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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于金萍救將醫傷疾 于天慶替妹聯姻緣


  小將軍常胜,奉命攻打台坪府,結果受傷落荒,摔下馬來,人事不省。幸虧遇上個武生公子,才將他搭救回庄。
  書中暗表:這個武生公子,就住在附近的于家庄內。他姓于,叫于天慶。父親外號三手將,名叫于化龍。他還有個妹妹,叫于金萍。這老于家父子,不但武藝高強,而且家道富豪,是本地的財主。想當年,三手大將于化龍,也曾在元順帝手下稱臣,任過洛陽道總兵之職。后來,他見元順帝昏庸無道,一賭气辭官不做,回歸故里。之后,老伴儿去世。他怕儿女受气,沒再續弦。
  那年頭儿,刀兵四起,混亂不堪。尤其僻壤窮鄉,今日你來,明日他往,土匪流寇,比比皆是。為保平安,經鄉親父老再三懇求,于化龍才出任聯庄會長,把附近二十七個村子聯合起來,抽出青壯人員,習練拳腳。得空時,于化龍親自指教;沒空時,就由于天慶訓練。今日,正在樹林中練武,不期碰上了小將軍常胜。
  書接前文。于天慶吩咐一聲,將常胜抬回府中。
  這個于天慶,今年二十三歲,尚未娶親。他獨住一處跨院,房子十分寬綽。
  于天慶回到府內,命庄客把常胜的戰馬拴好,將常胜抬到自己床上,他自己淨面洗手,寬去外衣,高挽袖子,讓庄客幫忙,就把常胜的征衣扒下。
  于天慶定睛一看,見他的肩頭和脖頸上,有紫色傷痕,而且腫起老高。看罷,忙扭頭對庄客說道:“快將我爹爹請來!”
  庄客說道:“少爺,老爺不在家中,到靈谷寺訪友去了。”
  “喲,坏了!”于天慶一抖摟雙手,心中暗想,要治這种傷,除了爹爹,自己不會呀!若再耽擱下去,他的性命就難保了。這該怎么辦呢?他想著,想著,忽然眼睛一亮,有了主意,啥,我怎么糊涂了?這种傷疾,除了爹爹之外,還有一人會治——那就是我妹妹于金萍。想到這儿,他疾步奔后宅而去。
  書中交待:于金萍今年一十九歲,不僅人才出眾,而且武藝超群。胯下馬,掌中槍,那也是勇冠三軍啊!她是個老姑娘,爹爹疼著她,哥哥寵著她,因此,非常任性。
  這陣儿,于金萍正跟丫環、婆子在院中乘涼,忽听腳步聲響。她一抬頭,見哥哥快步走來。姑娘赶緊起身,見禮已畢,問道:“哥哥,看你這樣匆匆忙忙,有何事干?”
  于天慶說道:“妹妹,快快快,我求你點儿事。”
  “什么事,慌里慌張的?”
  “妹妹非知。”于天慶簡單說道,“剛才,我到樹林練武,遇見一個小伙子,昏迷在路旁。我仔細察看,知他中了暗器。我把他抬回府來,本想讓爹爹治療,誰料他外出訪友去了。妹妹,這人命關天的大事,你可得幫忙。”
  于金萍一听,“唰”把臉就沉了下來。她把眉毛一挑,生气地說道:“哥哥,有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知道這個人是好是歹?哥哥,你從哪儿抬來的,再放到哪儿去,省得招惹麻煩。”
  “妹妹!”于天慶一听,更加著急地說道,“你怎能講出這种話來?爹爹常說,‘救人一命,胜造七級浮圖。’咱們行武人家,講的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哪有見死不救之理呢?妹妹,行行好吧,快跟我走!”
  “這……”于金萍略一思索,問道,“哥哥,這個人多大歲數?”
  “嗯,二十左右吧!”
  姑娘听罷,把臉一紅,說道:“哥哥,常言說,‘男女授受不親。’我怎么能為陌生的男子治傷呢?”
  “哎喲!眼下是磨盤壓手,還顧得了那么多說道?”
