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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造化弄人


  一條青色人影,飛馳在千山萬壑之間,如出岫之雲,行空天馬,身法之奇、快,驚世駭俗。
  只見這人影,一飄十幾丈,在巖頂樹梢,稍沾即起,如一團輕絮似的,不帶絲毫破空之聲,如若此際有人看見,定疑是空山幽靈現身,是人,哪有這樣飄忽快捷。
  他是誰?
  他就是身負血仇,遭遇迷離,在古墓之中,幽居了五載的司徒文。
  五年——
  這不算太短的日子,江湖上已起了很大的變化,而他,何嘗不是在變,他已由一個被人追殺截擊的平凡的孤苦小孩,變成了身負武林絕學的翩翩少年。
  他正以「玄天秘錄」中,「天馬行空」的至高輕功身法,向山外疾馳。
  他要去了斷恩仇,去揭開許多困惑了他五年的謎底,心裡充滿了興奮,悲傷,快意和焦灼。
  一片五彩繽紛的桃花林,忽然呈現在眼前。
  窮山絕嶺之間,哪來如此繁茂的桃花林,看那些桃樹,井井有序,顯然是經過人工培植,不由放緩身形,向林中飄去。
  飢腸一陣轆轆,心想,卜居在這裡的必定是高人隱士之流,何不去要點吃喝,順便討些教益也好。
  心念一轉,踏著滿地落英,逕自緩緩穿林而內,行約里許,桃林盡處,忽聽見水聲瀑瀑。
  舉眼一看,一條小溪彎彎曲曲的繞林而過,溪上搭著一條紅木板橋,橋那邊是一個山環,萬竿修竹之中,隱隱露出一座低矮的茅屋。
  此情此景,不啻是傳說中的世外桃源。
  通過修篁幽徑,一椽三間一明兩暗的茅屋,突呈眼前,但卻寂無人聲,他不敢太過造次,整衣肅容,緩步上前,在距茅屋三丈之處,深深一揖,和聲道:「不知是哪位前輩仙居,請恕小可冒昧造訪,望能容拜見,並賜些許食物充飢。」
  連問數聲,竟沒有人應聲,不覺心下大疑,莫非屋主人有事外出,當下也不管失禮不失禮,逕行移步走上前去。
  剛想舉步踏入,一幅慘絕人寰的景象,使他愕然止步,做聲不得。
  只見堂中桌椅凌亂,地上流滿鮮血,血泊中躺著三具屍身,肚破腸流,血肉狼藉,慘不忍睹。血跡已呈黑血,屍身陣陣腐臭味,中人欲嘔,看來陳屍已有兩天以上。
  約略可以看出一個是鬚髮斑白的老者,另一個三十上下的中年人,一條齊肩削落的斷臂中,還緊握著一把帶鞘長劍,另一個卻是家人模樣半老中年。
  看樣子,還未交手,就一齊遭了毒手。
  而三人面目清平祥和,顯見不是兇惡之輩,既然已避居在這種人跡罕至的山僻之地,何以還會遭人毒手,看這三人的死狀,厥狀至慘,這動手的人,不是心懷極深怨毒,就必定是窮—凶極惡之徒。
  他忍著刺鼻的血腥腐臭之味,走入屋中,仔細一看,右邊的一間擺了三張木床,陳設極為簡單。左面一間,好像是女人的居處,他不遑細看,忙退身出來。
  堂中正面掛著一中堂,兩條幅,一看後面落款,赫然是「主人桃源居士慕容剛題並書」幾個字。
  他如中巨雷,幾乎昏厥,眼淚撲簌簌直掛下來。
  他雙膝一屈,跪在老者屍前,先時不曾注意細目,這時辨識之下,天啊!這不正是父親玉面專諸司徒雷生平至好慕容伯父嗎?
  七歲時,他清楚的記得慕容伯父帶著一子一女來他家住了三天,後來不知為了何事與父親爭執,憤然離去,而父親也因此而常常長吁短歎。
  想不到,竟然主僕三人同遭了毒手,還有那比他大一歲的婉姐姐呢!是追趕敵人去了,還是有事外出?
  「伯父雲音在天之靈不遠,文兒不論天涯海角,也必要將仇人碎屍萬段,以慰在天之靈!」
  他祝禱之後,立起身來,逕到臥室之中,想找尋點蛛絲馬跡。
  驀然——
  微風颯然,他機警的轉身,一條纖細紅影閃處,一個風姿絕世的紅裳女子,已伏倒屍前,一聲尖叫,登時昏死過去。他不用看,就知道是慕容伯父的幼女慕容婉回來了。
  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怔立一旁。
  他看著這自幼喪母的婉姐姐,如今已是孑然一身,與自己正是遭遇相同,不禁又流下幾點淚來。
  心中盤算著,料理後事之後,與婉姐姐一同杖劍尋訪仇蹤……久久仍未見她醒來。
  不由暗罵自己一聲糊塗,伸出右手僅存的二指,曲拇指,食指遙遙點向她的「天殷穴」,一聲長喘之後,她已悠悠醒來!
  「婉……」剛說得一個婉字,只見她杏目圓睜,殺機滿面,一躍而起,刷的拔出長劍,猛向他刺來。
  「賊子,我父女與你何仇何恨,如此趕盡殺絕,姑娘與你勢不兩立。」,連哭帶罵,掌中劍盡向致命之處刺來,形同拚命。
  他左閃有避,也是急得雙淚直流!茅屋狹小,他又不能還手,只好破窗而出。
  她跟著一躍而出,一隻劍如靈蛇吞吐,儘是拚命招式,目眥盡裂,滿含怨毒。
  「婉姐姐,是我,文兒,你誤會了!」他一面閃避,一面右手連搖,口中不停悲叫。
  但她此時,因受了這巨大的刺激,神智已是不清,哪能聽得進半個字去,只一味的拚命猛攻,看樣子不把他斃於劍下,決不甘休。
  「賊子,萬惡的魔鬼,你還手呀!今天本姑娘不把你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婉姐姐,你聽我解釋呀!我是文兒,文兒!」
  任他喊破喉嚨,對方只作不聞,而招式也更見凌厲。
  他心中電轉,看今日之局,絕對無法解說清楚,不如暫且離開,待以後有機會時再說吧!反正自己已經在慕容伯父屍前立誓,要代報血仇,不爭這早晚,還是正事要緊。
  他一面躲閃,一面悲聲叫道:「婉姐既然不聽文弟解說,我只好先行一步了,天涯海角,誓要找到仇家!」
  身形如柳絮飄風般,凌空而起,直向林頂樹梢瀉去。
  「賊子休走,留下命來!」
  紅影閃處,她緊緊縱身追來,但,哪能及得上司徒文絕世輕功身法,轉眼已被拋後老遠。
  她一看,功力懸殊,不容易追上,而且心懸茅屋中父兄的屍體,只好停身,怨毒已極的朝他漸漸遠去的身影叫道:「賊子,任你骨化飛灰,姑娘也認得你,總有一天血債血償!」
  他一面悲傷慕容伯父等人的慘死,一面痛心婉姐的誤會,心如刀割.待到身後已不聞聲息,方才停下身形。他抑首雲天,心含悲痛,何以天下竟有這麼多不幸的事,這是誰造成的?——一些肆虐武林的魔頭,敗類。
  一顆五年前深埋在心頭的「恨」的種子,迅速的發芽,茁壯,充滿心胸。
  他覺得一切為非作歹之徒皆可殺。
  只有殺,才能止殺。
  殺一個惡人,保全無數的善良的人。
  恨——
  在胸頭激盪洶湧。
  他直覺的需要刺激,血的刺激,他的心胸似要爆炸開來,以前,他被苦苦追殺的時候,他也會有過同樣的衝動,但那衝動促使他去學習絕藝,現在——他奇緣迭遇,武功無師自通,這衝動的情緒,卻要他去實際行動。
  他腦海中,一直轉著婉姐姐淒厲的面容,和慕容伯父主僕三人的陳屍慘狀。
  桃源居士慕容剛和玉面專諸司徒雷,並稱為中原雙奇,內外功都臻上乘,而先後遭人毒手,行兇者的動機似在滅門絕族,仇家的身手當已到登峰造極之境,否則以中原雙奇的身手,焉能如此容易得手,他越想越覺得兩事如出一轍,很可能有連帶關係。
  但,他此刻既乏江湖閱歷,也沒個商量處,婉姐姐可能有幾分眉目,雙方既已發生這麼大的誤會,當然無法交談,他真不知如何安排自己。
  他忽然想起曾三次救他的蒙面怪人,說過當鐵笛揚威江湖之時,告訴他仇家的姓名,看來只有遇到蒙面怪人之後,或許可以得到一些端倪。
  他忍受不了內心的激動,他需要發洩。
  一聲響徹九天的長嘯過處,身形如殞星劃空,直向山外瀉出。
  月光如銀,給大地披上了一襲輕紗。
  他——足下如行雲流水,順著官道,向白雲莊方向馳去,他不時彈動他的右手兩個指頭,他要去索還這一筆帳。
  他忘了飢渴,忘了疲累,整夜的奔馳。
  當旭日剛從東方露出它的笑臉時,他已奔到行距白雲莊不及百里的永華鎮。
  草草用罷酒飯,甫出鎮頭,便已發覺有人跟蹤,他暗笑一聲,不疾不徐的走去,對跟蹤的人,恍如未覺,連頭都不曾一回。
  面前忽現一片蒼林,濃蔭蔽日,他腳下一緊,閃電般射入,回身由右反繞而回。
  只聽嗖嗖連聲,兩老者一壯漢,已自現身順官道淌入林中,其中一個鷹鼻兔唇的老者咦了一聲之後,向其餘兩人道:「這小子好滑溜的身手,怎麼轉眼就不見了?」
  另一個尖臉削腮的猴形老者,眼珠一轉,似不放心的朝四邊重新掃視了一遍之後,向那壯漢道:「鐵牛,你可是看準了,這小子右手只有二指,一直深藏袖中,腰插鐵笛……」
  「錯不了,用飯時,我與他是鄰座,一點不差。」
  「咦!這小子莫非會飛不曾,怎的一轉眼就不見了?」那鷹鼻老者眉頭一皺,不斷的左顧右看。
  「我看還是放起旗花火箭吧……」
  「不用,小生已恭候三位多時!」一個幽幽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三人不由大吃一驚,猛然轉身,只見一個俊美絕倫的書生,右手籠在袖中,一腰間插著一支烏光閃亮的鐵笛,正對自己淡淡而笑,不正是被自己三人追蹤的是誰!
