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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三兄弟投友遇寇 鯊魚頭攔路逢強


  
  好鐵純鋼捻好釘,
  精兵強將筑長城。
  隊內混入害群馬,
  四分五裂事難成。

  蕭朝貴和錢江扮成轎夫,抬著神甫梁發,馮云山扮成梁發的隨從,想要混出廣州。几個人提心吊膽,生怕發生意外,結果,一路平安無事,很順利地出了西關。
  梁發下了轎,拉住蕭、錢二人的手說:“這是主的安排,那穌的保佑,愿你們早日接受洗禮,加入基督教!”馮云山、錢江和蕭朝貴一再致謝,然后,放開大步,直奔花縣而去。他們商量好了,都投奔洪秀全家去,一為躲避災禍,二為商量今后的大事。神甫梁發目送他們一程,然后換上自己的轎夫,抬著他回教會不提。
  說到這里,還要把張大發的事情做個交待。昨天晚上,他領人回到知府衙門,向劉潯稟報了追捕錢、蕭二人的經過。劉潯怕把事情鬧大,急忙坐上轎子去見總督耆英。耆英听了,大發雷霆,罵劉潯是個廢物。可是,他也不敢得罪洋人和傳教士,就拿升平社學出气,傳令把升平社學封了,又拿了几個小頭領問了罪。升平社學的民眾,一時群龍無首,只好暫時隱蔽起來。耆英又派出大批密探,捉拿蕭朝貴和錢江歸案。其實,他們白鬧騰了,錢江和蕭朝貴早已脫离了險地。
  再說馮云山、錢江、蕭朝貴三人,他們不敢走大道,繞山越岭而行,一口气儿走到中午。馮云山見錢江實在走不動了,這才收住腳步。三個人抬頭一看:這里山巒重疊,怪石橫生,古樹參天,十分僻靜。馮云山說:“此地名叫駐馬坡。再翻過一架大山,就是官祿布村了。”說罷,三個人進了竹林,坐在一棵古樹下休息。蕭朝貴利用這個机會,把所遭遇的事情講了一遍,然后又向錢江述說了洪秀全和馮云山的為人。錢江說:“久聞哥哥大名,但愿早日相見!”弟兄三人正在休息,猛听得“嗒嗒嗒嗒”傳來馬蹄響動。三人大吃一惊,急忙站起身來觀看:但見順著狹谷來了一支馬隊,足有三十多人。馬隊后面還押著几輛馬車,車上裝著箱子、网籃、大小包袱,看樣子還有米面吃食。這三十來人都騎著馬,年紀、衣著各有不同。蕭朝貴看著看著,禁不住笑了。為什么?他見這些人有穿長袍短褂的,有穿戲裝蟒袍的,有穿花花綠綠女人服裝的,還有的人披著和尚的袈裟……真是奇形怪狀,丑態百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為首的一匹大白馬上端坐一人,身高不足六尺。在他的身后,有匹大青騾子,上邊坐著一個矬小子,這家伙長得粗鼓墩墩,离遠看好像一口大缸。眨眼間,這支馬隊來到駐馬坡前。為首的那個人向大家一擺手,馬隊全站住了。為首的那人說:“天挺熱的,弟兄們,下馬,到竹林里休息休息!”一聲令下,這些人真听指揮,“刷!”全都跳下馬來,邁步進了竹林。
  蕭朝貴等三個人,站在竹林里緊緊盯著這一幫人,他們越走越近,模樣長相都看得清清楚楚了。只見那個騎白馬的,長著一張黑黝黝的面皮,兩道刷子眉,一對小眼睛,別看他眼睛不大,卻射出兩道賊光;凸鼻梁、方海口、燕尾胡須,看歲數只有三十挂零;敞怀赤臂,露出一身黑色腱子肉;頭上戴著寬邊草帽,頂門上扎著英雄結,左右兩根飄帶繡著五蝠捧壽,身穿寶藍色短褂,挽著白袖邊儿,腰中系根象牙涼帶,左肋下挂著一口翹尖儿壓把鬼頭刀,絳紫色的中衣,蹬著一雙抓地虎四喜快靴,手腕子上挂著馬鞭。這家伙滿臉橫肉,傲气十足,走起道來一擺三晃,倒有些英雄气概。那個騎青騾子的,緊緊跟在他的后面,走起路來,就像安上兩條短腿的石輥子,圓乎乎的,腦袋像個蹲在腔子上的大肉球,光著頭,頭上長著兩個肉包,冷眼一看,好像長著兩只短犄角;餅子臉,一對小耗子眼,鷹勾鼻子,薄片嘴,嘴角往下茸拉著,臉上還有二十几顆淺白麻子,披著一件和尚袈裟,大紅中衣,一條褲腿長,一條褲腿短,腰里別著一把鑄鐵大寶劍。真好像登岸的海怪,出世的妖魔,實在是太難看了。
