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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名手無數的明朝時期


  國手不讓皇帝棋

  圍棋到了明代,又是一番面目,与唐、宋不可同日而語。無數的名手相繼涌現出來。

  明太祖朱元璋很喜歡下圍棋,相傳南京胜棋樓就是他和徐達下圍棋的地方。不過,在歷史上,他卻是以禁棋出名的,他曾下令:“在京軍官軍人……下棋的斷手。”(注一)又建造了“消遙樓”,專門囚禁下圍棋的老百姓(注二)。這些戒律和作法,阻礙了圍棋的正常發展。但圍棋到了明朝,已勢不可擋,名家好手,如雨后春筍般出現。

  相禮是明初大國手,多才多藝,能詩善畫,“尤精于弈,當世無敵”。明太祖雖說禁止別人下棋,卻禁不住自己對圍棋的嗜好。他曾把相禮召至京城,命其与燕王對弈,并賜以重賞(注三)

  比相禮晚十余年的樓得達也是江南人,他為人所知時,相禮獨霸棋壇已相當久了。《宁波府志》上有一段樓得達与相禮比弈的故事。那是永樂初年,明成祖把樓得達召進京,命他与當時的棋霸相禮對局,相禮很驕做,自以為天下第一,胜券穩操,因而瞧不起樓得達。賽局未定,明成祖已命人悄悄地把畫有冠帶的紙放在棋盤下,准備賜給胜者。棋一連下了几盤,結果樓得達大胜相禮,明成祖當即賜予冠帶,相禮獨霸棋壇的時期就此告終。

  其實,當時能抵擋相禮的棋手,也許不只樓得達一人,限于古時交通不便,不可能都有進京交鋒的机會。据史載,吳中一帶的唐理,棋力也不弱,他曾在陽羡山中,遇上一位道士,并和這道上下了三天三夜的棋。唐理還把下棋的本事親授給他的女婿,后來他的女婿棋力与他相當,能同他一決雄雌。(注四)

  假如唐理能有幸被召入京,恐怕也會与那些棋霸爭個高低。明代許多棋手都很好強,甚至連皇上都不讓。劉景就是這么一位棋手,他常陪明成祖下棋,經常是以他的胜利告終。成祖下得沒情緒了,對劉景說:“你不可以讓讓我么?”劉景回答:“可讓的我讓你,不可讓的,我是不能讓的。”劉景与賈玄在這點上形成鮮明對照,劉景真不辱棋手這一稱號。(注五)

  明仁宗年間,朱熊棋藝頗有名气,到了明孝宗時代,稱雄棋壇的,是越九成。他進京下棋,沒有敵手,頓時名聲大震,孝宗知道后,馬上將他和京城名手一同召進皇宮下棋,趙九成有許多獨出心裁的招式,連連得手,看得孝宗大開眼界,贊歎道:“真國手也!后來,孝宗賜了趙九成一個官職(注六)

  當時棋壇還有一位“怪手”叫范洪,《宁波府志》記載,他“弈棋以自娛,与人弈,常隨其人高下,不求大胜,然終不一挫衄。”當時人把他与畫家呂紀等三人,合稱為“四絕”。

  棋壇三派

  圍棋到明武宗時,名手已多如牛毛,并逐漸開始形成流派,各派的棋風顯示出不同的特點,這是圍棋發展史上重要的一頁。据《弈旦評》、《宛委余編博物志》記載,明武宗時,棋界形成三派。

  一派為永嘉派。這一派中鮑一中年齡最大,出名也最早。他又名鮑景遠。著名作家吳承恩著有《圍棋歌贈鮑景遠》,上面說鮑景遠二十歲時,已被譽為海內第一,“縱橫妙無匹”,“處處爭雄長”。四十多歲時,還參加過几次著名的圍棋比賽。吳承恩稱他為“棋中師”,王世貞說他“弈品第一。王世貞認為鮑一中棋風特點是“巧”。這一派里的李沖比鮑一中出名晚,棋力似乎也不如鮑,被評為第二。他自己對此不服。到了暮年,曾与京師派李釜交戰,慘敗而歸,以致不敢再与李釜對弈。這一派里還有几位較有影響的棋手,他們是周源,徐希圣,周厘。前二位出現較晚,周厘与鮑一中同時,鮑稱他的棋鱺“咄逼人”,甚至有點怕他。

