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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包待制當殿劾奸 沈御史欺君定罪


  次日五更,包公進朝,先到朝房,眾文武頓覺惊駭,內有几位忠良問道:“包大人賑饑事已畢了?”包公回言尚未。有老奸龐洪問道:“既然賑饑未完,大人何以還朝?”包公道:“有要事還朝,少停便見分曉。”龐國丈心中不悅,暗想:這包黑子忽而還朝,不知何故,只愿他月月年年不在老夫目前,我便心安。
  少言國丈不喜,時當五更,只听得景陽鐘撞,龍鳳鼓敲,圣駕登殿,文武官金階入覲已畢,黃門官啟奏万歲道:“有龍圖閣待制開封府尹包拯,由陳州還朝,現在午朝門候旨。”天子傳旨宣進,黃門官領旨,宣進無私鐵面賢臣,三呼万歲,朝參已畢,天子欣然問道:“朕命賢卿賑饑,公務完畢否?”包爺道:“臣賑饑未了。”天子道:“卿公務未了,何故忽回見朕?”包公道:“臣啟陛下,臣無事不敢私回,只為奸臣欺君瞞法,國家大事,非同小故,豈容狠毒眾奸,暗里誤國。是以不分晝夜,奔走回朝,要奏明陛下,削奸除佞,以免江山搖動之憂。”天子道:“据卿所奏,奸佞出于何方?即奏朕知。”包公道:“臣知奸佞出在朝中!”
  君王聞奏,看看兩班文武,不知又是哪人動了包黑子之怒。有几位不法奸臣,都是面面相覷。天子道:“滿朝文武,個個赤膽丹心為國,卿家知道誰是奸臣?”包公雙目直視沈御史,奏道:“臣啟万歲,沈國清乃是奸佞之臣。”沈御史听了,不覺大駭。君王听了,問道:“包卿,怎見國清是奸臣?”包公道:“沈國清是個欺君誤國、藐視法紀之臣。”君王正要開口,有龐國丈出班奏道:“臣啟万歲。”天子道:“龐卿有何奏聞?”國丈道:“臣奏包拯欺瞞陛下,藐視國法,因何賑饑未完公務,又非奉旨,私离陳州,忽地回朝,搖唇鼓舌,欺壓朝臣,望我王不可听他。原命他往陳州賑饑,完其公務,饑民方得沾恩。”
  天子听罷,正待開言,卻激惱了包公,即道:“國丈,此事与你無干,何故多管?”國丈被他一說,也覺無顏,只是敢怒而不敢言。君王想道:包拯原乃正直之臣,不奉旨召,一旦忽回,想必因國家有重要事情。即呼道:“包卿有奏,速即言明!”包公道:“臣啟陛下,楊宗保領職邊關二十余秋,辛勞佐國,我主亦所深知。即狄王親失去征衣,旬日討回,又有大功,可以抵罪,五云汛李守備父子謀害虎將,冒功被戮,乃按照軍法而辦。豈料李成妻沈氏,不守婦道,膽敢前來告呈御狀,冒犯天顏。我主未明刁唆之弊,委曲多端,差孫武前往邊關,誰知不查倉庫,圖詐贓銀,真乃欺君佞臣。又被莽漢忿怒詐贓,打辱欽差,犯了法律。”包拯尚未奏完,嚇得國丈魂不附体,急奏道:“陛下,包拯乃無憑無据之言,他陳州遠离邊關數千里,焉能一一概知?況他不奉宣召,賑務未畢,眾民豈不仍受饑苦?望我王令他仍往陳州救濟饑民,方不誤公務。”包公道:“國丈何須多言,我非為國家大故,必不合公務而私回。特為國除奸,与你何涉!”當時君王點首道:“包卿,你在陳州,果然怎知邊關委曲情事,也須細言朕知。”包公道:“臣啟陛下,臣在陳州,不但邊延之事明晰,即朝中奸權欺君坏法之事,一一盡知,容臣細奏。前數天朝內奸臣主唆匪人,叩間上呈御狀,我主但听一面之詞,准狀發交沈國清審辦。圣上哪知他心存私意謀害功臣,不究孫武詐贓,獨究失去征衣,嚴刑焦廷貴,不能成招,膽大沈國清假造口供,以欺陛下,若非佘太君進朝分辯,焦廷貴困難免死,即功勳元老,也要一旦傾殞。此等欺君昧法之人,留為國患,必須徹底澄清,才是國家之福。”
  一番言語,嚇得沈御史、孫侍郎暗暗惊怕,連國丈也覺心怯,君王大呼道:“包卿,你果能明其內中原由,且細細奏來。”當時包公將三月初三在陳州路逢怪風冒体,疑有冤情,是夜在北關筑台,听候申訴,恍惚間只見女鬼稱言尹氏名貞娘,說丈夫是西台沈御史沈國清等情說了一遍。君王听了此言,向沈國清道:“此姓名可是卿之妻否?”文班內有內閣大臣文彥博,欣然出奏道:“尹氏乃臣中表之戚,少有賢德,素稱堅貞,正是沈國清所配發妻。”
