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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伊斯蘭教世界(1291年-1555年)


  1555年的伊斯蘭教世界要比1291年時大得多。它的主要部分在政治上分屬于3個大帝國:黎凡特地區的奧斯曼(奧托曼)土耳其帝國、伊朗的薩非帝國和印度的帖木儿(莫臥儿)帝國。這一重大的變化在伊斯蘭教世界于1220年(成吉思汗入侵河間地帶的年代)至1405年(帕木儿去世的年代)之間所經歷的動亂中發生。
  1555年,德干高原(北印度的穆斯林統治者在1294年開始征服德干)被置于穆斯林的統治之下,其勢力向南達到吉斯德納河与通格拉巴德拉河一線。与此同時,東南歐也被置于穆斯林的統治之下,其范圍包括了除最西端匈牙利之外的整個地區。伊斯蘭教世界的這些擴張,同先前它進入印度一樣,都是用武力取得的。在整個印度以及在東南歐,被征服人口的大多數一直沒有改宗伊斯蘭教。但是,在伊斯蘭教世界的中心,12和13世紀大規模的改系已使占這一地區人口多數的非穆斯林降為少數派。所以,在几個方向上伊斯蘭教世界是通過改宗而不是通過征服擴大的。
  例如,努比亞在1291年之前,一性論派基督教已經存在了約8個世紀;但由于從14世紀開始阿拉伯部落從埃及不斷滲透的結果,努比亞也逐漸改信伊斯蘭教。即使是保留了自己祖先語言的那些努比亞人,也采納了伊斯蘭教。在西部蘇丹,伊斯蘭教從它在撒哈拉以南取得第一個立腳點的11世紀起,就一直不斷地吸引著改宗者。在15世紀的馬來半島和印度尼西亞,伊斯蘭教就同其先驅者印度教和佛教一樣,以和平的方式贏得了改宗者。在這一地區,伊斯蘭教并沒有取代1000多年來一直起作用的印度文化的影響,伊斯蘭教僅僅在表層上覆蓋了印度教。在中國,云南和甘肅的穆斯林民族是在蒙古人統治時期形成的,在短命的蒙古人政權結束后,這些民族依然存在。
  在1555年并存的3個伊斯蘭教帝國中,奧斯曼帝國最古老。它的核心在1300年已經形成。1353年,它在后來据以發跡的歐洲取得第一個立足點。到1402年它已在1071年前由東羅馬帝國控制的大部分亞洲及歐洲地區建立了直接或間接的統治。1402年,奧斯曼在小亞細亞的力量被帖木儿粉碎,并分裂為3支互相競爭的勢力。但是它的歐洲及部分亞洲領土,被蘇丹穆罕默德一世(1402-1421年在位)重新組合在一起。他的不朽之作是建于布爾薩的美倫美奐的大清真寺。君士坦丁堡的“征服者”穆罕默德二世(1451-1481年在位)鞏固了奧斯曼帝國的領土和制度。謝里姆一世(1512-1520年在位)改變了帝國的面貌,他將帝國向東部和南部擴張,使奧斯曼帝國繼承了馬木路克王國和東羅馬帝國的版圖。1555年在蘇萊曼一世的統治下,帝國達到了鼎盛時期,并且這一鼎盛階段持續了一個時期。
  薩非帝國是在1500-1513年突然興起的。但到1513年,它在東北部已達到与烏茲別克游牧部落對峙的极限。烏茲別克人是金帳汗國在西西伯利亞的一支,他們在15世紀從帖木儿人那里一點點地征服了烏滸河-藥殺水流域。薩非帝國的創建者沙·伊斯瑪儀威脅著奧斯曼帝國達4年之久(1511-1514年),他重复了1402年帖木儿帶來的那場災難。但在1514年的凡湖東北部的查爾德蘭戰役中,奧斯曼人給薩非人以狠命的一擊,直到1655年薩非帝國還沒從這次打擊中舒緩過來。1516年奧斯曼人吞并迪亞巴克爾,1534-1536年吞并伊拉克。盡管如此,1555年薩非人仍然占有除了西北角之外的整個伊朗。
