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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石室功得玉塞蕭


  突然——遠處飄來一絲枯竹禪師的語聲:「小浪,回去!」
  一切歸於沉寂!
  凱兒的娘,略為打扮了一下,向坐在獸皮上的孩子柔聲道「兒呵,娘去村長那兒,你乖乖的睡吧!」
  凱兒,瞪著他那雙過度悲傷的俊目,沒有點頭,也沒搖頭,送著他娘出蓬而去!
  待了片刻,他突然翻身跳起,掀開蓬門,望著他娘的裊娜身影在黑暗中消失後,淚水又點點滴滴地灑了下來,低聲道:「娘……孩兒……孩兒……不孝……」
  走近坑上,拿了些衣物肉脯,又帶了些銀子,然後留下張條,悄聲對白玉道:「白玉,走,咱們找爹爹去!」
  白玉火目一睜,淚影下,射出一絲興奮的光芒!
  覬兒靜靜地環顧了他幾年來日息夜棲的地方一眼,毅然走出了蓬門,拿了水囊,騎了白駝,向大戈壁疾馳而去!
  白天,烈日當空,炙人欲裂!
  夜間,氣溫驟降,滴水成冰!
  這是凱兒離家的第三天了。
  今夜,天氣顯得特別清朗,但是由於他的身體不好,又加上日以繼夜的奔馳,他已經非常非常的疲倦了!
  突然——
  白玉抬起了頭,仔細地聽著!
  遠處,傳來陣陣沙與沙之間的輕微磨擦聲!
  沙漠中突然擁起了狂風,頃刻間捲起了蔽天黃沙!
  展望前途,黃濤號空,重重沙浪,珠飛玉濺,疾逾奔馬地狂擁而來!
  凱兒雖然年幼,但是陪慧異常,一個念頭閃電也似地在腦中一轉:「這是不是神出鬼沒的『流沙湖』?」
  他剛思及這點,沙浪排空,已然狂擁而到……
  凱兒慌忙叫道:「白玉,快逃,這是流沙湖!」
  白玉早已察覺出來了,轉身狂馳……
  但是,遲了!
  白玉的後腿,已經深陷在浮沙裡,黃沙遮迷了他們的眼睛,緩緩流動的流沙,已經把他們擁向了湖心!
  寒風刺骨,曉月西沉……
  凱兒耳中突然聽到一陣奇異的輒輒聲……
  他只覺得身子在下沉,浮沙已擾過了白玉的腳膝骨!
  一陣呼呼之聲傳來,整個沙地都活了,一巨大的沙流激卷而來,凱兒不禁大驚,狂喊道:「白玉回去,回去!」
  白玉怒吼連連,奮全身之力掙扎著,身軀扭動著……
  呼呼轟轟聲越來越響,輒輒之聲不絕傳來,狂風擁著大片的沙灰撲面而來,凱兒身形不穩,翻身跌下,但雙後還是緊緊地抱住白玉的脖子……
  白玉著急地狂吼著,扭動著,但是沒有用!
  流沙的力量太大了,這股巨力,將他們捲進了湖心!
  不久,他們在一個巨大的漩渦中失去了身影!
  狂風仍然怒號黃沙依舊蔽空,殘月投下了她最後一瞥,星子靦腆地閃著眼,沙湖中沙流洶湧,恢復了往日的形態,好像剛才根本沒有什麼事發生一般!
  自古至今,沒有人知道流沙湖在哪裡,因為它就像一隻龐大的惡魔,隨時隨地都可能出現!
  再說凱兒緊緊地抱住了白玉的脖子,由它那厚厚的鬃毛,吸取到少量的空氣,隨著光湧的沙流疾速前進著!
  漸漸地,他感到全身都被暖暖的沙層包住了!
  他緊緊地閉著眼,耳中只聽到陣陣單調而令人煩躁的輒輒聲!
  身上發漲,好像全身都被什麼東西緊緊地捆住了似的,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身外的壓力越來越大了,他們疾速地向地底衝著,他覺得呼吸都發生了困難!細細的黃沙,滲進了白玉脖子下面又厚又密的長毛中,擁進了他的鼻腔,直想打噴嚏,但又不可能!
  漸漸地,他開始昏迷了,眼前飄過大片大片的金星,緊抱著白玉的雙手,也開始鬆開了……
  驀然——
  「轟隆!」
  一聲大震,凱兒覺得身子凌空而下,雙手一鬆,「叭當」又是一陣震動後,一切都歸於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長歎一聲,悠然醒轉!
  他覺得有什麼東西,涼涼的在他身上蠕動著……
  第一個感覺,他知道他沒有死!
  繼之,他張開眼來一看——
  無數近尺長的小白蛇,在他身上游來游去,不停地蠕動著!
