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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凱拉邦大人因為坐了火車旅行而大發雷霆。

  大家一定還記得,范·密泰恩由于未能游覽古代的科爾基斯河而痛心,打算去看看神話中的法茲河以彌補損失。這條河現在的名稱不大和諧,叫利翁河,它流入波季,在黑海海岸上形成了小小的港口。
  事實上,可敬的荷蘭人還是不得不像往常一樣打消自己的希望!他确實應該去追尋伊阿宋和阿爾戈英雄們的足跡,跑遍這位勇敢的埃松之子來奪取金羊毛的著名的地方!不!他馬上要做的是离開波季,去追尋凱拉邦大人的足跡,与他在土耳其和俄羅斯的邊境會合。
  因此,范·密泰恩又一次失望了!當時已經是下午5點鐘了,他們打算第二天即9月13日早晨出發。所以范·密泰恩只能把波季當成一個公園那樣走馬觀花,這里聳立著古代要塞的遺址,建在樁基上的房子里住著六七千人,還有寬闊的街道兩旁是蛙聲不絕的溝渠,一座燈塔俯瞰著人來人往的港口。
  范·密泰恩只有這么少的時間,也就只能用這种想法來安慰自己了:赶緊离開這個位于利翁和卡帕察之間的沼澤當中的城鎮,他就決不會染上惡性的瘧疾——這种病在這個有害健康的海濱地帶是极為可怕的。
  在荷蘭人這樣胡思亂想的時候,阿赫梅在忙著替換驛站馬車,如果不是它的主人的极端不慎,原來那輛馬車還能用好長時間呢。不過要找一輛旅行的車子,無論是新車還是舊車,在波季這個小城里顯然是不能指望找到的。“俄國的佩雷克拉德那亞”、“卡拉巴”倒是能碰到,而且凱拉邦大人的錢袋就在這里,要多少錢都可以支付。可是這類車輛歸根結底只是比較原始的大車,沒有任何起居設備,与旅行用的轎式馬車不可同日而語。無論轅馬多么健壯,這類大車也跑不過驛站馬車,何況在旅程結束之前還可能會出現耽擱!
  然而要看到阿赫梅在選擇交通工具方面甚至無法猶豫!既沒有馬車,也沒有大車!現在什么車都沒有!而重要的是盡快見到他的叔叔,以免他由于固執再惹出什么麻煩來。因此他決定騎馬走完這段位于波季和土俄邊境之間的20多公里的路程。他是個优秀的騎手,這是不用說的,尼西布過去常常陪他騎馬散步。范·密泰恩當然也受過一些馬術訓練,所以在阿赫梅詢問他的時候,他雖然不像布呂諾那樣顯得令人難以置信地机靈,卻也是愿意跟著一起走的。
  于是決定第二天早晨出發,當天晚上到達邊境。
  做完這些事情以后,阿赫梅給塞利姆的銀行寫了一封長信。開頭當然是“親愛的阿馬西婭!”他在信里講了路途上的一切波折,在波季發生的事故,他為什么离開了他的叔叔,現在打算去重新會合。他還補充說歸期決不會因此而耽誤,他會把握好剩下的時間和路程,讓馬匹和人都盡快地赶路。他再三叮囑她不要誤了約會,要在預定的日期、哪怕提前一點,与她的父親和納吉布到達斯居塔里別墅。
  阿赫梅還寫了不少贊美姑娘的話。從波季到敖德薩有定期的郵船,這封信第二天就能帶走。所以不到48個小時,它就能被送到目的地,被打開后仔細閱讀,也許會被接在一個胸脯上,身在黑海另一頭的阿赫梅相信听到了她心跳的聲音。事實上這兩個情人此刻的距离最為遙遠,正處在一個橢圓的兩端,是阿赫梅的叔叔以不可救藥的固執在迫使他沿著這個橢圓的曲線向前走!
  當他在這樣寫信安慰阿馬西婭、讓她放心的時候,范·密泰恩在做些什么呢?
  在旅館里吃完晚飯之后,范·密泰恩就在波季的街道上,在“中央公園”的林蔭下,沿著城邊港口的碼頭和海堤饒有興致地漫步。不過他是一個人,布呂諾這次沒有跟著他。
  布呂諾為什么沒有走在他的身邊,哪怕是為了就現實的复雜和未來的危險向他說說自己恭敬的,然而是正确的看法呢?
