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六、爬牆工具


  舊時的牆,起得再高,不是石塊,就是磚頭,絕沒有整幅的。而只要是砌成的牆,就一定有縫。怕你嚴絲合縫,縫細得看不見,也還是有縫的。
  有縫在,就有可趁之机,壁虎甲就能從石縫或是磚縫之中插進去,就能靠這一點憑藉,身子如同壁虎一樣地爬升上去。
  自然,壁虎甲是十分有效的爬牆上具,但如果不是使用者的身手靈巧,也上不了直上直下的高牆!
  他們在爬牆之前繞到了一角陰暗的,月光照不到處,兩條黑影,貼著牆向上升去,無聲無息,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兩人相隔約有兩丈許,恰好是八角形的兩個轉角處──那里的磚縫更多,易于攀援。
  沒有多久,他們就上了牆頭,一上牆頭之后,他們不禁呆住了。
  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情形:整個禁地,被高檔圈著的地方,竟全是密封的!
  相信整個屯子的人都不知道有這种情形──沒有比高牆更高的高地,如何能知道牆頂上是什么?
  密封的也是大青磚,只是有几個小方塊,看來像是通气孔。年叔叔和軍師互望了一眼,神情都奇怪之至,兩人都向那几個像是通气孔一樣的所在,指了一指,兩人都矮著身,各自選定了一個目標,以极快的速度,向前竄了過去,一下子就到了一個小方孔的旁邊。
  兩人這時相隔有一丈遠近,兩人看到小方孔下面,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活動,他們先互望了一眼,然后,就湊向那小方孔,向下看去。
  這時,他們兩人的情形,极像是在看“拉洋片”──那是一种街頭的娛樂,如畫片上的故事,一幅一幅更換,看的人,都付了錢,自一個小方孔中去觀看。
  當時,他們兩人各看各的,后來一印證,看到的情形全一樣。在一開始的時候,下面十分黑暗,什么也看不見,只覺得十分空蕩,彷佛地下還挖得十分深,決不止就是圍牆的高度。
  他們動作一致,在看不到什么之際,都一起側轉頭,貼耳向小方孔,听了一下,听到了一陣相當沉默的“轟轟”聲響。
  這种聲響,他們剛才在伏地听聲的時候,也曾听到過,可是卻難以辨認那是什么聲音──听來十分空洞,像是有許多极大的風箱,正在扯動。
  他們在听了一會之后,又湊在小气孔,去看下面的情形。大凡夜行人,視力都有過人之處,再加上眼睛對黑暗有一定的适應力,所以,沒有多久,他們就隱約可以看到下面的一些情形。
  他們首先看到的,是有許多人在移動,約有几十個,移動得很快,在黑暗之中看來,移動的人,真像是黑暗的一個組成部份,十分特异和詭异,難以形容。
  當時,他們對這种現象,都不是很能确定是一种什么樣的情形。后來,兩人一討論,都覺得有一种形容,最是恰當:那些在移動著的人,并不是實体,只是虛影,所以才能那么毫無隔膜地溶在黑暗之中活動。
  年叔叔說到這里,又向方一甲望去,方一甲緩慢地摸著下頷,神情十分認真地點著頭:“對,這樣說……十分确切……那些人,真的只是黑暗之中的……影子……”
  年輕人听得莫名其炒,他只覺得事情越來越怪。到那時為止,他只知道,他叔叔帶他去見方一甲,是為了印證多年之前,在黃金屯子看到的情形──有什么目的,年輕人還不知道。
  年叔叔、軍師、方一甲三個人看到的情形,顯然全是一樣的,因為這時,對那种難以形容的景象,他們都有“共同的語言”。
  可是年輕人不明白,怎么一些在活動的人,會給人以影子的感覺?
  所以,當時他忍不住插了一句口:“影子是平面,和人体不同,兩者之間,不能混淆!”
  方一甲和年叔叔都有一個短暫時間的沉默,然后年叔叔才遲疑地道:“可以說……是立体的影子?”
  凡是影子都是平面的,所以,“立体的影子”這种說法,實在是無法成立的,年輕人當時,揚了揚眉,正想對他的叔叔的話,提出相反的意見,卻不料方一甲用力在自己的大腿上拍了一下:“對,立体的影子!那……簡直就是鬼影幢幢!”