  他全身不禁一顫,慌忙坐起,倏覺一陣刺骨酸痛,悶哼一聲又暈死了過去,耳鼻中都滲出了絲絲血!
  血一滲出,立即有十餘條小白蛇揚首吐信把紫血吸了進去,又向他耳鼻之內直噓氣,在他身邊,橫臥著暈迷未醒的白玉,它身上也游滿了這些長不到一尺的小白蛇!
  過了一會兒,凱兒又悠悠醒轉,掙扎著要坐起來,但是力不從心,全身骨節都好像折斷了似的疼痛!
  他只好長歎一聲,張著無神的雙眼,打量著此地!
  這兒好像是一間石室,室中光線昏暗,看不清四周的真實情況!
  但是他奇怪,自己明明被捲入流沙中的,怎麼會來到這兒呢?那些洶湧的黃沙呢?
  想到這兒,他驀地感到那些小白蛇紛紛從他身後退去,小白蛇一退,他立即感到氣血翻騰,眼前金星飄舞,身上燥熱無比……
  突然,他身上又是一陣涼爽,一條只有半尺長,雙目朱紅的小白蛇,含著一枚大如拇指,色呈朱紅,形似鴿卵的果子,疾如閃電似地游到他的嘴角,蛇頭一點,就把那顆果子塞進了他口中!
  朱紅果子才一入口,馬上化作一股漿液,沿喉而下,一股溫潤之氣立即行遍全身!
  凱兒心中一喜,覺得這果子真不錯,突然感到腹中一陣燥熱,全身都跟著躁熱起來,越來越熱,整個身子都好像漲得不得了似的,痛苦欲裂,只痛得他連聲悶哼,一會兒又暈了過去!
  那條半尺長的小白蛇一見他暈了過去,立即抬頭噓了一聲,數十條小白蛇立即又游上了他的身子,將他連頭臉身子統統都蓋住了,同時斷地往他身上噓氣!
  奇跡出現了!
  在白蛇覆蓋之下,凱兒那孱弱削瘦的身子,漸漸地漲大了,漲大了!
  他穿的衣服,發出了輕微的爆裂聲!
  不久,全身的衣服都裂開了,他的身子一直漲到有他原來兩陪大才停止!
  一會兒,又開始縮小,他全身發出了「啪!啪!」地響聲,一直在縮小……
  他長歎了一聲,睜開眼來……
  那條半尺長的小白蛇見他醒了,仰首歡噓一聲,游下地來。
  群蛇應聲而去,轉瞬無蹤,室中只剩下才醒轉的白玉、凱兒和那條半尺長的小白蛇!
  小白蛇騰身一竄,以尾尖立於地上噓噓連聲,蛇首連點,似乎叫凱兒跟他走!
  凱兒這時覺得神情氣淨,精力充沛,不禁試著挪動自己的身子,一動之下,居然毫不痛苦,不禁大喜過望,慌忙翻身躍起!
  誰知,一躍之下,離地竟有三尺多高,心中詫異不已,但他自己也想不通是什麼緣故!
  低頭一看,又駭了一大跳。自己幾乎全身赤裸,衣服都碎裂,只剩下些布條子在肩臂之上!
  再看自己的身子肌肉虯實,塊塊賁起,那兒還有一絲瘦弱的樣子,不禁心中喜沾沾的,仔細觀賞著手臂上的肌肉!
  此時,白玉早已醒來了,見少主站了起來,也跟著站了起來。小白蛇見他們都醒來了,又是一聲歡噓,身子一曲一彈,射出五尺多遠,向石室門外躍去……
  凱兒這時覺得室中明亮多了,轉頭四面一望,好大的一間石室,地上撒了堆堆細沙,尤其是凱兒及白玉身邊最多,似是他們掉進來的時候,一起掉下來的!
  抬頭,屋頂密密地縫合著,渾然一體,根本找不出任何裂縫。
  四壁蕭條,什麼都沒有,似乎這間石室就是為有人掉進來而準備的!
  小白蛇這時以尾立地,噓噓連聲地催促著他們……
  凱兒往自己身上看看,苦笑了聲,跟著小白蛇,和白玉一起往室外走去。
  走出室門,門外一條通道,蜿蜒前行。
  通道寬才二尺,橫架空中,竟為一不附之石樑。
  下望,其深無比,上下主低架著數十條類似的彎曲通道,有的通入石壁洞口內有的則通到沒有洞口的石壁上。
  如此看來,這兒是一個其深無底的深洞,洞徑非常之廣闊,洞中複雜縱橫,石壁上,洞口似蜂巢,定是有人居住或經人工修建過的。
  但他想不通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又有什麼人住在這兒?
  他邊想著,連隨著那邊小白蛇戰戰兢兢地走去。
  石樑向上斜行,不久,走至四條石樑會合處,向右轉,再向前行,便走到一個圓形洞口!
