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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死”無疑



                 基爾凡祭切夫
                 孫維梓 編譯
  實驗室發明的這台儀器能根据人的像片自動分析他過去的狀況或今后的變化。假定你手頭有一張上世紀80年代著名作家暮年的像片,又想推測此人早期的形象,于是儀器就能顯示出他二十歲時的模樣。但目前讓儀器去測知未來的相貌還比較困難,雖說原則上可行,實際上由于牽涉到的未知因素太多,往往會使儀器無所适從,所以還有待摸索……“不,”實驗室主任列娜停下筆說,“我永遠成不了凱爾這樣的人。”
  “您說誰?”實驗員多布里亞克茫然問,他正抽空梳理自己時髦的的鬈發,刻意模仿他崇拜的影星。“我說的是物理學家凱爾。”“那當然,”多布里亞克點點頭,“他是男的,而您卻是位成熟的美麗女性。”
  “謝謝恭維,我是說凱爾太棒了。他不僅是物理學家,而且還是考古學家和科普作家。讀過他那本名著《上帝妨昴狗學者》嗎?沒讀過?真遺憾!”
  “我以后一定找來拜讀,”多布里亞克急忙打開記事本,里面不但有許多姑娘的電話,還有种种名言警句,相當一部分就是列娜說過的。多布里亞克認為:如果這位上級知道下屬經常記錄她的語錄,肯定會十分得意。“你要有事,不妨先走。”列娜說。
  “怎么啦,不要我加班了?您大概良心過意不去了吧?不過我并不抱怨。我樂意為科學事業多作點犧牲。”
  “是的,你總在為科學操勞,甚至不辭辛苦地拿半升公家酒精去祝賀表弟的生日!”
  “這事過去有半年了,君子既往不咎,好不好?”多布里亞克赶快轉移目標,“您是否發覺姑娘們最近一直在盯著我不放?”“那是由于你的翩翩風度和魅力吧。”
  “噢,不僅如此,她們都想方設法把自己的像片塞給我。自打這台儀器開始運轉,您又在學術會上作過報告后,她們就蜂擁而來啦!她們想探听……”多布里亞克戲劇性地賣了個關子。列娜脫口問:“探听她們十年后的相貌,對吧?”
  “不,”多布里亞克說,“只是五年后的。她們沒膽量去看十年后的自己,生怕那時會胖得像個柏油桶。”“你同意了嗎?”“絕對沒有……至少目前還沒有。”“是她們的誘惑力還不夠嗎?”
  “不,儀器所消耗的能量如此巨大,只要一啟動就會惊動學院。如果您不批准,值班電工查出來我可吃不消。”“你想開家專為姑娘預測容貌的公司?”“不是那個意思……不過我想……”“說吧,簡短些。我的報告還沒寫好,家里還有一個坐等晚飯的丈夫。”
  “沒關系,讓他去等好了。我考慮人們總要由于衰老生病而死去,但無法确切知道這事將在何時發生,所以都對自己的壽命產生興趣。您同意我這觀點嗎?”“就算同意吧。”“那好,我想我們的儀器能為人們解決這個問題!”“听著,少搞那些歪門邪道了。回家去,讓我把報告寫完。”“求您同意試上一次如何?”“免開尊口,電可是要錢的。”“我可連像片都已經准備好啦!”
  多布里亞克從皮夾中掏出一張他本人的標准照,還放大成6×4英寸,只要往儀器里一送就行。“真有你的!什么時候准備下的?”列娜有些惊訝。“今天早上我去央求攝影師,假冒是實驗的需要。”“你當真打算預測自己的壽命?”
  “那又怎樣?說不定我能活過百歲,看看我那時滿面紅光,儿孫滿堂,該多有趣?”“真是瘋了!”列娜惊呼,“如果這事給上頭知道了,那你我都得挨批。”
  “親愛的,‘就是最荒唐的設想也有權利存在……’這句話可是您去年10月3日在學院會議上的發言哪。”
  “好吧,給你五分鐘試試,”列娜笑道,“不過一年內別再提出什么荒唐的設想。”“我保證。”于是多布里亞克赶緊去准備。十分鐘后,列娜正沉浸在報告中,她完全忘卻周圍的一切。這時听到實驗員在喊:“您不想過來看看嗎?”“好的。”列娜走了過去。“您知道我現在多大?”多布里亞克自問自答說,“剛好22歲。”“我倒奇怪你怎么那么老气橫秋。”儀器絲絲作響,熱量大量產生,似乎房間里有上百只超級黃蜂在嗡嗡飛旋。
  多布里亞克一本正經的臉龐正從屏幕上向列娜凝視,他在照像机前使了好大勁才憋住使自己沒笑出聲來。
  “如果我能成功,”多布里亞克突然說,“將來這可能被稱為是多布里亞克效應!”