  年叔叔也在這時候,向年輕人望了一眼,示意他發揮一下想像力。
  年輕人不禁苦笑,“鬼影幢幢”只不過是一种文學上的描述,真正的情形是怎樣的,誰也說不上來,但如果運用一下想像力,真的看到了鬼影幢幢的情形,鬼影自然也不能全以平面的形式出現。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只能貼在地上和牆上,無法在眼前移動和晃來晃去。
  真要有“鬼影幢幢”的效果,看來那些鬼影,也非說是立体的影子不可!年輕人當時深吸了一口气:“可以理解為那些人的衣服,和背景的黑暗,十分相近,所以人就有‘溶解’了的感覺很多魔術,就利用這种視覺上的錯覺來進行的!”
  年叔叔和方一甲對年輕人的意見,都沒有置評,過了一會,方一甲才低聲說了一句:“你如果親眼見過那种情形,就不會那么說!”
  大家自然記得,一切是由于年輕人向公主說起曾見過方一甲那件事開始的,在倒敘又倒敘之中,事情逐步發展。年輕人在說到“立体的影子”那一段時,顯然那是他多年來藏在心中的疑惑,所以,他暫停了敘述,向公主望來,征求公主的意見。
  公主先是笑了一下:“有趣之极,立体的影子,這是一個什么樣的概念!”
  接著,她眉心微蹙:“也可以這樣假設,已經有了的立体投影,就是立体的影子!”
  年輕人不禁“啊”地一聲,叫了起來,大有“一言惊醒夢中人”的感覺,這些年來,他就未留想到這一點!
  立体投影,呈現在眼前的,就是立体的影子!
  他用力緊擁了公主一下,才又繼續他的敘述。
  年叔叔和軍師的眼睛,更能适應黑暗時,他們發現那些在移動的人影,正不斷地在轉著圈子,看起來,像是有許多人,一起在推著一個大磨一樣。
  而且,人影轉動得越來越快,漸漸地,在圓圈的中心,有光亮透出來,那是一种金亮的,奪目之极的光采。當這种光采才一迸射出來的時候,簡直令人的眼睛感到刺痛,所以年叔叔和軍師,不約而同,也自然而然地,閉上了眼睛。
  他們被那种金亮的強光刺激得閉上了眼睛,只不過是极短的時間,大約不超過一秒鐘。可是在他們還未來得及睜開眼之前,就知道一定有非常的變故發生了──他們還閉著眼,可是卻已感到了更強烈的光芒,像是對准了太陽而閉上眼睛一樣,可以感到一片血紅。
  他們都急于想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那么一下子又睜開眼來,可是什么也看不見──由于光線太強烈了,和剛才黑暗之中看不到東西一樣,光線太強了,也一樣什么都看不到。強光充滿了金色的光采,他們都把雙眼眯成了一道縫,使強光的刺激,減低到最低程度,他們同時,看到了一條金龍!
  年叔叔在陳述到這一節的時候,他是這樣說的:“當我把雙眼眯成一線之后,我就看到了四條金龍,四條飛躍的,翻滾的,流動的……有難以形容的勁疾動感的……四條金龍。”
  年輕人當時的反應是:“叔叔,雖然你加了那么多形容詞,可是我還是無法明白,那……四條金龍是怎么一回事,真是四條龍?金色的龍?”
  年叔叔略想了一想,作了一個手勢,示意年輕人不要打斷他的敘述。
  年叔叔當時所見到的情形,确然令人震惊,他看到的景象,首先使他想到的,就是四條金龍,自四個不同的方向,一起向中間飛過來,因為情景實在是這樣。
  強光令得他雙眼刺痛,難以堅持下去,可是景象是如此异樣,他又非堅持不可,那四條金龍迸射出來的金亮色的光芒,令得人眼花一撩亂,但是,他終于看清楚了些,那四股射向中間,在中間部分,形成了一個金色液汁的漩渦的,并不是金龍,而是自四股直徑足有一尺的金液噴泉,正由四個不同的方向注向中央!
  年叔叔當時就可以肯定,那四股金液,并不是金色的水,而真正是黃金的溶液,因為它顯然极高溫,不斷有各种顏色的火焰迸射出來,而且那种沉重翻浪,气勢迫人的感覺,是真正黃金的感覺。
  說來十分美妙,什么叫作“真正黃金的感覺”呢?似乎是全然不可捉摸的,但是人類自古以來,就對黃金有特殊的感情,所以雖然不是很容易解釋,事實上,人人都有黃金的感覺。
  當時,年叔叔心頭狂跳,那么巨大的黃金噴泉注入中央,引起漩渦的黃金液汁,在凝固了之后,會變成多少黃金?