  進入洞中,只見一間石室,當中有一圓洞,從那洞中下去有階梯可行,走了約半盞燈時間後,眼前突然一亮,一間華麗絕倫的房間呈現眼前。
  房中蒲團上,跌坐著一位中年道人。
  只見他,頭戴青緞子九梁道巾,身穿藍緞子道袍,腰繫絲條,白襪雲鞋,面如三秋古月,慈眉善目,三綹長髯飄灑胸前,根根見肉,右手屈伸胸前,中食兩指之間,有一張非絲非帛,陷現霞光的白箋,左手握著一根長有一尺,色泛烏霞,殘缺不全的短簫,置於膝上。
  背後石壁上,嵌著一張太極圖,陰陽兩極嵌著兩顆龍眼大的珍珠,一黑一白,熠熠生光!
  凱兒一見,想必是此間主人,慌忙跪下拜道:「我是歐武凱,因為不小心被捲進流沙湖中,不知道怎麼搞的就到了這裡,請您不要怪罪才好!」
  言畢不聞回音,以為此間主人不悅,不禁又說了一遍,如此直有三次之多,卻未聞回音,不禁偷偷抬起了頭來看了一眼,無巧不巧恰好看見那道人中食兩指間所挾的君子張白箋,上書曰:「天降奇緣入洞者,青城天幻未望奢,平輩倫交願已足,拜請取蕭惡獠!」
  凱兒本是聰慧非常的人,他方才抬起頭來偷看時,就是懷疑這道人已經坐化多時了,這時一見這素箋,心中大喜,慌忙跪拜叩首道:「天幻道長在上,凱兒一定盡力去完成您的心願!」
  拜罷起立,伸手取過那支殘缺不全的烏蕭。
  烏簫入手冰涼,簫端斜刻著三個小篆字:「玉寒簫!」
  漸漸一股奇寒之氣,由「玉寒簫」上傳出,透入凱兒手中,沿臂上竄……
  凱兒心中一驚,右手一鬆——
  「叮——」
  一聲清越悠長的金玉交鳴之聲迴繞洞中,洞中石地上砰石四射,蕭音觸處,石地上竟被砸碎了碗口大的一個深洞!
  隨著這一震之勢,簫內滾出一圈小紙卷。
  凱兒慌忙拾起小紙卷,展開一看,上書曰:「青城絕學,蹈風摘雲十二蕭。」
  下面就畫了十二個圖像,畫得惟妙惟肖,傳神十分!
  凱兒細看,只覺得一招招都很簡單,但是好像又很繁雜,似乎在每招中都含著好幾式!
  這時小白蛇噓聲又起,凱兒連忙撕下布條將「玉寒簫」紮好,提在手中眼看小白蛇向另外一室行,順便叮囑白玉就留在這兒!
  一入室中,眼前陡然花,石壁上以各色不同之寶石珍珠嵌成各式各樣之圖案,而由這睦圖案中,發出十彩繽紛的寶光霞霧。使人眼光繚亂,應接不暇。
  地上,鋪著柔軟無比,雪白長撬掩過腳背的不知名獸皮。
  室內頗為寬敞,當中有一方光澤柔和的墨綠色大石桌。
  靠著石壁,有座凹進去的書櫃,櫃邊嵌著二粒巨珠霞光迷漫,將書櫃中映得如同白晝。
  書櫃最上屋,一個晶盒,內盛一本薄薄的絹冊,中屋,並列著十二冊厚厚的書籍,書背上都編著號碼。
  石櫃下層,排著十二隻白玉藥罐,罐上亦編有號碼。
  綠色大石桌上,置著一張摺好的帛絹,上書:「致入洞者——天幻子西遊稽首!」
  凱兒一進入這間石室立即愣住了,這麼華麗而舒適的房間,在他幼小的心靈上覺得除了天上,人間哪有如此仙境?
  愣了一下以後,恭而敬之的走近石桌,鞠躬再拜以後,將「玉寒簫」置於桌上,方拿起那帛絹,展目細閱……
  覬兒展開帛絹,細閱之下,方知目前自己所處之地,乃即世人偉說中之「黑暗洞」!
  「黑暗洞」,尤其在武林豪客們的心中,是一個恐怖非凡的去處。
  但是,尋找「黑暗洞」的,卻大不乏人,而且都是名重勢高的人物,那些自知份量不夠的人們,除了做夢想想外,清醒時他們是不敢懷著這份奢望的!
  因為傳說中,「黑暗洞」是兩百年前威震黑白武林道,譽服四疆天下人,最後合籍雙修,武功已入劍仙之列的「金綾雙仙」之修真洞府!
