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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代理總統”


  蔣介石于1949年1月22日下午4時10分乘“美齡號”專机离開南京。飛机起飛后,繞南京城一周,望著巍巍鐘山,浩浩長江,想到江山依舊,人事已非,蔣介石不禁悲從中來,老淚縱橫。1個半小時之后,專机降落在杭州筧橋机場。浙江省府主席陳儀同机到杭。冬日苦短,暮色蒼茫,杭州已是万家燈火。蔣介石一行驅車沿西湖前行,來到坐落在西冷橋畔的“樓外樓”。陳儀在這里設宴為蔣介石接風洗塵,以盡地主之誼。出席作陪的,有同机到達的蔣經國、陳誠、俞濟時,以及奉召赶到的湯恩伯。
  “樓外樓”有一道名菜叫“西湖醋魚”。上桌前臨時從西湖的魚池中抓來活蹦亂跳的鮮魚,立即宰殺,加上烹調別具特色,使這道名菜譽滿中外。過去,蔣介石每次到杭州,都要品嘗這道富有家鄉風味的佳肴。但今天卻不同,心事滿腹,食不甘味,面對著剛剛端上桌的“西湖醋魚”,蔣介石連筷子也沒有動一下。
  善于察言觀色的陳誠、俞濟時等人,勸蔣吃菜喝酒時都說些阿諛奉迎、討蔣介石喜歡的話。但陳儀心直口快,常常口不擇言,在勸蔣吃魚時說:“蔣先生,俗話說:拿得起,放得下。來,嘗嘗西湖醋魚的味道吧!”不料,陳儀的這句話卻戳到了蔣介石的隱痛處,只見他臉上由青轉紅,由紅轉白,一怒之下,拂袖而起,說聲“不吃了,走!”就悻悻然离席而去,并且不到他經常下榻的西湖岸邊的“澄廬”去住,而以第二天乘飛机方便為借口,改住在筧橋空軍軍官學校,以為离陳儀遠一些,一來可掃除心頭的不快,二來這儿也比較安全可靠。
  陳儀原名陳毅,曾是光复會會員,和徐錫麟、秋瑾等相熟。1905年光复會和華興會合并成立同盟會時,陳儀便是同盟會會員,蔣介石加入同盟會比陳儀晚好几年;陳儀和蔣介石都是日本士官學校畢業,蔣介石又比陳儀晚5期,所以蔣介石對陳儀很尊重,有時稱陳儀為老師,以師禮相待。陳儀從20年代、30年代,直至40年代,在長達30多年的民國史上,是一個風云人物。他早在北伐時期就是師長、軍長,后來成了國民党中聲名顯赫的二級上將。陳儀早就預言蔣介石必敗,共產党必胜,然而他沒想到共產党會胜利得這樣快,蔣介石會失敗得這么慘。陳儀參加了“逼蔣和談”及“逼蔣下台”的大合唱,還竭力勸蔣“急流勇退,出國一游”。蔣介石恨一切逼他和談、下台的人,對陳儀同樣也是怀恨在心。
  陳儀秘密接受共產党的策動,毅然轉向人民,他效法傅作義和平解放北京的榜樣,暗中准備在京滬杭地區和平起義。殊不料,凡事不密則成害,他秘密謀划的這件机密大事,被最親密的人湯恩伯出賣。湯恩伯是他一手提攜,情同親子侄,湯恩伯原名“克勤”,陳儀對他有知遇之恩,情同父子,恩重如山,便將“克勤”改為“恩伯”。陳儀從不相信湯恩伯會出賣他,他想在歷史轉折的關頭再拉湯一把,對湯再提挈一次,哪知湯恩伯卻向蔣告密。蔣介石免了陳儀浙江省主席職,秘密押送到台灣槍斃,演出了一場恩將仇報的惡作劇。
  蔣介石在一群高官的護送下來到溪口,他雖不作總統,但仍是國民党總裁,主持中常會,凌駕于李宗仁之上。李宗仁沒想到蔣介石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蔣介石下野后兩個多星期,南京國民政府就土崩瓦解。
  李宗仁于1月24日舉行總理紀念周那天,正式上任,舉行了“代理總統”的就職儀式。然而京城已人去樓空。行政院院長孫科避去上海,中央各部則奉命搬家,總統府各局官員也早遷到廣州,偌大一個南京變成一座“空城”。
  李宗仁便將蔣介石的悍將權臣暫放在一邊,利用“代統”職權,恩威并重,逐步去銷蝕蔣与其親信的聯絡,把權力一步步奪到自己手中。李上台伊始,即以“早啟和談”為第一要務,視事當天,即對外正式宣布愿与中共就“和談”問題開始洽商,并電邀李濟深、章伯鈞、張東蓀等為之斡旋。又派邵子力等先后赴滬,分晤宋慶齡、章士釗、顏惠慶、黃炎培、羅隆基、張瀾等民主人士、社會名流,請他們為促進和談有所贊助,李宗仁特飭行政院辦理下列各事:
  (1)將各地剿匪總司令部一律改為“軍政長官公署”。
  (2)取消全國戒嚴令。
  (3)裁撤戡亂建國總隊。
  (4)釋放政治犯。
  (5)解除報章雜志禁令。
  (6)撤銷特种刑事法庭。
  (7)通令停止特務活動。
  李宗仁以“代統”名義和親筆信指示參謀總長顧祝同,負責釋放張學良、楊虎城兩人,但蔣已把張學良押解台灣,軟禁在新竹上井溫泉。
  李宗仁派程思遠專程赴台与陳誠交涉,結果得到的只是蔣介石托陳誠之口向李宗仁傳達的訓示:
  “我們憲法所實行的是‘責任內閣制’,行政院長盡管由總統提請任命,但前者應向立法院負其責任,所以國家元首有什么決策,應提請行政院協商。”
  楊虎城由軍統特務秘密監禁在何處,外人不得知曉。李宗仁的命令對蔣介石的特務系統,形同廢紙,沒有蔣介石的手令,什么事情都辦不成。
  孫科內閣是以“舉党一致”自詡的“巨頭內閣”,它包攬了吳鐵城、陳立夫、朱家驊等太子系、政學系、CC派顯要領袖在內的各式人物,卻偏偏沒有桂系的人。李宗仁親赴上海与孫科晤談,要其速返南京,府院一致,共支危局,但未有結果。后來孫科在蔣授意下,于2月4日擅自將內閣遷往廣州。國民党當局出現了“一國三公”的局面,即溪口的蔣介石、南京的李宗仁和廣州的孫科。
  孫科率行政院到達廣州,要占用迎賓樓,便不客气地把戴季陶赶到條件較差的東園招待所。戴气憤不過,大罵孫科。他見國民党政府已是死亡在即,回天乏術,大批國民党軍政要員匆匆如喪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魚,紛紛逃往台灣,廣州城里亂作一團。有人勸戴去台灣,他十分堅決地說:“不必去!”他想共產党定會取得胜利,會統一中國,他以前接触過馬列主義,接触過共產党,他不相信共產党會把他怎么樣,決意离粵赴川,回老家去。當時他的儿子戴安國任交通部航空署長,已備好了專机,因气候惡劣未能成行。2月11日晚,戴季陶服安眠藥死去。
  戴季陶的把兄弟、稱戴為“畏友良師”的蔣介石聞耗悲痛,中夜唏噓,發出明令褒揚,謂戴季陶為“才識恢宏,勳尤懋著”云云。
  李宗仁決定采取以柔克剛之策,以虛怀若谷之舉,爭取輿論同情,拉攏中間力量,分化蔣、孫勢力。他首先竭盡全力把尚留在京的監察院院長于右任和立法院院長童冠賢爭取過來,仰賴于、童之襄助盡快使立、監兩院复會,以此向孫科的行政院施加壓力。又以“于此飄搖之際,肩起責任”相號召,召集在京國大代表餐敘。餐敘會上,李氏夫婦一唱一和,訴陳“苦衷”,以博“國代”對“代統”的同情和聲援。爾后又讓复會后的監察院及臨察委對孫科之“瀆職”提出彈劾。除此之外,李宗仁派黃紹竑、黃旭初攜帶李、白給粵籍軍人余漢謀、張發奎、薛岳等人的親筆函入穗。二黃積极活動,果然不辱使命,粵、桂兩系軍人開始盡釋前嫌握手言歡。新任海南區行政長官李漢魂受余、張、薛之托,專机飛漢与白晤面,隨后又轉京晉謁李宗仁。李當即命李漢魂為總統府參軍長。
  李宗仁又親自出馬,于2月20日飛往廣州,李態度謙恭,對孫科尤甚,左一個“拜望孫院長”,右一個“務請返京主持一切”,使孫科极為尷尬被動。李宗仁又驅車去薛岳官邸,与張發奎、余漢謀、薛岳等“敘舊言歡”。“南天王”陳濟棠做壽之際,李宗仁借机前往慶賀,手書“如岡如陵”壽屏一幅。陳濟棠被蔣介石搞垮之后,只存國民党中委空銜。然陳雖羽翼被翦,實權被奪,但在粵仍為一元勳,粵將余漢謀、徐景唐、李楊敬、李漢魂等都出其門下,李宗仁看准了這一點,同陳濟棠閉門深談。李請陳出任海南行政長官,接任李漢魂遺缺,陳慨然應允。粵將張發奎等一向同蔣有矛盾,同李宗仁极易合拍。
  李宗仁蒞穗2天,瓦解孫科在粵勢力的工作進行得頗為順手,粵籍大員紛紛附李,要孫返京。孫科不得不向李低頭,答應把行政院搬回京城。
  孫科在未返京之前,立、監兩院在李宗仁的默許下,開始對孫科群起責難,孫科与藍妮之顏料案又被舊話重提。待孫科灰溜溜從穗來京后,又受立、監兩院鳴鼓而攻,指責為“和平之障礙”、“民國以來最惡劣無能之內閣”等等。孫科無招架之力,乃于3月8日向李宗仁提出辭呈,孫閣至此倒台。
