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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光子的确一直是极力維護棉貫的,想讓我相信他是個正派人。她以為自己這樣維護棉貫的名譽棉貫會變得寬容一些,今后三個人就可以在一起了。——同時,她抓住棉貫的短處,又是恫嚇,又是威脅,“既然和你在這儿約會,我也讓姐姐來這儿”。木許他干涉和我的交往,如果他再說三道四的話,就不再理他了。棉貫也只好忍气吞聲了。
  “……姐姐,盡管咱們的關系很親密,跟你說這些事也是我的恥辱,我怕因此而失去你的愛,所以一直忍著沒告訴你。可是今天我全都說出來了。我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了。”一說著光子伏在我的膝上哭了起來。眼淚沾濕了我的褲子,我不知道怎樣安慰她才好。
  自從認識光子以來,我一直覺得她是個開朗,好強的人,那雙充滿自信的眼眸總是神采奕奕的,我絲毫沒有察覺到她有這么深的痛苦。我万万沒有想到,這個女王般傲慢的、目空一切的女人,竟然會拋棄所有的自尊,終日沉浸在痛苦之中。用光子的話說,她是個非常要強的人,不管多么痛苦,都要竭力掩藏起來。如果沒有姐姐的話,我會更加抑郁的,多虧姐姐使我產生了戰胜不幸命運的勇气。只要看見了姐姐,心情就舒暢了,就忘掉了一切煩惱。今天不知怎么搞的,悲從中來,竟然沒有控制住自己,長時間壓抑著的眼淚會一瀉而出。
  “姐姐,請你千万千万……不要因為我剛才的那些話而討厭我。我惟一可以依賴的人就是姐姐了。”
  “我怎么會討厭你呢。你能告訴我這些實在不容易。我能得到你如此的信任,高興還來不及呢。”
  光子松弛了下來,哭得更傷心了。她說自己的一生被棉貫弄得一塌糊涂,沒有了希望和光明,一輩子將被他葬送掉,就是死也不會和那樣的男人結婚,請姐姐幫助我和那個男人切斷關系,有什么好辦法赶快教給我。
  “既然如此我就直說了吧。我和阿萊結為姐弟了,簽了這么一份誓約書。”
  我把昨天的事全都告訴了她,她也猜到了這一點。她說棉貫這個家伙想出這种辦法,是怕万一被我拋棄了,就拉姐姐當墊背的。怪不得他裝出一副可怜的樣子,用花言巧語使我對他產生同情心。這也就算了,他還得了好賣乖,說什么:“這個誓約書對姐姐有利,由此可見我的誠意。”本來也不是我想要定什么誓約,無所謂條件有利不有利。他這樣說來博得我的好感,目的是什么呢?究竟為什么要定這個誓約呢?
  現在我才明白,一定是為了“姐要促成弟和光子的婚姻。”“弟被拋棄時,姐也要和光子斷交。”“一方不得和光子私奔或情死。”——尤其最后這一條是關鍵的關鍵,其它那些條都是充數的。光子也說這么點事何至于弄得這么繁瑣,完全沒有必要。這個男人動不動就喜歡寫成書面的東西。
  由于近來光子對棉貫越來越不耐煩,表現出對棉貫不在乎的樣子,棉貫擔心發展到無法收拾的地步,就暗地里做手腳。前几天,三個人一起去看電影時,光子對棉貫說:“你別老是胡思亂想的,和姐姐見個面,就知道姐姐是不是知道你的秘密了。”光子也擔心他背著自己做出什么可怕的事來。
  “這么說他表面上裝得若無其事,其實從那時候就開始琢磨背著你和我聯合了?”