  洞中,除了不計其數的翠玉珠寶外,最重要的,有「金綾雙仙」練武所用之收籍薄冊什物,而這瞧東西,才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
  但是,「黑暗洞」為什麼又令人感到神秘?感到恐怖?
  因為誰都知道「黑暗洞」,但誰都不知道「黑暗洞」在那裡!
  因為歷所來都有武奇高之士往尋「黑暗洞」,不是遍尋不著,便是一去不返!
  而最令人感到不測的,則是百五十年前雙雙失蹤的兩位黑道第一魔殺星「邪星雙魔」,及數十年前失蹤的一群武林頂尖高手「一魔」、「三瘟」、「七子」、「八劍」!
  據說,他們都是尋找「黑暗洞」了,而沒有一個回到人世來……
  「天幻子」是「七子」中的第三位,關於他來到此洞中的經過帛絹上亦有甚為詳細的記載:原來距今一百年前,「邪星雙魔」失蹤五十年後,武林道上人才輩出,黑白英雄互急雄長江湖名人之訃喪,日聞數起!
  經三十作年之紛急殺戮後,最後最強者,由當時武林中傳的一首歌謠中可見一般:「一魔雙掌震天下,三瘟敢把陰陽架,七子神風傾九州,八劍齊指日月炸!」
  這十九人,個個武功奇高,行動飄忽!
  其中尤以一魔三瘟為最,而一魔又比三瘟要來得高明些。
  他們雖同列武林十九頂尖人物之列,但各藏機心,各謀所謀,所以衝突時生,惡鬥難免!
  「一魔」、「三瘟」,因為數百年來除「邪星雙魔」外僅見之黑道奇才,但一山難容二虎,在一場激鬥中,「三瘟」中之老三朱龍命喪,「一魔」萬魔羅剎鐵麒所懷之「元元魔經」卻為瘟神瘟合力盜走,一向傳說中的「黑暗洞」址——大戈壁沙漠。
  萬魔羅剎狂怒之下,千里追蹤,途中遇見白道能手「峨嵋八劍」中之青、橙、黃、藍四劍結伴而行。
  相逢這下,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結果四劍悉數死於鐵麒之獨門指法「天爆指」之下,屍骨化灰,隨風揚灑!
  恰在此時,「青城七子」聞風趕到,又是一場驚天動地之戰,結果「天龍子」,「天都子」、「浮雲子」畢命於「天爆指」之下!
  「天幻子」、「青雲子」、「臥雲子」身負重傷,而碩果僅存能以行動的「戮情子」則追蹤身負重傷的鐵麒鱗直出塞外。
  這時,「峨嵋八劍」之白、綠、紅、紫四劍亦已風聞趕到塞外攔截鐵麒麟。
  「天幻子」、「青雲子」、「臥雲子」傷勢略好以後亦遷奔塞外,等他們趕到塞外時,「一魔」、「二瘟」、「四劍」及「戮情子」皆已失蹤!
  經數月尋訪,「天幻子」認為他們可能進入「黑暗洞」中,否則不會蹤跡毫無的!
  於是,他們便千方百計尋找「黑暗洞」之所在地。
  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中,三子終於來到了這洞中,但由於經不住沙層重壓,致使三人舊傷復發。
  「黯間洞」中歧洞萬千,根本見不到人蹤,「三子」分頭尋找。亦互相走失,再未相遇。
  「天幻子」進入此歧洞中,發現大批珠寶,書籍及奇珍靈藥。
  他知道自己傷勢太重,沉苛難起,遂將這些書籍藥物理好。以待來日有緣。
  洞中且有無數異各種雪蛇,功能去燥治病,亦為武林異寶之一。
  總而言之,洞中寶物甚多,但極易迷途,一入此中,終身難出。
  希望來人能按照所囑,諱服藥,十年當有所成。
  武功成後,望能尋得那三人共誅一魔,為他復仇。
  而那些書籍藥物則為「金綾雙仙」所留下之練功初步必需品、待有小成後,去尋取更深一步之收籍,他日必能為武林放一異彩。
  讀完帛絹,凱兒才知道這「天幻子」竟為昔日武林的頂尖人物「青城七子」之一,計算留箋年代,當有六十餘年了。
  既然已經身困洞中,出去無望,還不如就在這兒設法練成武功,待來日出洞以後,再去找尋爹爹。
  於是,他就在洞中細心研讀「金綾雙仙」所留下的初步練功書籍,並且照著指示服藥。
  洞中存糧甚多。似乎都經特別制過,所以能保持經久不腐,且味道鮮美。
  不知不覺間,凱兒在「無底洞」中已過了五年多。
  在這五年多的時光中凱兒依著第一室中書籍上的指引發現了另外幾間石室。
  書籍越來越厚,藥罐越來越小,但每一室中都有一個晶盒,晶盒所盛絹冊上所記載的,既非武架式,又非氣心法,都是一些玄而又玄,不知所云的句子。
  但是,洞中主人留書時,曾在其它的書中註明,此絹冊乃「玄天真經」乃最重要之部門,若可以練成「玄天真經」上所記載的功夫,則心轉意至,意至身到,瞬息千里,可達道家所謂之「修登仙籍」!