  1555年,帖木儿的胡馬雍再次征服德里王國。胡馬雍的父親巴伯爾在1512-1513年間企圖從烏茲別克人那里重新征服其家族先祖在河間地帶的領地失敗后,曾于1526年征服過德里。1512-1513年巴伯爾与伊斯瑪儀治下的薩非結盟,但在1513年,由于在另一端受到謝里姆一世治下的奧斯曼帝國的威脅,伊斯瑪儀与烏茲別克人媾和,條件是伊斯瑪儀占有呼羅珊,烏茲別克人占有河間地帶和托卡里斯坦。巴伯爾不得不退回到喀布爾,等待机會從印度得手,以補償在恢复河間地帶時所遭到的失敗。
  這3個帝國的建立堪稱是一种杰作。一個國家如果沒有農業、工業和商業的納稅人,如果沒有一支訓練有素而又忠誠不貳的軍隊,它顯然無法生存。但是,自11世紀中期以來,伊斯蘭教世界一直遭受著穆斯林游牧部落的入侵。西北非和安達盧西亞受到游牧的柏柏爾人和阿拉伯人的蹂躪;伊拉克和杰濟拉(美索不達米亞)受到另一支游牧的阿拉伯人的蹂躪;烏滸河-藥殺水流域、伊朗、亞美尼亞和小亞細亞則在游牧的土庫曼人的鐵蹄之下。前文已經提到這些土庫曼人有兩次移民浪潮。第一次是11世紀由塞爾柱人領頭的大遷移;第二次是13世紀為躲避蒙古人的大遷移。由于這些穆斯林游牧部落的出現,由于蒙古游牧部落犯下的暴行,以及后來帖木儿于1380年至1450年間在伊斯蘭教世界的中心犯下的暴行,定居居民的生產力和納稅能力嚴重受損,一落千丈。
  帖木儿和他的軍隊并不是游牧民族;他們是定居在河間地帶的穆斯林;但是帖木儿的行為和蒙古人一樣殘暴,除了1395年對俄羅斯的那次入侵以外,其他所有的受害者都是穆斯林。在嚴厲懲罰察合合汗國和金帳汗國穆斯林游牧部落的同時,帖木儿1393年劫掠了巴格達,1398/1399年劫掠了穆斯林在北印度的首都德里,1401年劫掠了阿勒頗和大馬士革,1402年肢解了奧斯曼帝國在亞洲的領土。帖木儿的行徑是破坏性的,沒有任何積极作用。1402年他死后,他自己的帝國日益沒落,走到了盡頭,使政治上重建伊斯蘭教世界的工作,落在了更具有建設性的人肩上。
  在帖木儿去世之際,伊斯蘭教世界中仍然繼續“運轉著”的國家僅剩下了埃及和敘利亞的馬木路克王國与德干高原的巴赫馬尼王國。伊拉克尚未從1258年的蒙古人征服中恢复元气。在這之前,伊拉克与埃及在經濟上一直并駕齊驅。它是舊大陸文明中心的兩大產糧區之一。1358年,伊拉克的灌溉网荒廢失效,并一直未能得到修复。
  同埃及一樣,北印度也躲過了蒙古人,但它未能躲過帖木儿。早在帖木儿毀滅性的入侵之前,德里王國已經無法保持穆斯林印度的完整。在北印度,穆斯林征服德干之后(這一征服始于1294年),德里國王穆罕默德·伊本·圖格魯克在1327-1329年曾試圖將統一的伊斯蘭教印度帝國的首都,從德里遷到德干高原的代奧克爾,但這一努力后來半途而廢。在他遷回德里之后,他的帝國解体。大約在1336年,吉斯德納河和通格拉巴德拉河一線以南的半島最南端,在反穆斯林的印度教維查耶那加爾帝國中統一起來。1347年,在這條線以北的德干高原的伊斯蘭教地區形成一個獨立的伊斯蘭教帝國,統治者是巴赫馬尼王朝。從1482年到1512年,巴赫馬尼南國分裂成5個彼此紛爭的小國。
