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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國會和政党复活


  袁世凱稱帝時,北京的國會飽受摧殘,議員們紛紛南下,聚集上海的不下200余人,西南護國運動開始后,旅滬的國會議員也為之聲援呼應。迨袁死后黎繼總統,《約法》恢复,國會重行召開,原來南下的議員們遂紛紛回京。
  5年8月1日,國會在北京舉行第二次常會開幕典禮,參議院議員到138人,眾議院議員到318人。參議院仍由王家襄、王正廷為正副議長,眾議院仍由湯化龍、陳國祥為正副議長,臨時公推王家襄為主席。黎元洪總統及國務總理兼陸軍總長段祺瑞,財政總長兼外交總長陳錦濤,交通總長兼內務總長許世英,教育總長范源濂,農商總長張國淦,海軍總長程璧光,同時蒞會,黎依照民國2年公布之“大總統選舉法”第四條,鄭重宣誓。誓云:
  余以至誠遵守憲法,執行大總統之職務。
  黎同時致詞略云:
  “天佑吾華,政局聿新,經緯万端,宜叩眾意。議會諸君子為國民所選舉,其于民生國計,籌之熟矣。方今時局艱危,正賴賢豪補救,望諸君子一心一德,無党無偏,以法治為指歸,立憲政之基礎。國運昌隆,政象清明,皆將于諸君子是賴。元洪不敏,忝膺重寄,惟竭至誠,從諸君子后,冀有造于家邦。躬蒞盛會,無任歡欣,謹賀一言為民國議會祝”。
  袁世凱末期之所以敢于稱帝,因為他已把民國成立后一點點政治生机斬斷,民初的政党活動,自癸丑二次革命后即銷聲匿跡,甚至連推翻清朝,創建民國的國民党亦被迫轉入地下活動,開國人物如孫中山、黃興、陳其美、胡漢民、于右任等,有的亡命海外如孫、黃二公,有的難逃厄命如陳其美被刺死。一直到護國運動開始以后,政党活動才開始在西南和東南各省重行恢复。
  梁啟超的進步党由于蔡鍔的關系,在云南和貴州省頗見活躍,國民党本以廣東和上海為中心,上海方面因陳其美被刺,失去一位勇者而大受影響,廣東因龍濟光是反國民党最力的,因此也是一蹶不振。護國運動開始,國民党在廣東、廣西力量漸見抬頭,進步党本來在兩廣沒有甚么基礎,迨陸榮廷迎梁啟超入桂,進步党遂在兩廣展開活動,梁啟超在《從軍日記》正道出了他的心事:
  “干卿此次殷殷相招,期我以粵中善后。初時,同入殊不愿我以此自承。……雖然中國之政治,以省為單位也久矣。今后此种積重之勢,有加無已,吾儕自審能否謝事不任?如其不能,宜審所擇,欲行其志,恐地方較中央优也。此當視所以与干卿相處者如何。若其耦俱無猜,固當任之。”
  雖然進步党有机會可以擴展,可是進步党只靠梁啟超,梁又只靠嘴能說,筆能寫,比起國民党,無論在組織和人才上都相差甚遠。所以西南各省國民党仍有潛在勢力。
  梁啟超在袁未死以前,就想鞏固進步党在南方的勢力,又想以川、滇、黔為活動的基礎。他在5月14日致蔡鍔的電說:“此役結果,最低限度,亦須造成南北均勢,否則無以對死事先烈也。”又在致蔡鍔的第五書說:“此時优在亡秦,雖云艱瘁,然有共同之向心,尚可力圖控摶。神奸既殛之后,人欲橫流,……過此以往,則為演水帘洞、演惡虎村之時,決無我輩插足之地,惟有与吾弟共艱苦于卬蜀滇爇間,冀庄嚴此土,為國人覓一遺种地耳。……”意思就是想用蔡的力量,据川、滇、黔為政治改革的小地盤。但袁一死,他的“造成南北均勢”的思想,立刻消滅,卻极力与段祺瑞聯絡,主張速撤軍務院。及蔡因病去川,他“庄嚴卬蜀滇爇”的思想,也消失了。不過仍想扶植戴戡入川,以承繼蔡鍔。
  至于舊國民系的急進派——中華革命党,在山東、廣東及長江流域各處的計划,皆未成功,因此不會取得一隅的地盤。加以陳其美在上海遇刺,失去了一位健將。所以倒袁戰爭結束后,只有所謂溫和派的舊國民系和進步系,能夠周旋左右于南北各武人間,成為一時政治的重心;可是他們的活動只是將順武人為操縱政治的妙用,其結果助長了大小軍閥,為日后軍閥紛爭的伏筆。
  在民國四五年間,政党活動比較沉寂,當時夠得上稱為政党的,也只有下面三個:
  一、中華革命党,自癸丑二次革命討袁失敗,國民党領袖孫中山、黃興、李烈鈞等皆避居海外,國民党亦被袁所解散。孫中山認識到革命形勢主要必需把袁打倒,乃于民國三年在日本組織了一個中華革命党。從命名上來看,這個党是以革命為號召,袁氏稱帝,革命兩字更是當時政治活動的主流。有人稱之為國民党左派。