  至於「玄天真經」凱兒雖不能全懂,但他自幼即聰慧過人,任何東西都可以過目不忘,所以在他的細心誦讀之下,「玄天真經」第一部已經深深地刻在他的腦海中了。
  所以困居室中五年多,首先他確不知真經所云,但是四年後,每當他誦讀之際,就如同身沐春風,氣清神寧,不饑不渴。
  第五年時,他已略通打坐之法,無論任何坐姿,心平氣和之下,週身必先出一股濛濛白氣,充斥一尺之內。
  直到第五年最後一本書閱畢,經上方指出他的「玄天真經」已達小成之地步,但不可妄用,因為「玄天正氣」未達大成之階段前,運用最費真力內元,務必小心。
  而且據經上所載,小成練功時,應當白氣如練,周圍三尺以內都在其威力籠罩之下而他現在所成者,白也稀薄,僅及一尺,何故?
  原來凱兒生來聰慧異常,體弱多病,原因皆在於其身具「三陰絕脈」之故!
  其父歐仁威,醫名素著但對他卻是一籌莫展。
  父親失蹤的那年,他年方九歲,但「三陰絕脈」之絕限是十年,故後來枯竹禪師亦搖頭而去。
  至「黑暗洞」後,日服仙丹靈藥,復練玄門正宗最高氣功,攻亦洗毛伐髓,能暫遏「三陰絕脈」之發作。
  因此,凱兒所練之「玄天正氣」自然不能如預期所測了。
  然而「三陰絕脈」卻因仙丹靈藥的服用及「玄天正氣」的修習,竟有痊癒之現象,而經脈肌血硬化之速度,也已大見縮小,逐漸凝成一硬質血塊阻於任督之交。
  凱兒的任督兩脈本未打通,今又加上日漸增厚的血塊,氣之行頗不能稱心如意。
  更由於凱兒非練家子,又無良師旁導,故每當氣歧旁行時,根本就不知如何導氣歸脈,也不知任督逼通後真氣方能貫一通暢。
  他除了努力用功希望早日脫困尋訪父蹤外,什麼都不想。
  第六年開始了,他的「蹈風摘雲十二簫」也練得純熟非常了。
  眼看所有的書都讀完了,最後尚缺了幾本,連「玄天真經」都是只有起始的一部分,其他的則不知置於何處!
  十五歲了!
  武凱已長得儒雅神俊,劍眉似漆,眼若朗星,齒白編貝,雙頰微紅,再加上六年不見天光,膚白似玉,更顯得雍容華貴,顯得是人間欲物可比於萬一的。
  在第六年的年尾,他在石櫃中找到一套黑色長衫,非絲非帛,非錦非緞,不知何物製成,望之若雲煙,隱隱生光而不顧系一絛,絛端懸二霞彩四射大如雞卵之珍珠。
  另有一冠,冠前怨面一珠,大如龍眼,紅光閃閃,眩人眼目。
  尚有一指環恰合左手無名,環上一方寶石,鮮紅似血,晶瑩透亮。
  武凱穿上這一身衣服,望之顯得磊落華貴,傲然不群。
  這一天,功課完畢,武凱突然想起這「黑暗洞」中還有別人存在,而且此地睦洞萬知,其中定然別有奇景,於是他便悄然出洞,欲一探「黑暗洞」中的詳情。
  出洞後,沿著石樑通道走出,不久已抵盡頭,乃看準了下面三丈處另一懸空石樑飛躍而下……
  到那石樑後,沿著彎曲的石樑前行,抵一洞口,方探足入洞
  陡然——
  一股輕風疾射而出,洞中一人冷冷道:「滾!」
  事出突然,武凱猝不及防之下,閃避不及,腳步一錯,橫開五步……
  腳尖一探,竟然踏空。
  他暗喊一聲不好,自己已經落身石樑外,慌忙中長吸一口真氣,覷定下面五丈外另一石樑,飄然降下……
  正在這時,黃影一閃,一個身披黃緞大披風,內著對襟密扣紅緊衣,腰垂萬壽帶,頭戴英雄巾的俊美青年,空然出現在方纔的洞口……
  他一出現,立即冷笑一聲,右臂猛力一揮,一股狂濤,疾如閃電擁向武凱……
  武凱慌忙中抬頭一望,只見一張英俊非常的面孔,挑著極薄的兩片嘴唇,睜著一雙寒光電射的俊目,冷冷地望著他……
  掌風呼嘯,狂湧而到……
  武凱右掌猛力向上一揮,身形疾速下沉……
  「蓬!」
  一聲爆響,空氣激旋向外散開,發出尖厲的嘯聲……
  武凱悶哼一聲,雙眼中金星暴射,全身突然好像浸入萬年寒冰之中,胸腔內氣血翻騰,直向「黑暗洞」下墜去。
  那樑上站著的英俊青年,望著如流星般殞落的黑衣少年武凱的身形漸漸小去,臘白色的臉上,顯出一絲冷峻的笑容,道:「哼!這洞裡除了我呂明奇外,果然還另有人在,我倒要搜它一搜!」
  黃影一晃,竄回洞中。
  再說武凱已被這一擊之力,打得血騰氣浮,陷於昏迷狀態中而疾速的向下掉,下降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渾渾噩噩中,只感到血液激湯上衝,難受已極。
  同時,耳邊風聲呼呼,漸漸地,他失去了知覺……
  很久,很久……
  「轟隆……」
  一聲大震!