  這幫人走進竹林,正好看見馮云山弟兄三人。那為首的人把草帽摘下來,扇了几下,二目放著賊光,狡猾地說:“嗯?在這儿遇到三只綿羊。弟兄們,順手把他們洗一洗!”“是!”他說的“洗一洗”是做賊的行話,說白了就是“搶”。有兩個小伙子,每人手里都拎著把刀,賊眉鼠眼,來到馮云山他們面前喝道:“站起來,把臉轉過去,把手舉起來!”三個人一看,心里話:真倒霉!這叫剛出龍潭,又入虎穴,偏偏遇上土匪了!蕭朝貴性如烈火,能吃這套嗎?他“騰”一下站起身來,想要還手。馮云山怕出意外,赶緊過來拉住,對這伙人一抱拳,滿臉賠笑地說:“各位弟兄們,大家抬抬手吧!我們三個是過路行人,囊中沒有分文。實不相瞞,一天還沒吃東西呢!請各位關照關照。哈哈哈哈,我這廂有禮了。”馮云山這么做,可不是怕他們,這叫識時務者為俊杰。可是,遇上吃生米的了,他們一點儿也不開面儿。這兩個小賊把眼珠子一瞪,喝道:“廢話少說!轉過去,實在沒有錢,就把衣服扒下來!”說著,就要動手。蕭朝貴火往上撞,伸手把馮云山推到一旁,面對群賊,一陣冷笑:“這是誰給立的規矩?爺爺我一天沒吃東西了,兜里也沒錢,請把你們的東西給我留下吧!”“唉呀!”群賊一听,這好啊,還要搶我們!兩個小賊急了,掄刀就剁。
  書中代言:這伙人都是兩廣一帶天地會的。天地會又叫三合會、三點會,是清代民間的秘密組織,以“反清复明”為宗旨。因明太祖年號洪武,對內則稱“洪門”。“三點會”就是根据“洪”字偏旁的“三點水”而起的。它的支派很多,像小刀會、紅線會、哥老會都是天地會的旁支;成分也很复雜,多為農民、手工業工人、城鄉勞動者,還有無業游民。因為滿清王朝腐敗透頂、民不聊生,逼得他們傾家蕩產、家敗人亡、走投無路,就參加了這种組織。他們公開殺官奪府,反對滿清,這是積极的一面;但是,這种組織目光短淺,缺乏遠大理想,沒有嚴密的組織,更缺乏紀律性,好像一盤散沙。后來,有些土匪、海盜也混了進來,混水摸魚,人員更是長短不齊。廣東三合會組織較大,有五個頭領,總頭領叫洪大全。以下有大鯉魚田方、鯊魚頭張嘉祥、大頭羊張釗、滿天星和黎柱。這五個頭領互不服气,自立山頭,每人手下都有一伙人。有時因分贓不均還進行械斗。但對待官府,他們的目標還是一致的。
  就拿鯊魚頭張嘉祥來說,便是最坏的一個家伙。他雖是農民出身,也受過苦,但品質相當惡劣。他羡慕那些財主官僚的糜爛生活,他參加三合會的目的原是躲避官府的通緝,找個保護傘。也可以說,是鑽進革命組織的一只蛀虫。這家伙進了三合會后,心怀叵測,總想獨攬大權,由他一個人說了算,給三合會造成很大混亂。他与大頭羊張劊臭味相投,左右不离。這個家伙最近跟總頭領洪大全發生了爭執。張嘉祥一气之下与大頭羊張劊拉一伙人,撤了出來。他們開始帶了五百多人,后來因分贓不均,离心离德,各自散去,才剩下三十來人。他們已變成了土匪,走到哪儿搶到哪儿,什么坏事都干。昨天,這伙人走到一個村子,叫靠山寨。張嘉祥和張劊一看,這個寨子有四五十戶人家,很富裕,就大肆搶劫。他們砸了一家當舖,搶了几家土財主,鬧了個滿載而歸。車上裝的那些東西,就是剛搶來的。
  閒話休提。蕭朝貴一看兩名賊人掄刀砍來,忙閃身撤步,接架相還,与他們戰在一處。這兩個小賊哪是蕭朝貴的對手,几個回合,就被蕭朝貴打翻在地,大頭羊張劊二看,把禿腦袋一扑棱,“呵!他媽的,遇上吃生米的了。張大哥,我過去試試。”張嘉祥點頭同意:“把他給我廢了!”大頭羊“鏘鋃”一聲,把鑄鐵寶劍拽出來,腆著草包肚子,晃著羅圈儿腿,沖著蕭朝貴翻著怪眼喝道:“我說小子,可認識爺爺大頭羊張釗嗎?那位就是我哥哥鯊魚頭張嘉祥。你他媽的打听打听,我們哥們儿在兩廣一帶跺一跺腳,州城府縣都亂顫哪!就憑你這無名鼠輩,還想反抗?是不是活膩味了?張爺爺打發你去找閻老五吧!”
