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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請君入甕


  「梵淨」女尼不待斐劍說完,舉盞道:
  「施主且先用茶,這是敝庵有名的『碧露凝香』雖非珍品,但還不俗。」
  斐劍只好耐著性子,舉杯就口,一股清香,直透鼻觀,茶色透明泛綠,看來果非凡品,吸飲之下,甘涼沁脾,不由脫口讚了一聲:
  「好茶!」
  「梵淨」親自在茶几上點燃了一爐檀香,梟梟的煙霧,帶著一縷清香,梟梟上升,殺時滿室生香,別有一番莊嚴清幽的氣氛。
  斐劍啜了數口茶,再次開口道:
  「師太曾說過相召在下的目的是要見示『百靈女』的下落?」
  「梵淨」不疾不徐的道:
  「是的!」
  那種悠閒平靜的態度,令人莫測高深。
  斐劍藝高膽大,絲毫不放在心上,接著問道:
  「師太何以知道在下落腳那山集小店?」
  「梵淨」微微一笑道:
  「貧尼說過是一種緣法,不期而遇!」
  「這倒奇巧……」
  「貧尼也有同感!」。
  「師大見召,只是為了要示知在下『百靈女』的下落?」
  「正是!」
  「然則師太何以知道在下要找『百靈女』?」
  施主在少林的作為,業已傳遍江湖。
  「哦!師太要見示這消息必有原因?」
  「原因當然有?」
  「請問?」
  「梵淨」面色一寒,道:
  「施主曾斷『血衣娘子』一臂?」
  「是的!」
  「施主不知道『血衣娘子』與百靈女孔映紅的關係?」
  「知道,她倆是母女!」
  「梵淨」寒著的面孔一鬆,再次露出了那令人莫測的微笑,道:
  「施主找『百靈女孔映紅』有什麼事?」
  斐劍略略一窒之後,道:
  「查證一段公案!」
  「公案!什麼公案?」
  「這……恕在下不便相告。」
  「可是施主想從貧尼口中知道她的下落?」
  「是師太主動找在下的?」
  「話雖不錯……」
  「師太與在下素昧生平,既慨允相告,其中定有原因?」
  「原因兩字何所指?」
  「比如說,動機,或是條件什麼的……」
  「梵淨」頷了頷首,道:
  「施主很聰明,居然想到這一點,條件、動機、兩者都有!」
  斐劍心頭微微一緊,道:
  「在下願意聽聽?」
  「梵淨」沉思了片刻,悠然道:
  「先談條件吧!這是貧尼臨時起意的請施主說出找『百靈女』的原因?」
  斐劍大感為難,這是一個關係極大的秘密,如果對分別有居心,後果就很難料了,考慮了一陣之後,蹙眉道:
  「師太追問這一點是為了好奇,還是……」
  「就算是好奇吧!」
  「是否可以……」
  「施主別忘了這是交換條件。」
  斐劍倒吸了一口冷氣,看來不說是不行了,把心一橫,道:
  「十年前有人毀在一種『風頭金釵』的暗器之下,而這暗器,據主是『百靈女孔映紅』持有之物。」
  「梵淨」面色微微一變,道:
  「被毀的人是誰?」
  「先茲!」
  「令先堂如何稱呼?」
  「芍葯仙子斐芸卿!」
  「梵淨」陡地離座起身,慄聲道:
  「什麼,你是『屠龍劍客司馬宣』的兒子?」
  斐劍不由心頭巨震,對方竟然能一口道出自己的身世來歷,也跟著起身,道:
  「師太認識先父母?」
  「你……說先父母,司馬宣也死了?」
  「是的!」
  「如何死的?」
  「與一個叫『紅樓主人』的女人同時被『紫衣人』所害!」
  「梵淨」面色大變,身軀在簌簌抖顫,雙目直勾勾地望著斐劍出神。
  這神態使斐劍驚奇不已,這內中究竟有什麼蹊蹺,令人無從想像,看來這女尼不但認識自己的父母。而且可能有某種關係存在。
  「梵淨」似乎在極力控制情緒,面色一變再變,有憎根也有痛苦,最後,雙眼泛射怨毒的厲芒,咬牙道:
  「紫衣人是何許人物?」
  「不知道,是一個紫衣蒙面人!」。
  「準備向他索仇嗎?」
  「那是必然的。」
  「你說『芍葯仙子』死在金釵暗器之下?」
  「是的!」
  「你認定是『百靈女』下的手?」
  「這是在下須要查證的一點!」
  「嗯!」
  「師太與先母之間……」
  「先不談這些,你想知道貧尼自動找你提供線索的動機?」
  斐劍真測不透對方是什麼存心,聞言之下,沉聲道:
  「當然,在下很願意知道。」
  「你坐下。」
  斐劍不解地掃了對方一眼,終於坐回原位。
  「梵淨」在爐內添了一次香,原已消散的香煙,又濃起來。
  斐劍感到有些倦意,心中十分奇怪,即使旅途勞頓,憑自己的修為,當不致有此現象……
  「梵淨」手指斐劍腰間,道:
  「這就是傳聞中的『天樞神劍』麼?」
  斐劍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好,因為那男人是他的父親,所謂師姐,當然是指「紅樓主人」,且師妹,就是「梵淨」本人。
  但,故事中並未提及「金釵」兩個字,母仇,斐劍是不能放過的。
  「梵淨」怨毒的又道:
  「貧尼出家十餘載,本已心如止水,你傷了我母親,同時也勾起我對司馬宣的恨!」
  「你恨的人都已長眠地下!」
  「貧尼古井重波,復墜塵劫,此生已難登彼岸……」
  淒厲的話聲,斐劍為之不寒而慄。