  武凱突然覺得身上一涼,一盆髒水灌進了他的耳鼻,即時使得他神智一清,慌忙睜眼一望,只見四處一碧,自己正以駭人的速度往下沉去……
  他這時覺得身上陣陣酸痛,腦中模糊一片,四肢軟麻無力。
  但是無情的髒水支毫不留情的向他的口鼻中猛灌進去,刺眼的髒水使他不得不閉上他的雙眼,同時四外壓力越來越大,使他覺得全身緊張,好像要炸開一樣。
  他無力地划動著雙手,企圖把自己下沉的身子浮上去,邊又蹩住一口氣,讓體內一股真氣來回流轉不息。
  這樣一來,雖然他划動的力量,並不減低多少下降的速度但由於真氣的運行,卻使他感到渾身舒泰不少。
  這時下沉的速度也逐漸慢得多了。
  這究竟是什麼地方?
  由好奇心的驅使,他雙睜開了眼睛一望,正有兩知奇形的怪狀,色彩鮮艷,長約三尺的大魚,從他身旁游過……
  然而身在水中,目力不能及遠,武凱幾中暗是叫苦,怎麼辦呢?這樣沉!總不是辦法呀!況且一口氣又能蹩多久呢?
  正在沉思中,眼前漸暗,四周有許多海草飄蕩著疾升而上,岩石處處,蚌遍地,頃刻間竟到了底。
  武凱兩腳一軟,踏在地上,但因體力消損過多,疲倦之餘,就勢坐在地上休息,卻覺得四外壓力太大,心煩神燥,又感到陣陣窒息,坐立不安似的,急躁之下,突然想在洞中所讀的書中,有音詩曰:「心燥意亂高際天,渾圇還是太初光。坡前犢子迷歸路,引入香風……」
  又有一首詩曰:「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折,何處惹塵埃!」
  一想之下,心中大定,返虛內視,靈台空明,一股暖流蓬然勃起,上衝十二重樓,流遍全身各大經脈,漸入忘我之境。
  片刻,全身舒泰,心寧神清,但一口氣已經蹩不住了,胸中悶得難受,收腿起立,雙足猛力一蹬,朝著水面浮去……
  就在他雙足一使勁的當兒,腰間突然一緊,整個身子頓被懸空中,呼地一聲穿進一個水洞中……
  洞中黑暗無比,只見八點晶光浮動,向他頭部浮來……
  他大吃一驚,伸手往腰間一抓,一條滑膩膩,軟稀稀,但有韌性的帶子,牢牢在他的腰際,雙手不禁用力欲拉開那條帶子,沒料到,「叭」又是一條帶子,將他的雙臂腰身一起紮實的縛住了。
  那八點晶光已然浮進,昏暗中,武凱意識到那八點晶光必是什麼東西的眼睛,同時耳中聞到陣陣咻咻之聲,臉上感到陣陣熱氣,大駭之下,全身掙扎,但是哪能掙動分毫呢?
  突然,他眼前一黑,頸部一緊,一根利刺刺進了他的脖子,疼痛得一聲啊喲大叫,情急之下,張口就咬……
  一口咬下,立即覺得有一股奇熱的液體沿喉而下,頸子上的那根利刺,也緩緩地拔了出去,腰上的軟帶也漸漸鬆了……
  武凱不禁大喜,張口猛力一吸,一股熱騰騰的液體疾衝而入他的咽喉內,同時那根刺完全拔了出去,腰間的軟帶也漸漸鬆開了,而那八點晶光卻疾速地向洞中深處退去……
  但是,武凱這時突然生出一股狠勁,恨不得一口把這東西的血液吸盡,方才合他的心意,所以他狠狠的咬住不放,狠狠地吸吮著。
  頸口的傷口被髒水一浸,痛得他心裡直發顫,但是他還是拚命地吮著,拚命地吸著,好像要把那東西的血吸光似的!
