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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含血練功


  龍娘見鬼王指法凌厲處,有如前人所云;氣中有物,不見其形,其作有聲,中木則折!
  最後一句,真正形容鬼王指法的凌厲,又應改作中石則裂了!
  這情形任誰見了膽寒不已,事關生死龍娘更是心顫腿軟,暗忖:「這教小弟如何挨得上一指?」
  解英岡大步走至綠袍人身前站定,拿出最大勇氣,說道:「前輩賜教!」
  綠袍人道:「你如何躲我十指?」
  解英岡道:「盡憑所能。」
  綠袍人道:「那麼拔出你的劍吧,我不會怪你用劍,其實你不用劍一指也難逃過。」
  解英岡此時豈敢有一絲托大之心,即拔出右肩之劍。
  綠袍人笑道:「我生平就喜腳踏實地的人,時下年輕人浮誇逞能最為我厭,你能不染一般惡習,不錯,不錯!
  「適才我見你一劍削去我三弟子頭上巾髻,劍法已窺上乘深奧,憑此或可躲過八指。不然,你若逞強空手,不展我所不知的劍法,蓮花聖尼的輕功雖然舉世無二,也萬難逃過一指。
  「要知,我的指法……」
  陡然話聲中斷,一笑掩飾道:「說什麼廢話,接指吧!」
  解英岡心知對方指力強勁到駭人聽聞的地步,離得越遠越好,未戰前先躍退一丈。
  綠袍人哈哈笑道:「你倒乖巧!」
  一指正要彈出,如指半空,忽地停住。
  他莫名其妙的問句:「你可是男人?」
  想他即刻知道這句話問的太沒道理,搖頭道:「你當然是個如假包換……可是……」
  猛的搖頭自語:「不對呀,不對呀!」
  解英岡直被他突然的神經,弄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問道:「前輩有什麼疑問?」
  綠袍人左望望,右望望,突然道:「蓮花聖尼的確不是你師父?」
  解英岡沒好氣道:「當然不是!」
  綠袍人疑惑道:「蓮花聖尼到底與你什麼關係?」
  解英岡搖搖頭,像是無可奈何的道:「假若前輩所指的蓮花聖尼是住在華山蓮花峰的話,那麼她算是我的師祖。」
  綠袍人追問:「僅此關係?」
  解英岡道:「前輩要逼問的話,我可以隨便編一個。」
  綠袍人望了一陣,好像在相媳婦似的,看的解英岡堂堂男子都覺得不自在起來。
  在這生死關頭,解英岡的心情不無緊張,就像在等待一件斬刑的宣判,倒底斬不斬,越快知道越好,免得一顆心老掛在半空,倘若結果完全一樣,不是白白煎熬了?
  死與不死,解英岡完全聽命、可絕不樂意再等下去,催道:「前輩請即賜教!」
  綠袍人發了不解的神經,催也沒用,自言自語的說:「她絕不收男徒,自然也不會收男徒孫,如今又鑽出一位,莫非,莫非……」
  綠袍人仔細注意解英岡,越看越有點像蓮花聖尼,當下似有所悟的點了點頭,於是從懷中摸出一副綠絲手套。
  戴上薄如蟬翼的手套將他黝黑的手掌,化成綠幽幽色,原已駭人的鬼爪,更增一層恐怖的色彩。
  龍娘以為那副綠絲手套是件助威的工具,心頭緊張得怦怦直跳,暗暗祈禱上蒼:「希望小弟十指皆能躲過!」
  綠袍人道聲:「注意啦!」
  左手一招佛家拈花指彈出,只見一縷尖風瞬間自他指下射來。
  解英岡早已防備,劍隨身轉,如雙旋螺轉出,恰恰讓過那縷尖風。
  綠袍人大讚:「好一招大吹法螺!」
  顧名思義,解英岡讓過那記劍招,是招虛無之招,然則奇特處,武學高手看來,不由的要擊拍讚歎!