  蕭朝貴一听,嚇了一跳。心里說:原來不是一般的土匪呀!張嘉祥這個名字,我可听說過,他在這一帶很有名气,連官府也懼他三分!沒想到今天在這儿碰上了!蕭朝貴心里很不痛快,暗道:你們三合會怎么干這种事情?見誰就搶誰,這不純粹是土匪嗎?
  正在這時,張劊舉起寶劍,奔蕭朝貴面門刺來。蕭朝貴一側身,把劍躲過去。接著,使了個“金絲纏腕”,空中奪劍。張劊急忙把劍抽回,又奔蕭朝貴的雙腳砍來。朝貴將身一縱,把劍躲過。兩個人躥蹦跳躍,戰在一處,殺了個難解難分。
  張嘉祥在旁邊撇著嘴看著,越看越生气。他猛然喊了一聲:“喂!兄弟,你他媽怎么變成飯桶了?對付一個土包子,還用廢這么大勁儿嗎?是不是酒喝多了?快退下去,把他交給我!”“哎!”大頭羊答應一聲,打個踮步,跳出圈外,滿臉淌著汗水,來到張嘉祥面前說:“張哥,這個小子腦袋不好剃!”張嘉祥冷笑一聲:“是嗎?我給他剃剃看!”說到這儿,他把頭上的草帽往旁邊一扔,緊了緊板帶,蹬了蹬靴子,一伸手就把翹尖儿壓把鬼頭刀拽出來,一打踮步,到在蕭朝貴面前,掄刀就剁,蕭朝貴知道這小子厲害,可是,到了現在,只有和他拼了。蕭朝貴和張嘉祥一交手,就感到自己力不從心了,累得他熱汗直淌,气喘吁吁,只有招架之功,無有還手之力,眼看就不行了。這倒不是蕭朝貴的武藝不精。您想,他們走了六十多里的長途,已經夠乏的了;再加上沒有用飯,首先在体力上就吃了虧。尤其這個張嘉祥,武藝出眾,极難對付,所以蕭朝貴就占了下風。
  再說馮云山和錢江,他倆眼看蕭朝貴要吃虧,急忙拾掇衣服,赶過來參戰,三個人一齊對付張嘉祥。群匪一看,可不干了,各舞兵刃,就要動手。
  正在這個緊急關頭,就听有人高喊:“呔!小子們休要猖狂!云山、朝貴二位兄弟,莫要害怕,小兄來了!”三個人听了,虛晃一招跳出圈外,舉目觀瞧:喲!從山坡上跑來十几個人,其中還有一個女的。為首的是兩條大漢,身高足有六尺挂零,一個臉黑,一個臉紅,都是四方大臉,体格健壯,每人手中拿著一條鑌鐵棍。后邊那些人各拿刀槍棍棒,什么武器都有。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位女人:個頭不高,長得小巧玲瓏,頭上戴大紅緞子軟包中,前邊打著蝴蝶扣,渾身上下火炭紅,腰里扎著綠綢水裙,散著褲腳,一雙大腳片,圓臉膛,紅扑扑的面皮,一字眉,月牙眼,二目放光,年紀也就是二十二三歲,手中提著一對柳葉雙刀。馮云山看罷大喜,把腿一拍:“唉喲!妹子,你們來得正好。二位哥哥,快助弟等一臂之力!”
