后赶走不听話的弟弟沒有什么兩樣。采取這一行動的目的在于促使中國回心轉意。
  驅使這一行動的動机不是仇恨而是愛怜。……所以我要求我的軍官們要把這次派遣作戰的意義向每個士兵講清楚。我的守則可歸結為,在上海地區的斗爭目的僅僅是征服反對我們的中國軍隊,至于中國的官員和國民,根据可能則應得到安撫和保護。"審判長韋勃、檢察長基南見南京大屠殺的劊子手松井石根把自己打扮成和平天使,正要嚴厲申斥,法官莫羅搶先辛辣地諷刺問道:“請問,'弟弟'對'哥哥'的'愛'反應如何?"松井石根右臉的習慣性痙攣由于作賊心虛而發作,抽搐几下才恬不知恥地回答:“'弟弟'沒有理解這一點,對'哥哥'的'愛'一點儿也不感到高興。……經過兩個多月的激戰,派遣軍才得以把中國軍隊從上海排擠出去。……引起我特別關注的是上海中國民眾的反日情緒异常強烈。……"莫羅法官見松井石根离題太遠,又惡毒地把大屠殺的原因歸因于中國民眾的抗日斗爭,便提醒他交待關于南京大屠殺的罪行。
  松井石根臉上掠過几絲陰影,這才不得不把話拉入正題:“1937年11月5日上海派遣軍和第10軍組成華中派遣軍,我被任命為該派遣軍司令官。"松井石根陰險地一笑,又鼓動如簧之舌為自己奇丑無比的臉上猛勁儿貼金:“由于我多年的宿愿乃是使日本和中國共存共榮,因此在占領南京時采取了种种防御措施,以避免這一戰事成為全体中國居民遭受苦難的原因。……"這時,法庭上傳來"嗤嗤"的譏笑聲,松井石根也不免心虛起來。他知道東京法庭已掌握了南京大屠殺的許多罪證,再否認也無濟于事,就狡猾地輕描淡寫地承認一些事實,以蒙混通過難以逾越的審判難關:“雖然我采取一切預防措施,但在攻占南京時,在一片慌亂的情況下,還是能夠找到一些激動魄來的士兵和軍官干出胡作非為的事情來的。十分遺憾,我是后來才听到這种過失的。"莫羅法官憤怒地質問:“你作為進攻南京的最高指揮官,怎么能說后來才听說發生這种'過失'呢?"松井石根這下抓到了稻草,急忙為自己辯解說:“攻打南京的當時,我正在距該城140公里的蘇州臥床養病,而且并不知道他們違抗我的命令竟干出這般暴行來。12月17日我到達南京后,從憲兵司令部那里第一次听到這种意外事件,我立刻下達了命令,敦促各部隊調查此事件并嚴懲肇事者,因此,把全部罪責都加在日本軍官和士兵頭上是不公正的,我是在日本投降后才第一次听到南京慘案的。……"松井石根的無恥狡辯引起各方面的強烈譴責,他厚顏無恥地自圓其說道:“我聲明,我是在戰爭剛一結束從廣播中第一次听到這件事的。當時美國人宣布有過南京大屠殺,公訴方在這里就此提出了證据。當時我听了這番廣播后,曾試圖調查我軍在南京市的活動,但是,對此負有責任的人,此時不是已經去世,就是在關押中,而有關文件又在一場火災中燒掉了。"松井石根耍無賴硬說此事現在已死無對證,然后又偽善地把好話說盡:“我認為,中國國民和日本國民理應像兄弟一樣相互合作,因此,我們之間發生的付出巨大犧牲的戰爭是一場真正的災難。因此,我感到十分遺憾。我曾希望這一事件會向兩國國民提供在和平与和諧中生活的可能,那些曾貢獻出自己生命的人們會奠定新亞洲的基石,所以,在我回國后,就在熱海附近的伊豆山上修建了一座神殿,以紀念戰死的兩國軍人并為其靈魂安息而祈禱。我還在這座神殿塑了一尊觀音菩薩的全身像,在神像的基座上撒有我親自從長江盆地戰場上帶來的黃土。我曾在這尊神像前晝夜祈禱,祝愿犧牲軍人之靈魂得到安息,祝愿世界和气得以确立!"松井石根的花言巧語激起法庭旁听人員和工作人員的极大憤怒。公訴人諾蘭准將拍案而起,主動出擊,他胸有韜略,先不動聲色旁敲側擊問道:“您的書面供詞中提到,一些激昂的和被激動魄來的青年軍官和士兵在南京犯有暴行,是吧?"松井石根眨巴眨巴小眼,閃爍其詞回答說:“是的,我這樣說過,但我本人沒有看過,只得到過這方面的消息。"諾蘭將軍不緊不慢追問:“消息里講了什么行為?"松井石根避重就輕:“搶劫居民,侵占財物。"諾蘭准將以漫不經心的方式提出要害問題:“還有殺戮?"松井石根無法否認:“對,還有殺戮。"諾蘭准將進一步擴大戰果:“您是從哪里得到這些消息的?”“從我們的憲兵隊那里。”“您說過,您說到的罪行是在您1937年12月17日進入南京后從憲后司令部那里听到的,您還從別的什么人那里听到過這种消息吧?"松井石根不知是計,夸夸其談道:“當我在南京的日本領事那里做客時,也從他那里听到過同樣的消息。”