  這是因為布呂諾有了一個想法。如果說在波季沒有轎式馬車和驛站馬車的話,一台磅秤也許是會有的。對于這個消瘦了的荷蘭人來說,這是一個絕無僅有的机會可以准确地稱一下現在的体重,以便与原來的体重進行比較。
  布呂諾于是离開旅館,一聲不吭地留心帶著主人的旅行指南,因為他不懂俄國的計量,旅行指南上有換算的方法。
  在海關履行職務的港口碼頭上,總是有几架大磅秤,秤盤上可以輕而易舉地稱一個人。
  布呂諾對此沒有感到一點為難。化上几個戈比,海關職員們就順從了他的奇想。他們把一個大秤砣放在磅秤的一個秤盤上,布呂諾則多少有點忐忑不安地站在另一個秤盤上。
  使他非常痛苦的是,裝有秤砣的秤盤始終在地上不動。無論布呂諾怎樣使勁——也許他以為吸足了气就能使自己重一些——也無法把秤砣提起來。
  “見鬼!”他說,“我擔心的就是這個!”
  有人用一個比較輕的秤砣換下了第一塊……秤盤還是沒有動。
  “這怎么可能呢!”布呂諾叫了起來,感到全身的血都在涌向他的心口。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停在一張善良的、對他充滿關切的面孔上。
  “我的主人!”他喊道。
  那确實是范·密泰恩,他到碼頭上來散步,恰巧走到職員們稱量他仆人的地方。
  “我的主人,”布呂諾又叫了一聲,“您在這儿?”
  “是我,”范·密泰恩答道。“我很高興看到你正在……”
  “稱我的体重……是的!”
  “那結果如何呢?……”
  “結果就是我不知道是不是有足夠輕的秤陀能稱我現在的体重!”
  布呂諾在回答時的面部表情是如此痛苦,使范·密泰恩連一句責備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怎么!”他說道,“自從我們出發以來,你瘦成這個樣子了嗎,可怜的布呂諾?”
  “您看看吧,主人!”
  果然有人在秤盤上放了第三個秤砣,比前兩個秤砣要輕得多。
  這一次布呂諾漸漸地把它抬了起來——兩個秤盤在同一根水平線上保持平衡。
  “總算起來了!”布呂諾說,“不過這個秤陸有多重呀?”
  “不錯!這個秤陸有多重?”
  用俄國的計量法它正好是四磅,一磅不多,一磅不少。
  范·密泰恩馬上拿過布呂諾遞給他的旅行指南,參照著兩個國家的計量比較表計算起來。
  “怎么樣,主人?”布呂諾問道,好奇當中包含著某种焦慮,“俄國的磅合多少重?”
  “大概合荷蘭的16磅半,”范·密泰恩在心算了一會后答道。
  “那么一共?……”
  “一共正好是75磅半,或者是151斤!”
  布呂諾絕望地叫了一聲,跳出磅秤的秤盤,使另一個秤盤猛然砸在地上。他倒在一張凳子上,差點暈了過去。
  “151斤!”他反來复去地說著,似乎失去了生命的九分之一。
  的确在出發的時候,布呂諾有84磅,或者說168斤,而現在只有75磅半也就是151斤了。這就是說他瘦了17斤!而走完的26天旅程還是比較好走的,沒有真正的忍饑挨餓,也并非累得要命。現在痛苦開始了,到什么時候才會停止?布呂諾用了將近20年的時間,靠著遵守一种全面的保健方法,才使自己的肚子圓了起來,以后它會變成什么樣子呢?他一直保持的這种說得過去的体重會下跌到什么程度呢?特別是現在沒有一輛驛站馬車,要穿過一些資源貧乏的地區,會有疲勞和危險,這次荒唐的旅行面臨的條件就不一樣了!
  這就是范·密泰恩的焦慮的仆人的想法。他的腦海里出現了一個轉瞬即逝的可怕幻覺,看到了變成一副走動的骷髏的、認不出的布呂諾!