  當時君王听了點頭,再問沈國清。但他方才聞听包公之言,已听出神了,不禁毛骨悚然,心膽戰兢,不敢抬頭,君王詢他,答言不出。君王見此,滿心疑惑,因問他何以口也不開。旁首國丈好生著急,想來机關定然敗露了。君王又問道:“包卿,這尹氏可有枉屈告訴于你?”包公道:“据尹氏訴說,丈夫沈國清,食君之祿,深負君恩。沈氏是他胞妹,只因妹丈李成父子,冒認了狄王親功勞,被楊元帥所殺,故特來京要為其夫報仇,沈國清挑唆他告御狀。圣上准狀,差官查庫,孫武欺君詐贓,丈夫身入奸党,向他功諫,不特不從,反遭其毆辱。又思丈夫作此虧心之行,日后終無好結果,故气憤自縊,只望丈夫改善离奸。此等賢婦,可以留芳青史。臣得此一信,赶速回朝,分辨清白,奏聞陛下,速辦眾奸。倘或忠良被其一网打盡,圣上江山,誰与保守?”君王听了包公之言,便道:“朕知道矣!”三個奸臣听了,心中搖搖,不知如何是好。卻听君王呼道:“包卿,惟据鬼魅之言,作不得真,算不得憑。況前數天寡人已差官前往邊關,召取狄、楊二臣回朝了,且待寡人親自問供,不必卿家費心,且不要耽擱在此,速回陳州賑救饑民,待完公務回朝,厚報卿勞。”包公道:“陛下,若楊元帥領守邊關,無事平宁之日,尚且不可一天离職,何況目下兵臨城下之秋,若楊、狄二帥召取進京,邊疆重地,万一有失,江山即難保守,這是斷然動不得的。臣斗膽已將御賜龍牌,阻攔車旨欽差止步,恭候圣命追轉。若論陳州賑饑,賑濟普遍,不日即可功竣。故臣敢于交与州官代辦,決無誤民之虞。茲有此警報,陛下勿云鬼魅之事,盡屬虛妄,臣曾歷歷見之于夢,只有自裁自付。臣拿得定是真情,故敢力辯,以分清濁。伏乞我王發臣司辦,是非公私,斷不誤的。”
  君王還未開言,沈國清忍耐不住,進階俯伏道:“臣也有奏言。”君王道:“卿家有何奏言?”沈國清道:“臣妻尹氏,乃急病身亡,并非怨忿自盡,何來鬼魂警報,求請伸冤的幻事?此乃包拯与臣有隙,狂妄誣言,伏乞我主,睿圣天聰,勿准包拯妄言誣奏,仍命他速往陳州賑濟饑民為上,免他在朝妄生枝節。”包公道:“臣也有奏,前時臣借圣上三件活命的寶貝,曾救了不少民命。今尹氏身死,望我主再借三般寶貝与臣,將尹氏救活,然后細細審詢,定知內中委曲之事,免叫忠良受屈。”沈國清道:“臣妻身亡多日,已經備棺成殮,掩埋墳中,皮骨已消化了,焉有死而再生之日?包拯強言妄奏,無非思害臣一命。望我主勿降此旨,方免死者不安。”這一番話激得包公怒气勃勃,呼道:“沈國清!休得謊言,你妻子尹氏,曾經誥命,現受王恩,死了尚不備棺成殮,將尸掩埋泥土中。你乃一刻薄之徒,今日駕前尚敢誑奏,說什么備棺成殮,什么尸体消化!”沈國清听了此言,心中猶如火炙,渾身發抖,不敢复辯。
  當日尹氏身亡時,沈國清在國丈前未曾言及,如若龐洪得知此事,定然要叫他備棺埋土的。此時國丈气得面色青紅,呆呆看著沈國清,想道:不該土掩這王封誥命的夫人,實乃欺君辱爵,倘被包拯起了尸,實是罪名重大,怎能輕赦!
  不表龐洪自語,當下包公駕前請旨起尸,君王准旨,即道:“依卿所奏,可將尹氏起尸,召回欽差,免取楊、狄二臣。此案重大,卿須嚴加細究,審明复旨定奪。”包公道:“臣領旨!”天子又命內侍取出先帝時高麗國入貢三件還魂活命寶貝,付賜包公已畢,忽班中閃出孫兵部啟奏。他一來不服包公多事,二來幫助著孫武兄弟,連忙俯伏金階道:“臣兵部尚書孫秀有奏,据包拯所說,尹氏的尸骸,埋于土中,如若起不出尸,包拯也該有班奏欺君之罪。”包公道:“臣也有奏,臣据尹氏告訴之詞,已知其尸骸在于沈府后花園內,桂花樹旁泥土之中。伏祈我主詢問沈國清,便知真否。”嘉祐君道:“包卿之言甚是。”又問道:“沈卿此事有否?”沈御史听了,心中又惊又亂,身發寒顫,料想也瞞不過,只得奏道:“臣妻尹氏,果是埋掩于后園桂樹旁土內。”嘉祐君听了,龍顏大怒,喝道:“無禮欺君的賊臣!斷難赦恕,王封命婦,不肯備棺成殮,全無夫婦之情。倫常倒置,敗坏三綱,莫此為甚!”喝令值殿將軍,將此欺君賊臣之輩拿下,登時剝削冠帶,即國丈也難開口求饒。一班奸党盡吃惊慌,滿朝文武惟有駭笑。
  是日包公領了三般法寶,別了圣駕,帶了沈御史出朝而去。天子退朝,文武各散。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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