  普通劍法常有「大吹法螺」此招,可怎能於塗家劍譜的六十四招劍法相比,不然哪會贏得鬼王的大讚。
  綠袍人見解英岡讓的過於輕巧,顯示劍法之高遠勝他鬼彈十指,激起他好勝心,第二指再出時,功力雖未還上六成,指法之妙,再不隱藏分毫。
  他第一招拈花指過於隱藏,故被解英岡輕易讓開,到第二指毫不隱藏,就太露鋒芒,令得解英岡竭力躲閃,僅能回劍擋住第二指所發出的罡風。
  本來綠袍人稍再隱藏一點,解英岡可安然擋過,唯因第二指已是綠袍人指法精妙的極處,解英岡六十四劍招功力不夠純熟,競讓指風從劍身上一斜歪過。
  只聽「噗」的一聲,解英岡胸前衣服突破一指寬的圓洞,旁視龍娘嚇得一聲尖叫。
  解英岡臉色微變,嚥下要發出的悶哼,倔強的一挺胸。
  龍娘見他未倒,大喜過望,卻不知要不是解英岡長劍一擋之力,消卻大半指勁,這第二指就許貫穿胸膛。
  綠袍人本是邪人,見第二指的威勢仍被解英岡一劍擋到,大是不服,邪勁一發,管他解英岡是蓮花聖尼的什麼人,第三指又是極致而發。
  塗家劍譜於嚴家經譜,簡家歌譜,解家拳譜,七十年前在武林中能列為一等一的四大奇學,自有它的玄奧。若不是解英岡功力尚淺,鬼彈十指雖然厲害,卻不能彈中使塗家劍法的高手。
  在塗家劍法來講,解英岡雖不至高手境地,也有幾分火候,故在第二指能以劍身擋住,這第三指並不比第二指高妙,所以又是一劍擋住。
  擋是擋住了,其結果與第二指一樣,尖銳的指尖一斜歪過劍,「噗」的又一聲,這次歪到另一邊,解英岡左右胸前衣服破的位置大小幾乎一樣。
  倔強的解英岡硬硬嚥下癢在咽喉的悶哼聲,像鐵人一般嶼立著,手中劍法換招不停,以御第四指。
  龍娘知道解英岡在硬挺著,為了他,更為了自己的性命,在盡生命的潛力支撐下去。
  她淚眼模糊,此時深苦無能相助,心忖:「小弟業已挨了二指,第三指,一想鬼王預告解英岡只能挨二指,只怕第三指一定擊斃解英岡,不由淚線突松,豆大的淚水斷線珍珠似的淌下。
  她不敢相信餘下七指中,解英岡不再被彈上一指。
  邪昏了頭的綠袍人,可絕不信自己的鬼彈十指不能直接擊倒解英岡,第四指的精妙毫不收斂,恨不得這一指貫穿解英岡。
  鬼彈十指中,前三後三相輔相佐,最厲害的是中四指,也就是說第四指,開始到第七指比前三指要更精妙一等了。
  只見兩人雖隔數丈,卻似短兵相接,解英岡揮舞的劍招,滴水難進,恍若身戰大軍之中。
  綠袍人圍著解英岡上周遊走,距離雖未接近一點,卻當敵人就在眼前,抓著空隙便是一指。
  第四指彈出,解英岡延劍沒有擋住,正中腹間,這一指之力僅鬼王六成功力,可是解英岡怎再挺受得住,彎腰間哼。
  綠袍人一直不敢多增加指功,以為解英岡功力深厚仍挺得住,笑道:「好小子,再接我一指!」
  他十分得意,到底讓他直接擊中一指,證明他鬼彈十指,並不是白白費了數十年心力創來,心想小子身體結實,再彈他一指試試算了。
  綠袍人竟把解英岡當作試鬼彈十指的招靶。
  然則他未去想自己的六成功力有多厲害,一叫下,解英岡仍未直起腰來。
  這才發覺事態嚴重,慌問道:「小子,站不起來了麼?」
  解英岡咬牙挺身,臉色因用力過大,變得鐵青。
  綠袍人暗讚道:「好個倔強不撓的小子。」
  解英岡絕不求饒,拚力揮劍御餘下六指。
  龍娘嚇得呼聲都叫不出來,只當解英岡要慢慢倒下去,死於非命,及見解英岡拚命直起腰,心痛如絞。
  她再不能忍受,眼睜睜的看解英岡為自己拚命,即要活命理應共危難,當下咬牙揮鞭加入戰陣。