  難怪人人都說黃金屯子之中黃金如山,看起來,比山還要多,那四股金泉,竟是凌空噴射過來的。黃金的熔點极高,是攝氏一千零六十五度,可是,年叔叔沒有感到灼熱。瞧金泉噴過來,宛若四條金龍飛扑而來的聲勢,也一定會有十分巨大的聲響才是,可是卻又靜寂無聲。
  年叔叔還想去留意那些“立体人影”,看看在強光之下,究竟是什么樣子的,可是由于光線太強,他看到的,仍然是難以形容的人影。
  一切只不過持續了兩分鐘左右,突然,四股粗大的金泉,一下子全注入了中間部分,金液的漩渦轉了几轉,就下沉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眼前成了一片黑暗!
  年叔叔和軍師的身子都十分僵硬,又過了約莫一分鐘,一陣突如其來的犬吠聲,陡然響了起來。一犬吠影,百犬吠聲,剎那之間,四面八方,全是此起彼伏的犬吠聲。
  這种情形,對于正在從事偷窺行為的年叔叔和軍師兩人,自然不利之至,他們兩人從极度的震惊之中,惊醒了過來,動作一致,一連几個翻滾,到了高牆的邊口,再聳身一躍,就便從高牆之上,跳了下來,再也顧不得利用“壁虎甲”了!
  落地之后,他們打了一個手勢,一直向前奔,直到奔出了屯子,犬吠聲也漸漸靜了下來,他們才在一個亂石崗子上停了下來,不住喘著气。
  然后,是軍師先開口,他用手抹著臉,一臉的汗,給他順手甩了開去,他說的是:“我們酒喝多了!”
  年叔叔雖然也有這樣的感覺,但是卻搖了搖頭,他說的是:“我們看到了什么?”
  軍師道:“四條金龍!姥姥!真的是四條金龍在運金子,真的!”
  即使在當時,年叔叔的科學知識,也在軍師之上,所以他仍然搖著頭。
  可是,剛才看到的是什么情景,年叔叔還是一點說不出來!
  軍師有一個大膽之极的提議:“再回去看看!”
  剛才!犬吠聲一起,他們兩人不約而同,一起沒命奔逃,直到逃出了屯子,倒并不是他們膽子小,處事惊惶失措,而是看到的景象,實在太今人吃惊,以致在猝然之間,使他們行事失去了平日的水准。
  一听得軍師這樣提議,年叔叔心中一動,可是他看了看天,東方已顯了魚肚白,太陽就快升起了,軍師自己曾答應過總團長,天亮之前一定离開的,再要回屯子去,只怕會生出大風波來,所以他搖了搖頭:“算了吧,算是他樂家養了四條金龍,從四座礦山替他們運金子,人各有命,那四條金龍就算給了你,你養得了嗎?”
  軍師居然認真想了一會,才搖了搖頭,歎了一聲:“半條也養不起!”
  年叔叔雖然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景象,可是他知道那确是奇特之极,其中有說不出的古怪,可能牽涉甚大。所以,在他們分手時,年叔叔又叮囑:“這件事,處處透著怪异,要是沒有人問起,也就不必對人說什么了。”
  軍師忙道:“我也是這樣想。”
  然后,軍師又對年叔叔說:“我那在法蘭西念洋書的妹妹,人是很不錯的!”
  年叔叔不知道如何搭腔才好,只好笑了笑──從這以后,每次兩人見面,臨分手時,軍師總要說上一句同樣的話,年叔叔每次都是笑笑算數。
  自然,后來又發生了什么事,當時是全然不知道的。可是日后之所以會發生了一些事,和當時的言行,卻一定有重大的關系。
  年叔叔說完了經過,望向方一甲。方一甲沉聲道:“我的情形,和你們一樣,時間約遲了兩個月,看到了四條金龍,在……唉,真不知如何說才好,真是四面八方,都有溶了的黃金注入,可是忽然之間,眼前一黑,卻又什么也看不到了!”
  年叔叔問:“你以后沒有進一步注意?”方一甲搖了搖頭:“沒有,每一想起,心中就有莫名的惊惶,避之唯恐不及,怎會再去打探!”他停了片刻,忽然問:“你是如何知道我曾有這一段經歷的?”