  人家如何欺近身來,尚且懵然不覺,如果人家要自己的命,豈不是易同反掌,心頭一震之下,不自覺的退了三步,滿臉尷尬之色。
  「三位尾隨在下,究竟是什麼意思?」
  「笑話,陽關大道,難道只許你一個人走?」猴形老者訕訕的一笑答道。
  「三位如果不說明真相,可別怪在下心狠手辣!」
  「你準備怎樣?」那叫鐵牛的壯漢環眼一睜道。
  「小意思,既然碰上,每人自動給我留下一隻耳朵,說明來意,然後再走!」
  三人聞言,臉色一變,嗆嘟一聲,兵刃出鞘,兩老者各使一支青鋼長劍,壯漢則是一把厚背鬼頭刀,蓄勢戒備。
  俊美書生冷笑一聲,右手緩緩自袖中伸出,拇食二指輕輕一彈,一縷利厲指風,應指而出,挾刺耳尖叫,快通電閃,射向那壯漢。
  慘號聲中,那壯漢一隻左耳,已應聲落地,疾以單手掩耳,哼聲不止,血自指縫間汩汩滲出。
  兩老者哪曾見過這等功夫,登時臉呈死灰,連退數步,冷汗涔涔而下,目中流露出駭極光芒。
  「兩位意下如何?是否要在下動手。」
  「小子欺人太甚!」兩老者同聲喝斥一聲,兩支劍顫起朵朵劍花,疾刺而來。
  只覺眼前一花,持劍手腕一緊,兩支劍已到了書生手中,連人家如何出手均不曾看清,驚呼一聲,三人齊齊轉身,正欲起步逃走……
  眼前又是一花,俊美書生已攔在前面一丈之外道中,臉含輕笑,手腕一震,那兩支青鋼長劍頓時寸寸而斷,灑滿一地,唬得三人寒氣直冒,張口瞪眼,出聲不得。
  「我最後再說一遍,自去一耳,說出來由,否則,哼……」哼字方一出口,右手兩指,頓冒絲絲白氣,朝路旁樹身一指,哧哧連聲,逕尺樹身,突現兩孔。
  三人亡魂皆冒,面面相覷。
  兩老者對望一眼,似已下了決心,一咬牙,硬生生的將左耳撕下,痛得齔牙咧嘴,冷汗直流。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燕北雙雄,不忘今日之賜!」鷹鼻老者,聲音比哭還難聽的交代了這幾句場面話,向二人一擺手,正想……
  「慢著,三位追蹤在下,是什麼意思,或是受什麼人指使,說完再走不遲!」說完冷笑一聲。
  三人知道今天如不說出來,決難走脫,但一想起身後那人,陰殘絕倫的手段,一說出來,還是免不了一死,一時之間進退維谷,比死還要難受。
  「三位不說,我也不強人所難,就留在這林中吧!」說著上前兩步,目中射出駭人稜芒,右手緩緩自袖中伸出。
  三人頓時面色如死,又退了數步,正要……
  暮然——
  一條紅色人影,自天而降,寒芒耀眼,向他當頭罩下,口中嬌斥道:「賊子,任你上天入地,姑娘必將你碎屍萬段,方才稱心。」
  他一閃身,已移開一丈開外,一看,慕容姑娘,滿臉怨毒之色,身方落地,又挺劍惡狠狠的撲上。
  「霓裳仙子!」那叫鐵牛的壯漢脫口叫出。
  他一面躲閃,一面想道,「霓裳仙子」果然人如其名,看來婉姐姐在江湖中也闖出了萬兒了。
  「婉姐姐……」他正想解釋。
  「呸!賊子,誰是你姐姐,你只還我父兄的命來!」她不容分說,狂攻不已。
  他連急帶氣,心中的話,反而說不出來!
  只見劍風嘶嘯,劍影千重,一條古衣人影,順著劍勢,如粉蝶穿花般,遊走不休,劍勢雖凌厲,但卻沾不上他的一絲衣角。
  燕北雙雄和那鐵牛,連逃走都忘記了,只顧欣賞那絕世身法,目眩神迷。
  他們哪會知道,這就是「玄天秘錄」中,所載的曠古凌今的絕世奇學之一「煙雲縹緲」步法,此時司徒文不過施出了三成,如果施展到極限,根本不見人影,只見一縷輕煙縹緲,即使遇到功力勝過自己的高手,也可自保有餘。
  轉眼幾十招過去,他幾次出聲,每次啟口,都被霓裳仙子慕容婉厲聲喝止,他苦在心裡,急在心頭。
  他不恨她,他知道她的心境,他同情她的遭遇,並且這兩家的血案,似是同樣的仇家所為。
  他和她都是中原雙奇的後人啊!
  他知道,目前雖然誤會,但事情終有水落石出之日,只有慢慢的尋找機會解釋。
  一陣破空之聲突傳,場中立時多了一個白髮老者和一個妙齡少女,只見她生得芙蓉為面玉為骨,一身月白勁裝,恍若嫦娥臨凡,西子重生,與霓裳仙子一比,竟是各有千秋,無分軒輕。
  眾人一怔之下,霓裳仙子的招式不由一緩,司徒文一閃脫出圈外。
  「公公,那不是怪手……」她本是慌不擇言,一想不妥,玉面登時飛上兩朵紅雲。
  他一看,可不是那無極老人公羊明,和存在心底的倩影公羊惠蘭,心中一喜,立現笑容。
  公羊惠蘭見五年前被自己稱為小孩的他,已長成英姿煥發的翩翩美少年,不禁心中頓起遐思,何況在她心目之中,這怪手少年和她還有極深的淵源。
  霓裳仙子一瞰來人之後,發覺那俊美書生已脫出自己劍風之外,忙不迭的又狠命攻上,霎眼之間,又將他包裹在重重劍影之中。
  燕北雙雄與那壯漢鐵牛,經這白髮老人與美艷少女入場一攬,忽地驚覺,若不乘早溜走,難道在這裡等死不成,相互一施眼色,慢慢退至林邊,閃電般轉身越林而適。
  由於惠蘭姑娘這一聲怪手,「怪手書手」之名,立即傳出江湖。
  他雖眼見三人逃走,但為了要應付婉姐姐的攻招,又要想向無極老人祖孫打探一下鐵笛之謎,另外惠姑娘那一雙懾人的雙眸和宜嗔宜喜的櫻桃小口,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力量,使他不忍遽離,所以眼睜睜的看著三人遁去,而在心中又存下一個被人追蹤的謎。
  白髮老公公曾兩次出手救他,而惠姑娘是第一個闖進他心涕的人,而且此中說不定還有其他原因存在,所以就難怪他了。
  婉姑娘此際釵橫發亂,狀類瘋狂,一臉淒厲怨毒之色,著著不離要害大穴。
  公羊惠蘭自己心目中的人兒,只一味的閃避,決不還手,雖然竊喜心上人五年之中,居然練就了一身絕學,但女人終究是女人,心中大是不憤,手按劍柄,就想……
  無極老人不愧是成名多年的人物,見紅衣女子不類邪派人物,如此的排命狠攻,其中定有極大的蹊蹺,見狀忙伸手止住孫女,不使出手。
  「婉姐姐,可否讓小弟……」
  「呸!」
  劍勢反而更形加緊。
  老人微微搖頭,知道事情決不尋常。
  這一聲婉姐姐聽到惠姑娘耳朵裡,可滿不是滋味,一股酸溜溜的感覺,直衝心門,暗自把牙咬得緊緊。
  哼!沒來由,讓他們去拚命吧!與我什麼相干,把頭轉向別處,但一種說不出的力量,又使她不得不回過頭來,注視著心上人。
  無極老人看著他怪異飄忽的身法,眉頭緊皺,頻頻搖頭,似乎十分困惑,從這少年的身法上看,與他心中的推想,大相逕庭,但看到他腰中的鐵笛又使他狐疑不已。良久之後,忽地一點頭,自言自語的道:「是了,必定是這麼一回事!」
  「公公,你說什麼?」
  老人微笑不語。
  其實無極老人這時心中所想,只猜對了一半。
  司徒文越來越覺不是意思,對方不容許他解釋,也不容他緩手,像這樣一味的纏下去,如何了局。
  「公公,您說這怪手書生是師叔祖的傳人?」
  「他既身懷坎離鐵笛,很可能是!」
  「但他的身法……」
  「我也在懷疑這點,但也許有其他原因!」
  「那我該叫他什麼呢?」
  「應該是你的師叔!」
  「哼!我才不呢!他年紀和我差不多!」公羊惠蘭,小嘴一噘,滿臉的不高興。
  「什麼話!禮不可廢!」
