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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封倉庫儒臣設計 打權奸莽漢泄机


  群臣朝罷回衙,俱各不表。單提國丈回歸相府,自語道:只說几個畜生易于翻倒,豈知這昏君心中不決,反差孫武往邊關查盤倉庫。你這昏君主意雖好,但這差官,已錯用了,孫武乃孫秀從弟,又是老夫的心腹,不免請他到來,囑咐而行,豈不善哉!想定主意,吩咐備酒席于曖香樓,然后差人請到孫侍郎,進相府拜見龐太師,二人即于曖香樓中對酌,細細商量一番。國丈道:“孫兄,老夫請你到來,非為別故,一則与你餞行,二來有事相托。”孫武稱謝,又道:“不知老太師有何吩咐?”國丈道:“狄青乃老夫不喜之人,又与你哥哥和胡坤二人切齒深仇,孫兄諒所深知。”孫武道:“晚生也深知的。”國丈道:“几番下手算計,不獨害他不成,反被他取高官,封顯爵,又得此重大戰功。這冤家如此得意,實是孫、胡二人不甘心的。即楊宗保身居二十六七載邊關元帥,眼底無人,不看老夫在目中,從無一些孝敬送來,私囊獨飽,亦是容他不得。你是我的心腹厚交,今日圣上差你到邊關,古言明人不用細說,……”國丈說到此處,孫侍郎即打了一拱道:“此事都在晚生身上。”國丈笑道:“孫兄乃明白之人,我亦不用多言,只消回朝如此如此,便可收拾此党。”孫武連連應諾,再复把杯一刻,至晚辭別而回。道經孫兵部府,順即進見,談說之間,孫兵部与龐國丈不約同心。是日胡坤亦在孫府把盞,心中大悅,總要算計狄青、楊宗保二人。孫武見二人如此,即說:“龐國丈方才已說過,小弟自必當心,決不差誤。”孫秀道:“若得如此,愚兄感激無涯。”孫武道:“哥哥,弟兄之間,些小之事,何足介怀。”孫、胡二人听了大悅,孫武告別回衙,打點動身。
  不表孫武出京,且說邊關繼本官尚在汴京,將楊元帥、狄欽差各書,分頭送達,還有一書要送包待制,豈期包拯在陳州賑饑未回,故將書投送包府。是日韓爺將楊青來書展閱,果然狄青功勞浩大,只恨龐奸賊興此風波,主使沈氏叩閽。當日備酒款了差官,又修書一封,帶回邊關,說明欽差孫武到邊關明查倉庫,暗訪失征衣的緣故。
  再言天波無佞府佘太君是日接得邊關來書,与孫媳穆氏及眾夫人等,拆書一看,方知狄青初到,即殺退敵兵,眾位夫人一同羡美,不用煩述,然佘太君与眾夫人俱不上朝,故不知孫武奉旨出京之事。
  又說南清宮狄太后得接侄儿回書,母子大喜,難得建此大功。那潞花王是朔望上朝,故今沈氏叩閽与孫武出京之事,也不得而知。
  此言不表,再說龐國丈、馮太尉這天接了几封密報,方知潼關馬應龍被神圣所誅,說出他用計惡處。馮太尉不知其故,只龐國丈心下大惊,二人不敢陳奏圣上,即私放一官赴任潼關總兵。
  不表二奸欺君昧法,卻說邊關楊元帥見狄青力退敵兵,除滅五將,解了邊關重圍,一心敬重他乃當世英雄,國家有賴,隨時設宴款敘,每日談論軍机,覺得兩相投契。忽一天繼本官回關,元帥細問,圣旨緣何不下?繼本官回稟道:“朝廷未有加封拜帥旨意,但不日之間,卻有欽差孫侍郎到關盤查倉庫。”元帥道:“孫侍郎到關盤查倉庫么?本帥守關二十余年,從未有人盤查倉庫,莫非又是奸臣的計謀?”繼本官又將韓爺的回書送与楊青,然后叩辭元帥而出。楊青將書拆展,細細看明,冷笑道:“可惱龐洪老賊,弄此奸謀惡計,將此美事又弄歪了。”細細說知主人。元帥道:“縱有欽差到來,我何畏哉!況倉庫歷年無虧,豈畏盤查?”