  在一旁的年輕人,也正想問同樣的問題,所以也及時向他叔叔望去!
  年叔叔深深吸了一口气:“很偶然的一個机會,知道你和黃金屯子的樂家,關系不錯,常年供應他們上佳的人參──也住了一段時間,后來不告而別,我就料想你的行動和當年我們經歷一樣,剛才一提起,你就等于已經承認了!”
  年輕人自小對叔叔十分崇拜,可是這時,听得他叔叔這樣說,不禁皺了皺眉,心中大不以為然,因為他叔叔的這番話,簡直牽強之极,几乎完全不成理由!
  可是看方一甲的反應,卻十分沉緬在往事之中,并沒有什么怀疑,也就在這時候,年輕人看到他叔叔向他作了一個不經意的,別人看到了絕不會留意的手勢──那是他們約好的暗號,這樣的手勢,代表了“先別問,等一回再說”的意思。
  所以年輕人暫不出聲,等方一甲和年叔叔又說了一會話,告辭离去之后,年輕人才問:“叔叔,你是怎么知道方一甲也去窺伺過人家的秘密的!”
  年叔叔歎了一聲:“說起來很慚愧,有一次,我在天津衛,遇上了樂老爺子的一個侄子,是在樂家很掌權的人,他才幫方一甲買了几支上好人參,當晚和我喝酒,卻告訴我說:那姓方的不是東西,我們樂家待他如上賓,誰知道他竟夤夜來偷窺我們的秘密!”
  年輕人吃了一惊:“樂家的人……什么都知道了?”
  年叔叔苦笑,伸手撫了撫臉:“當時我也嚇了一跳,可是樂老四卻又沒有什么特別的表示,我想這就叫作賊心虛,言者無意,听者有心吧。我當然不能全無反應,所以就回了一句:‘秘密要是能叫人看了去,那也不叫作秘密了!’樂四當時就大笑:可不是,就算叫他看上一百次,他也不知道看到的是什么情形!”
  年叔叔講到這里,停了一停,歎了一聲:“當時我心中的好奇,至于极點,因為姓樂的這樣說,他是一定知道那种情景是什么的了。我看到他有七八分酒意,就想在他口中套出秘密來──”
  年輕人性急:“結果怎樣?他說了些什么?”
  年叔叔長歎一聲:“唉,別提了,那是我一生人之中,所栽的三個筋斗之一。我才拿話去套他,他就哈哈大笑,用力拍著我的肩頭,道:‘年爺,別白費心机了,你是我們的好朋友,可是要是太管閒事了,好朋友做不成,那多無趣,各人有各人的事,年爺如果少金子用,只管開口就是!’一番話說得我連喝了七八杯酒,才遮住了臉上的羞意!”
  年輕人“啊”的一聲:“你們去偷窺一事,樂家的人也知道。”
  年叔叔的回答很簡單:“我想是。”
  年輕人道:“他們居然不發作?”
  年叔叔緩緩地道:“我想是這樣,他們确然十分豪气,也不是不想和別人分享秘密,必然有難以言宣的苦衷,所以,若是有人硬要去窺視的話,他們也不十分阻攔──反正看到了,也沒人知道是什么事,至多相信有四條金龍在替他們運金,与他們無損。”
  年輕人當時,好奇心也大作,問:“那黃金屯子,現在還在?”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和當年軍師、年叔叔夜探禁地,相隔了大約四分之一世紀,二十五年。難怪年輕人有此一問,自然,在這四分之一世紀中,發生的事情极多,滄海桑田,几乎什么都發生了大變化之故。
  年叔叔望著年輕人,像是知道年輕人遲早會有這個問題一樣。過了一會,他才回答:“不多久就烽火連天,連場大規模的戰事,大批人逃荒离開,赤地千里,根本沒有人知道那一帶的消息。等到稍為安定了一些,都傳說,黃金屯子不見了。”
  年輕人呆了一呆:“不見了?那是什么意思!”
  年叔叔道:“不見了就是不見了,消失了,徹底的消失,屯子變成了平地,人也不知去向──從此之后,再也沒有見過樂家的人,古怪至于极點!”