  他立刻毫不猶豫地打定了主意。他站了起來,拉著無力反抗的荷蘭人在走回旅館時停在碼頭上:
  “主人,”他說道,“什么事都有個限度,哪怕是人的愚蠢也有個限度,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范·密泰恩以在任何情況下都一貫保持的冷靜听了仆人的表白。
  “怎么,布呂諾,”他問道,“你是建議我們在高加索的這個偏僻的角落里呆著不走了?”
  “不,主人,不是的!我只是建議您讓凱拉邦大人按他的意思回到君士坦丁堡去,我們則是乘波季的一艘客輪不慌不忙地回到那里去。大海不會使您病倒,我也不會生病,不會消瘦下去——但如果還是這么旅行下去的話,我是一定會瘦下去的。”
  “這個主意從你的角度來看也許是明智的,布呂諾,”范·密泰恩答道,“不過從我的角度來看就是另一回事了。在已經走完四分之三的路程時拋棄我的朋友凱拉邦,這是值得考慮的!”
  “凱拉邦大人根本不是您的朋友,”布呂諾答道。“他是凱拉邦大人的朋友,就是這么回事。再說他不是也不可能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為了滿足他的反复無常的自尊心而繼續消瘦下去!您說走完了四分之三的路程,确實如此,可是剩下的四分之一要穿過一個半開化的地區,我覺得會碰到許許多多的困難!您個人現在還沒有碰到任何不愉快的事情,主人,不錯;但是我再對您說一遍,您如果執迷不悟,就要小心!……您會倒霉的!”
  布呂諾堅持預言他將會碰到嚴重的麻煩,而已不可能平安無事地脫身,使范·密泰恩頗為憂慮。這些建議出自一貫忠誠的仆人之口,對他的确有些影響。确實,到俄羅斯邊界以外去旅行,穿越几乎不受土耳其當局控制而由帕夏管轄的、特拉布松和安納托利亞北部的人跡罕至的地區,至少是值得三思而行的事情。范·密泰恩的性格本來就有點軟弱,因此自己也覺得有些動搖。布呂諾不會看不到這一點,所以他更加堅決地提出要求,找出許多論据來證明他的理由,讓主人看他的由于肚子日益縮小而在腰帶上飄動的衣裳。出于一种深刻的信念,他說得頭頭是道、令人信服,甚至富有口才,終于使他的主人贊同了他的看法,即必須把自己的命運与凱拉邦朋友的命運區別開來。
  范·密泰恩在反复思考,他注意地听著,听到有道理的地方就點頭。當這次嚴肅的談話結束的時候,他擔心的就只是要為此和他的不可救藥的旅伴進行一場爭論了。
  “那好,”布呂諾進行安排,他對什么都有話說。“現在情況很有利,既然凱拉邦大人不在那里,就不要跟凱拉邦大人講什么禮節了,讓他的侄子阿赫梅到邊境去見他好了!”
  范·密泰恩否定地搖著頭。
  “這么做只有一點麻煩,”他說。
  “什么麻煩?”布呂諾問道。
  “就是我在离開君士坦丁堡的時候几乎沒有帶錢,現在錢袋都空了!”
  “主人,您不能讓君士坦丁堡的銀行匯一筆足夠的錢來嗎?”
  “不能,布呂諾,這是不可能的!我在鹿特丹的存款不可能已經……”
  “所以我們回去時必需的錢就沒有了?……”布呂諾問道。
  “我必須找凱拉邦朋友幫忙!”范·密泰恩答道。
  這句話可不能使布呂諾放心。如果他的主人重新見到凱拉邦大人,對他講自己的計划,就會發生爭論,范·密泰恩是不會占上風的。可是怎么辦呢?直接找年輕的阿赫梅?不!這是沒有用的!阿赫梅決不會幫范·密泰思想辦法拋棄他的叔叔,所以這一點是根本不能考慮的。
  討論了好久之后,主人和仆人終于作出了這樣的決定;他們和阿赫梅一起离開波季,到土俄邊境會和凱拉邦大人會合。到了那里以后,范·密泰恩借口身体不适,再也經不起路上的折騰,宣布他無法再這樣旅行下去了。在這种情況下他的朋友凱拉邦不能強人所難,也不會拒絕給他必需的錢,讓他從海上回到君士坦丁堡去。
  “沒關系!”布呂諾想道,“我的主人和凱拉邦大人就此進行的談話畢竟是非常嚴肅的!”