“您听到的是什么?”“我從日本駐南京領事日高信六那里听到一些日軍士兵和軍官确實犯有罪行,這可有日高總領事做證。"日本律師團馬上起哄,要求日高出庭做證。日高信六早已在一旁等候多時,這時在法庭上滔滔不絕講起日軍攻陷南京之后,他特意從上海赶來參加松井石根的入城式,接著3次訪問南京。他擺出見證人身份做證說:“据我那時的所見所聞,松井在將攻略南京時,在戰略戰術上都非常慎重。當時,一般中國軍民反日情緒高昂,就連老弱婦孺都參加諜報和反抗行列,因此就增加了日本的警戒心和敵愾心。至于說到日軍的大屠殺暴行,當昭和13年(1938年)元旦我去給松井大將拜年時,才听到松井慨歎'我的部下有胡搞的',此外我又從僑居在南京的外國人那里听到一些風聲。“公訴人諾蘭准將抓住日本證人為南京大屠殺辯護中的漏洞,申明任何人都不可改變大屠殺的事實。他質問松井石根說:“你在書面供詞中說過,得知這一暴行后即刻命令各部隊查明事實真相并要嚴懲犯罪分子,調查結果向你報告了沒有?"松井奇丑無比的臉上顯出慌亂神色,支支吾吾說:“到次年2月我离開上海前,一直沒有得到有關這次調查的任何消息。……"公訴人諾蘭准將強調松井石根一貫主張辦事要快而有效,以諷刺的口吻繼續對松井石根施加壓力說:“你要求過部下把事情真相報告你嗎?他們向你回答了些什么?”“他們向我報告說,'我們正在進行調查,一俟調查完畢即刻回复'。”“你在1938年2月离開中國前,一直沒有得到回答嗎?"松井無可奈何回答:“是的,是這樣的。"公訴人諾蘭得到了松井放縱部下進行南京大屠殺的證据,又乘胜追擊:“1937年12月17日,你都召見了哪些軍官?"松井石根玩弄花招儿說:“我下令召集全体軍官。我要求全体軍官,至少聯隊以上指揮官都要到常"諾蘭准將仍想打開一個突破口:“誰負責處理暴行問題?"松井石根摸著禿頭尋思半天,突然裝模作樣雙手一拍暗說可找到了既言之成理又能為他辯解的人:“第十軍軍法處長冢本浩次大佐。”
  日本律師團早已和松井商量好讓冢本作偽證,冢本便來到證人席上一本正經謊話連篇:“我特別奉松井大將的命令,調查日軍的殘暴事件,結果只發現四、五個日本將校犯搶劫与強奸罪,一般士兵很少有傷害和偷竊事件;至于殺人事件,僅僅兩三起而已,放火罪和集体屠殺罪根本沒有。"冢本的偽證激起有正義感的人們的滿腔怒火,檢察官沙頓怒不可遏質問冢本:“你當時知不知道屠城事件?"冢本脖子一梗矢口抵賴說:“不知道,記不清了!"沙頓是個很有經驗的檢察官,怀著滿腔義憤,熟練運用一种叫作"筆錄方式"的審理技巧,一件件擺出确鑿的證据,攻破對方耍賴否認的壁壘,使辯方的异議聲明無效,給人一种罪行證据充分的成功之感。
  冢本的偽證失靈使被告和日本辯護團狼狽不堪,檢察官和法官乘胜追擊,傳訊日軍的南京警備總司令中島今朝吾。
  中島今朝吾是日寇第16師團長,為進攻南京的主將,這次未被作為甲級戰犯起訴暗叫菩薩保佑,恐怕中國政府對他提出控訴,追究戰犯罪責,又見冢本浩次做偽證當庭受辱,就講了一些實話:“松井大將确曾命令第16師團,對中國軍隊進行殘酷的掃射,而部分日軍官兵在南京城內的奸淫燒殺自然難免。南京城破之后,中國軍隊官兵紛紛換穿便衣混入平民之中,南京城里的一般婦人女子,也表現出极強烈的抗日精神,与分散的中國軍隊一起游擊抵抗,于是日軍就不分男女老弱,不論軍民,凡是看起來有反抗可能的一律加以圍捕。到15日深夜為止,光是下關碼頭一地就殺死中國軍民兩万之多。此外,還有13師團的山田支隊,更把在幕府山俘虜的兩万多中國軍民,以補給困難為由,通通槍殺。"中島今朝吾的證詞雖大大縮小了南京大屠殺的數字,但卻使日本被告和辯護團狼狽不堪,清瀨一郎大罵中島是叛徒,但也無可奈何,只得又找人再做偽證。挑來挑去,挑中了日寇華中侵略軍參謀中山宁人大佐出庭做證。
  中山宁人一出庭就拍著胸脯保證:“松井大將并無故意違法之嫌,而且特別注意日軍的軍容風紀。"中山宁人的謊言立即遭到各方面的譏笑,他卻胡說:“關于'南京大屠殺'事件,還有檢討整個內容的必要。"中山宁人擺出權威架勢,為松井在南京的暴行辯解,但鐵證如山,松井終于被送上斷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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