  年叔叔說到這里,仍然神情怪异之至,年輕人也感到十分怪异,就算是經過了劇烈的戰爭,總也有一點痕跡可尋的,哪里會有什么都不見了的情形?就算是古代瑪雅人神秘消失,他們建造的魏峨古城,也還存在!
  年叔叔又道:“我听到了這個訊息,好几次想自己再去看看,可是一直抽不出時間來,這次恰好經過這里,想起方一甲在這里,就帶你一起來看看他,希望能得點什么線索,可是他什么也不知道,甚至連黃金屯子消失了,他也不知道!”
  年輕人仍然不住搖著頭:“不能想像!与這個屯子有牽連的人很多,那些馬匪呢?和屯子有生意來往的人呢?至少成千上万,不可能沒有人知道的!”
  年叔叔笑了起來:“這就是我這次帶你來見方一甲的原因,我想你知道,在中國漠北的原野上,曾有這樣的一樁怪事發生過,以后有机會,不妨注意一下,我相信可以有十分惊人的發展!”
  年輕人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日后,在他的冒險生活之中,他也的确相當留意這件事。
  可是年輕人冒險活動的范圍越來越大,擴及到了全世界的范圍之中,不再和年叔叔那樣,偏于一隅,而且,當年發生在那么荒涼地方的事,雖然一樣充滿了人性的丑惡和良善,充滿了愛和恨,悲歡离合,但畢竟和時代脫了節,所以問起來,再見多識廣的人,都不知道,至多只听說過一些梗概而已。
  所以,整件事,只留在年輕人的記憶之中,他也一直沒有和公主提起過。
  一來,是由于和公主的冒險生活的程度,遠遠超過了這件事;二來,這件事涉及的中國极北方的背景,連年輕人自己,也不能完全了解,要轉述給公主听,自然得費不少時間去解釋,考慮到公主對之根本不會有興趣,所以才沒有提起過。
  直到這次,偶然地在報上看到了廣告,想起了登廣告者可能是方一甲,這才將陳年舊事,詳詳細細地說了出來。公主听了之后,大有嗔意:“這种類似有趣的故事,你還有多少?限你一天一個,全說來听!”
  年輕人吐了吐舌頭:“我還以為你沒有興趣听,嗯,如果說不出來,是不是要殺頭?還是要接受別的處罰?總望陛下開恩!”
  年輕人和公主打情罵俏,公主忽然感歎:“整個故事之中,什么情節最神秘感人?”
  年輕人道:“自然是叔叔他們看到的那情景!”
  公主搖頭:“他們連看到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感人的?”
  年輕人作了一個“請你說”的手勢,公主微側著頭:“軍師在那賣唱少女前獻藝這一節,十分動人!”年輕人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公主又道:“還有,那兩個把一柄碧玉如意賣出來的少婦,也神秘之至,中國真是一個神秘的國家,不可思議的事太多!”
  這件事,年輕人并不覺得如何,所以他道:“中國民間的寶物极多,世家大族,都有各自的珍藏,家道敗落了,自然拿出來賣,清朝覆亡之后,多少皇室中人,變賣宮中的寶物,有一座純金的寶塔,手工精絕,可是在賣出去的時候,只當十八斤金子賣!”
  公主听得眼睛睜得老大,年輕人笑:“這一類的故事多得很,慢慢說──你對整件事,有什么設想?”公主吸了一口气,并不立刻回答,過了一會,才道:“叔叔他們看到的情形,像是先進的煉金術?”
  年輕人皺著眉:“煉金術?”
  他在這樣反問的時候,神情十分嚴肅,公主佻皮地笑著,而且伸手去捏他的雙頰,把他的雙頰拉高外,使年輕人的臉變得十分滑稽。年輕人握住了公主的手腕,仍然用他的眼神繼續詢問。
  公主解釋著:“我的猜測是,由四座金礦,都有通道,或是運輸帶,通向屯子的禁地之中,而運輸的過程,同時也是提煉黃金的過程,所以到了禁地的中心,已經是純金的熔液──這就是叔叔看到的‘四條金龍’的真相!”
  當公主在這樣說的時候,年輕人一直望著她,等她說完,年輕人才道:“就像是現代化的工厂一樣?嗯,譬如說,把一頭牛自一端赶進去,在另一端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是牛肉罐頭了?”公主甜甜地笑著:“大抵是這樣──黃金的熔液,最后自然又被鑄成了金塊、金條,或是金元寶。”
  ------------------
  轉自百草園,曉霜掃校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