  從各方面的言詞中,勾勒出父親生前一個模糊的輪廓,自持才華與容貌,處處留情,驕橫傲物,薄倖寡情。
  「梵淨」歷聲吼叫道:
  「我永遠恨他!」
  這口吻,神態,業已完全不似一個出家人。
  斐劍不願這難堪的場面持續下去,一轉話題道:
  「師太尚未提到『鳳頭金釵』……」
  「梵淨」咬著牙道:
  「這金釵是當年我交與司馬宣的定情之物,一直未曾收回,話到此為止。」
  斐劍一顆心頓往下沉,難道殺死母親的會是父親不成?不可能呀!世間那有這等狠心的人,母親臨死提到女魔,金釵……
  「師太推得倒很乾淨?」
  「據墓人,我用不著推,你已成了甕中之鱉,釜中之魚,根本沒有這必要。」
  「我不信?」
  「那你去問你地下的父親好了!」
  斐劍一咬牙,厲聲道:
  「梵淨,你提出佐證?」
  「出家人的話便是佐證!」
  「狡辯無益!」
  「你準備怎麼樣?」
  「殺你為亡母報仇!」
  「你無妨出手試試看?」
  斐劍怒恨填胸,殺機如狂「嗆!」的一聲拔出了「天樞神劍」,慄聲道:
  「本人出手,你便沒有機會了?」
  「梵淨」嗤之以鼻,不屑的道:
  「試試看!」
  斐劍向前一進步,揚劍欲劈,這一揚手之間,他發覺雙臂酸軟無力,連舉劍都困難,真力一絲也提不起來,登時亡魂盡冒,心知已遭了對主暗算,厲吼道:
  「梵淨,你竟然施從這等無恥的手段……」
  「掘墓人,無恥也罷,有恥也罷,貧尼是為討債,你飲下的茶,內裡參有『化功散』而這爐煙,是有名的『摧魂香』,現在,你準備付帳吧!不過,有一點必須再加以聲明,殺害你母親的不是我,方纔所說的全是實話。」
  斐劍不由不信了,的確,對方沒有說荒否識的必要。但眼前要脫出對方的掌握,是辦不到的了……
  就在此刻——
  一條人影幽靈般出現。
  斐劍目光一掃之下,不由驚魂出了竅,身形一個踉蹌,踢翻了椅子,人也幾乎栽了下去,一股奇寒,從心底冒起,擴散到全身。
  這出現的,赫然是只剩一條左臂的「血衣娘子」。這女魔出場,後果不問可知了。
  「血衣娘子」滿面獰狠之色,雙目中的怨毒,令人一見難忘。
  「小子,老身說過,此仇必報,你沒有忘記吧?」
  斐劍咬了咬牙,沒有作聲,當日在少林寺中,他為了姑念這女魔尋女心切,同時「紅樓主人」與父親有特殊關係,而「紅樓主人」是女魔的門下,所以手下留了情,否則這女魔早已伏屍少林了。再一方面,若非他緩手,這女魔也勢非死在「像魔」之手不可,現在,一切都是多餘,他所性不開口。
  「血衣娘子」又說了話:
  「念在少林寺中,你曾援老身一手,今天不取你性命,只截下你的雙臂,這筆帳就算完了!」
  斐劍聽了,雙目一瞪心中極怒道:「『血衣娘子』,那日在少林寺中,我真該殺了你!」
  「你後悔了?」
  「我忽視了除惡務盡這句古訓!」
  「可是太遲了!」
  說話聲中,舉步向斐劍迫去。
  斐劍全身疲軟,連自衛的力量都沒有,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兒。
  驀地——
  庵外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血衣娘子」與「梵淨」同感一震,互視了一眼,似乎在互相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條纖巧人影,踉蹌奔入驚悸的道:
  「紫衣人!」
  「血衣娘子」厲聲道:
  「殺害你師父的那『紫衣人』?」
  「是的!」
  「在那裡?」
  「庵外桃林之中,像是無心闖來,不知師祖在此,不過他已發現了徒孫我……」
  「血衣娘子」向「梵淨」一揮手道:
  「紅兒,走,決不能放過他,為你師姐復仇!『』
  母女雙雙奔了出去,斐劍早已看清了這傳訊的正是「紅樓主人」的大弟子舒眉,心中正自駭異「紫衣人」何以會到了這裡,舒眉已走近前來,匆匆的道:
  「相公,為了先師和令先尊的關係,我不得不冒此險,你快從佛堂左側的角門出去,有人在等你,怕家師祖起疑,我得追上她們!」說著,急遞地返身出門。
  斐劍已無暇想及其他,蹣跚地衝出客房,略一辨方向,朝左角門奔去。出了角門,是一個小院,再後面已是圍牆,正自狐疑之際,一條人影幌到身前,赫然是那奉茶的妙齡女尼,只見她滿面緊張之色。
  「斐少俠記得小尼否?」
  「你……是……」
  「家先祖『三元老人』……」
  「啊!姑娘是『玉女陳香君』怪不得如此面熟。」
  「玉女陳香君」出家當了尼姑,的確是斐劍意想不到的事。
  「小尼法號棄塵!」
  「哦!」
  「少俠,請隨小尼來,如被家師等認破這調虎離山之計,就一切都完了!」
  如此說來,「紫衣人」出現是句假話,只不知陳香君為什麼會冒生命之險救自己,心念之中,腳步已隨陳香君移動,進入一間架房之內,陳香君順手掩上了門,先向阿里望了望,才伸手遞過兩粒丹丸,道:
  「解藥,請速眼下,別走動,小尼看機會再來助少俠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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