  1564年,這5個穆斯林小國中的4個結成同盟与維查耶那加爾對抗。1565年它們成功地推翻了這個最后的印度教獨立國家。此后,在政治方面,印度教在整個次大陸的几乎所有地方都銷聲匿跡了,但在其他方面,印度教仍然生机勃勃,富于活力。它對伊斯蘭教的沖擊作出了創造性的反應。在15世紀,迦比爾用印地語詩歌表現了自己對印度教和伊斯蘭教中所描繪的“終极精神實在”的直覺。迦比爾成了錫克教和錫克社團創立者那納克(1469-1539年)的先導。帖木儿人的莫臥儿皇帝阿克巴(1556-1605年在位)有一位印度教臣民杜爾西達斯,他用當時北印度大多數居民所使用的印地語改寫史詩《羅摩衍那》。這一史詩在說印地語的人中已耳熟能詳,就同新波斯語四大詩人的詩集為說波斯語(新波斯語)的人所熟知一樣。
  1405年,馬木路克王朝的埃及仍然保持原樣。蒙古人和帖木儿先后侵入埃及的緩沖地區敘利亞,但沒有到達埃及本土。埃及的灌溉网仍在正常運轉。埃及的人口比較稠密,生產力、納稅能力和文明程度也較高。治理和保衛埃及的是一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紀律嚴明的軍隊。軍隊的士兵是從基布察克和高加索招募來當兵打仗的奴隸。埃及的居民已不斷從一性論派基督教改宗為伊斯蘭教,基督教徒最終成了少數派;但是在馬木路克人統治下,同先前的伊斯蘭教政權一樣,埃及的基督教徒作為收稅官繼續在公共事務中發揮重要的作用。所以,在馬木路克的埃及,負責治理和保衛穆斯林多數派居民的是入境的外國人,負責征稅的是非穆斯林的本地人。
  在埃及馬木路克和印度穆斯林統治者版圖之外的伊斯蘭教世界的亞洲部分,1300年之后的問題是,面對游牧的土庫曼人的大規模存在,如何重建穩定的政治結构。有可能成為這一地區新的伊斯蘭教國家的創建者的,就是這些游牧部落的領袖。這些部落民的軍事才能构成了其領袖力量的基礎,這些領袖人物必須要始終依靠他們,除非他們能夠找到可靠的替代者。在這之前,部落領袖必須要盡力處置好追隨自己的游牧民,使他們馴服,領著他們前進,最終誘使他們放棄自古以來四海為家的游牧生涯,變成農民和工匠。
  在小亞細亞,12世紀時的塞爾柱拉姆蘇丹已部分解決了這一問題。這些蘇丹將他們在亞洲的土庫曼人追隨者,安置在拉姆和縮小的東羅馬帝國之間的交界地區,在那里向非穆斯林發動圣戰(吉哈德)。塞爾柱蘇丹在他們王國的中心已建立起一個定居的社會。它所需要的人才部分是本地的前基督教徒,部分是在土庫曼人經過自己國家時幸免于難的說希腊語的農民,部分是來自伊朗的移民。但在13世紀,拉姆的塞爾柱人也經歷了一系列的挫折。流亡的東羅馬帝國在1204年西方基督教冒險家攻占君士坦丁堡之后,將首都建在尼西亞,開始注意東羅馬帝國在亞洲的殘余領土,甚至再次擴張,損害拉姆塞爾柱人的利益。于是土庫曼游牧部落向西遷移的第二次浪潮又沖擊到了拉姆。1243年,拉姆蘇丹國被蒙古人打敗,成為蒙古人的附屬國。1271年,拉姆爆發的一次反蒙古人的起義,受到野蠻的鎮壓,蒙古伊爾汗國對拉姆的控制進一步加強。与此同時,尼西亞的希腊人于1261年重新占領君士坦丁堡,則轉移了他們對小亞細亞領土的注意力。結果,在1261年至1300年之間,土庫曼人獲得了對差不多整個小亞細亞的控制權,東羅馬帝國和塞爾柱拉姆蘇丹國都相應受到損失。在1335年伊爾殲滅亡之前,小亞細亞這一定居的突厥人國家已經滅亡,它或者亡于本地的土庫曼人,或者亡于蒙古伊爾汗國的軍事將領,或者亡于這兩者的合力。取代這一政權的是另一些當地土庫曼部落的統治,這些土庫曼人過去曾經是臣屬伊爾汗國的游牧民。