  范爺道:“這孫武乃孫秀族弟,龐洪心腹,料這老賊定然有計作弄,他亦必需索金帛。回京复旨,只言失征衣是真,李成父子冒功是假,我眾人亦不在朝与辯,必中奸計。不妙了!須要預早打算,不著他圈套為高。”元帥道:“禮部大人才高智廣,如何打算才是?”范爺冷笑道:“只略用半點小功夫,可先將倉庫封固,只說錢糧虧空過多,要求欽差回朝周旋。想孫武乃貪婪財帛小人,送他三五万銀子,求他在万歲駕前,只言倉庫無虧無缺之語。孫武得了銀子,自然應允,待他轉身后,預差一精細將官,在前途埋伏拿下,以贓銀為證,備本劾他。他即陳奏李成冒功是假,失征衣是真,圣上也不准信,自然扳頂出龐洪來,此為詐贓据贓之計,未知元帥尊意何如?”元帥听了笑道:“范大人智略高明,非人所及,所慮者,孫武倘然不上此鉤,如何再處治這奴才。”范爺道:“定然中計的,老夫穩穩拿定他。”狄爺點首道:“這眾奸臣見了財帛,豈肯放脫,元帥休得過慮。”言談已畢,時已日落西山,堂上安排夜宴,四人就席把盞。范爺又道:“孫武一到關,即依計而行,但焦廷貴跟前說明不得,倘被他痴痴呆呆,泄漏机關,事便不成了。”元帥道:“范大人高見是!”是夜不表,次日元帥發令,將倉庫悉皆封固,不許私開。
  不表邊關安排妙計,卻言孫武一自离卻皇城,自恃欽差,所到地方,文武官員多來迎接款留,厚送程僅食物。如若饋送得輕微,孫侍郎便不動身,一路耽耽擱擱,發獲大財。孫武想道:這個生意果也做著了,但本官一到邊關,必要將倉庫查得清清楚楚,料想楊宗保領邊關二十余年,虧空的諒也不少,不憂他不來買求本官!路上非止一日,到得邊關,報知楊元帥,排開香案,孫侍郎气昂昂下馬進關,開讀詔書罷,方見禮坐于帥堂,閒言一番。元帥道:“本帥職任此關二十余年,圣上從無盤查倉庫旨意,如今忽差大人到來查察,莫非又是龐國丈的主見?”孫武冷笑道:“元帥之言說得奇了。下官奉了朝廷旨意,只因圣上常憂倉庫空虛,是以差下官到來盤查明白,豈是國丈從中起此根由?”元帥道:“果是朝廷的旨意,本帥失言了。敢問大人,本帥有本還朝,請旨荐狄王親為帥,不知何故至今沒有旨意下來?准旨与否,大人必知其由。”孫武道:“圣上覽表之后,并不語及准与不准,下官卻也不得而知。”元帥冷笑道:“竟不得知么?”當時元帥也不多言,少不得酒筵盛款,只為天色已晚,是以倉庫尚未盤查。
  次日孫侍郎先要暗察失征衣之事,有關內的偏將兵丁,自然護著元帥,多言征衣未有疏失。即城中百姓內有知識的,知他來訪察楊元帥的底蘊,亦言不失,故孫武未能查訪得的确。又訪查到李成父子冒功之真假,眾人都言冒功是實。這孫武又親往打探倉庫,豈知盡皆封固,自言道:楊宗保,不知你虧空得怎樣,你若是個在行知事的,早在我跟前說個明白,送吾三五万兩,也不為過多。本官看這銀子分上,自然在圣上駕前替你庵飾,只言倉庫并不空缺,還將誤殺瞞公之罪,抹過几分。
  是日又進來見楊元帥,帥堂上早已安排早膳,席間孫武開言道:“元帥,下官原奉旨盤查倉庫,不知為何悉皆封固,難道不許盤查,違逆圣旨不成?”元帥道:“孫大人有所不知,只因本帥領職二十六七載,無有一載不虧空錢糧的。向來圣上不曾降過旨來盤查,本帥也便胡胡涂涂混過去的了,豈知圣上今次忽然要盤查起來与命大人到關,本帥千方百計打算,難以彌補得足,虧空多年,一朝敗露了。”孫武想了想道:“据元帥主裁,教下官不盤查了么?”元帥道:“盤查是悉憑你的,但本帥虧空之處,仰仗大人周全些為妙。”孫武一想:這話我又出不得口,但他既要我周全,不免一肩卸在國丈身上。便道:“元帥若要下官回朝遮飾,事是不難,圣上可以瞞得過,獨有國丈瞞他不得。”元帥道:“國丈如何不能瞞?”孫武道:“吾實告元帥得知,國丈明曉庫侖有缺,故教下官徹底清盤。”元帥道:“國丈既然如此,怎生料理的好?”孫武道:“下官斷沒有不肯周全的。”元帥道:“如此,國丈那邊送他二万兩,大人處奉送一万,有勞大人与本帥在國丈那里說個人情如何?”孫武道:“下官一厘也不敢領元帥之惠,但國丈那邊還要商量。”元帥道:“還嫌微薄么?”孫武道:“國丈也曾言來,元帥二三十載從無些小往來,此是真否?”元帥道:“果然歷久并無絲毫往來,再增一万如何?”孫武道:“元帥,你在此為官二十余年,職掌重位,即一年計來三千,只算二十五年,合總也有七万五千兩。如依下官之請,便可不查倉庫。”元帥聞言微笑道:“奈本帥乃邊城一貧武官,七万五千兩實難措得來。也罷,國丈三万,大人二万,共成五万,再多也不能措置了。”孫武笑道:“既元帥如此說,下官從命,如數五万兩,不用查倉庫了。”
  正說之間,不防焦廷貴在左階班部中,听了大怒,跑上帥堂,不問情由,將孫武夾領一抓,拍搭一聲,撩在地上,喝道:“貪財圖利的狗王八!吾元帥在此多年,從無虧空倉庫!龐洪奸賊要元帥的銀子,想是他做夢么!”將孫武撳按地上,哪管什么欽命大人,將拳擂鼓一般打下。孫武大罵道:“無禮匹夫!你毆辱欽差,該得何罪,無非楊宗保暗使你等奴才如此的!”當時楊元帥气得二目圓睜,大罵焦廷貴,离位上前拉開,孫武方得抽身而起,還是气喘吁吁,紗帽歪斜,怒气沖沖,叫道:“楊宗保你縱將行凶,可知國法!”楊元帥想道:好個妙計,被這莽夫弄坏了,早知如此,不瞞他也好。今日此計不成,范公的机謀枉用,只落得縱將行凶,辱打欽差之罪。只得罵一聲道:“孫武!你不該如此,圣上命你到來盤查倉庫,本帥倉庫每年無虧無缺,如何你反听信龐賊奸謀,圖詐贓銀五万兩。你乃奸賊党羽,欺君誤國,王法已無,本帥容爾不得!”說著喝聲:“拿下!”与焦廷貴用兩架囚車禁了,連忙寫本章一道,差沈達押解到京,悉憑圣上做主。另修書一封,教沈達到京,悄悄送交天波府,達知佘太君。沈達領命,帶了十名壯軍,押了兩個囚籠,离了邊關,向汴京城而去。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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