  于金萍無奈,讓丫環拎上藥箱,跟隨哥哥來到前屋。
  于金萍來到床前,仔細一瞧,明白了,心里說,喲,這不是五毒梅花針傷的嗎?哎,這是咱自己人打的呀!于是,不由愣在一旁。看看哥哥,不想動手。
  于天慶挺著急,埋怨地說道:“妹妹,你呆什么?再不快治,一會儿就沒救了。快,伸手吧!”
  姑娘無奈,淨過雙手,這才打開藥箱。
  書中交待:于金萍這個藥箱內,什么小刀子、小剪子、小鉤子、小鑷子,藥片子、藥丸子、藥面子、藥丹子、藥瓶子、藥包子、藥罐子、藥盒子,那真是應有盡有。有治外傷的,也有治內傷的。練武的家庭,可离不開這個。
  于金萍打開藥箱,操起一把鴨嘴形的小鉗子,伸出雙指,輕輕摁住常胜的肩胛,然后用鉗子叼出梅花毒針。接著,又把脖頸的毒針拔出。再看受傷之處,露出兩個小黑窟窿,往外直淌黃水。姑娘又往傷口上上了金瘡散,拔毒膏,還給他灌下兩顆解毒丸。一切料理已畢,姑娘這才淨手淨面,沖著于天慶說道:“哥哥,沒事了。”
  “喲!”于天慶又惊又喜,“這就沒事了?”
  “嗯,他傷的不是致命之處。再說,時間又不太長。呆一會儿,就能蘇醒過來。幸好,身上也留不下殘跡。”
  “噢,那可太好了。”
  這藥可真靈驗。沒過兩盞茶的工夫,藥力散開,常胜就漸漸蘇醒過來。他睜眼一看,見一男一女守在床頭,他們身后還有不少百姓,自己躺在一問陌生的屋子里。他不知這是什么地方,用心回憶方才的作戰情景。想著,想著,明白了,啊,一定是我受了重傷,這家人把我搭救了。想到這儿,翻身下床,忙說道:“恩公在上,在下給恩公叩頭!”說著話,就要撩衣下跪。
  于天慶急忙將他攔住,說道:“別別別。咱們歲數差不多,可別這樣。”
  常胜与于天慶交言搭話,于金萍偷眼一看,不覺芳心亂跳。她知自己在此不便,忙一擺手,帶丫環走出屋去。
  于金萍走到院內,抬頭一看:樹上挂著一匹白龍戰馬,鳥翅環上還挂著一條銀槍。姑娘看罷,心中一怔,看來,受傷之人是員大將。可是,他從哪儿來呢?這真是“惺惺相惜,英雄相愛”。姑娘想到此處,臉上泛出了紅潤。可是,她又不便多問。略停片刻,她對丫環悄聲囑咐道:“你留在這儿,听听這個人是誰,從哪儿來的,干什么來了,等打听明白,隨時向我稟報。”
  “是!”
  小丫環在屋外盜听,姑娘回奔后宅,等候音信不提。
  這時,有人向于天慶報道:“老爺訪友歸來!”
  于天慶一听,急忙迎上前去,拽住爹爹的雙手,笑著說道:“爹,咱家來客人了,我還沒顧得問他是誰。快走,你去看看吧!”
  于化龍問道:“哪儿來的?”
  “不知道。是這么回事——”接著,于天慶就把剛才的經過述說了一番。
  于化龍听罷,也感到心疑。他隨儿子來到屋里,抬頭一看,對面站著個漂亮的小伙子。五官相貌,十分英俊,儀表堂堂,落落大方。
  于化龍分賓主落座,便問常胜的家鄉、名姓。因為人家是救命的恩公,常胜也不隱瞞,便實話實講。
  于化龍听罷,把大腿一拍,惊喜地說道:“哎呀,原來是貴客臨門哪!失敬,失敬。”
  于天慶也說道:“有道是千里有緣來相會,這事可太巧了。”說到此處,忙沖外邊喊話,“喂,准備酒席!”
  于化龍父子將常胜領到席前,熱情款待。席間,于化龍問道:“常將軍,你從何而來?”
  常胜見問,就把怎樣攻打台坪府,怎樣戰敗孟九公,怎么大戰孟玉環,怎樣不幸中暗器,怎么落荒敗下陣,等等諸事,如實地述說了一遍。
  于化龍恍然大悟,說道:“噢,原來是孟玉環打的。啊呀,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哈哈哈哈!”