  土庫曼人的部落就這樣接替了伊爾汗人和拉姆的塞爾柱人的位置,他們的領袖們全都渴望成為拉姆那樣的定居王國的統治者。在這些野心勃勃的領導人中最成功的是奧斯曼人。到13世紀末,這些奧斯曼人已被拉姆的塞爾柱人蘇丹安置在薩卡里亞河下游的一個重要地帶,直接面對3座希腊人的城市伊茲米特、尼西亞和布爾薩。1326年,奧斯曼人占領布爾薩,1331年占領尼西亞,1337年占領伊茲米特。攻占伊茲米特打開了通往博斯普魯斯海峽亞洲沿岸的道路;攻占布爾薩則為1344年向西征服下一個土庫曼人王國卡拉西開辟了道路。卡拉西已經占据了博斯普魯斯海峽的亞洲沿岸。當1353年奧斯曼人在歐洲奪得灘頭据點加利波利時,他們正在步尼西亞的希腊皇帝們的后塵。這些希腊人在1235年侵犯色雷斯,到1247年已從陸路包圍了君士坦丁堡。而奧斯曼人在1361年攻占阿德里安堡(埃迪爾內)之后,也采取了同樣的行動。
  奧斯曼人建立自己權力的手段,部分是通過馴服自己的土庫曼部落民,部分是通過爭取少數具有軍事价值的改宗和旨在從基督教國家征服的領土上籠絡許多具有經濟价值但并未改宗的基督徒,即從事生產勞動的工人和納稅人。這些征服使奧斯曼人獲得了充足的定居基督教臣民,其規模相當于印度穆斯林帝國的創立者所擁有的定居印度教臣民。由土庫曼部落的首領們在小亞細亞其他地方所建立的王國,都不具有這一經濟力量的資源。薩非王朝也不具備這种資源。
  為土庫曼人的首領馴服土庫曼人的是穆斯林宗教(苦行僧)教團的代表,但對于世俗的穆斯林帝國的創建者來說,這是一种危險的權宜之計。苦行僧們受到土庫曼人的歡迎是因為他們代替了前伊斯蘭教時期土庫曼人的薩滿。但這些穿著穆斯林服裝的薩滿,在遜尼派穆斯林宗教“統治机构”的眼里卻是异端。他們常常不是馴化土庫曼人,而是重新煽起土庫曼人鬧事的傳統。例如,在1402年奧斯曼帝國一度被帖木儿推翻后,蘇丹穆罕默德一世尚未完成帝國的重建,杰爾米揚王國希馬爾的謝赫貝德爾丁便于1416年在保加利亞東北部和小亞細亞西部(再次臣服的亞洲土庫曼公國薩魯漢和艾登)奧斯曼的領土上同時發動了大規模的起義。貝德爾丁是一位伊斯蘭教的律法學者,同時又是一名非正統派和具有革命精神的神秘主義者。他號召穆斯林和基督教徒聯合起來跟隨他反抗奧斯曼人的統治。貝德爾丁的起義被鎮壓了下去,但他的教派卻一直存在到17世紀。1416年參加起義的大多數人都是心怀不滿的土庫曼人。
  小亞細亞非奧斯曼的土庫曼人部落,對14世紀被奧斯曼人征服心怀不滿,對被帖木儿暫時解放后又再次臣服于奧斯曼人更是耿耿于怀。1511年,奧斯曼帝國几乎再次被小亞細亞十二伊瑪目什葉派土庫曼人一次大規模的起義推翻,這些土庫曼人都是薩非帝國的創建者沙·伊斯瑪儀的同党。這次反叛在1512-1513年被謝里姆一世野蠻地鎮壓下去。薩非王朝最早的軍隊就是由從奧斯曼統治之下的小亞細亞土庫曼王國中逃出來的什葉派軍團所組成。盡管薩非帝國的國王是蘇非教團當然的精神領袖,而整個“紅頭兵”(因其頭巾為紅色而得名)部落軍團的軍人都是這個教團的成員,在1524年沙·伊斯瑪儀死后,這些“紅頭兵”仍成為伊斯瑪儀繼承人的心腹之患。
  奧斯曼帝國的創建者不依靠任何土庫曼部落,甚至不依靠他們自己的部落。他們鼓勵土庫曼人前往奧斯曼帝國在歐洲不斷擴張的領土;但是,為了守住他們在歐亞的領土和保持一支能從事野戰的部隊,奧斯曼人依靠其他地方的人力資源。他們利用從非世襲封地上收取的稅收,維持了一支由封建騎兵組成的民兵組織。在這种制度下,無論是提供賦稅的佃戶,還是接收賦稅的騎兵,都有國家明文規定和強制執行的權利。此外,依照阿拔斯王朝和阿尤布王朝的先例,奧斯曼王朝也保持了一支由奴隸組成的常備軍。起初,這些士兵象阿拔斯和阿尤布時期的奴隸兵一樣是從國外買來的,或者是從戰俘中招募的;但在14世紀末葉,奧斯曼人開始招募本地農民中的基督教男童,以充實國王的奴隸近衛軍。這些男童大多數是塞爾維亞、克羅地亞和阿爾巴尼亞人。穆拉德二世(1421-1451年在位)發展了這种雖不人道但卻非常有效的制度。
