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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另一种囚禁生活來描繪某一种囚禁生活,用虛构的故事來陳述真事,兩者都可取。
                    ——丹尼爾·笛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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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丹尼爾·笛福(1660—1731),英國十八世紀名作家,著有《魯濱孫飄流記》等。
  故事的題材取自四十年代的某一年在奧蘭城發生的一些罕見的事情。以通常的眼光來看,這些不太尋常的事情發生得頗不是地方。乍看起來,奧蘭只不過是一座平淡無奇的城市,只不過是法屬阿爾及利亞沿海的一個省城而已。
  城市本身相當丑陋,這一點是不得不承認的。它的外表很平靜,但要看出它在各方面都不同于很多商業城市,那就必須花費一些時間才行。怎么能使人想象出一座既無鴿子,又無樹木,更無花園的城市?怎么能使人想象在那里,既看不到飛鳥展翅,又听不到樹葉的沙沙聲,總之這是一個毫無特點的地方?在這個城市里,只有觀察天空才能看出季節的變化。只有那清新的空气,小販從郊區運來的一籃籃的鮮花才帶來春天的信息,這里的春天是在市場上出售的。夏天,烈日烤炙著過分干燥的房屋,使牆壁蒙上了一層灰色的塵埃,人們如果不放下百葉窗就沒法過日子。但到了秋天,卻是大雨滂淪,下得滿城都是泥漿。直到冬天來臨,才出現晴朗的天气。
  要了解一個城市,比較方便的途徑不外乎打听那里的人們怎么于活,怎么相愛,又怎么死去。在我們這座小城市中不知是否由于气候的緣故,這一切活動全都是用同樣的狂熱而又漫不經心的態度來進行的。這說明人們在那里感到厭煩,但同時又极力使自己習慣成自然。那里的市民很勤勞,但目的不過是為了發財。他們對于經商特別感興趣,用他們的話來說,最要緊的事是做生意。當然,他們也有一般的生活樂趣和享受,例如:喜歡女人,愛看電影和到海濱去沐浴。但是他們很有分寸,把這些娛樂安排在星期六晚上或星期日,其他日子里則設法多賺些錢。下午下班后,他們按時在咖啡館相聚,在同一條林陰大道上散步或者呆在陽台上。年輕人喜歡尋找一些短暫而強烈的刺激,至于那些年紀比較大的人的嗜好,則不外乎跑跑滾球俱樂部,參加聯誼團体舉行的宴會,或者上俱樂部去狂賭,碰碰牌運。
  有人一定會說,這并不是我們這個城市特有的現象,我們的同時代人都是這樣生活的。不錯,在今天的社會里,我們看到人們從早到晚地工作,而后卻把業余生活的時間浪費在賭牌、上咖啡館和閒聊上,這种情況,看來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但是有些城市和地方的人們卻不時地在考慮一些其他的生活內容。雖然一般來說,他們的生活并不因此而有所改變,可是能有這种考慮就比沒有強。而奧蘭卻相反,它似乎是一座十足的現代城市,也就是說,那里的人們除了日常生活外是不考慮什么其他事情的。因此,沒有必要确切地描繪我們這里的人們的戀愛方式。他們之間的男女關系不是短暫地縱欲狂歡一番,就是安于長期的夫婦生活。除這兩個极端之外,很少有中間狀態。這也不是他們所獨創的。奧蘭跟別處一樣,由于缺少時間和思考,人們只能處于相愛而又不自覺的狀態。
  本城比較獨特的地方是死亡的困難。不過困難二字用得并不好,還是說難受比較恰當。生病總是不舒适的,但是在有些城市和地方,你如生了病就會得到幫助,也就是說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听其自然。一個病人需要人們的体貼,要有扶持,這是很自然的。但是在奧蘭,為了适應嚴酷的气候、大量的生意經、枯燥無味的景色、短促的黃昏、娛樂的方式等等,需要有一個健康的身体。一個生病的人在哪里都感到孤寂,更何況是垂死的人。試想當全城的人都忙于在電話中或在咖啡館里談著票据呀、提貨單呀、貼現呀等等的同時,一個關閉在被烈日烤得劈啪發響的重重牆頭后面的垂死病人該是什么境況?人們可以想象,即使在現代生活的條件下,在一個干熱的地方,當死神來臨時將會帶來何等難受的滋味!
  這番情況介紹也許能使人對該城有一個清楚的概念。雖然如此,這一切畢竟不該過分予以夸張。值得提出的是該城的市容和生活一樣平庸。但是一旦過慣了也不難打發日子。既然在這個城市里生活是不難習慣的,因此可以說一切都還過得去。當然,這樣看來,這個城市的生活的确不太有情趣。不過,這里至少沒有發生過什么混亂,本城居民的坦率、友好和勤勞常常贏得外來游客的理所當然的好評。這個沒有景色、沒有草木和沒有靈魂的城市卻給人們一种宁靜的感覺,最后會把人帶人夢鄉。可是,應該說句公正話,該城四周風景之美倒是無与倫比的,它處在一個光禿禿的高原中間,周圍是陽光照耀著的丘陵,前面是一個輪廓完美無缺的海灣。令人遺憾的只是城市是背著海灣建造的,因此如果不走上一段路是看不到海的。
  知道了上述這些情況,就不難相信,這個城里的居民是根本不會預見到發生在那年春天的那些小事件——我們下面會看到——是此后一連串嚴重事件的先兆,而這一連串的事件也就是本書要報道的內容。這些事在有些人看來是不足為奇的,而另一些人則認為簡直不可置信。但是無論如何,一個寫報道的人是不能考慮這些矛盾的看法的。他的任務只是:當他知道某件事确已發生,而且這件事已關系到全体人民的生死,因而會有千千万万的見證人從內心深處證實他所說的話是真的,這時他就說:“這件事發生了。”
  再者,這件事的敘述者——到時候讀者就會對他有所了解——只是由于一种巧遇才使他有机會收集到一定數量的證詞,而且當時的形勢使他本人也卷人了他要敘述的事情中去,否則他是沒有充分的理由來從事這項工作的。正是在這种情況下,他才有机會充當史學家的角色。不用說,一個史學家,即使是業余的,也總是擁有一定的資料的。因此這段歷史的敘述者也有他自己的資料:首先是他自己的見證;其次是別人的見證,因為他的地位使他能收集這篇報道中所有人物向他傾訴的心里話;最后還有終于落入他手中的一些文字資料。他可以在自己認為需要時加以引證和按照自己認為最好的方式加以利用。而且他還可以……然而這段開場白和嘩眾取寵的話也許該到此為止了,還是言歸正傳吧。有關下述這件事的頭几天的經過,還得說得詳細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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