  「但願他不是……」她天真的說。
  「淘氣,這麼大的姑娘,一點規矩都沒有!」
  她面上一紅,泫然欲泣。
  司徒文此時,又氣又急,恨不能有以前追截他的魔頭現身,痛快的大殺一陣,方才能消這一口氣,不時的望著老人苦笑。
  「老朽無極老人公羊明,姑娘可否暫時停手,容我一問情由?」無極老人忍耐不住,出聲向霓裳仙子道。霓裳仙子一聽老人之名,知他是武林前輩,不忍拂逆他的意思,當下一停手叫了一聲:「老前輩,請恕後輩無禮!」口雖說話,眼卻注定司徒文,生怕他溜走。
  司徒文這才有空向無極老人恭施一禮,口尊老前輩,稱謝上次援手之德,然後向惠蘭姑娘點首為禮。
  惠姑娘嫣然一笑,這一笑有如百花齊放,春到人間,司徒文不禁為之動容。
  無極老人聽他這一聲稱呼「老前輩」,不啻又否定了他的推斷,正想啟口追詢……
  「前輩有何事指教?」霓裳仙子突然發問。
  「姑娘好像心懷極大怨毒,究竟因何……」
  霓裳仙子面色一淒,淚流滿面,悲聲道:「今晚輩父兄及老僕,均遭這賊子毒手!」說完怒目切齒的注定司徒文。
  「不!老前輩,這是絕大的誤會,她——婉……」
  他急著分辯,但慕容婉心切父兄之仇,不共戴天,不等他說完,長劍唰的一聲,又分心刺去。
  他一閃避過,長歎一聲,立施「天馬行空」輕功身法,如經天長虹,電閃而去。
  三人不約而同的飛身尾追,僅一步之差,頓失他的身影。這種輕功身法,無極老人以數十年修為,也自歎不如。
  婉姑娘對這「怪手書生」的絕世風標,和出類拔萃的武功,未嘗不動心,只是父兄之仇,豈能容她多想。
  他展開身形一陣疾馳,怕婉姐姐追上,又是糾纏不清,改道偏西而行,一口氣飛馳了近三十里,才緩下身形,心中的悲憤痛苦,簡直無可言喻。
  他此刻的功力,十丈以內,飛花落葉,都瞞不過他,突聞身後,十丈以外,似有衣袂飄風之聲,心知又有人追躡上了他。
  暗哼一聲,故意放快腳程,寧神一聽,果然他快人家也快,走了片刻,驀地回身,疾逾閃電飆風的向來道射去,追蹤的人,不虞他有這一著,欲避無及,瞬眼之間,已成面對面之勢,雙方一停身,相距不及一丈。
  追蹤的竟是一老者,三中年。
  四人同時驚咦一聲,近了一步,蓄勢戒備。
  「四位追躡在下,意欲何為?」
  那虯髯老者,目射精芒,顯然功力不弱,哈哈一笑道:「你斷定我們是追蹤你的?」
  「嗯!」他嗯了一聲之後,面上殺機立現,目中精光暴射,令人不敢逼視。
  「你怪手書生,未免太過張狂!」
  他心裡一動,自己怎麼被安上了怪手書生這一個名號,他下意識的伸出只剩拇食二指的右手,淒然一笑。
  「你們四人究竟是被何人差遣?」
  三個勁裝疾眼中年,似是一切都以那老者為主,並不吭聲,那老者陰惻惻的一笑道:「這個麼,不勞動問!」
  「你到底說是不說?」驀然欺進兩步。
  「不說你又待怎樣?」
  他滿腹的積怨,此時正好找到發洩的對象,冷笑一聲,右手似迅雷疾電般猛然向那老者揮去,勢如狂濤掠岸,巨瀑猛瀉,銳不可當。
  那老者見對方手下一揚,一股強狂絕倫的掌風,已自臨體,剛勁快捷,生平僅見。心頭一凜,疾以雙掌迎上,一聲轟然巨響,慘號隨之而起,兩手齊腕而折,鮮血如泉湧,登登噎!直跌坐五尺之外。
  三個中年面色遽變,驚叫一聲,連退三步,背脊骨裡,寒氣直冒,以老者的身手,擋不住對方一招半式,自己三人齊上,也是白費。
  看來武林傳言不假,這「怪手書生」的功力,已到了驚世駭俗的境地。
  三個勁裝中年,棄受傷的老者於不顧,轉身就想開溜。
  「且慢,看你三人決不是什麼好東西,竟棄受傷的同伴於不顧!」
  三人被這一聲「且慢」釘在當地,不敢稍動。
  「我問你們的話,到底答是不答?」
  他的話,似具有無上的威嚴,三人欲言又止,面上現出極端為難的神色。
  「念在你們是些替人跑腿的小腳色,小爺真不屑動手,不然,哼,哼!……」
  三人面面相覷,不知是說好,還是不說好,走是走不脫,打嗎,更是以卵擊石,休想了。
  他面色陡然一凜,神目如電,直瞧著三人,三人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噤。
  「我最後再說一遍,你們追蹤本少爺,系受何人的指使,還是有什麼企圖?」
  右手兩指,在袖中輕彈三下,臉上同時升起一片殺機,然後,右掌緩緩上揚,如果三人不說,他準備一掌毀去他們。
  其中一個目光閃爍不定的中年人,瞥了同伴一眼之後,囁嚅著道:「少俠,我說……我們是……是奉了……」
  驀然——
  數縷幾乎聽不出來的破風之聲傳處,連同地上受傷的老者,慘嗥半聲,倒地寂然不動,這破風之聲,如換別人決聽不出來。
  司徒文一怔之後,大喝一聲:「好狠毒的心腸!」人隨聲起,向一株大樹頂上,電射而去。
  足踏葉梢,展眼一看,四外寂寂,哪有半絲人影,心知來人功力不弱,不願盲目追趕,疾瀉回原地。
  一看四人,業已氣絕多時。
  檢視死者身上,並無半點傷痕,大覺奇怪,自己分明聽見極微的暗器破空之聲,難道……
  忽見一具俯臥的屍身後腦「玉枕穴」上,微微有黑色血水滲出,心中已自了然一半。
  疾出右掌,「玄天神功」隨意念而生,照正「玉枕穴」上方,凌空一吸,一根長逾兩寸,細如松針的泛著暗藍色的鋼針立現掌心之中,顯然是歹毒霸道的毒針。
  他看著這一根小小毒針,在揣想這出手的人,能在十丈之外,同時取四人的性命,勁力之強,識穴之準,手法之精,同時輕功之妙,皆已達到了頂尖地步,只不知何以要殺人滅口。
  對了,這出手的人,即使不是幕後操縱追蹤自己的人,也必是同黨無疑,有了這一根鋼針線索,看來不難查個水落石出,隨手把鋼針謹慎的藏入鐵笛卡簧之中。
  他逐一回憶與他照過面的一干魔頭之中,誰能具此身手
  一莊二堡三谷主不可能。
  巫山三魔、白髮仙娘、火德星君、紅須人屠不可能。
  覺空禿驢也不可能。
  幽冥秀才、黑白雙判、陰山五怪,也似不可能。
  五大門派已有約在先,同時也不會使此陰毒手段。
  鐵塔怪魔——對,只有這魔頭有可能性,在魏公古墓之前,這魔頭似專為替一莊二堡三谷撐腰,對付自己而來,追溯思源,一莊二堡三谷仍脫不了干係。
  他同時聯想到,一莊二堡三谷苦苦追殺和斷指掌傷之恨,一股無名孽火,直透腦門,冷笑一聲,逕朝白雲莊方向馳去。
  一陣兵刃交擊之聲,夾著女子的喝罵,突自路邊林空隙地。之內傳來。
  他一變勢,轉向路邊,蹈枝踏葉而行,「天馬行空」輕功身法,果然不愧蓋世絕學,如一縷淡煙,飄過樹梢,葉不動,枝不搖,輕如浮雲,捷逾星瀉。
  只見林中一片空地之上,劍芒閃爍,劍風絲絲,一男一女正在拚鬥,那女的身著玄衣似已不支,招式散亂,而那男的卻一味的盡朝不便之處下手,口裡還不住的風言風語,輕薄陰損已極,玄衣女氣得不住口的叱罵。
  旁邊站了兩個文生裝束的甘許少年,不停的比手劃腳,喋喋不休,看來也是輕薄之徒。
  司徒文看得心頭火發,怒氣衝天,輕嘯一聲,殞星般飛去。
  那女的本已不支,只是憑一口怒氣支撐,耳聞嘯聲,不由一怔神,嘶的一聲,前襟被劍尖劃開五寸長一道口子,露出粉紅胸衣,驚叫一聲,掩胸而退,三個少年不由同聲一陣得意的哈哈!