  龍娘武功在江湖中評價頗高,鬼眼秀才,茅山派掌門黑鶴自忖不敵,可見龍娘的鞭法曾震驚過武林。
  但在此時,她的鞭法微不足道,才入戰陣邊緣,被綠袍人遊走的罡氣衝出,用不上一招半式。
  她一時爬不起身,被沖的躺在地上,眼望解英岡將生斃在綠袍人的彈指下。
  可絕非她所料想,餘下六指竟被解英岡—一躺在地上卻未再中上一指。
  綠袍人十指彈完,收身停住,笑道:「虧你了,我當你換不了三指,想不到你挨打的本事還挺行呢!」
  龍娘掙扎爬起,叫道:「鬼王出言如山,還不走嗎?」
  綠袍人哈哈笑道:「該走了該走了,只是便宜了你這丫頭。」
  說完,眼色一掃四徒,喝道:「走廠龍娘搶道:「可是今後鬼王門下不准傷我?「
  綠袍人奔出數丈外,應道:「不錯。」
  龍娘大聲尖叫:「他們不能傷我,我卻要尋無常鬼報受辱之仇!」
  吳江是慘了,不教龍娘碰著算了,碰到報起仇來,他不能傷龍娘,只有挨揍的份兒。
  綠袍人與四徒隱失亂葬崗下,忽又內家傳音道:「寄語蓮花聖尼,鬼王做三十載,將再出世為人!」
  這話顯然是要解英網傳達蓮花聖尼。
  自綠袍人去後,解英岡跌坐靜息。
  龍娘見他受了三指,還能躲過餘下六指,自以為那三指並未傷瞭解英岡,稍調息後,回復正常。
  所以她安心的陪坐一旁,凝望四周,肩起護法的責任。
  驀見解英岡忽然站起,她跟著站起,欣喜道:「弟弟,可是無礙?」
  解英岡凝目垂視,未去理會龍娘,不當龍娘在身旁似的。
  倏地一步飛出,四上遊走,龍娘未及讓出,被圍在了中間。
  龍娘驚訝的望去,只見解英岡一指彈來。
  這一指甚似綠袍人的第一指一一拈花指。
  當綠袍人施展鬼彈十指時,龍娘雖未身歷其境,看的清楚,也記得這一指就是鬼王的駭人指法。
  她已被鬼王指法駭寒了膽,突見解英岡向自己彈來,驚的大聲尖叫:「住手,是我!」
  她以為解英岡戰昏了頭,鬼王去後仍不自知,而將自己當作敵人了。
  但她一叫並未止住解英岡,解英岡全神貫注,聽而不聞,只知盡心幕偽鬼彈十指。
  龍娘被圍脫身不得,她武功不弱,臨敵自然而然舉鞭自衛。
  解英岡近身而圍,綠袍人隔空彈指,他無此功力——直接彈到龍娘乳房上。
  龍娘一鞭未能攔住,大駭失色,只當這一指要貫穿自己的乳房。
  豈知被彈到僅是一痛,毫無損傷。
  解英岡一發完,遊走一圈,接彈鬼彈十指的第二指。
  龍娘被解英岡一指彈得羞容滿面,豈能再讓他彈第二指,揮鞭一封,的確是一招高妙的鞭法。
  可憐絲毫無用,解英岡第二指穿鞭而入,渾似攻入無人之境。「噗」的又彈在龍娘乳房上。
  龍娘老羞成怒,以為解英岡故意輕薄自己,氣得流淚叫道:「你瘋了!」
  解英岡毫不知覺,跟著彈第三指。
  龍娘見鬼王二、三指皆彈在解英岡胸膛上,知道這一指又是要彈自己乳房。
  她生性貞潔,解英岡於她雖有救命之恩,卻也不顧平白受辱,即無能防守,一記攻招直向解英岡門面拍去。
  此時解英岡完全模仿綠袍人十指的攻勢,指法、遊走的腳步皆是一致,以鬼王耗費數十年創成的武功,怎會被龍娘抽著。
  龍娘眼看抽到,還不忍時,斗失解英岡身影,只覺乳房一痛,結結實實的被再彈一次。
  第四指彈腹部,這一指鬼王令解英岡直不起腰來,龍娘還記得清楚,心想讓他觸到腹下成何體統,竭盡所能舞出一片鞭影,這一招鞭法曾威震武林一時。
  然與鬼彈十指相比,差得太遠,不但未擊著解英岡,還被彈得正准,與鬼王彈解英岡時不差多少。
  龍娘氣得眼淚隨著嬌呼而出,只聽她一呼叫眼淚水便流個不止,餘下六指中她嬌呼連連,淚水不知流了多少。