  “不好說,反正我一直擔心他會和姐姐私奔呢。”
  “一定是利用我迫使你和他結婚,然后就不再理我了。”
  “他總是說要結婚結婚,這純粹是自欺欺人。他知道逼急了我就會尋死,而姐姐也不會找別的男人,就想盡可能維持現有的關系。”
  ——光子還說今天她和棉貫有約會,可是她今天實在是不想見到他,我勸她道,突然不去赶約會引起他的怀疑,以后就更不好辦了。今天就當什么也沒說,你該去還是要去,我會想辦法幫你盡快和他了斷,就是死我也要拯救你,必要時就殺了他。我哭著和光子分了手。……
  對了,看一下誓約書的日期就可以明白,……寫的是7月17日,我告訴光子是19日,當時我丈夫手里的案子剛剛結束,對我說咱們一起去輕井澤避暑怎么樣?可是光子每天一個人很寂寞,她說我現在這樣哪儿也去不了,真羡慕你呀。我就對丈夫說還是等再涼快一些去箱根吧。不顧丈夫失望的臉色,以后的半個月里只要丈夫一出門,我就直奔笠屋叮。
  我覺得從那以后光子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溫順极了。以前那個美麗的惡魔忽然間變成被老鷹追捕的鴿子,惹人怜愛。每次見面時,她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從沒有露出過笑容。我十分擔心,生怕她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于是我對她說:
  “阿光,你在阿榮面前要表現得高興一些,否則他又會多心,說出什么話來的。我早晚會讓他在世人面前丟臉,現在不管多么傷心,你也要忍一忍。”
  我雖然這么安慰她,可是究竟怎么懲治棉貫,我還想不出太好的辦法來。在欺騙人方面他比我手段高超得多。下次和棉貫見面時,我該怎么面對他呢?雖說不遵守那個誓約也沒什么可愧疚的,但是總覺得有點過意不去。所以,我每次從旅館出來時都是提心吊膽的,害怕听見他那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好在他一直沒有找我。那种男人一旦定了誓約,便會馬上對人冷淡下來,這對我來說正是求之不得的。
  光子每天都對我說:“姐姐幫我想想辦法吧。我一天也忍受不下去了。”
  我打算實在無路可走時,就假意和棉貫一起私奔,事先讓他告訴我逃往何處。當報紙上登出這個消息,鬧得滿城風雨時,找個最佳時机,讓別人來捉好,這樣一來棉貫再有本事,也無法再糾纏光子了。即使有損自己的名譽我也在所不惜。
  光子說:“他可能已經察覺到我們的動靜了,要做就得抓緊時間。”
  我說:“如果他察覺了的話,一定會來找我質問的,不到万不得已,不這么做。”
  當時我真是無計可施了。我本來想找先生商量一下,可是又沒有勇气。我問了阿梅的意見,她說這是個好主意,我想不如借助丈夫的幫助,多少坦白一下和光子的關系,問問他有沒有法律手段可以幫助我們避免棉貫的迫害。平時從我丈夫的口气里我感覺他很同情光子,到了無路可走的時候,只有這樣做了。
  沒想到,有一天我丈夫突然到笠屋叮來了,事先也沒打招呼。那天下午4點半左右,他從事務所回家時順便來的。當時我正和光子在二樓聊天,女招待慌慌張張上來說:“太太的先生來了,說是想見見你們兩個人,怎么辦哪廣
  我們倆嚇了一跳,我說:“他是來找我的,你先回避一下。”就下了樓梯。
  “哎喲,這地方可真難找呀。”
  丈夫說他今天去湊叮站送人,回來時走到心齋橋時,忽然想起光子家的旅館好像就在這一帶,我想你肯定在這里,就心血來潮想來看看。沒有什么要緊事,只是覺得你總在這里打扰,我既然到了附近,不過來看看不大妥當。順便想表達一下謝意,如果沒有不方便的話,晚上可否一起吃個便飯。雖說從丈夫的表情上看不出异常,但我還是覺得他不單單是為這個來的。
  “光子的肚子越來越大了,不能見人,所以不方便出去吃飯。”
  “那么,我就見她一面吧。”
  這個要求不好拒絕,我就說:“那我上去問問她的意思。”
  “怎么辦?這里頭一定有原因。”
  “我也這么想。”
  “我就見見他吧。跟阿春借個腹帶,塞上棉花,幫我捆個大肚子吧。”
  我正幫光子捆肚子時,阿春上來說:“先生說就在門口見個面就行,不上二樓來了。”
  我和阿春兩人手忙腳亂地給光子捆肚子。如果是冬天還好蒙混過去,可現在是夏天,只穿一件單衣,怎么捆也不像個孕婦。
  “姐姐告訴先生我怀孕几個月了?”
  “我說已經顯形了,差不多六七個月吧。”
  “我這樣子像不像啊?”