  來的都是誰呢?那個女的名叫洪宣嬌。那兩位使棍的大個子,一位叫洪仁發,一位叫洪仁達。他們都是洪秀全的親兄妹,就住在西山坡下不遠的官祿布村。洪秀全共兄弟姐妹五人,長兄洪仁發,次兄洪仁達,三姐洪希英,洪秀全行四,老妹妹是洪宣嬌。在那個朝代,一般人都會點武藝。尤其是在兩廣一帶的山里,盜賊、土匪經常出沒,要不會兩下子武術,就要吃虧。因此,無論男女,都要習武。老洪家也不例外。洪仁發和洪仁達,兩臂一晃,都有四百斤的力量,舉礅子,扔石鎖,善使擯鐵大棍。別看他哥倆是庄稼人,沒受過高人指點,可要動起手來,十個八個的,還不是他倆的對手。洪宣嬌今年二十三歲了,還沒結婚。在那個年代,真是罕見!洪宣嬌為什么不結婚呢?她雖是個女孩子,卻是男人性格,好打好斗。自幼就愛武藝,跟洪仁發、洪仁達學了不少武術,平日里躥蹦跳躍,使槍弄棒,家人不但不反對,反而大力支持。天長日久,練就了一身好武藝。洪宣嬌還有一副俠肝義膽,專愛管不平之事。因此,人們給她送個別號叫“山村女俠”。這個名字,放在她的身上是當之無愧的。后文書要講洪秀全創立拜上帝會,建立太平天國,洪宣嬌就成為太平天國第一位帶兵的女將軍。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那么,洪宣嬌他們是怎么來的呢?原來,洪仁發,洪仁達和洪宣嬌兄妹三人正在村中練武。洪仁發練了一會儿,就有些膩味了。洪仁達提出到駐馬坡溜達溜達。有几個本村的小伙子高興地說:“我們也去。”洪仁發笑著說:“誰去都行。可有一個條件,咱們跑著去,誰要先跑到駐馬坡上,為第一名,大家請他吃肉,誰要落到后邊,就餓他一頓。你們說怎么樣?”“同意。”“同意。”洪宣嬌也喊著要去。洪仁達笑著說:“一個姑娘家,跟著鬧騰什么?這都是大老爺們儿的事儿。”洪宣嬌生來就是男人的性格,武藝更不比他們差,怎能服气?她听了此話,臉都急紅了:“大哥,別小看我,我要是跑到后邊,照樣挨罰。你們吃肉,我餓肚子還不成嗎?”洪仁達只好點頭同意。接著,洪仁發喊一聲:“走!”這十几個人往下一哈腰,跑出村子,順著大道,朝駐馬坡跑去。洪宣嬌真給二位哥哥作臉,跑出村子不遠,就把村里那些小伙子超過去了。接著,又追過了洪仁發和洪仁達,一口气儿跑到駐馬坡頂。她站在坡頂,气不長喘,面不改色,用手攏了一下鬢發,用雙手合個喇叭往下喊道:“大哥、二哥快跑,后邊快追上了!”洪仁發和洪仁達一听妹妹喊他們快跑,一邊回頭,一邊加快了腳步,好不容易爬上了坡頂,結果累得都上气儿不接下气儿了,他倆這才服了妹妹。待后邊那些小伙子陸續跑來時,洪仁發就提出坐在坡頂休息一會儿,然后再回去買肉飽餐一頓。大家正坐在坡頂,七嘴八舌地議論吃肉,就听駐馬坡下的青竹林里傳來喊殺之聲。仔細一看,林中刀光閃閃,好像有人格斗。洪仁發說:“走,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說著,大家站起身來,奔青竹林跑來。他們一口气儿跑到青竹林旁,往里一看,洪仁發大吃一惊:“唉呀,那不是蕭朝貴和馮云山嗎?”這才大喊一聲,赶來解圍。當下,眾人相見,顧不得攀談經過,洪氏弟兄手掄大棍,就要動手。洪宣嬌手擺雙刀,把兩位哥哥攔住。然后,轉過來問馮云山和蕭朝貴:“你們与什么人動武?”蕭朝貴說:“土匪,三合會的。”
  洪宣嬌雖系女流,但她很有見識;性格雖粗一些,但是粗中有細。她一看對方共有三十多人,手里拿的都是長短兩件家什,一個個猶如凶神下界,又像剛出山的餓狼,就認為不該輕易招惹他們。尤其兩位哥哥,性如烈火,粗魯莽撞,真要動起手來,就不要命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那可不是鬧著玩的,人命關天嘛!她把兩位哥哥攔住,轉身來到張嘉祥的面前:“請問這位,你是頭領嗎?”張嘉祥撤步抽身,把刀一壓,上一眼,下一眼,看看洪宣嬌:“嗯!我就是頭領。姑娘,你要干什么?”洪宣嬌說:“你這是何必呢?咱們都是大清國的人,你走你的陽關道,他走他的獨木橋,誰跟誰也沒有冤仇。用得著拿刀動槍的嗎?一旦把人傷了,惊動了官府,你我雙方都沒好處。這樣吧,看在我們庄戶人家的分儿上,拉倒了吧!”