  另一派為新安派,這派的汪曙比永嘉派的鮑一中棋力差些,晚一些的程汝亮是這派的中堅。程汝亮字自水,《仙机武庫》和《弈時初迭》中都收有他的遺局,其局”布局工整,奇正迭出,取舍各盡其妙。”王世貞認為他有以守為攻的特點。他与京師派的李釜也是勁敵,他敗的次數多些,也是心里不服气。可惜過早地离開了人間,未能最終爭回這口气。

  第三派為京師派,有顏倫、李釜這些高手,顏倫工于計算,常常不差一道。他遍游全國,很少對手,王世貞說他棋風穩健。李釜又名李時養,他比顏倫稍晚,但棋力不在其下,能与顏倫爭高低。顏倫就因為怕輸給他有礙名聲,不敢与他抗衡,躲到吳中去了。前面已經提到,永嘉派的李沖,新安派的程汝亮都曾是他手下敗將。吳承恩在《后圍棋歌贈小李》中,認為他棋力“絕倫”,王世貞說他偏于力戰。

  在《宛委余編博物志》中,王世貞評价說鮑一中、程汝亮、顏倫、李釜四人雖然風格各异,攻守側重不同,但此四人“以當明第一一品無愧之”。

  少年棋手“未可量也”

  繼三個流派之后,几位少年棋手,初露頭角,一鳴惊人,很受重視。

  福建人蔡學海是少年棋手中較有影響的一位,撰有《蔡學海遺譜》,今尚存。余姚人岑乾也是一位少年棋手。《紹興府志》上說,余姚一向風行圍棋。岑乾很小的時候,跟隨父親游武林,一出去就是一天,家里人不知道他玩什么,為何如此著迷。 后來他才告訴家里人,是和一些孩子下棋。長大 以后,棋下得更好了,他便進了京城。一班達官貴人都請他去下棋,一時名聲大震。當時,號稱“天下第一手”的顏倫住在京城,他已是龍鐘老叟,也把岑乾請去下棋,但敗在岑乾手下。但岑乾贏他也是經過一番鏖戰的。岑乾曾對別人說,“我与顏倫下棋,必須閉門靜養十天才可以。”可惜,這位早熟的棋手不到四十歲就亡故了。他曾著有《弈選》一

  另一位棋手更不簡單,可謂圍棋天才。他是江都的方新,又名渭津,字子振。《江都縣志》上記載,方新六七歲時就會下棋。小時候,他父親与人下棋,把他放在膝上,下到半場時,方新捂著爸爸的耳朵,悄悄告訴他應在那儿投一子爭取主動進攻。爸爸哪能輕信儿子的主意,根本沒把方新的話當回事。結果客人贏了棋,還對方新父親戲言道:“小孩子那能看出我的漏洞?我是不怕攻的。”小小的方新竟不服气,當下复盤,非但一子不錯,而且在他提示父親的地方投下一子,并按他的方案大力進攻。把客人殺得大敗。《江都縣志》上稱方新“精弈有神解”,少年時,已成當地棋王。王世貞曾路過方新的家鄉,听說有此神童,當然不肯錯過。他正好与“海內第一品”李釜同行,征得友人同意,王世貞為方李二人擺開棋局,第一局,李釜得手,但僅贏一子,第二天,方新又來下,終于戰敗李釜。對于他的神力,人們無法理解,便流傳出一個傳奇式的故事。說方新小時候在月下偶遇一位老人。老人見面便問他:“你喜歡下棋么?如果喜歡,明天一早到唐昌觀找我,我教你。”第二天,方顆果然去了,進門一看,老人已等候在那儿。老人生气他說:“与老年人約會,年輕人不該遲到。若有誠意,明天再來吧!今天不教你了!”方新恭恭敬敬他說:“我記住您老人家的話了。”次日,方新天沒亮就起身了,赶到唐昌觀,斜月挂在天上,一抹銀光撒在緊閉的大門上。方新在門口靜靜地站著,不一會,老人拄著手杖,踏著月光來了,見方新已在等他,高興他說:“現在可以教你了。”老人說著在地上舖上棋盤,一五一十地教了方新四十八种變化,每种變化不過十几著,但都是真正的殺手銅,從此方新海內無敵。《甲乙剩言》的作者胡應鱗把這事記了下來,不過也是將信將疑,有一回路過清源,他找到了方新,問他有無此事。方新的回答是:“這是好事者編造出來的。”

