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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大殿之上,人人都看出了魯大發神態有异,但是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魯大發几乎是掙扎著才來到了土王和王妃的面前的,這時,他的臉上已經滿是汗珠,而神情之失魂落魄己到了難看之极的地步。
  黃絹看著土王皺著眉,他也皺著眉,皺眉的人很多,都覺得魯大發太失儀了。
  自然,也不可免地引來一陣交頭接耳。竊竊私議的“嗡嗡”聲。
  那令得土王的神情更加不快。
  這一切,魯大發全然不知,他心中只想著一點:玉妃頒獎的時候,一定會站起來,自己就可以肯定她是不是“好看女人”了。
  司儀自然也看出了精形不對,他是土王重金禮聘來的,經驗老到,立時提高了聲音,大聲宣布:“請玉寶王妃,頒最佳男主角獎!”
  一面說著,一面他領先用力鼓掌,把尷尬的气氛挽回了不少,一個衣著華麗的女郎也已把一只放在手推車上的大獎杯,推到了王妃的座前,玉寶王妃盈盈地站了起來。
  王妃才一站直了身子,魯大發雙眼發直,陡然之間,大叫了一聲:“真是你!”
  自魯大發發出了那一下叫聲之后,接下來的兩分鐘之內,大殿上的混亂,真是難以形容的,怕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多名人聚集的場合之中最混亂的場面了。
  當年美國檢察總長羅拔甘西迪在洛杉机大使酒店的一個大堂中被刺釘的場面,也沒有這次混亂。魯大發一聲大叫,土王已勃然大怒,霍然起立。黃絹的反應最快,也跟著站了起來。上王一站起來,久經訓練的侍衛立刻接近土王,看土王才一站起來的情形,他還只是准備向魯大發作出斥責。可是這時,魯大發己伸手向王妃的面幕抓去!
  魯大發的這個動作,把所有在場的人全都味呆了,土王自然不會害怕,但是由于极度的憤怒,他也不禁呆了一呆。
  就是因為土王呆了一呆,魯大發才有了一線生机,因為這時,机警無比的黃絹己經知道了,魯大發要闖下彌天大禍了!
  如果不是她知道魯大發是原振俠的好朋友,她真的絕不會多事,可是既然她知道魯大發和原振俠是好朋友,她連想都未曾多想,就決定要幫助魯大發。
  而實際上,這一切全都發生得這樣快,黃絹就算想一想,也絕無可能!
  第一聲“住手”,還是黃絹先喝出來的,緊接著呼喝的是土王,而魯大發的動作十分快,王妃顯然被哧呆了,所以,魯大發一伸手,己把她臉上的面紗揭了下來。
  當王妃美麗的臉龐顯露出來之際,魯大發整個人更像是瘋子一樣,他又大叫了一聲:“真是你!”
  然后,他再伸手,看樣子是想把王妃拉過來,土王在這時候,發出了一下怒吼聲,用力一推他的寶座,向魯大發撞了過去。
  魯大發身后被沉重的寶座撞中,身子向前一仆,仆向惊呆得一動都不敢動的王妃,眼看魯大發會跌向王妃,兩個人一起會跌在地上,幸好在土王推出座椅之前,黃絹已先有了行動。
  黃絹看出,禍是闖大了,但只要魯大發不触及王妃的身子,那么總還可以挽回一些,如果魯大發竟然碰到了王妃的身子,那怕只是碰到了指尖,那也不知道如何收科才好了!
  她也看出,王妃被哧呆了,全然不知如何趨避,所以她一個箭步躍向前,在魯大發被撞跌之前的一剎那,一把拉住王妃,把她拉了開去,魯大發是自己一個人跌倒在地上的。
  這時候,大殿上的混亂已經開始,尖叫聲不絕于耳,男人再也不顧札儀,一起向前涌來,女士們“齊心合力”,發出各种各樣的尖叫聲。
  土王的動作也极其敏捷,他一出了椅子,在未曾知道是不是可以撞中魯大發之前,已經一伸手,在最貼近他的一個侍衛身上,取出了手槍,立即向魯大發射擊。
  本來,這樣近距离的射周,魯大發是絕逃不過去的,但無巧不巧,這時他正好被座椅撞中,身子仆跌向前,避過了那一槍。
  槍聲一響,大殿之上,更是大亂特亂,本來是擠向前來的男士,又開始向后退,黃絹尖聲叫:“別開槍,除非想打仗!”