  兩個人回到旅館,阿赫梅正等著他們。他們對自己的計划一字不提,因為說出來也會碰釘子的。大家吃了晚飯就睡覺了。范·密泰恩夢見凱拉邦把他剁成了肉醬。他們一大早就醒了,發現門口有四匹准備“奔馳”的馬。
  令人奇怪的是布呂諾在騎上馬鞍時的愁眉苦臉的樣子。他對凱拉邦大人產生了新的不滿,但是沒有別的辦法,只好也騎著馬上路。幸好他騎的是一匹矮小的老馬,不可能發脾气,很容易制服。范·密泰恩和尼西布的馬也不用擔心。只有阿赫梅有一匹相當矯健的馬,然而作為优秀的騎手,他唯一要操心的卻是限制它的速度,以免把同伴們甩得太遠。
  他們在早晨5點鐘离開波季。走了20俄里之后,在尼科拉亞鎮吃了第一頓飯;又走了15俄里,在將近11點鐘時吃了第二頓飯;再走20俄里,到下午兩點鐘,阿赫梅在巴圖姆稍事休息,這里是屬于莫斯科帝國的拉齊斯坦的北部。
  這個港口過去屬于土耳其,它非常恰當地位于喬羅克河、也就是古代的巴蒂斯河的河口。土耳其丟掉了它真是可惜,因為這個遼闊的港口擁有一塊优良的錨地,能夠容納大量的,哪怕是排水量极大的船只。至于這座城市,它只是一個重要的集市,全是木頭建筑,中央有一條大街。但是俄羅斯的手過分地伸向了外高加索地區,它抓住了巴圖姆,正如它后來抓住拉齊斯坦最后的邊界一樣。
  阿赫梅几年前在這里呆過,他知道還沒有回到自己的國家。于是他越過喬羅克河河口的古尼埃赫,到達离巴圖姆20俄里的馬克里亞羅村,然后又走了10俄里才到了邊境。
  在這里的大路邊上,在一隊虎視眈眈的哥薩克人的監視之下有一個人在等著他們。他的雙腳站在奧斯曼帝國的邊界以內,那副狂怒的樣子不難想象卻又難以形容。
  那就是凱拉邦大人。
  當時是傍晚6點鐘,而從昨天午夜——他被驅逐出俄國邊境的确切時間——以來凱拉邦大人就一直怒气沖沖。
  一個搭在路邊的非常簡陋的窩棚,不能遮風避雨,門也關不上,住得可怜、吃得更差,這就是他歇腳的地方,或者不如說是他的避難所。
  在离這儿半俄里的地方,阿赫梅和范·密泰恩各自看見了自己的叔叔和朋友,于是催馬前進,在离他几步遠的地方下了馬。
  凱拉邦大人來回地走著,指手畫腳地和自己說話,或者不如說和自己爭論,因為沒有人在那里反對他。他似乎沒有看到他的同伴們。
  “叔叔!”阿赫梅讓尼西布和布呂諾看守著他和荷蘭人的馬匹,伸出雙臂喊道。“叔叔!”
  “我的朋友!”范·密泰恩也喊著。
  凱拉邦抓住了兩個人的手,指著在路邊走動的哥薩克人吼道:
  “坐火車!這些卑鄙的家伙強迫我坐火車!……我!……我!……”
  顯而易見,使凱拉邦大人怒火沖天的就是被迫采用這种不配讓一個真正的土耳其人使用的交通方式了。他對此無法容忍!他和薩法爾大人的相遇,与這個肆無忌憚的人爭論以及后來發生的一切,他的驛站馬車被撞碎,使他陷入無法旅行的困境,所有這些与這件异乎尋常的事情相比都不值一提了:坐了火車!他,一個老信徒!
  “是的!真卑鄙!”阿赫梅答道,他認為在這种時候千万不能反駁他的叔叔。
  “不錯,是卑鄙!”荷蘭人接著說,“不過,凱拉邦朋友,您畢竟沒碰到什么嚴重的事情……”
  “哎!當心您說的話,范·密泰恩先生!”凱拉邦叫道。“沒什么嚴重的事情,這是您說的?”