  最初,這些應征的本地奴隸只被用來充當士兵(“the ejaniz-aries”的字面原意是“新軍”)。奧斯曼的文職行政人員首先是從帝國自由的穆斯林臣民中招募的。穆罕默德二世開始從他的奴隸中招募一部分行政官員。我們可以斷定,當時已有一种做法將招募來的男童分為“本國男童”和“外國男童”。本國男童擔任國王的侍從,他們受到長期的完整教育(包括智力、体力和軍事教育),從而有資格胜任高級軍官職務(最低也要擔任近衛騎兵)。外國男童最后則成為近衛步兵。
  帝國這兩种等級的奴隸的訓練,競爭非常激烈,淘汰率也很高。所有奴隸近衛軍的成員都領取薪金,雖然薪金高低并不相同。改宗伊斯蘭教并不是強制性的,因為這种改宗不可避免。生為自由人的穆斯林奧斯曼的臣民,包括帝國奴隸之子,不得參加帝國的奴隸近衛軍。所以,當帝國的行政權被奴隸近衛軍壟斷之后,生為自由民的穆斯林奧斯曼人便被排除在他們自己國家的政府之外。政府如今處于受過精心教育和嚴格訓練的前基督教奴隸的控制之下,而這正是奧斯曼帝國成功的主要原因之一。
  薩非王朝得名于祖先謝赫薩非·阿爾丁·伊沙克(1252-1334年),他出生在阿塞拜疆東南角的阿德比爾。他是一個宗教教團而不是一個國家的創建者,也沒有證据顯示他是一個什葉派教徒。在他的后裔和繼承人中第一個肯定屬于什葉派的人,是他的孫子哈瓦加·阿里。此人是十二伊瑪目派的什葉派教徒,并不屬于不得人心的七伊瑪目派,該派10世紀曾受到法蒂瑪王朝和卡爾馬特派,后來又受到暗殺派的壓制。伊朗西部的暗殺派于1257年被蒙古大將旭烈兀消滅。第一位參与政治和戰爭的薩非家族成員是沙菲阿爾丁的曾孫、沙·伊斯瑪儀的祖父謝赫朱奈德。他就任謝赫職位的1447年正好是帖木儿之子和繼承人沙阿·羅赫去世的那一年。此后不久,帖木儿帝國便解体了。朱奈德娶“白羊”土庫曼人首領烏宗·哈桑的妹妹為妻。“白羊”土庫曼人是帖木儿人在阿塞拜疆和迪亞巴克爾的繼承人。
  “白羊”土庫曼人有一位伊朗籍的宰相。1502年,沙·伊斯瑪儀取消了白羊土庫曼人雇佣的這一官職,并由自己接管了宰相的職權。但沙·伊斯馬儀本人及其“紅頭兵”的追隨者同白羊土庫曼人一樣,也是講突厥語的。實際上在這一時期阿塞拜疆的全部居民都講突厥語。在沙·伊斯瑪儀之前,十二伊瑪目什葉派的主要中心,位于伊拉克西南部和阿米爾山(今黎巴嫩共和國的南端)。伊朗是遜尼派占优勢。最著名的四大新波斯語詩人——菲爾多西、薩阿迪、哈菲茲和賈米,全都是遜尼派教徒。但是,沙·伊斯瑪儀把十二伊瑪目什葉派強加給其所有的臣民。伊朗人以令人惊奇的馴服接受了強加給他們的新宗教,而且這一新宗教最終還成為新的伊朗民族主義的獨特標志,盡管講突厥語的帝國創建者沙·伊斯瑪儀的本意,只是要擴大他的版圖,宣揚他祖先的宗教。
  到1555年,奧斯曼帝國已處于國王奴隸近衛軍的治理之下。在伊朗,沙·伊斯瑪儀的孫子和第二位繼承人伊斯瑪儀听憑他的“紅頭軍”土庫曼軍隊的擺布。帖木儿的胡馬雍正率領一支來自伊斯蘭教世界各地的冒險家大軍再次征服北印度。胡馬雍和他的父親巴伯爾都是遜尼派,但兩人都尋求過什葉派薩非帝國的援助。穆斯林在印度的“优勢地位”被其印度教臣民遠遠地超過了,以至它無力陷入國內的教派糾紛之中。在伊斯蘭教的印度,任何教派支持穆斯林都總能受到歡迎。