  黃絹在這樣緊要關頭,所說出的話,极其有力,土王雖然在盛怒之下,也立即想到,若是流彈擊中了什么國賓級的人馬,那立時就是一場戰爭!他要好好享受來自石油的收入,也不想那座豪華的宮殿,受到飛彈的襲擊,但是他心中實在太怒,一揚手,槍口向上,還是連連扳動著槍扣,一直把子彈射完。
  在槍聲中,侍衛早己沖了上去,這時,魯大發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鬼門關打了一個轉,他一躍而起,直盯著在黃絹身后的玉寶王妃,正待扑向前去,几個身形高大的侍衛,己向他扑了過來。
  在被韓導演自漁村中發掘出來之后,魯大發曾受過十分嚴格的武術訓練,要不然,也不會在電影中表現出那么出色的身手,贏得全世界影迷的喜愛。
  好几個侍衛圍住他進攻,他拳打腳踢,英勇反擊,那几個侍衛竟然不是他的敵手。這時,早已有宮女把王妃領了進去,魯大發像發瘋的公牛一樣,也要跟著沖進去,黃絹雖然立心救他,但是也忍受不了他那种瘋狂的行動,赶過去,一腳踢著他的腰際,魯大發的身子向前一仆,黃絹的動作快捷無比,伸手一把抓住他的頭發,又把他拉了起來,厲聲道:“再不走,就死!”
  可是在這樣的緊要關頭,魯大發還是掙扎著要向前扑出去,他身高接近一百九十公分,又經過嚴格的武術訓練,黃絹如何抓得他住?更多的侍衛己經呼叫著沖了過來。
  黃絹心中咬牙切齒地罵著,一揚手,把一具小型的高壓電擊器,用力按向魯大發的后頸。
  這种小型高壓電擊器,不會比普通的火柴盒大,用九伏特的干電池,可以發出九百伏特的高壓電來,能夠使超過三百磅的重量級摔角手,在短暫的時間內,喪失抵抗能力。
  這种電擊器已被普通采用來作為婦女的自衛工具和警察的武器,黃絹所使用的,自然更加精良,魯大發發出了一下充滿了痛苦的吼叫聲,整個人軟癱了下來,黃絹一手拉著他的頭發,一手推開了几個還在尖叫著的女賓,向外奪路便走。
  這時,大堂中的混亂,真是到了极點,穿著華服的女賓,尖叫著在地上打滾,也沒有人去扶她們。
  土王曾向天一口气射了許多槍,自然打碎了不少大堂頂上的裝飾物,也令得不少人受到了刺傷,那些平時連一抬手一舉足都要講究議態的重要人物,這時和一窩陡然被淋進了沸水的螞蟻,也就沒有多大的分別。
  這种极度的混亂,對黃絹的拯救行動,十分有利,黃絹沖進了人叢,侍衛追了過來,推開了几個西方人,卻不敢對几個阿拉伯王子怎么樣,雖然心中焦急万分,還得体貌地請貴賓讓開一些。
  可是那几個阿拉伯王子,早已哧呆了,全然听不到侍衛在講些什么。土王暴哮如雷的吼叫聲,也被嘈雜的人聲所淹沒。
  黃絹拖著魯大發,出了大堂,在剛才的混亂中,她己經有了決定,除了得用自己罵來的那架飛机逃走之外,不可能有別的辦法。
  好在飛机本來是准備送給土王的,但是正式的贈送儀式還未曾舉行,飛机停在那里,隨時可以發動。
  一出了大堂,黃絹就扶直了魯大發的身子,厲聲道:“為了你自己活命,快跟著我奔!”
  魯大發聲音嘶啞,叫著:“我找到她了,就是她!就是她!”
  黃絹自然不知道魯大發的嚷叫是什么意思,她實在忍無可忍,一揮手,重重給了他一個耳光:“你死了,什么也看不見,也看不見她!”
  這句申斥,倒起了作用,黃絹把他用力一推,推得他向前跌出,她自己立時向前奔去,魯大發跌跌撞撞,跟在后面。
  這時,第一批追出來的侍衛,也已沖了出來,若不是他們知道黃絹的身分地位,知道絕對不能亂來,早已毫不猶豫用槍射擊了。
  不過,他們還是大聲呼喝著,向天開著槍,槍聲震耳,子彈呼嘯,這多少使魯大發感到,死亡臨頭,究竟還是是恐懼的事,所以他不由自主,奔得快了起來。
  他們貼著宮殿的建筑物,一直奔到了后面的空地,像被捕獵的野兔一樣,跳迸了机艙之中。
  在不到兩分鐘的時間之內,噴射机已發出巨大的吼叫聲,全然不依照什么安全起飛的准則,几乎是直跳上天空,呼嘯而去的。
  等到飛机明顯地飛到了海洋上空之際,黃絹向身邊的魯大發望了一眼,這才能清楚地想了一想,自己剛才究竟做了些什么,這一想,連她這樣能干的人物,也不禁冒了一身冷汗!