  二、國民党溫和派,被人稱為國民党右派,他們部分散在海外,有的留在國內,有的則在日本,當孫中山籌組中華革命党時,亦曾聯絡他們,但他們反對中華革命党的過激立場,如:《中華革命党党綱》中對于參加革命和未參加革命的党員划分界限,享受權利亦不同,在孫中山方面,是懲前毖后,鑒于民國元、二年的失策,革命事業被袁的北洋派竊奪和排斥,因此要硬性地保障革命党員。這一點在溫和派的人士是反對的,他們覺得革命不應該分彼此,也不應該分階級。同時孫中山規定党員入党時要加蓋手指模,也是溫和派所不同意的。因此以黃興為首,都不肯參加。到了日本提出廿一條后,溫和派進一步希望國內團結抗日,其時黃興已由日本去美國,未參加這次行動,這次行動是由李根源、鈕永建、程潛、陳強、陳炯明、章士釗等二十八人列名通電,要求停止反袁行動,一致對外。且因當時歐戰爆發,便組織了歐事研究會以聯絡同志。李根源是個有野心善權術的人,他借歐事研究會為活動基礎,欲擁岑春渲為首領,岑本和革命党無關系,不過他是反袁的,癸丑之役,章士釗介紹李根源和岑認識,遂有部分人士欲擁岑在南京組織抗袁的醞釀,這一計划因二次革命失敗而孕死腹中,此后李、章、岑遂時通聲气。護國之役,岑、李都在西南活動,歐事研究會遂成為國民党溫和派的代表力量,且和進步党聲气相通,歐事研究會的出版物是《甲寅雜志》和進步党的《中華雜志》互為呼應。
  三、進步党是君憲党化身,他們擁梁啟超為領袖,仰袁氏鼻息,受袁氏玩弄,在北洋派門下分些殘湯冷飯。洪憲帝制后,梁啟超首先反對帝制,大聲疾呼,其《异哉所謂國体問題》一文發表后,對反袁反帝運動發生极大影響,尤其因為進步党的人士中,多為穩健派,頗負時譽,民國初年一般士民的心理,認為革命党人有冒險性,而進步党人比較和平,不會走极端。如今進步党也反袁反帝,這就表示袁确是該反的了。
  這便是那一時期政党的形勢,尤其是進步党在那時候頗有影響力量,因為進步党代表不新不舊,半新半舊,在舊勢力方面既可以和官僚及复辟派以及北洋派接合;在新的方面又可以和國民党溫和派聯成一气,當時進步党如果有組織人才,就會成為一枝獨秀的政党的。
  國會复會后,政党活動變成了短兵相接,進步党人在袁死后提倡“不党主義”,所以在參加內閣中,只有一個范源濂。迨國會開幕后,進步党人首先分組成兩個團体,一個是以湯化龍、劉崇佑為首領的憲法討論會,一個是以梁啟超、林長民為首領的憲法研究會。這兩個會不久又告合并,并為“研究系”。他們在國會中是和北洋派攜手的。
  至于國民党方面,左派的中華革命党原是革命的秘密團体,主張采取激烈的革命手段,所以在國會中沒有吸收分子。至于歐事研究會也慢慢地消滅了,乃由張繼以“張寓”名稱暗中糾合同志,后來挂出一塊招牌名為“憲法商榷會”。不久憲法商榷會又分為三個派系。
  一、客廬系以張繼、王正廷、吳景濂、谷鐘秀、張耀曾等為主。
  二、韜園系,以舊進步党人新附于國民党之孫洪伊及丁世嶧為主。
  三、丙辰俱樂部可以算做中華革命党的化身,以林森、居正、田桐為主。
  不久,客廬系中的谷鐘秀、張耀曾脫离客廬而組成政學會,丙辰俱樂部与韜園兩派又合組為民友社,商榷會又改為益友社,益友社又改為政余俱樂部,以王正廷、褚輔成為主。
  5年8月10日,黎元洪假北京迎賓館舉行茶話款待國會全体議員,黎態度謙誠,要求議員同心協力,相互提攜,其致詞略云:
  “組織內閣,兩月以來,屢更任命,縱非組織盡善,未嘗不別具苦衷,蓋共和再造,既由各方面勢力构成,故組織政府不能專就一方面人才為限。用之期于适當,取之不出一途。變亂紛紜之后,要以安人心定全局為先,不宜對一人一事而有偏議,切望諸君共体時艱,將來征求同意時,勿繩嚴格,俾收共濟之效,相互提攜,造成法治國家。至民生國計,經緯万端,議事有暇,更望時常接洽,俾得流通,免生隔閡。元洪不敏,惟与諸君子相見以誠,合力同心,共匡大局。”
  國會議員很滿意于黎的這种態度,認為過去袁世凱時代用外交手段對付國會,又以強盜賊匪對待議員,因此導致總統府和國會之間關系万分惡劣,今天黎元洪既然相見以誠,議員當然以誠意報之。
  5年10月30日北京國會補選副總統,馮國璋當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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