  漸漸地,他感到全身滾燙,眼前一片片金星飄來飄去,體內一股熱流,疾速地流動著,經脈穴道都被沖激得痛苦非凡,尤其是任脈二十六穴及督三十一穴上的兩條主脈,更是痛苦不堪。
  任督之交,更是痛不堪言,似錐心,似刺骨,兩股熱流,狂烈地沖激著,一次,又一次……
  由於全身奇痛,他忘了他還是緊咬著牙,所以那股熱血還是在不斷地流入他的喉中。
  八點晶光,一隻,繼著一隻漸漸都熄了。
  突然——
  武凱覺得整個世界都開始旋轉了,越轉越炔……
  終於,他支持不住了,再度暈厥了過去。
  昏迷中,他似乎覺得身上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痛苦,就像自己全身被數十匹馬拉著撕開來似的,同時,體內陣陣火熱,如同投身熊熊大火之中。
  最後,他完全昏死了過去,鼻腔、口腔、耳洞中滲出絲絲的鮮血,隨著海水飄呀飄的飄了出去……
  又是過了好久好久,突然一陣劇痛,痛得他悶哼一聲,頭上滲出點點如豆大似的汗珠,雙目圓睜著,牙關緊咬著,雙手撫著小腹直揉。
  但是,沒有用,痛苦是一陣繼一陣加劇,任督之交似有千蟲萬蟻在其中嚙咬著,又似乎有千手巨槌在敲擊著……
  他痛得死去活來,昏了又醒,醒了又昏。也算不清有多次……
  終於——
  腹中一陣連珠密響。
  「叭!」
  一聲悶響暴出之後,兩股互相衝擊的熱流,突然接上了,合而為一,暢流而上。
  武凱覺得一股腥臭直衝喉頭,忍不住一張口,噴出一大口細碎血塊。
  腹中又是一陣脆響,水洞之中,立即奇臭薰人,原來又是一股腥臭的穢物,被他吐了出來。
  此時,他覺得舒暢多了。
  突然他看清了面前之物,原一堆白白的東西,比他還高週身長行多長爪,爪上佈滿了星星吸盤。
  這東西的八隻眼睛卻已經閉了,好似正在酣睡。
  武凱突然暴怒,想道:「要不是你,我怎麼會吃這麼些苦!」
  不禁張口就要大罵!
  誰知道這一張,聲音沒出聲,就有一股髒水直入他的喉頭,他慌不迭地閉上了嘴,方才想道:「怪呀!我這一口氣竟蹩了這麼久!」
  但是此時火氣上,怎顧得了細思,而隱隱間又覺得頸上疼痛,伸手一摸,頸上被那怪物一刺,竟腫起了半個拳頭大的傷痕。
  一怒之下,伸手就挖進那怪的的眼中……
  一顆拳大的血珠應手而出前半面亮晶晶地寶光四射,後半面卻是血絲密佈,還有一層黏黏的厚膜附於表面。
  武凱好奇心頓起,細心地將反面的那些血絲及黏膜抹去,剩下的竟是一顆光泛八彩,比拳頭略小的寶珠。
  喜出望外,高興之下,他連挖了八顆眼珠出來,拭抹乾淨之後,水洞中立即毫光萬道,比在太陽光之下還要亮。
  武凱高興得幾乎跳躍起來,連忙走到怪物的另外一面去看,果然如他所料也有八隻眼睛,他依樣畫葫蘆,將那八隻眼睛也弄乾淨,放入衣袋內。
  那黑色的衣服也怪,看起來薄薄的似一層輕煙,但十六顆那麼明亮的寶珠放進了衣袋中,竟又不透一絲霞光。
  他挖完了眼珠,又看了看那怪物,確定它已是死了。
  他伸手摸摸頸上的傷痕,又摸了摸袋中的眼珠,滿意地笑了一下。
  突然,頸子經此一觸之下,又痛了起來,他不禁狠狠地向那怪物的屍體,用力地用腳踢出去。
  他的本意,只是想踢這東西以洩心頭之恨,不料一腳踢出。只聽得「噗」!
  一聲輕響,偌大的屍身,竟輕如無物似的,輕飄飄地直射了出去。
  武凱真有點糊塗了。
  這麼大的東西,在家裡的時候,自己如何再用力也不能推動絲毫的,現在怎麼一腳就給踢飛了?