  棋力不可能借助什么不可知的神力,全憑研習,磨礪。方新自小确實喜愛棋藝,八歲上私塾時,便常在功課完成后的時間下棋。先生認為這是不務正業,還打過他。后來見他實在著迷,而且确也下得有點水平,方才同意,這樣到了十三歲,天下棋手沒有不知方新的了,以后,他還寫過一本題為《弈微》的圍棋著作。

  又是一朝文武臣

  一朝過去,又是一朝,皇帝大臣換來換去,愛好圍棋始終不變,棋手越來越多。

  明世宗到明光宗期間,著名棋手名單又可開出一長列。

  嘉靖八年廷試探花邢雉山,“以圍棋擅名”,他与文學家李開先同榜。李寫有《寄邢雉山》一詩,內有“敲棋是處皆無敵”的句于,對邢雉山的棋藝很是推崇。

  前面已多次引錄大文學家王世貞在《弈問》、《弈旨》中對一些棋手的評价,他也是這一時期的人。 能寫出這樣高水平的圍棋專著, 是有很高的圍棋修養的,《宛委余編博物志》講王世貞小時候就愛看鮑一中下棋,但當時尚“不能悉其妙”,后來又看顏倫、李釜、程汝亮下棋、“忘寢食者數”。他与當時一些著名棋手都有交往,与李釜私交尤深,常在一起談論圍棋。

  嘉靖壬子年舉人施顯卿棋藝不錯,《無錫縣志》說他做過縣官。晚年棋藝更加精湛,天下無敵手。不過后來還是被后起之秀祝万年殺敗。他很不服气,也沒有辦法。《無錫縣志》上還說,万歷庚子年間舉人秦延燾棋力甚強,在祝万年之上。

  生于隆慶末年的王寰,當時棋名也很大。他曾与上文提到的神童方新對壘,爭霸棋壇。當時的王公大人都以与他結識為榮。因他是六合縣人,俗稱“王六合”,很是炫耀,被視為天下第一名手。馮元仲在《弈旦評》中,將王寰稱為“极高之低手”,說他的棋“局小,但善守,而能收局。”看來他以穩扎穩打見長。(注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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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嘉人陳謙壽是位性情豪放的棋手,曾多次游歷燕、趙等地,以棋會友,馳名天下。邵太仆曾把陳謙壽三字刻在棋盤上,對他非常器重。陳的詩也不錯,組織過“詩弈社”,他也寫過圍棋書。(注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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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具瞻也是一大家。《休宁縣志》上說他天資聰敏,自小對圍棋一往情深,十多歲便“擅名海內”,“海內遍有小蘇之名”。因少年學成,在棋壇上活動時間很長,直到明末,蘇具瞻還与朱玉亭、林符卿、過百齡等較量過。他的著作《弈藪》六卷,自成一格,備受棋界贊譽。《休宁縣志》說此書“古今第一,后來棋譜,皆從此脫胎。”它的特點是:各譜一律白先;布勢選擇局中最精彩部分;書中對《棋經十三篇》的解釋通俗易懂;官子、定成、死活等殘局,都是常見的,而且比較實用。

  明末數家

  明朝末年圍棋名家仍不斷涌現,可以載人史冊的不下三十,這里將其主要代表,介紹一下。

  雍熙曰是被士大夫們賞識的棋手, 當時有位葉台山相國, 就特別器重雍熙曰(注十)馮元仲在《弈旦評》中,談到雍的棋風時,評价為“能以收著胜人。”他著有《弈正》一書,收錄了不少名譜,書寫得淺顯易懂,很适于初學者閱讀。

