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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斷壁澗徐懋功收將 元帥帳張大賓喪生


  羅士信在斷壁澗出口處截住了裴元慶大戰起來。羅士信怎么到這里來了呢?原來,羅士信被秦母留在后寨,每日吃飽喝足就在院子里練大鐵槍。這杆鐵槍他本是從徠乎爾手里得來的。他的力气大,老覺著這杆鐵槍太輕,總念叨:“這槍跟麻杆儿一樣。”所以他沒事就到鐵匠那里,要求把他的鐵槍加重。就這樣,一條鐵槍打來打去,鍛造成一杆混鐵加油鋼的大鐵槍,上稱一稱,足足二百四十六斤。有了得心應手的家伙,羅士信練得更勤了。他是吃飽了練,練餓了吃。他練的雖然都是笨招,卻也練得招數純熟。因為要收裴元慶,徐懋功想:非得羅士信不可,別人都治不住他。所以徐懋功和秦瓊一商量,由徐懋功出面,去找秦母借羅士信出來應戰。羅士信出了后寨,樂得直撒歡儿,問徐懋功:“你帶我到哪里去?”“兄弟!今儿個我讓你去開開心,咱們到后山的斷壁澗去,讓你去降服一個人。”“誰呀?”“這個人是個小白臉,名叫裴元慶!”“他是干什么的?”“他是隋朝的先鋒官,能耐可大了。他騎一匹怪馬,使一對梅花亮銀錘,到現今還沒有人能打得過他。兄弟!你可別生气,你和他要較量起來,也得多加小心,不小心就要讓他打敗了。”“什么?他比我的武藝還高呀!”“哎呀!傻兄弟!你可不能這么說呀!比你武藝高的人多著呢!這個裴元慶可不是等閒之輩。我現今領你去和他較量,不過你得依我兩件事。”“好!你說吧,我依你。”“第一,你可不敢粗心大意;第二,我們要叫這個裴元慶投降咱們瓦崗山,你要抓活的,不許把他打死。你要把他活捉,回來我叫人給你打餅、炖肉,管你吃個夠。”“好!打餅炖肉,管我個夠。”“可是一樣,你要把他打死了,我就叫盟娘用火把你燒死,听明白了嗎?”“明白了,別用火燒我,我抓活的。”就這樣,羅士信站在斷壁澗出口處,把大槍一橫,攔住了裴元慶,嘴里還直念叨:“嘿嘿!小白臉!真有意思,要活的,不要死的。”說著就沖裴元慶喊:“哎!你這個小白臉赶緊下馬!我逮個活的,就有大餅、炖肉吃!”裴元慶一听這是什么呀,亂七八糟的。他把亮銀錘一擺,問:“呔!對面你這個家伙瘋不瘋、傻不傻的,你是干什么的?報上名來。”“你問我呀!我叫羅士信!你怕不怕?”裴元慶一听,心里不禁暗笑!這瓦崗山是山窮水盡了,沒有人能戰得過我,把個傻小子給派出來了。羅士信這人裴元慶也听說過,什么單臂撼雙車,大戰徠乎爾,夜進濟南城,火燒監軍府,前不久還把潼關大帥魏文通的頭給擰了下來,确是肩寬背厚,力大無窮。今日我第一次和他見面,看他這個樣子,的确是個傻小子。他武藝再精,力气再大,他這一傻也就完了。我倒要叫你嘗嘗我裴元慶的厲害。想到這里,他把雙錘一指:“羅士信!你莫非還要擋住我的去路不成?”“嘿嘿!小子,我抓活的回去換大餅炖肉去。”裴元慶一听,气就大了,雙錘往空中一舉,使了個十成勁儿,照羅士信頭頂砸來。羅士信不閃不躲,用二百多斤重的大鐵槍橫著往上一迎,兩個大力士,鐵錘碰鐵槍,勁儿可就大了。只听“光啷”一聲,裴元慶的兩柄大錘都飛向天空,落在了几丈以外,裴元慶一個跟頭從馬屁股后邊栽到馬下。羅士信也被震得“登登登”倒退數十步,“扑通”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撒手大槍扔出去老遠,兩手的虎口震裂了,鮮血直流。羅士信和裴元慶兩個人都是頭一次吃這個虧,他們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裴元慶看看自己的大錘飛遠了,顧不得去揀,躥到了羅士信跟前,一伸手抓住羅士信當胸衣服,舉拳便打。羅士信不吃這一套:“喝!你小白臉還要打人?”他往旁邊一閃身,一把抓住裴元慶的絆甲絲絛,兩個人就扭打在一處。