  “還得再圓一些。”
  三個人憋不住笑了起來。
  阿春又去找了几條毛巾來,我對她說:“你下去跟他說,光子不愿意被人看見,所以不方便噴門口,把他領到光線暗的房間里去。”
  足足讓他多了有三十分鐘,光子終于裝扮成身怀六甲的孕婦走下樓來。
  “盡管你說沒關系,可是光子覺得只穿浴衣不太禮貌,所以換了半天衣服……”
  我一邊說一邊觀察丈夫的表情,他把公文包放在旁邊,端端正正地坐著。
  “真是打扰了。好久沒來問候,一直想來看一看,恰好今天路過這邊。”
  也許是我多心,總覺得丈夫在盯著光子的肚子看。
  光子說:“哪里,我才淨給姐姐添麻煩呢。”然后煞有介事地說了好多客套話,什么姐姐為了我沒去避暑,多虧有姐姐陪伴,才沒感到寂寞等等。由于這間屋子很暗,而且通風不好,光子肚子上又塞了好些東西,所以一個勁儿地冒汗,呵呵直喘气,愈加像個孕婦。我心里想,她可真會演戲啊。
  丈夫只呆了一會儿,就站起來說:“實在打扰了,能出門時,務必來我家玩。”
  又對我說:“時候不早了,你也和我一起回家吧。”
  我悄悄對光子說:“看他的樣子有些反常,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明天你一定等我。”
  然后不情愿地跟著丈夫出了旅館。一路上,丈夫臉色陰沉,話也很少,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一進家門,他也不脫西裝,說了句:“上二樓來一下。”便噎旺地上了樓。我早做好了思想准備,也跟著上了樓。他啪的關上房門,‘稱坐下。”讓我坐在他的對面,沉思了半晌沒有說話。
  “你今天怎么突然來找我呀?”為了打破沉悶,我先發問。
  “這個嘛……”他頓了頓,“我想給你看樣東西。”
  說著從口袋里拿出一個信封,從里面掏出一張紙,在桌上展開。我一看,臉上刷的沒有了血色。怎么會落到他的手里呢?
  “這上面的簽名的确是你吧?”丈夫把那張誓約書推到我的面則。
  “我要根据你的態度決定下一步怎么做。如果你想知道它怎么到我手上的,我可以告訴你。不過,首先我要弄清楚一點,這上面的署名真是你的,還是假冒的。”……
  啊,被棉貫搶先了一步!我的那份鎖在衣柜里,這份一定是棉貫的。原來他是為了這個目的和我簽約的。我早就想向丈夫坦白一切,這樣會對我們更有利,可是他這一手使我們十分被動。事到如今,反而不好承認剛才是裝孕婦了,那就更丟臉了,還不如當時就坦白了呢!
  “啦,你怎么不說話。”
  丈夫盡量控制自己不發火,用平靜的語調說。
  “你不回答我,就是默認了?”
  接著,他跟我講起了來龍去脈。五六天前,棉貫突然來到他的事務所,要求見他。他就在客廳和棉貫見了面。
  棉貫說:“今天前來拜訪,是有一事相求。想必您也有所耳聞,我和德光光子不僅有婚約,而且光子還怀了我的孩子。可是您的夫人卻插了進來,處處干扰我們的關系,光子最近對我越來越冷淡,這樣下去我們的婚姻難以保證。能否請您將我的意見轉達給夫人?”
  “我妻子怎么干扰了?我雖然不十分了解情況,但我知道妻子很同情你們的關系,希望你們早日結婚。”
  “您對夫人和光子之間的真實關系真的一點不了解嗎?”
  我丈夫一方面對初次見面的這個男人的話不完全相信,再說光子已經怀上了他的孩子,怎么可能繼續和同性來往呢,也許是這個男人的錯覺吧。
  “您可以不相信我的話,那么清看這個證据。”
  棉貫把這個誓約書遞給了丈夫。丈夫對妻子還在欺騙自己感到不快,更使他不快的是,妻子竟和這個素不相識的男人結拜兄弟。而這個男人和人家的妻子訂了誓約,卻連一句抱歉的話都不說,像警察給犯人出示犯罪的證据那樣得意地冷笑著,使我丈夫感到惡心。
  “您看看這是不是您夫人的手印?”
  “很像妻子的手印。不過我想問一下,署名的這個男人是誰?”