  黃絹知道,自己為了把闖了禍的魯大發救出來,已經造成了兩個國家之間無可補救的交惡。而這兩個國家,本來在政治上、外交上、軍事上、經濟上都必須互相依賴和合作的!
  黃絹的性格很強,這時她并不是感到了后悔,而是迅速地在想著如何謀對策,偏偏這時,魯大發還像白痴豬,再不閉嘴,是不是還想接受一次電擊?”
  魯大發想起剛才那一下尖銳而猛烈的痛楚,總算靜了下來,可是過不多久,他又喃喃自語起來:“真是她!真是她!”
  黃絹只好不再理他,利用机上完善精良的通訊設備,和卡爾斯將軍聯絡,卡爾斯將軍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還在賣弄風情地問:“玩得高興嗎?親愛的!”
  黃絹悶哼了一聲:“听著,立刻向土王的國家發出最嚴重的抗議,抗議他們對我們國家的尊嚴人作最嚴重的侮辱!”
  卡爾斯將軍大吃一惊:“土王想娶你做王妃?”
  黃絹吼叫著:“照我的話去做,抗議先不必由公開途徑提出,看他們反應如何,如果他們也不想公開,那也不必決裂!”
  卡爾斯將軍吸了一口气:“如果不呢?”
  黃絹沉聲:“就要進行全國緊急總動員了!”
  卡爾斯將軍真是不折不扣的戰爭狂,他的反應竟然是發出了一下歡呼聲:“大家走著瞧好了!”
  黃絹放下了通訊儀,魯大發這才有點知道自己闖了什么樣的大禍,眨著眼,講不出話來。
  黃絹狠狠地瞪著他,還想罵他几句,可是魯大發的英俊漂亮,再加上那种發自內心的哀傷,那种通過他眼睛所散發出來的极度的憂郁,真的足以令任何一個女性心軟,連黃絹也不例外。
  所以黃絹并沒有罵他,只是歎了一聲,隨著黃絹的歎息吉,魯大發也長歎一聲。
  黃絹無可奈何地問:“你究竟知道自己做了一些什么?你知道不知道?”
  魯大發囁嚅著:“我找到她了!”
  黃絹再歎了一聲,開始設法和原振俠聯絡。
  黃絹聯絡到了原振俠時,已經是在事發后三小時了。
  現代的通訊技術之進步,足以使三小時之前發生的事,告知全世界的任何角落了。
  可是,究竟那天晚上,在大堂中發生了什么事,第二天所有的報導都輕描淡寫,只集中在魯大發的精神狀態突然失常這一點上。
  全世界記者都想找魯大發出來,听听他自己的解釋,但是卻無法找得到他——這是以后發生的事,先提一提就算。
  魯大發斷斷續續地敘述著,大多數的情形,還是在黃絹的補充之下,才完成的。
  原振俠駭然:“那個……好看女人,就是玉寶玉妃?”
  魯大發的神情,哀傷之极,也肯定之极:“就是她,絕對是她!”
  黃絹矯捷地來回走動:“有我不知道的事,請盡快讓我知道!”
  原振俠道:“當然,但還是讓大發自己來說的好,由他自己來說,你才會知道他為何會闖下這樣的禍!”
  黃絹向魯大發望去,魯大發先抓起酒瓶來,一口气几乎吞下了小半瓶,這才抹著口角流下來的酒,敘述他十年之前,還是一個漁村最普通的少年時,在海邊三次遇到那好看女人的經過。
  這樣的敘述,原振俠听過不下十遍以上,可是這一次,又有所不同,因為這一次,魯大發己經找到了那個好看女人!魯大發真可以說是一個天生的演員,他的聲音能把他心中的感受表露無遺,也能把他心中的喜怒哀樂強烈地感染他人。
  這一次,在敘述之中,他的語調,時而迷惆,時而快樂,時而充滿了希望,時而大大地激動,時而表現著极度的相思之苦,時而充滿了顫抖的歡愉,不但听得黃絹有如痴如醉之感,連早已熟悉了故事內容的原振俠,也又一次為之吸引,他和黃絹在不知不覺之間,雙手緊緊地握著,身子也漸漸靠在一起。
  魯大發講完之后,天色早己大明了!屋子中极靜,誰也不出聲,過了好一會,魯大發才道:“十年之前,她就告訴我,她是從一個大籠子來的,這證明她活得一點也不快樂……而當我拉下她的面罩,看到她的時候,令我發狂的是她的眼神,她是那么美麗,她身上有价值連城的珍珠,可是她雙眼之中,卻是絕望的,深不可測的痛苦!”