  他不禁地低頭看了看他的腳。
  突然,地面上卻有一株淡黃色透明的小草,葉子漸漸舒展開來,四瓣透明的草葉當中卻漸漸顯露出一顆色澤晶瑩的淡黃果子,同時那葉子的四周圍,也透出了絲絲清涼之氣。
  武凱因誤飲了那怪物的血液,故身上燥熱無比,一經沾到那些清涼的水絲,立即感到舒適無比!
  他覺得真奇怪,怎麼這果子周圍的水,竟會那麼的清涼呢?
  俯下身子,又有一股芒香直透腦際,同時身上更加涼爽了。
  那果子這時顯得更是晶瑩欲滴,四片色呈晶黃的葉子黃得透亮,也完全舒展開了。
  武凱這時突然覺得腹中有些飢餓了,似乎是那黃色的果子,引得他食慾大動,於是便伸手將那果子輕輕地摘了下來納入口中。
  那果子一入口中,立即化成一股清涼之氣突衝下,滲入太陰少陰兩主脈內,逆經脈而行,所經之處,燥熱立消,全身舒貼非常,真是全身三千六百個毛孔,無一不舒服的,涼快到心裡面去了。
  同時體內真氣更覺清純無比,意至氣一,溫潤清爽,燥熱之意竟一消而盡。
  武凱心中暗暗稱奇!
  難道在這「黑暗洞」中,有著數不盡的奇異事物嗎?
  但是此刻,他什麼也不願去想,只希望馬上能出去。
  他輕輕的舉步,水浮力甚大,所以他藉著浮力,飄飄然地飄出了洞口。
  向四週一望,數丈以外的東西,都明晰可見。
  這是海底,一個晶明透亮的世界。
  海底岩石間,嵌著無數奇形怪狀的蚌,水中漫遊著無數色彩艷麗,大小不一的游魚。
  他又看了看他的四周,真奇怪!這明明是在水中,他怎能一口氣蹩那麼久呢?不禁輕輕張開口試著吸口氣看看。
  誰知一吸之下,滿口髒水,連吐都來不及。
  只好再屏住呼吸,催動體內真氣流轉不息,這樣就可以不用呼吸了。
  其實他不知道,他現在真氣內力方面,已經超過江湖上任何一個一流好手了,而且方纔他所吸之血,乃上古異物「八寶十六星日鱔鮫」,為至陽奇熱之物,其肉能醫治任何陰寒之毒,其血更是寶貴非凡,修道人喝一口就可抵上一甲子功力,練武者喝了可抵數十年修為,常人喝了可以常年益壽,洗毛伐髓,不是一般異草靈藥可以望其項背的。
  他方才竟然連喝了不止幾十口,血蘊奇熱,若非他在「無底洞」中已有六年的修為,以及靈藥仙丹之助,早已受不住那股奇熱的藥力而死了。
  這些不世奇血,衝進了他身體中,立即就發生了很大的作用。
  打通了他的任督兩脈,同時更賦予他一種性能,那就是可以藉體內真氣的動轉,而吸取水中之養份,可以像「八寶十站星目鱔鮫」一般地在水中呼吸。
  無巧不成書,他又一腳踢到了鱔鮫的屍體,發現了那株孕育在鱔屍底下,久達千年的淡黃果子,此果孕育已達千年以上,是秉「八寶十六星目鱔鮫」之熱氣而生。
  但熱氣不去,果必不舒,果必不落。
  現在熱氣一旦除去,那果子立刻成熟下落,恰好被武凱一口吃了下去!
  這果子一吃下去,立即就生出一股清涼之氣,中和了那些燥氣一起注入丹田之內,而這股精力,將確實發揮了驚人的力量。
  武凱自己並不知道他本身所蘊有的內力,已經是超凡入聖了!
  但是如何才能發揮出來呢?不但他自己不知道,誰都不知道。
  再說武凱屏住呼吸,雙足猛力一蹬,疾如電光石火似的疾升而上,兩邊景物飛快地沉了下去!他又用力划動著雙手,不久終於冒出水面來了。
  他透了一口大氣,遊目四望,只見一圈黑影,環繞在這海的四周。
  右邊,一條白柱,隱隱發出轟轟之聲,直通昏暗之天際。
  左邊不遠處,青山如黛,林木隱隱,正是一塊大好陸地。
  武凱不禁歡喊了一聲,雙手交替地划動著向那陸地游去,其勢絕速,連他自己都不相信他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劃久了,他雖然不覺得累,但也不耐,雙足用力一蹬——
  一陣水響,脫水般竟竄出了水面將近一丈高,他一愕之下,輕飄飄地飄了下來,輕輕踏在水面上,慢慢沒入水中。
  他覺得好玩,輕輕再一提氣,雙足輕輕一踢,唰地一聲又騰出了水面,竟飄飄地站在水面上,泰然自若,絲毫沒有要沉下去的樣子。
  他這一樂,可樂大了,立即開身形向那岸狂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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