  “是我,我是棉貫。”
  他平靜地回答,完全沒有听出丈夫話里的諷刺意味,竟厚顏無恥地詳細敘述起了當時的情況,不等他說完,丈夫就質問道:“這上面詳細規定了你和光子、園子的關系,而一點儿也沒有考慮園子的丈夫,你根本沒把我放在眼里,請你解釋一下這個問題。另外,從你介紹的情況來看,這個協議并不是園子自愿訂立的,而是被迫的。”
  本以為棉貫會道歉,沒想到他仍舊嘿嘿地笑著說:
  “正如這上面所寫的那樣,我和園子是因光子而聯結在一起的,所以這种關系從一開始就和園子的丈夫有著利害沖突。如果園子把您放在眼里的話,就不會和光子有那种關系了,也就不用定什么誓約了,這是我最大的愿望。可是為人妻者自己要做的事,作為第三者的我又能如何呢?我認為訂立這個誓約,已經是對園子的最大讓步了。”
  听他的口气似乎是在怨恨丈夫的管束不利,他還說結拜兄弟并不等于通好,并不認為自己做了不道德的事等等。
  我丈夫雖然連碰都不愿意碰這份協議,嫌它肮髒,可又一想對方是個不通情理的人,誰知他會拿它干出什么來,必須設法把它拿到自己手里,就說:
  “我都听明白了。如果真是你說的那樣,即使你不來求我,我也不會放棄作丈夫的責任的。只是我和你素不相識,還要回去問問妻子,以免偏听偏信。這個誓約書能否暫時由我來保管,我給妻子出示了這個證据,她才會承認。”
  棉貫听了不置可否,把誓約書放在膝蓋上,說:“可是如果園子不承認的話,您打算如何處置她呢?”
  “怎么處置要看當時的情況,現在不好說。我并不是因為你來求我才過問這件事的,我是為了我自己的体面,自己家庭的幸福而采取每個行動,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
  他听了,顯得不大高興,說:“我也不是讓您為我做什么事,這件事偶然同時關系到了你我的利益,所以我才來找您的,您不否認吧?”
  “我沒工夫想這些,也不愿意去想。對不起,我不想和你勾結起來卷進這里面去,我只打算按照自己的意愿來對待妻子。”
  “是嗎?那我就不好說什么了。按說我和您非親非故,根本不該來求您,我只是不能眼看著園子和光子一起私奔,那樣的話,難過的不僅是我,也對不住您,所以才來找您的。”他一邊說一邊打量我丈夫的表情,“那樣一來,不管您愿意不愿意,也要被卷進這件事里去的。”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感謝。”
  “光是感謝有什么用啊。您大概認為園子不會和光子私奔吧。可是万一真的發生了怎么辦呢?是橫下心來放棄呢,還是無論天涯海角也要把她追回來呢,清明确表個態可以嗎?”
  “我無法對自己的行動向別人作出任何保證。何況夫妻之間的事只能在夫妻之間解決。”
  “那么無論發生什么事您都不會和園子离婚的吧!”
  丈夫覺得棉貫太咄咄逼人,十分厭惡,就說:“我和妻子离不离婚,用不著別人多管閒事。”
  “看來您是欠著園子娘家的情吧。是不是覺得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把園子赶走對不住她娘家人吧。”
  他大概是從光子那儿听說的,對我們家內部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棉貫還說:“您也是個体面的紳士,不會忍受這种不道德的事吧。”
  丈夫實在忍無可忍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沒完沒了地胡說人道些什么!用不著你來提醒,我也知道該怎么做。只是不能保證和你的利益完全一致而已,請你諒解。”
  “既然如此,我也很抱歉,不能把這個誓約書交給你了。”說著將那張紙輕輕地裝進信封,塞進內衣口袋里。
  丈夫雖然想拿到那個協議,但事已至此,也無計可施,便硬著頭皮說:“好的,我也不想勉強你,請自便,只有一點我提醒你一下,既然你拒絕由我將它出示給我妻子,那么妻子否認這件事的話,我也沒有辦法。比起初次見面的你來,我當然更相信妻子了。”
  棉貫听了,嘟噥了一句:“都是因為丈夫太放縱妻子才會惹出麻煩的。”然后不客气地對丈夫說道:“園子那里也有一份,您好好找一找准能找到,即使找不到,看看您夫人的胳膊,也能找到證据。”最后放作鎮定地說聲:“打扰了。”就起身走了出去。丈夫送他到走廊后,心里想著這個人真是厚顏無恥的人,剛回到屋里,舒了口气,又響起敲門聲,打開門一看,又是棉貫。這回他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笑容滿面地說:“哎呀,剛才真是失利了。請允許我再占用您一點時間。”
  僅僅過了不到五分鐘,這變化也太快了。丈夫只覺得渾身不舒服,心又提了上來,默默地瞧著棉貫。棉貫徑直走到桌旁,鞠了一躬,沒等丈夫請,就自己坐在了剛才坐過的椅子上了。
  “剛才都是我不好。由于我正面臨著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去留的關鍵時刻,就光顧自己.忽略了您的感情。我剛才所說的完全沒有惡意,請您千万不要介意。”
  “你回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嗎?”