  原振俠和黃絹都陶醉在魯大發的敘述之中,這時又听得他那樣說,自然而然,齊聲長歎!
  可是,接下來魯大發所說的話,卻又令他們自浪漫的夢境中惊醒,回到現實中來!
  魯大發雙手緊握著拳,咬牙切齒,以致他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在抽搐著,他用絕對肯定的語气道:“所以,我要把她從籠子中救出來!什么玉寶王妃,我知道她絕不希罕做什么王妃,她要的是一個愛她的、她愛的男人,她要成為這樣的男人的妻子,她才會快樂,而這個男人,就是我!”
  原振俠和黃絹兩人,一齊目定口呆地望著魯大發,魯大發卻一點也沒有覺察兩人的惊訝,又自顧自把那一番話,用更堅決的語气,又再說了一遍!
  原振俠首先苦笑了起來,他知道,魯大發真正遇上大麻煩了!
  如果照江博士所說,魯大發要是找不到他心目中所愛的女子,他會連生存的意志都為之削弱,那自然是一件麻煩事。
  可是,這种的麻煩,比起如今的麻煩來,真又不算什么了!
  如今,可以看得出,這個英俊挺拔的年輕人,有著無比旺盛的生存意志,他有個明确的生活目標。
  可是,那是什么樣的追求目標?他的目標是要把一個有財有勢的土王的最鐘愛的一個妃子,變成他的妻子。
  “有志者事竟成”這句話自然是騙人的,有許多許多的事,立志再堅,也一點沒有用處,像魯大發那樣,自己為自己訂下了追求的目標,可是誰都知道,他非失敗不可,絕沒有成功的希望!
  發生了昨夜這樣的緣故之后,魯大發此生,只怕連再見玉寶王妃一眼的机會都沒有,遑論要把她自土王的身邊帶走,娶她為妻!
  但是,魯大發的想法,顯然和他們兩人的不同,他道:“你們為什么用這樣的眼光看著我,這并不是做不到的事,是不是?”
  原振俠首先吸了一口气,又咳嗽了几下,清了清喉嚨,才道:“是,這是做不到的事!”
  魯大發天真而又不服气:“怎么會?我是那么愛她,她是我生命之中唯一的女人,她一定會快樂,只要她离開籠子和我在一起,一定會的,我有了她會快樂,她有了我也會快樂。”
  黃絹緩緩搖著頭:“對,這一點沒有人怀疑,你應該立刻去進行,是寫一封長長的情書,還是打一個電話訴說你的心聲,要不,捧一大族玫瑰花,在王宮的內院門口,等她出現……”
  魯大發的神情,本來是興致勃勃的,可是黃絹的話只講到了一半,就已變得陰暗之至,一重重的憂郁,籠罩著他的俊臉上,像是百千斤重。
  原振俠覺得黃絹這樣說,實在是十分殘忍的,但是他卻并沒有阻止,因為也知道,只有這樣的話,才能使魯大發自他自己編織的迷夢之中,清醒過來。
  魯大發低著頭,半晌不出聲,才抬起頭,向他們望來,黃絹立時偏過頭去,不和他的目光接触。
  原振俠直視著他,看到他雙眼之中,充滿了急切的求助神色,不等他開口,原振俠就道:“不,我不能幫你的忙,世上沒有人能幫你的忙!”他講到這里,頓了一頓,才又道:“你想想看,你愛的女人是在什么樣的環境之下,那自然不是一個軍事強國,但也決不是個人力量所能對付的。在電影王國中,你是皇帝,而在實際上,就算你真正是一個皇帝,也決不會再有為了美人而戰爭這种事的了!”
  魯大發雙手緊抱著頭,神情痛苦莫名。
  原振俠還是毫不留情他說下去:“她是一個土王的王妃,在土玉統治的地方,土玉有著絕對的權威!她如果是瑞典國王的皇后,你還比較有希望,至少你可以看到她。接近她!”
  魯大發舔著他干燥的口唇:“我知道有一位先生,他神通廣大,經歷過無數奇事,他是不是可以幫我忙?”
  原振俠道:“或許可以,但是我建議你如果去找他的時候,最好戴上頭盔、穿上避彈衣,以備他將你亂棍逐出的時候,你的傷可以輕一點!”
  這一次,魯大發把自己的頭抱得更緊,頭也垂得更低,低到了看不到他痛苦的神情,只是听到他喉際發出痛苦的聲音,同時,听到他全身骨節所發出的一陣輕微的格格聲——一個人若不是由于极度的痛苦,而全身都處在一种抽搐的狀態之中,是決不會有這樣的聲音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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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人 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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