  常胜一听,不解其詳。初次相見,又不好多問。因此,只好不搭話茬儿。
  哎,正在這時,突然跑來一個婆子,撩起帘攏,直沖老頭儿擺手。那意思是,請老頭儿出去一趟。
  于化龍不知何事,對常胜說道:“夫陪,失陪,我去去就來。”說罷,走出門去。
  那婆子見老爺出門,忙把他領到僻靜之處,說道:“老人家,快到后宅看看去吧!不知為什么,姑娘突然像中了瘋魔一般,大哭起來。任憑大家苦心相勸,也無濟于事。光哭還不算,后來,姑娘把抽箱拉開,拿出剪刀,非要自殺不可!”
  “噢,這是為何?”
  “不知道啊,問她她也不說。我們拉不住,您快看看去吧!”
  “哎呀!”于化龍听罷,非常生气,心里說:哼,都怪我把她慣坏了!女孩子家,撒嬌耍賴,情有可原,你不該尋死覓活呀!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于化龍邊想邊往前走,剛走到姑娘的繡房跟前,就听屋內傳來“辟里啪啦”的響聲。他赶緊進屋一看:好嗎!但只見桌子也翻了,板凳也倒了,茶壺、茶碗也摔了。姑娘披頭散發,手里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剪刀,站在人群之中。三個丫環拉著她的腕子,兩個婆子摟著她的腰,正在屋里折騰呢!
  于化龍一看,把臉往下一耷拉,陰沉沉地說道:“嗯!金萍,這成何体統,你還懂不懂家規?”
  俗話說:“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老頭儿一說話,立時屋里就肅靜下來。丫環、婆子往左右一閃,“當啷”一聲,姑娘的剪刀落地。
  于金萍看了看爹爹,一跺雙腳,賭气坐在床上,又放聲痛哭起來。任憑你怎么勸說,她還是嚎啕不止。
  老頭儿一看,搬了把椅子,坐在金萍對面,問道:“儿啊,為父出門訪友,難道你哥哥欺負你了?”
  姑娘不說話。
  于化龍又問道:“難道丫環、婆子惹你生气了?”
  姑娘還是不說話。反正,不管你怎么問,姑娘也是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
  這陣儿,可把于化龍气坏了。他把大腿一拍,惱怒地說道:“丫頭,你可把我气死了!”他万般無奈,也只好悶坐在一旁。
  再說于天慶。自爹爹走后,左等不來,右等不來,等著等著就不耐煩了,心中暗想,你把客人撂到這里,干什么去了?難道出什么事了?想到這儿,他讓一個總管陪著常胜,自己也奔后宅而來。
  于天慶進門一看,見爹爹悶坐一旁,妹妹涕淚長流。他略停片刻,走到于化龍身邊,悄聲問道:“爹,出什么事了?”
  于化龍說道:“儿啊,你來得正好。你看,這是誰惹著她了,使她這么大哭大鬧?”
  于天慶一听,來到妹妹身邊,也詳細詢問。可是,問了半天,她還是直勁儿地啼哭。
  于天慶年輕,腦瓜子好使。他前前后后這么一想,明白了。心里說,妹妹本來挺高興,請她給常將軍治傷的時候,還沒什么不愉快。怎么給他治傷之后,就大哭大鬧起來了呢?噢,妹妹不是小孩子了,大概是看見常胜,想起了她的終身大事。嗯,待我上前問過。想到此處,眼睛一轉,就把丫環、婆子全都打發到屋外。
  這陣儿,屋內只剩他們父子三人。于天慶問道:“妹妹,我說你呀,一陣陰,一陣晴,一陣喜,一陣憂,真拿你沒辦法。這樣吧,哥哥再問你几句話。說對了,你也別喜歡;說錯了,你也別惱我。我來問你,你是不是看中人了?哎,咱們明說吧,你是不是看中那個常胜了?”