  笑聲未止,場中已立定了一個丰神俊美的青衫書生,一隻手籠在袖中,面上煞氣隱隱,恍若從天而降,落地無聲,氣定神閒。
  三人齊齊驚憶一聲,面現不豫之色,似乎怪他大膽沖犯,那女的也不由一愕,呆呆地看著這書生。
  「怪手書生!」方才交手的少年脫口驚呼,另兩人面色倏變,退了一步,而那交手的少年頓時面如死灰,簌簌而抖。
  司徒文先朝那玄衣女子看去,只見她年在二十上下,滿臉惶然之色,額際汗漬儼然,嬌喘不止,但仍掩不住她的國色天姿。
  他只覺得這女的面上似乎有一種魔力,使他不自禁的生出親切之感,又覺得這女子似乎在哪兒見過,但自思生平所見女子,又沒有這麼個人。
  那玄衣女子也是直著明如秋水的雙眸,怔怔地看著他,面現驚疑之色。
  「姑娘傷著哪裡沒有?」
  「謝謝你援手,我……我沒有事。」說完,感激的一笑。
  「如此姑娘少憩,待我先收拾這三個小子。」
  頭一轉,與那三少年一對面,不由血脈賁張,怒氣填胸,新仇舊恨,齊湧心頭,眼中射出駭人稜芒,殺氣滿面,一個身形也激動得微微發抖。
  原來方才動手的那少年,正是白雲莊少莊主遊蜂蔣樹芳,五年前削斷他右手三指的仇人。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他目眥欲裂,數年積憤,化作無邊怒火,緩緩自袖中伸出僅餘兩指的右手,發出一陣刺耳欲聾的長笑,笑聲中,包含了怨、恨、怒、仇、悲、哀。
  遊蜂蔣樹芳,做夢也想不到五年前,逞一時之快,割斷了對方三指,現在,對方居然練就一身絕藝,還是傳說中,一代鬼才鐵笛主人的傳人,怎不令他喪魂失魄。
  雖然他仗著五年來的苦心勤練,武功已增進不少,但看對方適才的身法,他就望塵莫及。
  另兩個少年雖震於怪手書生的威名,但未曾見識過,心裡倒不怎樣懼怕,仗著一身不算弱的家傳武學,倒很想會一會這新出道即名噪一時的人物,同時見對方年齡,最少比自己還小上三歲,膽氣頓豪。
  其中一個面無血色的一撇嘴道:「喂!用不著直眉瞪眼的,我鬼王陰司書生方崇武倒想領教一二!」
  另一個斜眼鉤鼻的也不甘示弱的道:「哼!我離心堡西門傑,也想會一會閣下,究竟有什麼了不起的能耐!」
  司徒文一聽,心裡想道:「好哇,全是狐鼠的後代今天算是碰上了,宰了小的,不怕老的不出面。」從鼻孔裡不屑的哼了一聲。
  依然盯著蔣樹芳,右手向空連搖,怨毒已極的道:「在下五年前蒙兄台一劍之賜,不敢稍忘,特來討還公道。」
  「你……你……待怎樣?」白雲莊少莊主蔣樹芳道。「嘿嘿,不怎麼樣,本利一起收。」
  嗖的一聲,「兩儀靈匕」已自掣在左手中。
  遊蜂蔣樹芳,平日驕縱作惡已慣,哪裡會聽任人家宰割,陰司書生方崇武與西門傑更是桀騖不馴之輩,尤其當著玄衣女之前,明知不敵,場面上也得敷衍一下。
  三隻劍,如靈蛇出洞,齊齊攻向司徒文。
  司徒文冷笑一聲,身形怪異的一旋,逕自穿入劍影之中,慘號起處,他已捷如鬼魅的飄身圈外。
  只聽嗆嘟一聲,長劍墜地,白雲莊少莊主兩手鮮血淋漓,各斷去了三指,痛得他慘哼不止。
  陰司書生與西門傑亡魂皆冒,心知功力與對方懸殊太大,不服氣也得服氣,忙不迭的去扶住蔣樹芳,替他敷藥止血。
  司徒文毫不為意的把「兩儀靈匕」揣入懷中。
  玄衣女見這書生的身手,真是又驚又喜,若不是他來解圍,後果不堪設想,但卻料不到,他與他們還有這一段過節。
  「三個小狗聽著,若論你們的行為,本當誅卻,姑念初犯,本少爺網開一面,各人自殘一臂,與我滾吧!」
  三人唬得冷汗直流,平日的威風不知跑到哪裡去了,現在一副可憐相,眼巴巴的望著怪手書生。
  「你們是自己動手,還是要本少爺代勞?」司徒文臉籠殺氣,逼進一步。
  三人同時退了三步,作聲不得。
  「也罷!索性成全你們到底,你們為非作歹,無非仗著一點微末之技,現在廢去你們武功,以免再作惡江湖。」聲落,身形似電,繞著三人疾轉一周。
  三人念頭還來不及轉,連著三聲哀鳴,已自軟癱在地,武功全失,眼中流露怨毒光芒。
  「小子,這一筆帳,自會有人找你算!」西門傑哀聲叫道。
  「哈哈,用不著找,一莊二堡三谷對本人厚賜良多,當一一拜訪答謝!」
  玄衣女在一旁可稱心快意。
  三人掙扎著起身,狼狽已極的相扶而去。
  他望著他們的背影,面上展露一絲笑意,他已完成了一件事——斷指之恨。
  玄衣女這時方柵搬移步上前,福了一福道:「關小倩敬謝公子援手之德!」說完,面上掛著一抹神秘的笑意,看著這俊美秀逸的小煞星。
  司徒文自第一眼看見過關姑娘之時,心裡就泛起了一絲莫名的似曾相識的親切之感,他自己也說不出到底為了什麼,只是覺得她有一種神秘的吸引力,使他不自主的想親近她。
  「姐姐……」他心裡在想,他有這麼一位姐姐該多好,心裡想,不料竟脫口而出,剛叫得一聲姐姐,立時俊面鮮紅,木訥訥說不出話來。
  關小倩被他這一聲「姐姐」叫得喜上眉梢,甜在心頭,也許是她和他的命運相同或許是所謂的「前緣」,所以才會感應相同,彼此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都希望互相親近。
  他曾有一個比他大兩歲的姐姐,自幼隨母親而去,他無法想像她的容貌,他想,如果眼前的就是他的姐姐,該多麼美妙,但人家是姓關,而不是姓司徒。
  他很奇怪何以一見對方的面,就有似曾相識的依依之感,他不知道她的感覺如何,固然她很美,但這種思想並不建築在兒女私情上,而是一種神奇的直覺……
  「恕我托大,叫你一聲弟弟,我看你有很大的心事?」
  他微喟了一聲,點點頭,真有身世茫茫,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之感!
  滿腹的愁怨孤淒,盡在這一聲微喟裡!
  「弟弟的身世,能否為姐姐一道?」
  「以後有機會時再向姐姐詳述吧!」
  「那你的名字總該讓我做姐姐的知道?」
  「司徒文!」
  「司——徒——文,好像在哪兒聽過!」
  「那姐姐的身世呢?」
  她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眼圈一紅,眼角已包含了一泡淚水,一副楚楚可憐之相,真是我見猶憐。
  「啊!姐姐,都是我不好,惹你傷心,不說也罷!」
  「不!弟弟,我總要告訴你的,我姓關是隨母性,我在很小的時候……」
  一陣破空之聲,打斷了她的談話,一團黑影,從林外馳過。「鐵塔怪魔!」他大叫一聲,身影電射而起,疾朝那團黑影馳去的方同瀉去。
  「姐姐,保重!後會有期!」最後一個字傳來,人影已渺。
  她惘然若失的望著他逝去的方向,她自忖沒有這分功力能追得上,歎息一聲,也自飛身馳去,但心裡卻深深的印上了一個俊美的影子。
  他的目力何等銳利,雖然那團黑影,從十丈之外的林緣疾馳而過,快得有如神駒過隙,但他已能辨認出來是追殺他的魔頭之一「鐵塔怪魔」!
  同時以鋼針殺死追蹤他的一老者三中年,企圖滅口,他懷疑是這魔頭所為,千載一時之機,豈肯輕輕放過,目前他急切的要揭開五年前追殺他,五年後的今日追蹤他的這個謎底。
  他雖然捨不得這麼快就離開甫認識的情姐姐,但茲事體大,所以毫不猶豫的疾起直追。
  「鐵塔怪魔」輕功身法雖蓋過一般武林高手,但比起稀世絕學「天馬行空」身法,未免相形見絀,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已自追了個首尾相銜。
  一叢參天古樹掩映中,現出一所巨宅大院,他不由歡叫一聲:「白雲莊。」
  就在這眨眼工夫,鐵塔怪魔已隱入莊中。
  他越發的肯定了他的推斷,這魔頭與一莊二堡三谷有密切的關係,既到地頭,還怕他飛上天去,身形也隨著緩了下來。
  雖說是緩,但速度還是相當驚人。
  他停身莊前,只見莊門緊閉,闃靜無人,他不願逾樓而入,他要堂堂正正的人莊。
  五年前被追殺的事實,一幕幕重映心頭,他熱血沸騰,怒氣衝霄,蓄足內力,大叫一聲:「怪手書生拜莊。」
  良久,毫無回聲。
  滿腔積怨,使他不能再有片刻的等待。
  雙掌蓄足七成功勁,猛然向莊門推去。
  一片轟隆嘩啦之聲,木石磚土齊飛,厚重的莊門被劈成滿地碎屑,八字門樓震坍了一半。
  他徐步昂頭走入。
  偌大一所莊院,寂無人聲,恍若鬼域,他不由心中微凜,蓄勁戒備,以防不意的襲擊。
  因為他親見鐵塔怪魔沒入莊中,一定有什麼詭謀。
  進入中門,眼前是一大庭院,山石花木,佈置得倒也氣派。
  他佇立院中,抬頭向廳內一看,一莊二堡三谷主,高踞廳中,面露陰森奸笑。
  他一時倒被這莫測高深的氣氛怔住了。
  白雲莊主首先一陣奸笑之後,冷冷的說道:「小子,想不到你倒自己闖了來了,五年蟄伏,想來你已練成了「玄天秘錄」中的絕技,可是——哈哈!白雲莊就是你的埋骨之所!」
  他驀地一陣長嘯,如春雷乍發,老龍清吟,震得庭院中的花樹無風自舞,屋頂積塵簌簌而落。
  嘯畢,雙目怨毒已極的注定廳中諸人。
  眾人不由赫然變色,但瞬即回復陰森臉容。
  「在下五年之前,蒙蔣莊主一掌之賜,又感各位追殺之德,今天特來討還公道。」
  哈哈哈哈!一陣哄堂大笑。
  鬼愁谷主一晃戴著惡鬼面具的腦袋,粗聲暴氣的道:「小鬼,你已名列鬼錄,不用多說廢話了,我鬼王座下,又將新添一名怨鬼,我看,你乾脆自裁,還可落個全屍,不然……」
  他恨得一咬牙,右手突自袖中伸出,拇食二指戟指鬼王方魁,兩縷白濛濛的指風,挾絲絲破空之聲,電射而出。
  眾人哪曾見識過這等功力,驚叫聲中,紛紛離座閃避,只聽哧哧而聲,廳中正面座後的屏風,立時現出兩個小孔,眾人又是一聲驚叫,臉色遽變。
  他立身階簷之下,距那屏風少說也有五丈,竟能指穿兩孔,這種功力簡直是駭人聽聞。