  “是的。一出門我后悔了,越想越覺得對不起你,所以回來給您道歉。”
  “你太客气了。”
  他沒有走的意思,滿臉堆笑地說:“其實我這次來求您,向您道歉都是因為實在太苦惱了,束手無策的緣故。請您千万原諒我的焦躁,理解我的絕望和欲哭無淚的心請,只要您能理解我,我就可以把那份協議交給您。”
  “你要我怎么理解你呢?”
  “說心里話,我非常害怕您和園子离婚。你們一离婚,園子會更加無所顧忌地干扰我們了,我和光子就沒指望結婚了。我知道您不會輕易那么做,但還是很擔心園子和光子一起私奔。請允許我多一句嘴,如果您不嚴加管束,您夫人肯定會于近日和光子一起私奔的。一旦發生了這樣的事,即使您心里想原諒園子,可是在世人面前您很可能做不到。想到這些我覺得危險迫在眉睫,夜里睡覺都膽戰心惊的。”
  然后他深深低下頭說:“請您務必幫幫忙。您也許認為我是個只顧自己合适的自私的家伙,請您千万理解我的苦衷,保證今后無論發生什么事都不要讓園子逃离家門,或者万一沒看住而逃走的話,能夠負責退回來。只要您同意這個請求,我就可以把它交給您。”
  停了一下又說道:“我知道您非常愛園子,決不會和她离婚的,我只是想听您親口說出這句話。您如果同情我的話,就請把您的打算告訴我好嗎?”
  ——丈夫听他說話的時候,心里想,本來可以坦誠相告的事,這個人卻故意繞彎子,說些不中听的話,態度一會儿一變,真是個可惡的男人,女人怎么可能喜歡他呢,怪不得光子會厭惡他,天生的不招人喜歡的性格。這么一想,丈夫反而有些同情他了,說道:
  “那么你能發誓將來不把這個協議公之于眾嗎?而且讓我來保管它嗎?你接受這個條件的話,我也接受你的條件。”
  “這個協議上寫著,不得到雙方同意不得給別人看,園子已經先背叛了協議。我如果有心為難您的話,我什么都干得出來。可是我不是那种卑鄙小人,否則不會特意把協議拿來給您了。其實如果一方沒有誠意的話,這份誓約就如同廢紙。如果您覺得有用您盡管拿去。我只求您接受我剛才提的兩條就心滿意足了。”
  早這么說不就得了,丈夫一邊想著說道:“那我就收下了。”丈夫正要接過誓約書,棉貫說:“清等一下,實在不好意思,為了減少日后的麻煩,請您寫張收据好嗎?”
  丈夫同意了,寫了“收到誓約書一份。”交給他后,他又說:“請再補充几條。”
  “補充什么?”
  “本人保證在保管誓約書期間遵守下列條件。
  一、本人負責監督妻子不停為妻之道;
  二、無論發生任何情況都不和妻子离婚;
  三、當誓約書所有者需要時,本人有義務出示或交還誓約書;
  四、若丟失誓約書的話,只要不能作出其它使所有者滿意的保證,就不得解除第一條及第二條規定的義務。——”
  這几條棉貫并不是一塊儿提出的,而是想出一條加一條這么湊出來的。簡直滑稽透頂,丈夫覺得挺有趣的,就隨他想怎么寫怎么寫,最后丈夫說道:
  “我補充一條。——如果本人保管的誓約書是虛构出來的話,所有協議均無效。——可以嗎?”
  棉貫很吃惊,露出猶豫的神色,我丈夫也不管他樂意不樂意,刷刷几筆寫在紙上交給他,他有些不情愿,但還是留下誓約書走了。
  丈夫一口气說完后問我:“這個誓約書和你那份是不是一樣的?拿來給我看看。”
  我默默地站起來,打開抽屜的領,拿出自己那份誓約書放在桌子上。
  “這么說來這誓約書不是假的了?”
  丈夫說道。我仍然默默地點點頭。丈夫猜不透我是怎么想的,探究地審視著我。
  “那么,這上面寫的都是事實了?”
  “也有事實,也有虛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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