先是站著打,后來裴元慶使了一個絆儿,把羅士信絆倒,羅士信也把裴元慶拉扯躺倒。兩個人在地上滾過來滾過去,一會儿你壓住了我,一會儿我又壓住了你,在地上滾了一會儿,兩個人又站了起來,裴元慶瞅了個机會,一只手抓住羅士信的后脖領,一只手抓住羅士信的腿,想把羅士信舉起來。但是他費了半天的勁也沒把羅士信舉起來。羅士信反過來一手抓住裴元慶的前胸,一手抓住他的大腿,一叫勁儿:“你給我起來吧!”裴元慶雙腳一离地,有勁也使不上,被羅士信舉過頭頂。他想:我裴元慶還沒有遇見過對手,今日算輸給這個傻小子了。看起來他的勁儿是比我大,我心服口服。羅士信雙手舉著裴元慶,兩眼四處亂瞅,想找個地方摔死裴元慶,他早把徐懋功告訴他抓活的的話忘到九霄云外了。他瞅著瞅著,看見一塊大岩石:“就這儿吧,看我把你的腦袋摔八瓣。”他剛要往下摔,忽听有人高喊:“賢弟住手!哥哥在此,住手!”“喲!哥哥來啦!我哥哥不讓摔死你,今日算便宜你小子。”說著把裴元慶扔到地上,回頭一看,秦叔寶已經飛馬來到跟前,左右跟隨不少將領。秦瓊下馬,赶緊走到裴元慶跟前,雙手從地上把他攙起:“裴三公子!多多受惊!我兄弟羅士信是個混人,多有得罪,秦瓊這里給公子賠禮道歉。”裴元慶一時給鬧糊涂了。自己本來以為准死無疑,不想一轉眼,瓦崗山的元帥反倒給自己賠禮道歉來了。他愣愣地往后退了兩步,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身后有人高喊:“裴三公子!你看看誰在這里!”裴元慶扭頭一看,見瓦崗山義軍左右一分,從中推出几輛車來。頭一輛是他的母親裴老夫人,二一輛是他的妹妹裴彩霞,三輛、四輛是他的兩位嫂嫂。裴元慶茫然了,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難道在這光天化日之下,是我作夢不成。這時就听裴老夫人說:“儿啊!你還發愣干什么,難道連為娘也不認得了!”裴元慶這才如夢初醒,叫了一聲:“娘啊!”急忙搶步上前分獺尾、撩戰裙,跪倒在裴老夫人面前:“娘!您怎么在這里?”“儿呀!是你不知。”裴老夫人把前后情由說了一遍,最后說:“現在你姐姐彩霞和魔王程咬金業已成親,生米做成了熟飯,雖然是受騙,但為娘看瓦崗山的各位將領都甚仁義,同心協力,不像朝廷里的文武百官,爾虞我詐。所以我想你們父子歸順了瓦崗倒也不錯。儿啊!你的意下如何?”裴元慶听說母親、姐姐和兩個嫂嫂是瓦崗山用假書信騙來的,不禁有些生气,只是默不作聲。徐懋功在一旁看得明白,急忙過來說:“三公子!貧道之所以出此下策,用假書信把老夫人等騙請到瓦崗山來,都只為愛惜將軍是個人才。將軍武藝出眾,才干壓群,但隋朝對將軍并不看重,宇文老賊和張大賓內外勾結,狼狽為奸,你這個先鋒官來到瓦崗第一次出戰,打了胜仗,回營之后并未受到一句褒獎,反倒要推出斬首。第二次將軍眼睛受傷,也沒有受到一點怜惜,又要斬首。最后死罪免了,活罪難逃,打了數十軍棍,還不准給將軍治病,反倒偷著到民間請醫調治。你可知曉,給你治病的那位醫生是誰么?”“是吳先生!”“是呀!沒有那位吳先生,將軍的生命究竟如何,能否活到今日,尚不可知。那位吳先生不是別人,他就是瓦崗山的魏征魏百策,他受我之托,特意到靠山屯等候你們相請。你想一想,山村一個醫生就能如此神速把你的重病治好?將軍!雖然我們出于愛才,想請你們父子歸順瓦崗,但實際也是搭救你們父子脫离險境。你想一想:你今日出戰之前,張大賓竟然以你父、兄為抵押,如今你再打了敗仗回去,張大賓能饒你們?如若將軍不愿歸順,回到隋營,刀在頸上,可就悔之晚矣!”這一席話直說得裴元慶啞口無言。同時又加上裴老夫人勸導:“儿啊!不必猶疑,快作定奪。”裴元慶想了想,歎了一口气:“唉!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不過,我歸順瓦崗倒可以,只是我父兄三人如今還押在張大賓處,如何是好?”