  眾人只揣知他已練成了「玄天秘錄」中的武功,想不到竟到如此地步,幸而早有佈署,否則……
  「今天如不說出追殺本人的原因,可別怪在下心黑手辣,哼!一莊二堡三谷,將被夷為平地!」說完,面容陡轉肅煞淒厲,殺氣蒸騰,籠罩全面,令人不敢正視。
  眾人聽了這句充滿怨毒血腥恐怖的話,心頭不由一震,如讓這小子逃出手去,夷平一莊二堡三谷,可不是一句空話,同時這個謎底如被他揭穿,一莊二堡三谷,將死無焦類淪入恐怖殺劫之中。
  而另外一個謎底,如果揭穿的話,即使這小煞星不出手,一莊二堡三谷同樣難逃武林公道。
  想到這點,不由心神皆顫。
  半晌驚定,眾人一字橫排廳中,目光灼灼的看著他。
  「小鬼,你要問為什麼追殺你嗎,少時你就會知道,到了豐都城閻王老那裡,你的死鬼父親會告訴你!」離心堡主西門無忌陰極的說。
  這句話損及他的亡父,他焉能忍受得了,登時雙目盡赤,厲吼一聲,身形電射而起,直向廳中射去。
  眾人疾向屏風之後門去,他情急之下,右掌驀伸,向最後閃身的白雲莊主蔣桐,一拍一收。
  白雲莊主忽感一股絕大吸力,將他身形向後猛拉,他忙運功一掙,就在這一吸一掙之間,一隻手掌,已抓實他的「肩井穴」部位,五指如鋼鉤,直刺入內。
  他不禁亡魂皆冒,慘哼不止。
  怪手書生左手扣定白雲莊主,探頭向屏風之後一看,可煞作怪,無門無戶,心知不妙,像抓小雞似的,提起白雲莊主,電閃般飄出廳外。
  白雲莊主琶琵骨已被五指洞穿,這一提痛徹心肺,不由殺豬也似的慘叫起來。
  慘叫聲中,他足方一沾院地,轟然一聲,庭院上空,已被一重鋼網罩住。
  網上密佈藍光閃閃的鉤刺,顯然含有巨毒。
  他微一怔神之後,恍如未覺,一鬆手將白雲莊主摔在院中地上,臉上殺機更濃。
  白雲莊主一方領袖人物,焉能如此不濟,只因自恃太甚,同時懾於怪手書生的玄奇武功,而且料不到他的功力,竟到了凌空攝物的地步,滿以為他今天已墜入算中,成了甕中之鱉,所以疏神被制。
  「老狗你究竟說與不說?」
  白雲莊主強忍痛楚,暗地裡功集雙掌,閃電般朝旁邊的怪手書生推出,人也跟著一躍而起。
  他真是料不到白雲莊主有這一手,近在咫尺,閃進決不可能,意動功生,護身神罡應念佈滿全身,硬生生的承受了一掌。
  白雲莊主雙掌推出,見對方毫無閃退還手的餘地,心方一喜,豈知身形尚未立穩,一股潛力反震回來,不亞於自己擊出的力道,心內一寒,念頭未轉,立被彈出一丈之外,搖搖欲倒。
  不禁心顫膽寒,想不到這小煞星功力如此之強。
  「你到底講還是不講?」他怒喝一聲,欺近三步,右手自袖中伸出,緩緩上揚。
  「你既然抵死不說,自有別的人會說,小爺不耐與你久纏,先成全你了吧!」
  白雲莊主明知敵不過他。但自恃大援在後,情急之下,不顧一切,運足十二成真力,咬牙忍住傷痛,獰笑一聲,狠命劈出。
  他右手早已蓄足七成真力,運用「玄天掌功」中的「卸」「震」二字訣,右手猛然迎著對方掌風一圈,一掃。
  白雲莊主見自己以十二成功勁擊出的一掌,被對方一圈之下,卸於無形,立知不妙,方待轉身向廳內縱去,緊接著對方一揮之下,一股如山勁道,反震回來,心頭一緊,直被震飛起離地兩丈之高,幾乎觸及鋼網毒鉤,慘號起處,張口噴出一股血箭,砰的一聲,勢盡落地,登時暈厥。
  他恨滿胸膛,殺機熾烈,正想跟著一掌揮去。
  驀然——
  一聲陰森刺耳的冷笑傳來,只見鋼網之外,西廂屋面之上,一座巍然鐵塔高聳,旁邊分立著二堡三谷主,那陰森冷笑,就是發自鐵塔之中。
  「小子,死到臨頭,還妄逞兇頑,告訴你,今天你就是一百個怪手書生,也得留在白雲莊中。」話語陰冷如發自寒冰地獄。
  「哈哈!老魔,告訴你,這區區鋼網毒刺還不放在小爺眼下,今天小爺必定成全你們,以報追殺之德!」二堡三谷主看了躺在院中的白雲莊主一眼,聽了他這句怨毒的話,不由打了一個冷顫。
  怪聲又自鐵塔之中發出。
  「小狗,你別自恃「玄天秘錄」的武功了不起,告訴你,還不在我天毒門的眼下!」
  「天毒門」!他當然不知道「天毒門」為何物,他根本沒有半點江湖閱歷,除了曾追殺他的魔頭和各名門大派之外,他一無所知。
  「天毒門」他自語了一聲,心中忖道,莫非一莊二堡三谷主都是和天毒門有關,或許就是天毒門人,那苦苦追殺自己,可能是天毒門授意而為,但,天毒門又為什麼要追殺自己呢?他解開了一個謎,又進入了另一個謎中。
  「小鬼,怎麼不說話了?」
  他冷哼一聲之後,突然問道:「一莊二堡三谷,是否天毒門下?」
  二堡三谷主望了鐵塔一眼,不敢作聲。
  一陣傑傑怪笑,自鐵塔中發出。
  「小鬼,你死在目前,無妨告訴你,一莊二堡三谷主正是天毒門人,至於為什麼追殺你,你死後自知!」
  「哈哈,本人有生之日,就是天毒門灰飛煙滅之時。」他豪氣衝霄的道。「小子,別胡吹大氣,你說不懼那鋼網毒鉤,你且看看腳下是什麼東西?」
  他懷疑的朝地上一瞰,果見院中地上灑滿一層薄薄的黃色粉末,他不知那是什麼東西,毫不為意的抬起頭來,不屑的哧了一聲。
  「告訴你,地上灑的是『三刻絕命散』,任何大羅金仙,只要稍沾一點,一刻絕命,神仙難逃,你的絕世武功,又有何用?哈哈!」
  他聽了不由機伶伶打了一個冷顫,試一運氣,又覺百脈暢通,毫無中毒跡象,他入白雲莊為時已久,照理應該發作了,莫非是他們故意危言聳聽……
  朝地上的白雲莊主一看,膚色已呈烏黑,七孔中溢出縷縷黑血,顯然是中劇毒而死的現象,心內寒氣頓冒。
  他卻不知他巧獲「九品蘭實」,連葉帶根一齊吞下,那「九品蘭實」卻是解毒聖品,他一連食下九葉,藥力充滿全身精血之中,本身已是百毒不侵,所以毫無中毒跡象。
  他現在方才大悟,何以莊中闃無人跡,原來是魔頭們布下了這個毒計,同時由鐵塔怪魔故意現身,引他來此,設想可謂周密之至。
  他既然默察自己並無中毒跡象,膽氣頓壯,故意裝成中毒現象,身形微微顫動,面上變色,搖搖欲倒。
  二堡三谷主頓時面現喜色。
  「哈哈哈哈!小子,你還有什麼後事要交代,趁早說出,遲就來不及了。」
  他心中暗笑,暗暗把「兩儀靈匕」緊握左手之中,身形搖晃著向西邊移去。
  眾魔心中暗忖,犧牲了一個白雲莊主,換得「怪手書生」一條命,除去天毒門一條禍根,沒有什麼不值。
  「小子,『玄天秘錄』是否帶在身邊?哈哈,我天毒門又多了一件傳代異寶!」
  「邪門外道,也想染指武林異寶,別做你的千秋大夢。」
  驀然——
  他飛身而起,直向西側鋼網射去,手中靈匕本是上古奇珍,削鐵如泥,運勁一絞,如摧枯拉朽,鋼網在鐵屑紛落中,已被削開一個三尺許的大孔。
  一條青影沖天而起,半空中一個轉折,輕飄飄的落在屋面之上,距眾人三丈不到之地,目紅似火,宛如一尊煞神。
  鐵塔怪魔與二堡三谷主做夢也估不到,眼看將要中毒而亡的「怪手書生」會突然來了這一手,登時齊齊驚叫一聲,面如土色,這簡直是不可能的怪事,難道這小子已練到了「金剛不壞之身」的地步,連天下至毒的「三刻絕命散」也奈何他不得。
  嗖嗖連聲,齊向後縱去。
  一縷青煙飄處,「怪手書生」以快到不能再快的速度,擋在唇院屋脊之上,右掌連連猛揮,一陣陣洶湧如滔天巨浪的掌風,不斷湧出,硬把眾魔逼落後院之中。
  二堡三谷主立於鐵塔之後,靜立院中,心中卻忐忑不已,時面兩丈之外,「怪手書生」臉上殺氣未退,嘴角噙著一絲冷峻已極的笑意。
  「官道之外林中,以毒針連傷四人,企圖滅口,是否你老魔的傑作?哈哈!你雖毒似蛇蠍,不惜殺害自己手下之人滅口,怎奈天網恢恢,人算不如天算!」他厲色朝鐵塔怪魔道。
  二堡三谷主除鬼王戴著面具看不出表情外,其餘四人,面色遽變,顯然有兔死狐悲之感。
  「哼!老夫出道江湖以來,還沒有人敢對老夫如此說話,小子能有多大氣候……」
  「呸!大言不慚!」右手兩指在袖中連彈三下,欺近了三步,二堡三谷主臉色又是一變。
  一股勁風,自鐵塔之內湧出,勢如排山倒海,強猛絕倫,挾呼呼之聲,直罩怪手書生。
  他恍如未覺,護身神罡遍佈全身,他要試一試鐵塔怪魔的功力,他這一大意輕敵,幾乎鑄成大錯,這魔頭縱橫江湖數十年,豈是偶然。
  勁風觸體,他立即覺出不對,但,傲性天生,豈肯閃避,硬接一掌。
  轟然一聲,沙塵飛揚,院中花木簌簌飄動有聲,鐵塔怪魔被護身神罡反震之力,震得鐵塔連連晃動。
  而他則一連退了五步,方始穩住身形,臉色煞白,護身神罡幾被震散,心頭血氣翻湧,忙就地原式不動。飛快運氣一周天,覺未出曾受傷,才放下心來,心中亦暗驚此魔功力果然不凡。
  鐵塔怪魔心中更是凜駭不已,想不到這小子竟狂到敢硬接自己一掌,如果是相互對掌,恐怕它己還要比他遜上半籌,看來此子不除,百毒門的大計,恐怕難以實現。
  但當他又想到另一件事時,心中又稍感寬慰。ˍ
  二堡三谷主以為他已受傷,認為機不可失,同時上步,各劈出一掌。
  五人聯手之勢豈同小可,勁風猛烈,恍如巨浪排空,疾電奔雷,轟隆有聲。
  他剛剛運功一周天完畢,見五人聯手襲來,新仇舊恨齊集心頭,無邊怨毒狂湧而起,雙掌猛然迎著襲來的五股凌厲掌風揮出。
  一股狂飆,匝地而起,勁氣之剛猛,駭人聽聞。
  掌風相接,一聲山崩地裂的巨響,直使風雲變色,泣鬼驚神,慘呼之聲頓起。
  他身形一晃即止,而五人中功力較差的無憂堡主東方明與落星谷主孔崇明,立被震飛出去一丈之外,口噴鮮血,倒地不起,另三人則噎噎噎,連退五步以外,面如死灰,急遽喘息不已,顯然內腑受傷不輕。
  數點小星,忽自鐵塔之中飛出,離心堡主西門無忌,受傷最輕,忙伸手接住,自服一粒,又向四人口中各塞入一粒,想來必是治傷丸藥。
  服藥之後,各個坐地調息,而震飛的二人仍躺著不動,看來如不速予治療,可能就此西歸。
  「今天如不說出追殺本人的原因,哼!誰也別想生離此地!」他豈肯放過這個機會,五年來,這問題一直橫哽心頭,他現在要揭開這個謎底。
  他百思不解天毒門何以要追殺他?