  “就稱為傻瓜效應好啦!”列娜打趣說,“你不怕預測到自己兩年后由于老年痴呆症而死亡嗎?”“老實說我真的很怕,不過為了科學我豁出去了。”這時儀器亮起綠燈,表示可以開始分析。多布里亞克緩緩把時間旋鈕向右轉動,朝著未來的方向。但他的照片在屏幕上逐漸模糊,后來抖動一下就消失了。“嘿!”列娜說,“你要把机器弄坏了!”“沒事,它工作正常,只是不大听話罷了。我再試上一次,這次得更慢一點。”多布里亞克的照片重新出現在屏幕上。“要慢……”他說,“慢,還得慢……”可是照片再次抖動,又消失了。“還是不行,”多布里亞克有點惊慌失措,“我看不到我的未來。”“這怎么可能呢?”“好,那您來試試。机器很正常,像片也符合要求,但就是出不來。”列娜親手操作,多布里亞克的圖像依然再次消失。“儀器最小的時間分辨率是多少?”她自言自語地問。“是一個月。”多布里亞克提示說。
  她又把旋鈕略微轉動一點,真可謂是毫厘之差。她想把圖像推移到一個月以內或更少,但像片依然馬上消失。
  “真搞不懂是怎么回事,”列娜說,“好吧,今天到此為止,明天再來弄個明白。”“不過儀器是正常的。”多布里亞克可怜兮兮地念叨。“是在工作,但也許有點不正常,大概它發脾气了。”“我可在擔心還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多布里亞克喃喃說。“你說什么?想說你在一個月之內會死去嗎?”“不錯……”“哼,”列娜不想再開玩笑,“那么我們不妨朝反方向試試。”“去看看我的過去嗎?”“那當然,也許你的圖像在一個月以前也是不存在的。”于是多布里亞克重新面向控制台,列娜的解釋使他大大松了口气。
  但是几分鐘后他們卻目睹到屏幕上的多布里亞克慢慢化為青年、少年以及儿童。儀器向過去推移的功能十分正常。多布里亞克臉色陰沉,他默默听任列娜切斷電源。“還是先回家去吧。”列娜輕聲說。
  “馬上就走,”多布里亞克拉開他辦公桌的抽屜,“真是亂七八糟,從來沒空好好整理一下,上帝保佑我還能來得及干完這件事。”“走吧,走吧。”列娜坐回自己的桌子說。
  “我還沒辭別呢,”多布里亞克說,“您一直對我那么親切,列娜,如果我們不能再見面的話……”“你要是不馬上走,那我真的再也不愿意見到你了。”
  當多布里亞克身后的門關上時,列娜輕輕地歎了口气。怎么能這樣迷信?典型的技術拜物教!机器經常可以出點故障,而我們卻對它視若神明。第二天多布里亞克沒來上班。“他家有電話嗎?”列娜問女秘書。“沒有,”她說,“他住在新建小區,不久前才搬去的。”“是和媽媽一起住?”“大概是的。”
  列娜完全忘記了昨天的事,此刻她對多布里亞克极為惱火:連上班都這么吊儿郎當。而第三天依舊不見多布里亞克的人影。
  這一天下班前卻來了位嬌媚的姑娘,18歲,穿件雪白耀眼的外衣。列娜似乎在學院什么地方見過她。“多布里亞克在嗎?”姑娘問。“今天沒來。”
  “太糟了!”姑娘在列娜逼射的目光下毫不羞怯,“他答應過我把這張像片送進儀器,看看我在23歲時的模樣。”“儀器可不能鬧著玩。”列娜說,她再也想不出比這更好的回答。
  “真遺憾,”姑娘重复說,“我連像片都准備好了。還是6×4英寸的,他是這樣關照的。”
  列娜猛然回憶起前天那件事。不,不可能!但她想起非洲巫師曾在預言某個土人將死后,那人竟因恐懼而一命嗚呼……這种事難道會重演嗎?列娜一躍而起,抓起桌上的提包,火速跳上出租車……
  一位瘦弱的老太婆開了多布里亞克家的門,她神色戒備,長著和多布里亞克同樣的鬈發,也是栗色的。“請問,多布里亞克在這儿住嗎?”“什么事?”老人問,“您有什么事?”“沒什么,”列娜企圖壓下心頭的狂跳,又問,“他在家嗎?”“不在。”老人的語气十分肯定。“這么說……是不在家……”列娜感到需要坐下休息一會,但老太婆并不打算請她進門。“他沒出什么事吧?”慌亂中她竟忘了介紹自己的身份。“您這人怎么這樣說話?”老人惱怒地碰上了門。
  列娜腦海中一團亂麻:的确,如果你上別人家,而要找的人卻在家時——那該怎么辦?肯定應該打听他什么時候回來,對吧?而你居然問“他沒出什么事吧”!列娜剛想把自己臭罵一通,這時背后傳來沙啞的招呼聲:“您好!”列娜火速轉過身去。
  不是多布里亞克!但此人穿著和多布里亞克差不多,身材也相仿。他雙手捂臉,似乎在躲避旁人的注意。“是你嗎?多布里亞克!”列娜惊呼,聲音中傾注了憤懣和惊奇,“你過來!”
  不過,此人又并非多布里亞克,好像只是和他非常相似的人。他連眼睛都睜不開,歪嘴斜鼻,老是像在朝側面獰笑。他顯然得了嚴重的牙齦腫。
  “我剛從醫生那儿來,”多布里亞克哆哆嗦嗦地說,“他們拔了我的牙,明天大概能湊合上班了。”“為什么不打個電話來?”“我剛剛打過,就是從醫院出來的那會儿,十分鐘前。”“那你昨天呢?”“昨天我……”“多布里亞克,”列娜說,“牙疼是不會要人性命的。”“那也難說,”多布里亞克含混地說,“歷史上有過這种先例……”“難道你認為自己必死無疑嗎?”
  “是的。所以我不想打電話給單位,不想讓大伙儿參加我的葬禮……”他強作微笑,可大顆淚珠已順著腫脹的面頰直瀉而下。“等等,”列娜說,“你的牙疼是在哪天發作的?”“前天早上,當時并不很厲害。”“你在拍照時已經腫了嗎?”“已經腫了,但不引人注意。”
  “可是儀器覺察到了!想想看,這件事您干得多傻!它怎么能分析你的未來呢,如果它發現几天后你會變成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真運气,在這种情況下儀器倒沒有燒毀。”“真是的!”多布里亞克也恍然大悟,“腫得像我這樣的人的确少有呀!”他倆這時才想起放聲大笑,可多布里亞克又立即疼得捂住了雙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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