  在印度以西的伊斯蘭教世界,1500-1513年十二伊瑪目什葉派帝國出人意料地創建于伊朗和伊拉克,結果使黎凡特地區的遜尼派与中亞的遜尼派隔絕開來。1475年,奧斯曼帝國吞并了熱那亞人在克里米亞的殖民地,奧斯曼的宗主權得到金帳汗國的后繼者、克里米亞“韃靼人”國家的承認。但莫斯科的俄國皇帝伊凡四世(雷帝)在1552年和1556年先后吞并了喀山和阿斯特拉罕,切斷了奧斯曼帝國与烏滸河-藥殺水流域的遜尼派烏茲別克汗國之間穿越歐亞大平原的交通要道。1516-1517年,奧斯曼帝國征服和吞并了埃及的馬木路克王國,但在1498年至1515年之間,葡萄牙人已經奪取了印度洋的制海權。盡管奧斯曼人和馬木路克人一樣,占有從內線作戰的优勢,但他們并不比馬木路克人更成功,后者在1508-1517年也曾試圖從葡萄牙人手中奪得海上霸權。1538年,一支奧斯曼的艦隊在從葡萄牙手中奪取第烏時失利;1538年,曾先后与馬木路克和奧斯曼人聯盟的古吉拉特穆斯林蘇丹,被迫与葡萄牙人締和。1551年,奧斯曼人放棄了与葡萄牙人爭奪對印度洋制海權的努力。
  1542年,奧斯曼人和葡萄牙人的滑膛槍手在阿比西尼亞各自作為當地互相敵對的穆斯林和基督教徒的援軍而交戰。阿比西尼亞自從穆罕默德遷徒耶斯里卜之前向一些追隨穆罕默德皈依伊斯蘭教的麥加人提供庇護以來,在國際事務中很少發揮作用。穆斯林阿拉伯人后來對埃及的征服,使得努比亞和阿比尼西亞的一性論派基督教徒与基督教世界的其他地區相隔絕。雖然從14世紀起努比亞開始改宗伊斯蘭教,但一性論派基督教卻在阿比尼西亞存留了下來。自7世紀開始,(來自也門的)在阿比尼西亞高原的講閃米特語的定居者的語言向南傳播。一性論派基督教也隨著語言同時傳播。但是,基督教必須要与猶太教競爭,猶太教在這一地區已在基督教之先建立了立腳點。自13世紀起,阿比尼西亞的基督教王國已經壓倒了高原上的猶太教,但伊斯蘭教卻傳播到了高原東部和南部的山腳處;1529-1542年,來自東南部的穆斯林几乎征服了整個基督教的阿比西尼亞。她的命運几乎被1542年奧斯曼人的滑膛槍手對葡萄牙人的胜利所決定,但奧斯曼人很快就撤退了;1543年阿比西尼亞的基督教徒在葡萄牙幸存者的幫助下取得了決定性的胜利。阿比西尼亞遭到破坏,人口銳減,它的大部分地區遭到了從東南部和南部大規模遷往高原的加拉人异教徒移民的蹂躪。
  1555年,伊斯蘭教三大帝國統治了從阿爾及利亞到北印度的舊大陸的文明中心。奧斯曼帝國是三個帝國中建國時間最長、結构最好的,但它仍未能在1492年保住伊比利亞半島最后一個穆斯林灘頭陣地,使格拉納達王國免遭西方基督教的卡斯提和阿拉貢聯合王國的征服。奧斯曼人也未能吞并西北非最西部的穆斯林國家摩洛哥。奧斯曼人不僅未能阻截摩洛哥沿岸大西洋海域中的葡萄牙人,而且還在古吉拉特沿海被葡萄牙人戰敗。此外,奧斯曼人也未能搶在俄羅斯人之前,占据從喀山到黑海的伏爾加河,并因而与他們在烏滸河-藥殺水流域的遜尼派同胞失去了聯系。
  盡管如此,伊斯蘭教世界仍然立下了丰功偉績,克服了蒙古人造成的災難。而且,它的恢复不只限于政治方面。在1300至1555年間,伊朗產生了四大新波斯語詩人中的兩個:哈菲茲(死于1389年)和賈米(1414-1492年),西北非產生了探索人類歷史結构的杰出歷史學家伊本·赫爾東(1332-1406年),盡管西北非終其一生都處于政治動亂之中。必須指出的是,這3位伊斯蘭教文化的代表人物都不是奧斯曼人,最后兩位偉大的新波斯語詩人也都生卒于薩非征服和伊朗改宗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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