  「只怕未必!」
  一條灰影,隨聲縱落院中。
  他抬頭一看,來人是一個身著灰色長袍的白髮老者,黝黑瘦長,一張馬臉,鷹鼻巨口,一雙綠豆眼,閃射著精光,滿頭白髮用一隻黃澄澄的金困束住,不倫不類,鬼氣森森。
  怪老者打量了場中一周之後,小小的綠豆眼一翻,向他狂傲的問道:「你就是怪手書生?」
  「嗯!正是在下!」他冷漠的回答。
  「你是魔笛摧心的後人?」
  「魔笛摧心的後人?」他驚詫的重複了一句。
  「告訴你,小鬼,你那死鬼師父的骸骨,已被人在洞宮山峽谷中掘出!」
  「何以為證?」他念頭一轉之後道。「哈哈!小鬼,不必裝瘋賣傻,你看這個!」一塊銀光閃閃的手掌大牌子一晃之後又道:「魔笛推心令隨骨掘出!」
  「魔笛推心令!」他本能的一摸腰間,一塊同樣的牌子,他得自古墓石室中,心內疑雲大起,他清楚的記得,他掩埋骸骨之時,並沒有發現令牌呀!真是怪事!
  他忽然記起五年前,隱形怪客與少林了塵大師五年之約,從林中擲出的也正是這「魔笛推心令」牌,他如墜入五里霧中,迷離莫辨。
  這時他恍然而語,許多黑道魔頭追截他,逼問鐵笛主人下落,原來都是為了想覬覦「玄天秘錄」而來!
  雖然他不是魔笛摧心的傳人,但,魔笛摧心對他實有遺笛留圖的恩德,他雖是無心獲得,豈可不飲水思源,何不承認是鐵笛傳人,當下坦然道:「不錯,在下正是鐵笛傳人!」
  「玄天秘錄可帶在身上?」
  他不由心中暗笑,一拍腰間道:「嗯!尊駕何人?」
  老者忽露喜容。「老夫蛇魔崔震!」
  「想來也是天毒門中人?」
  蛇魔崔震臉色一變,退了一步,綠豆眼凶芒頓射。
  這時受傷的三人已運功完畢,緩緩起立,注目場中。
  鐵塔不知何時已移到倒地的二人身前,想是在助二人療傷,這時呼的一聲,又飛了回來。蛇魔向三人一擺手,三人立即回身扶起倒地的二人向後退去。
  「慢著!」他正想飛身阻止二堡三谷主溜走。
  鐵塔怪魔與蛇魔同時橫裡一攔,就在這一攔之間,五人已隱入屋中不見。
  他怒哼一聲,右掌疾逾電閃的拍出,攻向蛇魔,「偷天換日」、「星雲漠漠」、「雷鳴九天」一連三招,恍如同時攻出,盡都是奇絕武林之學。
  蛇魔但覺無數掌影挾隱隱風雷之聲,凌厲無儔的同時向全身上中下三路攻來,綿密快捷,根本無從招架,心中大感駭然,左閃右避,連退數步,方始險險避過。
  也是他初次以「玄天秘錄」所載掌法五招中的前三招對敵,未能發揮全部威力,否則蛇魔當場不死也得受傷。
  就在他三招剛一攻完之際,呼的一聲,一座鐵塔挾雷霆萬鈞之勢,當頭壓下。
  他錯步移身,雙掌猛向鐵塔揮去,轟然一聲,他退了一步,而鐵塔卻一溜歪斜,飄向地面,落地之後,尚自搖晃不定。
  這一對招,顯示鐵塔怪魔比他遜了一籌,他得理不讓,又是一掌向鐵塔揮去。
  驀覺一股強猛勁風來自身後。
  他的功力已到了收發自如的地步。半途收招,疾逾電閃的回身出掌。
  原來是蛇魔崔震背後突襲。
  砰的一聲,掌風相接,他身形微晃,而蛇魔卻退了兩步。
  一聲冷哼過處,鐵塔之內,又是一股勁風湧出,而蛇魔在退了兩步之後,雙掌一搶,飛身攻上。
  他輕嘯一聲,氣透百穴,內力泉湧,雙掌交相劈出,一股股彌天勁氣,應掌而出,一波接一波的分攻二人,剎時之間,轟轟之聲震耳欲聾。
  鐵塔不停搖晃,灰影乍分又合,院中一片慘霧愁雲,風雲變色,星月無光。
  他愈打愈覺內力有增無減,迫得雙魔採取守勢,先機盡失。
  他自巧服「九品蘭實」之後,又巧破生死玄關,內力不虞匱乏,同時在對敵之中,不斷的悟出奇學中的玄奧難通的無窮變化,所以越打越覺得心應手。
  同一招式,每重複施出一次,就增加了一分威力,他越打越起勁,把兩個不可一世的魔頭當做了試招的對象。
  他完全沉醉在窮極變化的玄奇招式之中,他幾乎忘了他是在作生死的搏鬥,口裡還不斷念著招式的名稱。
  兩個魔頭越打越不是味,只覺得對方招式,愈來愈是玄奧難測,威力不斷增加,不禁寒氣直冒。
  「偷天換日,哦!原來是這樣的奇異。」口裡念,手卻不停,身形怪異的一族,明是一掌拍向鐵塔,看將拍實,卻又疾逾電閃的隨著身形,從極其詭異的角度,改攻向蛇魔意想不到的部位,而在同一時間,左掌已迅雷的拍向鐵塔怪魔。
  招式的詭異迅捷狠辣,世無其匹。
  「砰!彭!」兩聲,驚叫聲中,人影乍分,兩魔各被切實的擊中一掌。
  他如夢方醒,定睛一看,蛇魔以手撫胸,氣喘如牛,兩隻綠豆眼,射出怨毒凶芒,活脫像一尾赤練蛇,鐵塔怪魔隱在鐵塔之中,這時已停立兩丈之外,看來也不怎樣舒服。
  先前他一連施出三招「偷天換日」「星雲漠漠」「雷鳴九天」,僅把蛇魔逼退,而現在參透了其中奧妙之後,一招連傷二魔,他心裡能不欣喜若狂。
  如果最後兩招「天風貫日」「旋干轉坤」施出,其威力不知要更大多少倍,可惜還未曾完全參透其中奧秘。
  他腳不移,身不動,如鬼魅般向蛇魔飄近三尺。
  蛇魔面如土色,疾退兩步。
  最令兩魔吃驚的是,一番周密設計,以為可以手到推擒來,豈知不惟奈何不了他,而且死傷多人,看來毀去這小子的使命,決難達成,能全身而退,已是不錯了。
  「在下與天毒門究竟何怨何仇,而竟勞貴門興師動眾苦苦追殺,今天非要還我一個公道明白,否則,哼……」
  「小子,你等著,逃得了今日,躲不過明日,自有人來收拾你。」蛇魔色厲內茬的道。「何必明天,今天就得見個真章!」
  說著,隨口又念出「星雲漠漠」,驀地欺身上步,雙掌怪異絕倫的迴繞揮劈,一片強烈罡風之中,挾著萬千掌影,如濃雲密雨般罩向蛇魔。
  蛇魔一連拍出六掌,踢出四腿,方始險極的應付過這一招,額角汗水已涔涔滲出,面色淒厲已極。
  想不到這小子竟是愈打愈厲害,此子不除,只要謎底一被揭穿,天毒門可能要毀在他的手中。
  若不是格於掌門人時機未成熟不能用毒的禁令,五年之前早就毀了這小子,如今禁令乍解,這小子已成了氣候,連毒絕天下的「三刻絕命散」也毒不倒他,確實是有些不可思議。
  「老魔!再接我一招星雲漠漠試試看!」
  他略一思索之後,突然領悟到這一招的精微之處,心中一喜,招隨聲出。
  這種報出招式名稱出手的打法,實在是開武林的先例,簡直是視對方如無物。
  招式出手,立覺氣勢果然比方才大了一倍還多,匝地罡風之中挾著如山掌影,方丈之內,沒有半絲空隙,勁風砭膚如割。
  蛇魔連聽都沒有聽說過,天下竟有這等奇奧狠辣至極的招式,以他數十年的浸淫,竟自無法還手撤身,不禁駭極亡魂,雙掌連連揮舞,護住全身要害,以求自保。
  鐵塔怪魔早經蓄勢,呼的一聲,鐵塔旋起半空,電光石火的朝怪手書生罩下,勁力萬鈞,非同小可。
  他招式不變,身形怪異的一旋,避過當頭的鐵塔,而蛇魔已在同一時間之內,慘呼一聲,左臂軟軟下垂,看來已被折斷了,痛得他齜牙咧嘴,面目猙獰如鬼。
  想不到數十年苦修,還敵不過一個娃兒。
  呼的一聲,鐵塔在一緩勢之後,又飛臨頭頂。
  他一咬牙,雙掌齊揚,一招「雷鳴九天」已自出手,如山勁氣挾著轟轟雷聲,直向鐵塔捲去,一聲震天霹靂過處,鐵塔之內傳出一聲問哼,一個倒翻,飄落三丈之外。
  蛇魔此時,凶性大發。白髮蓬立如蝟,手一揚,一蓬隱泛藍光的針雨,夾輕微的絲絲之聲,電閃般射向怪手書生,勁道十足。
  他心頭一凜,雙掌交揮,狂飆捲處,針雨被捲得如旋風中的落葉也似的,變做一束,堆在地上。
  蛇魔不由心膽俱寒,雙手連揚,如半空飛花,繽紛瀰漫,蔚為奇觀。
  一聲嘯起處,鐵塔怪魔朝院外電閃道去。
  蛇魔也在最後兩把針雨出手,乘他揮捲之際,電射而逃。