  朱玉亭是皇家宗室,《弈旦評》說他的棋風承王寰一路,“以資得”,“巧而善戰”。但“巧可加于不己者,至遇大敵,則巧無所施矣。”所以馮元仲認為他不善著大局。

  “局极大,棄取變幻,為諸人冠”的是范君南。他棋力低于王寰,但天資過人,因而敢下大局,棋風洒脫,不過往往“收局無成”。《弈旦評》稱之為“极低之高手”。

  明末北京下棋的百姓甚多,當時藝壇有八絕,其中一絕就是閻子明的圍棋,据《宛署雜記》記載他与人對弈,尚在布局階段,就能預知輸贏多少,而且計算得很准确,他的記憶力很強,复盤不差一子。

  十分難能可貴的是,《登州府志》上介紹的一位自學成才的國手黃旦,他是登州文登縣的村民。學成后曾游歷四方与人對弈,這是史冊上記載的為數不多的出身貧賤的國手之一。

  另一位下層出身的國人叫江用卿,他最初只是愛看別人下棋,看而不厭。沒几個月,他就看會了,一盤棋不到中盤,他已能預測胜負。他也到過不少地方,沒有人能胜他。當時的大學士何藝岳、周挹齋等,都請他去下過棋,江用卿是個有骨气的人,從不用棋去討好人,《婺源縣志》上說他:“局中不知有相國,局外亦不自說為相國客也。”因而很受人們敬重。左司馬孫皖桐,曾寫了首詩贈給他,其中有一句是:“座上無非且無刺,酒中能狷(耿直的意思)亦能狂。”江用卿棋力很高,當時社會上流傳著這樣的說法:江少年時,游天台遇“异人”教棋。說他下棋不是模仿棋譜,而是“奇創變幻”,是“有神助”。

  神話固然不可信,江用卿不墨守成規,在于其刻意鑽研,多下多練。江用卿為了下棋,差點被人給賣了。《柳軒叢談》記述了他的一個故事。有一回,有人找到江用卿舍下,說江北某大官請他去下棋。江用卿听說下棋,從不拒絕。他換了衣衫,夾上棋盤,隨來人到了中州大官府外。來人讓江用卿在門口等候,自己先進去了。江用卿在門外等了半天,那人還沒出來,原來那人是個騙子。他跑到大官面前捏造說:因為家窮,儿子多。無以為生,不得已,想把儿子賣給有錢人當奴隸,大官當時便立了文書,給了那人一筆錢讓他把儿子領來,那人卻推托說:父子情深如海,不忍面別,儿子就在大門外。說完他自己就先從后門走了。江用卿那知其中有詐,等了許久不見人出,正躊躇著要离開,忽听得一家奴喚他去挑水。他又奇怪,又气憤,不知怎么回事。一會儿,主人手持文書出來說:“這是你的賣身契,你父親已把你賣了。”江用卿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活見鬼,明明是你不遠千里派人請我來下棋的,怎么不說正經話!誰是我父親?”他拿出棋盤給主人看。主人說:“那咱們倆先較量一下,如果你贏了,我就信你的話。”江用卿贏他自是不在話下,連贏几局后,那家主人反而十分高興:“我雖然失去几兩銀子,但遇到了真國手,收益非淺,值得!”

  《武進縣志》記載了一老一少兩位國手。老的叫高海泉,九十多歲,仍然喜歡下棋。小的叫鄒元煥,十三四歲就有棋名,与過百齡、盛圣逢等大棋家齊名。

  著名畫家盛茂燁的儿子盛大有年輕時就多才多藝,承父業擅長畫山水蘭竹,對圍棋也十分精通,棋名很大,常与過百齡、吳孔柞等角逐。直到清初還很活躍,來往于江淮之間, 康熙年間為黃龍士所殺敗。 盛大有的棋風特點,徐星友評价說:“大有自成一家,局面欠醇正。”黃龍士說:“盛當局中窘迫之際,亦有生机本領,自有過人處。”看來盛大有下棋比較呆板,不夠靈活多變,但也不無退守之招。