  她太傷心了,別人侮辱還不令她傷心到這地方,解英岡侮辱自己,便有說不出的難過。
  解英岡十指彈完,陡然收手呆站。
  龍娘氣的太厲害,攻招未停,一鞭「巴啦」大響,抽在解英岡後背上,衣服連向一大塊拉下。
  解英岡變成木頭人,毫不在乎仍在呆立沉思,拉下的那一塊後背向,血水泉湧。
  龍娘打了後,所受之氣即消,看他被自己抽得那麼厲害,心痛起來。
  此刻完全忘瞭解英岡十指遍彈全身各處的侮辱,只覺萬萬不該抽的那麼重。
  心想:「龍娘啊,你太昧心,人家於你有救命之恩,再怎麼侮辱也該受氣,何以氣量如此狹窄?」
  她憐惜的走上,撕下衣襟,仔細揩拭流下的血水,即覺心痛又覺難受的硬咽無語。
  解英岡也不知龍娘在替自己揩試傷處,恍然全悟的拍手叫道:「是了…」
  自受鬼王第四指彈中腹部,他這是第一次開口,只見他兩字語音未畢,含在口內的鮮血噴射吐出。
  龍娘大驚失色,急呼:「弟弟,怎麼啦?…」
  只當自己那一鞭抽得太重,傷了他內腑,眼淚又流出來,卻不再是氣憤的傷心淚,而是關心之淚。
  解英岡回頭望著龍娘,含著模糊的血液,笑道:「鬼彈十指,我練會了。」
  龍娘被當下招靶,體驗到十指的厲害,點頭道:「弟弟確是練會了。」
  語音幽怨,心裡在責怪自己不該不尊重自己,當作練招靶子。
  解英岡伸袖一抹口角血液,可哪能抹乾,頃刻又流出來,他卻不在乎,高興的道:「好厲害的鬼彈十指,我因分心注意對方指法,第一指雖然讓過,二、三兩指滑劍擊中,到第四指更無法迅快擋住,直接擊中。
  「前兩指已擊得我胸腹內氣血翻騰,到第四指沒能一劍擋住,彈得我彎腰直不起身來,後來雖然掙扎站起,鮮血卻直向上湧。
  「我知道血一吐出就完了,可絕不能吐,硬逼真氣含在口中,止住鮮血不再往上湧。
  「血不吐出,我還能支持再戰,總算熬過餘下六指,承天僥倖保住你我兩條性命。
  「鬼王去後本難忍受不吐出口中含血,要知那餘下六指實在已接得我精疲力盡,功力全散。
  「然知血一吐出不可遏制,等到昏去,不知多久醒來恢復體力,到那時全力所記的鬼彈十指可能全忘了。
  「乘記憶猶新,我要苦練一遍,否則白挨了三指,於是靜坐後,潛發餘力貫注那套鬼彈十指。
  「這一遍施展後,再不會忘記,其中奧秘業已深記我心,現要是支持不住,我可不在乎,昏倒吧!昏倒吧」
  他一邊說話,鮮血一邊流出,龍娘搖頭暗歎不已,勸道:「不要再說話,讓我助你收收真氣,逼回血液。」
  一掌抵上解英岡掌心,輸過本身真氣。
  解英岡接觸上龍娘的真氣,不能融合上升,搖頭道:「不行,不行,你我內家功夫全不同,沒有一點用處,浪費你的真力了。」
  龍娘見他口角血流不止,急得團團直轉暗呼:「怎麼辦?怎麼辦……」
  解英岡笑道:「不要緊的,我傷血流完還痊癒的快,只是等我傷血完後,支持不住可麻煩大姐了。」
  龍娘不信的斥道:「哪有傷血流完還痊癒得快的道理,唉!你為什麼要強學那惡人的指法,不然怎會弄到現在不可收拾的地步。」
  解英岡道:「我見鬼彈十指完全是克制本門之功,怎能不強學,以便將來告訴師父,好教她們有所防預之計,否則斗遭鬼彈十指必定不敵?」
  這番兒見解,絲毫不差,鬼彈十指的確是蓮花聖尼的剋星,綠袍人說的不錯,解英岡不是多會一套塗家劍法,一指便敗下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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