  他心裡一急,兩掌加勁向外一揮,掃落針雨,一條青影沖天而起,落在正廳屋面之上,四外寂寂,已失去了兩魔身影,想是隱入什麼機關秘道之中去了。
  他恨得一跺腳,嘩啦一聲,屋樑竟被震斷,登時塌了下去,他一閃身飛回院中。
  低頭一看,被他掃落院中的針雨,赫然與他在前途林中所見殺人滅口的毒針一般無二。
  原來殺人滅口,就是蛇魔崔震這老鬼所為。
  他怒氣衝霄,舉掌便朝假山石劈去,隆然一聲,一座丈許的假山石被擊成粉碎。
  「我司徒文若不殺盡天毒門這一干妖孽,誓同此石。」
  他呆立院中,讓微風輕拂他的長衫,恍若一尊雕像。
  萬千心事,紛至沓來!
  天毒門五年來一定要得他而甘心,為什麼?
  鐵笛主人留圖笛中,藏寶古墓,棄骨荒山,而目前連隱形怪客出手算起,一共有三面「魔笛摧心令」出現江湖,這內中有何蹊蹺?
  中原雙奇之一的慕容剛伯父主僕三人死於何人之手,是否與自己父親玉面專諸之死有連帶關係?
  白髮老公公無極老人公羊明與自己有什麼淵源?
  於是——
  他連帶著想起天真美麗的惠姑娘,誤會他是殺父仇人的婉姐姐,他彷彿又看到她那充滿怨毒悲淒的面容,還有在林中一見就覺非常投緣孺慕的玄衣女關小倩姐姐……
  他也想起未謀一面的母親和姐姐,即使見面,他也不會相識啊!他撫著胸前自小懸掛的玉珮,他姐姐也有同樣的一塊,但天涯茫茫,他如何去尋覓呢?
  他一任淚水,滴落襟前。
  我必須要找到隱形怪客和蒙面人。
  至少,我可以知道「鐵笛」之謎和仇家的姓名,想到五年前,殺父屠家的仇人,他不禁胸脹欲裂,目紅似火。
  白雲莊主已死,二堡三谷和天毒門這筆帳,遇上時再算,目前先尋覓隱形怪客和蒙面人要緊。
  心念既決,飛身離莊,緩緩向前路馳去。
  他知道他要尋找的人,實際上根本無從尋起,只有在通都大邑,隨處現身,藉江湖傳言,讓他們自己尋來。
  「怪手書生」出現江湖的消息,震動了整個武林。
  因為他是鐵笛傳人!
  因為傳說中,他身懷武林瑰寶「玄天秘錄」
  「天毒門」消聲匿跡了近十年,又得東山再起,雖然一樣的使武林震驚,但沒有人去深究,因為被「怪手書生」挾寶出現的重大消息沖淡了。
  於是——
  武林中醞釀著一場暴風雨。
  各幫派的魔頭紛紛兼程直趨中原。
  白道中好事之徒,也出動來趕這一場熱鬧。
  名門正派的不肖子弟也趕來參與。
  蟄伏了多年的巨魔大憝也紛紛現身。
  但——
  見過怪手書生廬山真面目的並不太多,傳說中,他貌若潘安,武功高絕,身著青色儒衫,年紀在十七八歲之間,腰插鐵笛,右手僅有兩個指頭,除出手之際,一直隱藏在袖中。
  一些見多識遠之士,在慨歎著江湖殺劫未己:
  往事——
  血淋淋的往事,使他們心存餘悸。
  血的教訓,俄止不了武林中人的貪慾。
  因為「玄天秘錄」的誘惑太大了。
  人人都夢想著成為武林第一人。
  南昌城——
  頓時成了臥虎藏龍之地!
  無數武林人物,似潮水般湧來,客棧旅寓,家家客滿,茶樓酒肆,利市十倍。
  滿街都是橫眉豎目,奇形怪狀的草莽豪士,江湖巨憝,他們一個個面容嚴肅而緊張。
  因為「怪手書生」出現南昌城。
  怪手書生司徒文,見自己甫一出道,就掀起了這麼大的軒然巨波。
  他痛恨那些為貪慾蒙蔽了心智的眾人,他要會一會這些自命不凡的人物。
  他豪氣干雲,熱血澎湃,決不避忌,公開現身茶樓酒肆,聽人們在談論著他的種種事跡,當然,這其中十有八九都是以訛傳訛,穿鑿附會而來,他像是在欣賞一出趣劇。
  他發現五年前追截他的那一干魔頭,也來到了南昌,他輕蔑的報之以不屑的一瞥。
  夜晚——他擁被高臥,了無心事。
  他知道,徹夜都有人在他的住室附近守伺,那些貪婪之徒,互相監視傾軋猜忌,生怕被他人得手,所以不眠不休的守望,他們要等一個機會,出手爭奪。
  南昌城——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洞在酒樓,座無虛席,盡都是三山五嶽的人物,鬧嚷喧囂,談話的中心,當然離不了「怪手書生」、「玄天秘錄」。
  角落上一個年青貌美的青衫書生,自顧自低頭淺酌,時而也抬起頭來,冷冷的打量酒座中的眾人一眼。
  「雪山魔女!」酒客之中,突然有人驚叫一聲。
  眾人眼前一亮,樓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白色宮裝佩劍的二十許麗人,美如天仙,恍如散花天女現身,月殿嫦娥臨凡,身材妙曼,曲線浮凸,眼角含春。
  樓中頓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如醉如癡的看著這美如天仙、毒如蛇蠍的女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她——以袖掩口,嫣然一笑,這一笑大有「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官粉黛無顏色」之慨,眾人心頭不由一震。
  只見她蓮步蹣跚,婀娜生姿,姍姍的徑朝角落上的青衫書生座前行來,微微一笑之後,就毫不客氣的在對面坐了下來。
  他一俊面一紅,仍自斟自飲,對這尤物似乎毫不動心。
  小二忙不迭的過來張羅。
  眾人這時才看清角落座上的青衫書生,俊秀絕倫,瀟灑出塵,與雪山魔女坐在一起,竟是壁人一對,天造地設。
  座中竊竊之聲四起:「這小子好俊的人品,與雪山魔女恰似一對!」
  「嘿嘿!艷福不淺!」
  「他敢情就是怪手書生?」
  一語驚四座,無數雙充滿驚奇貪婪讚賞的眼光,紛紛向他投去。
  他微有所聞,不屑的掃了眾人一眼,眼光收回恰好與雪山魔女四目交投,見她凝脂白玉般的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頭一陣鹿撞,面上立時紅若塗脂,緩緩低下頭去。
  他心中暗忖,這女子美則美矣,只是周眼含春,看來必是一個蕩女,這一想,頓起輕視之心。
  「公子敢是怪手書生?」聲如乳鶯弄舌,銀鈴輕震悅耳之極。
  「在下正是!姑娘有何話說!」他面容一整冷然道。「我叫李玉蘭,江湖中卻稱我做雪山魔女!」她滿心以為對方聞名必然有所表示,豈知換來的只是一聲輕嗯,大大出她意料之外。
  雪山魔女美勝天仙,毒如蛇蠍,武功玄奧,心狠手辣,毀在她手裡的成名人物,不知凡幾,武林中人聞名喪膽,誰也不敢輕易招惹。
  她毫不為意的輕輕一笑,宛如百花乍放,使人蝕骨銷魂,嬌聲道:「公子可知道目前處境?」
  他微一點頭,表示知道,好像對這即將來臨的風暴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這份干雲豪氣,使她無限心折。
  樓中群雄,只顧欣賞他們這一對,連酒都忘了喝。
  「我斗膽自稱一聲姐姐,願助你一臂之力!」
  「好意心領。在下不喜別人助拳,失陪了!」說完,順手將一錠銀放在桌上,飄然而去。
  眾人不由一陣鼓噪。
  她從未見識過這等狂傲的人,氣得花容失色,嬌軀微顫,如在平時,她早已出手了,但,對於他,她似乎已入了迷,她由衷的欣賞這一分狂態,因為她看膩了那些阿諛蹈容之輩,她恨極那些見色即迷之徒。
  她所殺的都是覬覦她的美色的人,雖嫌手段太辣,但說起來,那些好色之徒實在是咎由自取。
  她被稱為魔女,其實她尚是玉潔冰清的女兒身呢!