  在眾多國手中,也有自大之人,《弈旦評》中提到林符卿,說他常對人宣稱:“要是沒有我,四海之內,尚不知有几人稱帝,几人稱王。對我來說,不光能贏我的人找不到,就是對手也是沒有的。我不去效法古人棋譜,而以棋盤為師。即使是神仙下凡,我也可以讓他三子。”但是后來過百齡与他連戰三局,他竟連敗三局。

  明末還出現一位女棋手薛素素,她是明代唯一有史料可查的女棋手,她是蘇州人,多才多藝,棋、詩、書、琴、蕭、繡等,無不工絕,有“十能”之稱,是位有才气的女子。(注十一)

  圍棋高峰過百齡

  圍棋的高潮終于到來了。唐代的盛況,宋代的奇觀,明代的瑰景,似乎都在孕育著這個高潮。這個高潮是由一系列名棋手的高超棋藝及重要的棋書發展而來的。掀起這個高潮的,是明末過百齡。

  清朝秦松齡寫過一篇《過百齡傳》,記述了這位高手的生平。

  過百齡,又字怕齡,名文年,生于無錫一個頗有名望的家庭,他從小聰明,喜歡讀書,十一歲時,過百齡看別人下棋,很快就明白了虛實、先后、進擊、退守的道理,“這沒什么難學的!”他對別人說。以后他与人下棋,就經常取胜。這使得鄉里人都非常惊奇。不久,有位、福清葉閣學台經過無錫,此人擅長圍棋,棋品二級,很想在無錫找個對手下棋,鄉親們知道了,把過百齡找到學台面前。學台見對手竟是乳臭未干的小孩,惊訝不已,雙方坐下后,連著几盤,都是過百齡贏。帶百齡來的鄉親有點害怕了,就悄悄對他說:“學台是個大官,你怎么能總贏呢!可以假設敗局呀。”百齡听后很生气地說:“下棋是小事,用這來討好人,我感道羞恥。況且,葉公品德高尚,他怎么會和一個小孩過不去呢?”葉學台果然不計輸贏,并由此十分器重過百齡,約他一同北上。過百齡以學業未完為名,婉言謝絕了。

  打那以后,過百齡名震江南,對棋藝也愈加精益求精了。沒隔几年,過百齡覺得可以出去試試了,這時,京城的公卿們也已知道了他的大名,并寫信請他去。過百齡決定北上。

  過百齡到京后,便遇到了常与公卿貴族來往、驕狂一時的著名棋手林符卿,此人見過僅是一少年,很輕視他,有一天,公卿們聚在一塊喝酒,林符卿和過百齡也都在座,自以為天下無敵的林符卿認為這是展示自己棋力的好机會,便對過百齡說:“你我同游京師,到如今都沒交過手,今天我們何不各盡所長,較量一下。讓公卿們也高興高興。”公卿們听了,紛紛叫好,并拿出銀子作為胜者的獎品。但過百齡卻一再推辭,執意不肯對局。林符卿見狀,更得意非凡,逼著過百齡非下不可。無奈,過百齡擺下了棋局。第一局才下了一半,林符卿就感到局勢不妙了,急得臉和脖子紅一陣白一陣。過百齡神情自若,下得很從容,投子布局似乎隨隨便便,全不費力。第一局林符卿輸了,他不甘心,接著又下了兩盤,結果他未撈回一子。觀戰的公卿們一個個都呆了,林符卿一向是棋壇一霸,今天被過百齡戰胜,霸主的位子不再是林符卿的了,于是,過百齡獨步棋壇的時代開始了,他的名聲也震動了北京。

  在這同時,過百齡住處的房主人因事被捕入獄,好心的朋友勸過百齡:“你是被捕者的房客,還不赶快躲起來,不然就大禍臨頭了。”過百齡不以為然,對朋友說:“主人待我很好,今天他有難處,我卻跑了,這是不義的。而且,我与他交朋友,并沒有干過什么坏事,為什么我要遭禍害呢?”一段時間里,与這家房主有交往的人都被捕了,唯獨過百齡平安無事。沒過多久,過百齡就回無錫隱居了。