  蔣介石本來慫勇孫內閣南遷,現見輿論對孫不利,怕引火燒身,便見好就收,示意閻錫山出面“協調府院矛盾”,又暗示:繼任行政院長人選讓李自行決定。
  被解放軍圍困在太原的閻錫山看到這個机會,即指使在南京的太原綏靖公署主任楊愛源,在李宗仁面前巧于周旋,意圖是請李宗仁發表閻錫山為行政院長,李宗仁便命人打電報給閻錫山,稱閻名望很高,不敢以行政院長一職委屈。不久,李宗仁又打電報給閻錫山:“党國大事,諸待我公前來商決。”閻錫山正欲逃离太原,接電報后,任命了個5人小組負責太原所有事務,自己匆忙登上飛机去了南京。
  李宗仁同白崇禧几經商量,認為何應欽有利用之處,便竭力相邀何應欽出任行政院長。何應欽正在戰戰兢兢不敢拜命之時,蔣介石卻深知何應欽有利于他對桂系的控制,勸何組閣。于是何立即提出以蔣之親信黃少谷為行政院秘書長,表示愿接受蔣的監督。
  3月23日,何應欽正式就職,他回到家中,便有蔣邦特務頭子谷正綱在他家“恭候”多時,聲言要与何“好好談一談”。在此情況之下,何應欽對蔣奉命惟謹,動輒向蔣請示,不敢越雷池半步,李宗仁交辦的事,何閣卻無一實現。李宗仁向行政院提出免去參謀總長顧祝同職務,換由白崇禧繼任,何則向蔣請示。溪口复電:“參謀總長顧祝同不能動,白崇禧千万不可用。”李宗仁提出要把蔣運到台灣去的大量黃金拿出部分支配,何亦向蔣請示,得复電:“台灣金子李宗仁不能管”,何都不敢違命,白崇禧憤而怨何“為人懦弱,沒有魄力”。何反唇相譏說:“你們不怕同蔣介石鬧翻,我卻不能這樣。”
  李宗仁悉心組織顏惠慶、章士釗、邵力子、江庸4位老人為“上海人民和平代表團”,在桂系人員黃啟漢的陪同下北上。李宗仁讓黃啟漢攜帶他給毛澤東的親筆信,并囑口頭向中共領導人轉達6點意見:
  (1)希望能實現全面和平,倘有局部反對,再合力以政治、軍事力量對付之。
  (2)和談以毛澤東提出的8項原則為基礎,但戰犯問題之處理,最好留待新政府成立之后。
  (3)絕不期望以外援進行內戰,只要答應進行和談,可作公開聲明。
  (4)希望能及早派定代表,開始商討和平方案。
  (5)對蔣介石本人如認為他留在國內于和談有礙,可提出使之出國。
  (6)對國際關系,希望中國成為美、蘇友好關系的橋梁,不希望依附一國反對另一國,美、蘇兩國的友誼,均須爭取。
  代表團到北平后,又專程赴西柏坡,拜訪毛澤東。毛澤東對李宗仁愿与中共就和談進行協商的姿態抱歡迎態度。
  2月底,代表團帶著毛澤東給李宗仁的信南旋。毛澤東要他們轉告李宗仁:“中共方面對他上台后有無實際謀和能力最初是很抱疑問的,現在和談之門既啟,能否成功則取決于南京國民党政府是否真正能以民族利益為重,以人民利益為重。如果李、白果有反蔣、反美、接受中共方面8項要求的真意,即應迅速与蔣分裂,逮捕蔣之嫡系將領顧祝同、湯恩伯、俞濟時、陳大慶及特務頭子毛人鳳、鄭介民、葉秀峰、郭紫峰、毛森等人,方能站穩腳跟,進行和談。否則李、白不扣复興、CC,結果必為复興、CC暗算,弄得身敗名裂,兩頭失踏,中間道路是万万走不通的。”
  但李宗仁的和談目的是延緩共軍進攻,阻止中共渡江,留下半壁江山給自己經營,日后徐圖再舉。他對其部屬說:“我要做到划江而治,共產党總滿意了吧?只要東南半壁得以保全,我們就有辦法了。”蔣介石為了防止把桂系逼上与中共妥協之路,頻頻請人向李、白遞言:只要李、白能“站穩本党立場”,与蔣目標一致、行動一致,蔣當竭力贊助李代總統備戰謀和,自己則“愿意和平,愿意終老還鄉”。蔣、李、白“備戰謀和”是一致的,李、白演出了雙簧戲,李宗仁在台上信誓旦旦主和,白崇禧在台下擴軍備戰。