  阿赫梅示意荷蘭人說錯話了。他的老朋友剛剛稱他為“范·密泰恩先生!”而且在繼續質問他:
  “告訴我您講的可恥的話是什么意思:沒什么嚴重的事情?”
  “凱拉邦朋友,我指的是沒有任何鐵路上經常發生的事故,出軌,撞車……”
  “范·密泰恩先生,還不如出軌的好!”凱拉邦喊道。“不錯!以安拉的名義起誓!還不如出軌的好!丟掉了胳膊,腿腳和腦袋,您听見沒有,也比受了這樣的恥辱之后還活著的好!”
  “請您相信,凱拉邦朋友!……”范·密泰恩又說,他不知道該怎樣彌補他所說的冒失的話。
  “問題不在于我能相信什么!”凱拉邦回答著向荷蘭人走去,“而是您相信什么!……對于30年來自以為是您的朋友的人剛剛碰到的事情,您根本不放在心上!”
  這樣談下去顯然要把事情弄糟,阿赫梅想轉移一下話題。
  “叔叔,”他說,“我認為可以肯定,您誤解了范·密泰恩先生……”
  “是嗎?”
  “或者不如說是范·密泰恩先生沒把意思說清楚!他完全像我一樣對這些該死的哥薩克人讓您遭受的一切感到無比的憤怒!”
  幸虧這些話都是用土耳其語講的,“該死的哥薩克人”對此一竅不通。
  “不過,總而言之,叔叔,所有這些麻煩的根源是,是另一個人應該為您遭受的一切負責!就是那個恬不知恥地擋住您通過波季的鐵路道口的人,就是那個薩法爾!……”
  “對!是那個薩法爾!”凱拉邦喊道,他被侄子及時地轉移了注意力。
  “千真万确,就是那個薩法爾!”范·密泰恩赶緊附和。“我想說的就是這一點,凱拉邦朋友!”
  “可恥的薩法爾!”凱拉邦說道。
  “可恥的薩法爾!”范·密泰恩順著對方的口气說道。
  他甚至想使用一個更加有力的形容詞,但是沒想出來。
  “要是我們能夠碰上他!……”阿赫梅說。
  “要是能夠回到波季去!”凱拉邦吼叫起來,“要他為自己的蠻橫無禮付出代价,向他挑戰,挖他的心肝,把他交給劊子手!……”
  “刺他個滿身窟窿!……”范·密泰恩認為應該加上一句,他為了重新獲得岌岌可危的友誼也變得殘酷了。
  這個無疑會被公認為是道地的土耳其式的建議,使他得到了他的朋友凱拉邦的握手。
  “叔叔,”于是阿赫梅說道,“這時候去找這個薩法爾是沒有用處的!”
  “為什么,侄儿?”
  “這個人不在波季了,”阿赫梅又說。“當我們到達波季的時候,他剛剛坐上沿著小亞細亞海岸航行的輪船。”
  “小亞細亞海岸!”凱拉邦喊道。“可是我們的路程不也是沿著這條海岸嗎?”
  “一點不錯,叔叔!”
  “那好!”凱拉邦說道,“如果這個可恥的薩法爾讓我在路上碰到的話,就要他倒霉!”
  在說出了這句“真主的誓言”之后,凱拉邦大人無法再說出更可怕的話,他不作聲了。
  然而現在沒有驛站馬車,他們怎么旅行呢?騎著馬走路這是不能認真地向凱拉邦大人建議的,他的肥胖使他一向反對騎馬。如果說騎著馬使他感到不舒服的話,其實馬要比他更痛苦。所以最好回到最近的肖帕村去。只有几俄里路,凱拉邦就走著去——布呂諾也要步行,因為他已經疲乏得不能騎馬了。
  “您什么時候向他要錢呀?……”他把主人拉到一邊問道。
  “到肖帕村再說!”范·密泰恩答道。
  不過眼看涉及這個敏感問題的時刻越來越近,他心里也有點忐忑不安。
  過了一些時候,旅行者們走到了沿著拉齊斯坦海岸的斜坡下面的大路上。
  凱拉邦大人最后一次轉過身來,向哥薩克人伸出拳頭,他們曾那么不客气地讓他一他!一登上了火車的一節車廂。到了海岸的轉彎處他就看不見莫斯科帝國的邊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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