“只要將軍愿意歸順,貧道自有安排。”“如此末將從命!”裴元慶一答應歸順,瓦崗寨義軍兵將無不歡欣,忙把裴元慶的錘抬過來,戰馬牽過來。裴元慶說:“軍師!如今末將已經歸順,但不知如何搭救我父兄三人?”“將軍回去要不露聲色,待到今夜三更,我派大軍和將軍里應外合,殺他個片甲不留。”“只是末將回去,未打胜仗,張大賓必不放過,如何是好?”“這個容易!將軍可在我軍將領之中任選一人,假裝被將軍拿獲,以掩人耳目,請將軍挑選。”裴元慶听了,就在瓦崗將領之中巡視,別人不熟,一眼看見空錘大將齊國遠:“軍師!就請這位將軍跟我走一趟吧!”齊國遠一听,腦袋“嗡”的一下子:“哎!我說小伙子!別這么鬧啊!你把我拿回去,就算你無意害我,你們的那個元帥要一聲令下,我的腦袋可就搬家了,你是要官報私仇還是怎么著。那一回我拿空錘唬你,我也是奉軍師之命呀!”裴元慶一笑,說:“將軍請你放心。如今我們已是一家,我豈能記你的仇。回到隋營,我自有道理。”齊國遠還不放心,兩只大眼直瞅軍師。徐懋功說:“齊國遠听令!”“在!”“命你即刻扮作俘虜!讓裴將軍帶回隋營,不得有誤!”“是——”他一邊答應,一邊又小聲嘟噥:“倒霉,昨日夜里沒做好夢!”徐懋功沖裴元慶說:“事不宜遲,裴將軍請吧!”裴元慶答應一聲,飛身上馬,把大錘往馬鞍橋上一挂,快馬從齊國遠身邊跑過。裴元慶一把把齊國遠提上馬來,放在馬上,馬跑如飛,沖出斷壁澗,到了隋軍陣前。他沒好意思把齊國遠扔下馬來,像提小雞儿似地把他提下馬來交給軍兵捆綁起來,收兵回營。裴元慶進帳參見元帥張大賓,張大賓問:“裴元慶!這次出戰,胜敗如何?”“稟元帥!末將出戰,敵人把我誘到斷壁澗,那里設有埋伏,意欲活捉未將,是我一頓廝殺,生擒敵將一名,得胜回來。”“如此說來,也算你立了一功。”“謝元帥!”“來呀!把抓來的賊人推出去斬了!”齊國遠一听嚇得魂都飛了。這時,裴元慶說:“啟稟元帥!依小將愚見,殺了敵將不如不殺,暫且囚禁起來,待末將抓到賊首,班師回朝之日,用囚車把他們拉回京城,也顯顯大帥的威風,不知大帥意下如何?”張大賓一听:嗯!不錯,那時候皇上一高興,興許把兵權交給我,給我個兵部尚書當當,有了兵權,何愁皇上不听我的。他想到這里,心里高興:“好!裴元慶,听你的,把他押在先鋒營,要有一差二錯,唯你是問。”“是!”齊國遠這才一顆心掉在肚里。張大賓又吩咐把扣押的裴家父子三人放了出來。
  裴元慶回到先鋒營,屏退左右,先給齊國遠松綁,又把父親、二位哥哥找來。裴元慶先把經過情況告訴裴仁基和裴元龍、裴元虎,裴仁基還有些猶疑:“這么說你娘已經在瓦崗山上啦?”“是呀!我都看見了,我娘還勸我呢。”“你是怎樣答應的?”“我已和軍師徐懋功約好,今夜三更,里應外合,倒反隋營,捉拿張大賓。為了取信張大賓,我還假意抓回瓦崗山的將領齊國遠,就是這位將軍。”裴元龍、裴元虎年輕,早不愿受張大賓的气了,就熱情地和齊國遠見禮:“好!三弟!你做的對,早就該如此。”裴仁基還有顧慮,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也只好同意了。當時,爺儿几個商定,由裴仁基、裴元龍、裴元虎率領先鋒營士兵,到左右后營去配合瓦崗軍里應外合,由裴元慶和齊國遠先到中軍之帥帳去抓張大賓,然后到前營配合瓦崗軍作戰。時屆三更,隋軍營外號炮連天,殺聲震地,裴元慶和齊國遠乘馬直奔中軍營,到了營外下馬,守營門的軍士問:“誰?”“我!先鋒官。”軍士急忙閃開,裴元慶帶領齊國遠急奔中軍帳,進到帳內一看,桌案上蜡燭通明,有一張奏摺寫了一半,毛筆沒套帽,扔在一邊,桌后虎皮椅上卻是空的,再找張大賓,蹤影不見,要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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