  何應欽就職次日,行政院召開政務會議,議決由張治中、邵力子、黃紹竑、章士釗、李蒸(后又加入劉斐)為代表組織南京政府和談代表團,推張治中為首席代表,其余為隨團工作人員、顧問等。何應欽又召集會議研究了和談腹案等重大問題,寫成一個腹案,作為和談依据。國防部也依次拿出了一個“對于國共停戰協定最低限度之要求”。此腹案由張治中帶至溪口向蔣介石匯報,得蔣首肯。爾后由李宗仁提議在南京成立“和談指導委員會”,以李宗仁、何應欽、于右任、居正、張群、吳鐵城、孫科、吳忠信、朱家驊、徐永昌、童冠賢為委員。3月下旬,中共方面也發表了和談代表團名單,以周恩來為首席代表,其成員有林伯渠、林彪、葉劍英、李維漢等,并确定了談判日期。4月1日南京政府代表團及其隨員、秘書以及顧問屈武等一行20人飛往北平。
  人民解放軍的力量日益壯大,1949年初,中共中央對部隊進行了改編,將西北、中原、華東、東北野戰軍改為第一、二、三、四野戰軍。改編后的人民軍隊為:
  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  毛澤東
  副主席     朱 德 劉少奇 周恩來 彭德怀
  總參謀長    周恩來
  總政治部主任  劉少奇
  副總參謀長   聶榮臻 葉劍英
  總政治部副主任 傅 鐘
  秘書長     楊尚昆
  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司令  朱 德
  副總司令    彭德怀
  參謀長     葉劍英
  第一野戰軍
    司令員兼政委  彭德怀  第一副司令員 張宗遜
    第二副司令員  趙壽山  參謀長    閻揆要
    政治部主任   甘泗淇
    轄第一、二兵團
  第二野戰軍
    司令員     劉伯承  政 委  鄧小平
    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 張際春  參謀長  李 達
    轄第三、四、五兵團
  第三野戰軍
    司令員兼政委  陳 毅
    副司令員兼第二副政委 粟裕
    第一副政委   譚震林  參謀長 張 震
    政治部主任   唐 亮
    轄第七、八、九、十兵團
  第四野戰軍
    司令員   林 彪  第一政委 羅榮桓
    第二政委  鄧子恢  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 譚政
    第一參謀長 肖 克  第二參謀長   趙爾陸
    轄第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八、十九、二十兵團、
  鐵道兵團,其中第十八、十九、二十兵團、鐵道兵團為總部直屬。
  地方部隊
  西北軍區
    司令員  賀 龍  政 委 習仲勳
    副司令員 王維舟  參謀長 張經武
  東北軍區
    司令員兼政委 高 崗 副政委   李富春
    參謀長    伍修權 政治部主任 周 桓
  華北軍區
    司令員    聶榮臻 政 委   薄一波
    副司令員   徐向前 參謀長   唐延杰
    政治部主任  羅瑞卿
  華東軍區
    司令員   陳 毅 政 委   饒漱石
    副司令員  粟 裕 張云逸   副政委 譚震林
    政治部主任 舒 同
  華中軍區
    司令員   林 彪  第一政委 羅榮桓
    第二政委 鄧子恢 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 譚 政
    參謀長   肖 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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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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