  張嘉祥听了這一席話,暗自想道:你這丫頭片子,真會說話。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算完事儿了?哼,我們什么也沒得著,還鬧了一肚子气,能完得了嗎?想到這儿,他把眼睛一瞪,冷笑著說:“嘿嘿嘿嘿!黃毛丫頭,你說得倒輕巧!哼,絕不能就這樣便宜了他們。說句難听的話,叫‘賊不走空’。我們沒得到東西,不能走!”洪宣嬌听了,一陣冷笑,“喲,敢情你們是賊呀!看你說的,還真怪可怜呢!看你那樣子,像几天沒打著食吃了吧?你若缺錢花的話,姑娘我就賞給你點儿!”
  洪宣嬌說著話,伸手從衣兜里掏出一枚銅錢。“當啷!”順手扔到地上說:“快揀起來吧!你是買房子,還是置地,隨便吧!”
  張嘉祥是個賊里不要的家伙,在弟兄們跟前淨說上句儿。闖蕩江湖這么多年,向來都沒把誰看在眼里,他哪能容得一個青年女子這樣羞辱他呢?簡直比罵他八輩祖宗還厲害!把他气得,連眼珠子都快冒出來了。他扯開嗓子大叫。“哇呀呀呀,气死我也!黃毛丫頭,我叫你耍貧嘴,看爺爺的刀吧!要不給你點儿顏色看看,你也不知道馬王爺三只眼!”
  大頭羊張釗方才沒有揀著便宜,心里很窩火,打算找個面子。他欺負洪宣嬌是個女子,急忙把張嘉祥攔住說:“張哥,殺雞焉用宰牛刀,把她交給我得了!”說罷,掄起寶劍就奔洪宣嬌刺來。
  洪宣嬌早有准備,一看那肉輥子跳跳躦躦奔著自己滾來,便手擺柳葉雙刀,接架相還,与大頭羊張劊戰在一處。洪宣嬌身軀嬌健,躥蹦敏捷,雙刀飛舞,刀刀不离大頭羊的后腦勺儿。大頭羊張劊粗鼓墩墩,比熊還笨,個子又矮,在洪宣嬌的刀下,滾來滾去。打了六七個照面儿,只听“喀嚓”一聲,洪宣嬌的一把柳葉刀,就砍在了大頭羊的禿腦袋上,頓時鮮血迸流。
  大頭羊的腦袋掉了嗎?不是。咱們不是說過,他的禿腦袋上長了兩個肉包嗎?离遠看好像一對犄角似的。他這兩個肉包,被洪宣嬌一刀全梟掉了,把大頭羊疼得嗷嗷直叫。他不敢再戰,嘰哩咕嚕,滾回本隊。張嘉祥在旁邊一看:“唉喲!”丫頭片子,我真沒看透,你還真有兩下子。來來來,某家和你大戰三百合!”張嘉祥一晃壓把鬼頭刀,一踮雙腳,躥到洪宣嬌的面前,照洪宣嬌頭上便剁。
  洪宣嬌急忙往旁邊躲閃,用左手刀把張嘉祥的鬼頭刀架住,用右手刀直刺張嘉祥的左肋。張嘉祥抽刀轉身,把刀躲過去,一甩鬼頭刀,直奔洪宣嬌的雙腿砍來。洪宣嬌雙足點地,往空中一縱,張嘉祥的刀就砍空了。洪宣嬌把左手腕子一翻,那口柳葉刀奔著張嘉祥的面門就點。張嘉祥赶緊把腦袋一扑棱,把洪宣嬌的刀躲開。就這樣來來往往,互不相讓,殺在了一處。
  俗話說:“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洪仁發和洪仁達恐怕妹妹吃虧,大喊一聲:“小妹不要慌張,哥哥幫你來了!”說罷,手掄大棍沖了上來。兄妹三人与張嘉祥戰在一處,兩條鑌鐵大棍,兩把柳葉鋼刀,把張嘉祥困在當中。
  張嘉祥只气得哇哇直叫,使盡了全身本領,奮戰三人。他的武藝雖然不錯,但好漢架不住人多,打著打著,招數就亂了,累得他熱汗直流,气喘吁吁。一時沒注意,就被洪仁發的棍子打在他屁股上。這一棍子可夠重的,把張嘉祥打得“媽呀”一聲,摔倒在地,刀也撒手了。
  可巧,他正摔在蕭朝貴面前。蕭朝貴恨透了他,急忙哈腰把他的鬼頭刀揀起來,對准張嘉祥的腦袋就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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