  這几句話重有千斤哪!姑娘听罷,打了一個冷戰,當時那哭聲就減弱了。
  于天慶一看,有門儿!于是,給他爹使了個眼色。
  老爺子心想,啊,原來如此呀!他是又好气,又好笑。可是,當爹的不能隨便插嘴呀!只好坐在那里,側耳听著。
  這時,又听于天慶說道:“妹妹,自從母親去世,是爹爹把咱撫養成人。咱兄妹年幼無知,不能替爹爹料理家務,全靠他老人家打里照外,左右應酬,所以,對你的終身大事,就沒過多地操心。雖然提過几門親事,可是,不是你相不中,就是爹看不上。耽誤來耽誤去,一直耽誤到如今。今天,你巧遇常胜,見人家一表人才,又是名門之后,你就動了心啦。妹妹,我說得對也不對?你就說吧,咱是武將家風,不拘俗禮。快快把心里話講出來,也免得咱爹爹生气。”
  于化龍也頻頻點頭道:“丫頭,可真有此事?”
  姑娘見父兄追問,可了不得啦,哭得聲音更高了。
  于化龍一看,心里說,不對!大概儿子說錯了,委屈了我家姑娘。
  這陣儿,于天慶也覺得奇怪,又問道:“妹妹,前屋有客人,我跟爹可沒工夫老陪著你。是長是短,你得說個明白。你要抹不開說,那咱們這么辦,我再問你一句,我要說對了,你就別哭;我若說錯,你再接著茬儿哭。現在,我就來問你,你是不是有意將終身許配給小將軍常胜?”
  姑娘剛才還哭得挺凶呢!听了哥哥的這几句言語,冷不丁就不哭了。再仔細一瞅啊,她還偷偷直樂。
  于天慶用手指著妹妹,說道:“你呀你,真能磨人。”轉過臉來,又對爹爹說道,“這個事既然妹妹有意,咱們就得設法成全。”
  于化龍皺了皺眉頭,說道:“這話該怎么啟口呢?”
  “爹,休要講究俗理。什么父母之命啦、媒的之言啦……哪有那個工夫!剛才常將軍對我說,人家還著急著回前敵呢!等把媒人找來,早晚了八春啦。干脆,咱爺儿倆當面鑼、對面鼓,跟他一說不就得了。”
  于化龍一扑棱腦袋,說道:“這話,當爹的可不能說,你去說說吧!”
  于天慶滿口應允道:“行!”
  于天慶不在乎這些。他來到上屋,沖著常胜一抱拳:“失陪,失陪。外邊有點儿小事,我料理了一番,讓你久候了。”
  “休要客气。”常胜自然不能說別的。
  這時,重新置酒布菜,又舉起杯來。宴罷,常胜起身說道:“恩公,我手下的軍兵,還不知我死活。救命之恩,來日必報。末將不能久留,我要告辭了。”
  于天慶忙說道:“別!常將軍,你身体欠佳,不能遠走。你不是怕別人著急嗎?那好辦,我先派人送信儿,就說你在這里,請他們放心。另外,我挽留你一會儿,有話要講。”
  常胜不敢勉強,只好二次坐定。
  于天慶先命庄客到台坪府外,給明軍送信儿;而后,把臉一繃,沖常胜問道:“請問將軍,你今年貴庚了?”
  常胜答道:“在下虛度年華二十四歲。”
  “喲,二十四歲?青春年少,正是大好時光。哎,我斗膽再問一句,你娶沒娶妻室?”
  這句話一問出口,于天慶的心就吊起來了。為什么?人家若說已有妻室,這事不就一風吹了?
  常胜笑了笑,說道:“因軍務繁忙,尚未娶妻。”
  “怎么,沒娶媳婦?”
  “正是”
  “哎,差不多。”于天慶一听,才把心放下。可是,稍一琢磨,又吊起來了。忙問道:“雖然沒有娶親,可訂下了哪家的女子?”
  常胜見于天慶連連追問,心里挺不痛快。真來無趣!男子漢大丈夫,坐在席前,不談正事,談論這些有何用場?可是,他心里這么想,嘴里可不能這么說。只好勉強答道:“未曾。”
  于天慶探明了一切,這才說道:“常將軍,我有一言出口,你可別駁我的面子。我這個人有個毛病,誰要駁了我的面子,我非自殺不可。”
  常胜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便問道:“究竟何事?”
  “一句話,我給你保個大媒。”
  欲知后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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