  《無錫縣志》中也有關于過百齡的記載,說他不論遠近,只要是好手,就要前去与之較量,他自己請人來下棋,棋手們都不敢來。他是公認的國手。几十年間,天下棋手莫不“以無錫過百齡為宗”。

  清朝詩人錢謙益寫過《京日觀棋六絕》一首,特注明“為梁溪弈師過百齡而作”。詩寫于清朝順治年間,當時過百齡仍是棋壇霸主,至此,他執壇牛耳已數十年之久。錢謙益以“八歲童牙上弈壇,白頭旗纛許誰干”概括了過百齡的一生。

  過百齡棋著很多,有《官子譜》一卷,《三子譜》一卷,《四子譜》二卷。

  《官子譜》价值很大,是我國古代一部全面地、透徹地研究圍棋收官子的重要著作。此書現在日本已有譯本。

  《三子譜》全名是《受三子遺譜》,可以說是一部圍棋教科書,對于學棋,有十分重要的价值,這本書里記載了二百零四种著法變化,其中“大角圖”四十四變,“大壓梁”五十變,“倒垂蓮”六十變,“七三起手”五千變。此書由林符卿、周懶予、汪漢年、周東候、汪幻清、盛大有六人審定,校閱者前后共達二百二十七人。可見《三子譜》影響之大,傳播之廣。

  《四子譜》 著重于圍棋的各种著法和變化, 其中,“鎮神頭式”六十一變,“倚蓋式” 一百七十八變, “大壓梁式”一百十一變,“六四起手式”三十變,“七三起手式”五十七變,共計四百三十六變。書上每圖都有詳細解說,非常精辟,有不少概括了圍棋著法上的普遍規律,時至今日,仍能指導圍棋實戰。

  過百齡畢生從事于圍棋的探索和研究,不論在實踐上還是在理論上,都做出了卓越貢獻,使我國圍棋發展到了一個新水平。繼之而起的周懶予、黃龍士、徐星友等人,都是在過百齡打下的基礎上,繼續朝前發展的,直到清乾隆年間,出現梁魏今、程蘭如、范西屏、施襄夏等一系列棋壇俊杰,使中國圍棋達到了史無前例的高峰,而這一切与過百齡的貢獻是分不開的。

  弈譜充棟

  明代棋書很多,明末《桔中秘》說:“弈譜充棟”,并非夸張之詞。除上述以外,重要的還有:《适情錄》二十卷,林應龍著,明嘉靖四年(1525年)刊印。前八卷包括棋譜三百八十四圖,是林應龍与日本棋手僧中虛合編的。九卷以下為林應龍獨自編寫。此書用軍事名詞術語為題;并把棋盤分為九個區,稱為“九宮”。

  《秋仙遺譜》十二卷,諸克明編,明嘉靖三十六年(1557年)刊印。此書是明代頗負盛名的棋譜。諸克明“性好弈,深知用譜之說”,他這部著作“每出新意,以補古人之不及”,編書的目的是使棋手們“俱有譜之可依”。

  《仙机武庫》八卷,著者陸玄宇父子,是明万歷年間著名藏譜家。此書是從當時几部著名棋譜及對局中選錄編輯的,有很高的价值。后來過百齡重新整理、校訂了這部書,使其內容更為丰富。

  《万江仙机》二集一百局,殘本,明潞王朱常澇輯。据考證,這本書里輯的棋譜都是棋手擬出來的,即所謂“出局”,不是對局的記錄。棋譜中有很多走法很奇异,与后來的走法不大一樣。

  《弈旦評》一卷,馮元仲著。這本書較詳細地記載了我國歷代的棋手(尤其是明代棋手)和棋譜。這對于研究中國圍棋史,頗有參考价值。

  除此而外,還有《石室秘傳》,《石室仙机》,《弈時初編》等數种,在此就不一一例舉了。

  (注一)《遁園贅語》
  (注二)《全陵瑣事》
  (注三)《青浦縣志》
  (注四)《無錫縣志》
  (注五)《遜國記》
  (注六)《宁波府志》
  (注七)《紹興府志》
  (注八)《六合縣志》
  (注九)《溫州府志》
  (注十)《無為州志》
  (注十一)《紅樓夢新證·文物雜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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