  數年來,她行走江湖,從未見過像怪手書生一樣的人品武功,花晨月夕,也曾感懷美人遲暮,她要找一個理想的歸宿,一見鍾情,她的一寸芳心,牢牢的繫在他的身上。
  清晨,曉風猶寒,宿露未干。
  他——怪手書生司徒文,施施然走出南昌城。
  於是——
  那些有所為而來的武林人,或明或暗,前呼後擁的隨他而去。
  他恍如未覺,他有無比的雄心壯志要一會群雄。藉此考驗他在古墓五年的成果。
  當然——他不會真的狂傲到如此目中無人。
  他知道這一場即將來臨的暴風雨,將是一場生死之鬥,但,他即使想逃避也不可能,因為人家不會放過他。
  他一遍又一遍的重溫由「玄天劍法」演化而來的笛招,他沒有劍供他使用,所以在古墓中,以他超凡的天資,把劍招化為笛招。
  他默念著那奇絕人寰的四招笛法:「方生不息」、「九天凝碧」、「斗轉星移」、「窮陰極陽」。
  雖只四招,但每招之中又含無數變化,生生不已,奇奧絕倫,尤其最後一招「窮陰極陽」,秘篆中特別註明,這招奪天地之造化,窮宇宙之玄奇,乃糅合古今各門各派劍法之精英而成,出手必傷人,囑不得輕用。
  他沉湎在那玄奇的招式之中,連已被人圍住而未覺。
  「小子狂得可以!」一聲猛喝,把他從沉思中驚醒,原來已置身在一方荒野的空場之中,迎面站定五人,不及五尺就要撞上,他心中微凜,矚目四望。
  四外高矮老少男女不等,僧道俗俱全,少說也有三余百人,個個眼中閃射奇異目光,緊緊的盯著他。
  他料不到竟來了這麼多人,心中一震之後,隨即釋然,他靜氣寧神,準備迎接這一場震撼江湖的暴風雨。
  場中鴉雀無聲,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他朝四方細細打量,除五年前追截他的人外,他一個也不認識。
  他俊目一掃群雄之後,安詳的道:「為了區區在下一人,各位不遠千里而來,不知有何見教?」那一份英風豪氣,的確使人心折。
  場中竟無人應聲,只用一種渴望貪婪的眼光看著他。
  他心中當然十分明白,他們是為了「玄天秘錄」而來,不由暗自好笑,秘錄仍然放置在古墓之中,根本就不曾帶在身上。
  他心中電轉,這些魔頭小丑,不問可知是江湖上窮凶極惡之徒,至少決不會是俠義中人,如能乘機除去幾個,即可減少幾分作惡的力量,也算是一件功德。
  「各位如果沒有什麼指教,在下只好失陪了!」說完裝著要走的模樣。
  眾人不由一陣嘩然,向前移了幾步。
  他豪氣沖天,神光煥發,躍躍欲試,無邊的積怨,他需要痛快的發洩一下。
  「慢著!」風聲颯然中,縱落五條人影,停身丈外之地,原來是五個高矮不等的怪老頭,一色的青布袍,赤著雙腳,腰繫草繩,手中各執一根四尺長的鐵煙桿。
  他一看就認識是五年前追截過他的陰山五怪,一股無名怒火,自丹田升起,微微一曬道:「久違了,五位有何見教?」
  「你只將玄天秘錄獻出,就可走路!」五怪中,最矮的老大金羅漢揚聲道。他心中暗暗發笑,憑你陰山五怪,在這種場合中,也敢大言不慚,但面上卻不顯出,徐徐的說道:「這個容易!」五怪心中登時一喜。
  「但!五位秘錄到手之後,是否有自信全身而退,至於在下走與不走,卻不勞費心,還沒有人能留得住!」
  這話軟硬兼備,同時也自負得緊。
  五怪聞言,同時轉頭向四下一看,無數雙虎視眈眈的眼睛,都集中在他五人身上,不由膽寒起來。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以陰山五怪的名頭,當然不能就此退去,何況是處心積慮而來。
  老五土蜘蛛陰惻惻的一笑道:「你只將秘錄交出,其餘的也不勞過問。」
  他右手兩指,在抽中連連彈動,這是他準備出手的先兆,當下哈哈一笑道:「五位執意要取,就請動手吧!」
  此語一出,五怪同時作勢,場中空氣頓形緊張。
  眾人是存著惟恐天下不亂的心理,巴不得有人出手,一方面可以測驗一下怪手書生的功力,另一方面也可乘機謀漁人之利。
  他面色一寒,兩眼神光湛然暴射,殺機陡現。
  五怪不由心頭一顫,場外眾人心頭上也是一緊。
  他獄前兩步,右手驀自袖中伸出。
  大怪金羅漢鐵煙桿一揚,挾絲絲破空之聲,閃電般向他當頭劈去,左手屈指如鉤,同時抓向腰間。
  只見他右手一揮,一股強勁絕倫的掌風,應手而出,彭的一聲,鐵煙桿脫手飛上半空,左手一閃,正好扣住抓來左手的脈門。
  金羅漢心頭一涼,左腕如被五隻鋼爪抓住,力掙不脫,面上立現死灰之色!
  場外眾人面色一變,想不到他舉手投足之間,就制住了聲名不小的陰山五怪之首金羅漢,看來他五年之間,恐已傳練了至少七成秘錄中的武功。
  其餘四怪,見老大被制,齊齊吆喝一聲,四支鐵煙管,幻起漫天桿影,攻向對方要害大穴。
  四怪聯手,威力豈同小可,狂飆亂舞,勁氣橫溢,銳不可當,四支煙桿,激起嘯聲如詩。
  「五年前追截之德,今日敬報!」招隨聲出,左掌一抖,右手連翻,風起雲湧,勁氣彌天。
  接連數聲慘號,金羅漢被甩飛三丈之外,被扣左掌齊腕而折,血如泉湧,倒地狂嗥不已;二怪三怪橫飛六尺之外,鮮血狂噴;四怪五怪,如滾地繡球般,直滾出二丈之外,寂然無聲,顯然死多活少。
  四外眾人,赫然變色,想不到這小子功力竟到了不可思議之境,一些武功較差的,如當頭一瓢冷水,頓萌退志,看來要想染指秘錄,已是無望了。
  不談怪手書生的功力,還有許多未現身的魔頭,他們應付得下應付不下,大成問題,但又不捨立時就走,存著觀望的態度,怔立場外。
  他兩目怨毒光芒四射,滿面殺氣,揚聲道:「五年之前追截本人的魔崽子聽了,今天新舊債一起結算,有種的給我統統滾出來,本少爺要排練一下你們的道行,沒有種的,與我夾起尾巴滾,從此不許涉足江湖!」
  這話陰損刻毒之至,等於是指名叫陣,那些不可一世的魔頭,見陰山五怪的前例,如果是一對一,死也不敢,對方既然向全體索戰,何樂而不為,說不定還可乘機將秘錄撈到手。
  首先幽冥秀才,折扇輕搖,長衫飄飄,後隨黑白雙判,步出場中,隨後白髮仙娘、火德星君、紅須人屠、巫山三魔,分從人群中緩步而出,面色沉凝,如臨大敵,到距怪手書生兩支外之處,齊齊佇身站立。
  內中卻不見天毒門人現身。
  空氣中充滿濃重的殺機。
  這時,人群之中,有三個人在為他擔著沉重的心事。
  一個是嬌憨淘氣的公羊惠蘭姑娘。
  一個是一見投緣,視他如手足的玄衣女關小倩姑娘。
  另一個則是雪山魔女李玉蘭。
  她們各懷心事,緊張的注視著場中的他,她們沉迷於他的絕世武功和大英雄的凌雲氣概,但又擔憂他萬一不敵……
  場中不少一等一的黑道巨擘,都是一跺腳使江湖失色的人物,另外未曾現身的赫赫魔魁,想來也到得不少。
  「在下五年之前,承蒙厚賜,不敢稍忘,今天一併清結!」說完,抬頭向天,嶽峙淵停,大有氣吐河岳,壯志凌雲之勢。
  場中眾人,哪曾料到五年前的手下亡魂,今天竟然成了震撼武林的人物。
  「老弟台還請三思,不要太過衝動,所謂雙拳難敵四手,而且五年前的事,也並未有什麼惡毒存心,只是……嘿嘿!情商性質而已!」幽冥秀才折扇連搖,皮笑肉不笑的說。
  他不屑答理,重重的冷哼了一聲。
  這一哼,眾人心裡不由一顫。
  幽冥秀才碰了一鼻子灰,仍然不死心,又道:「老弟台的意思,要想如何解決?」
  「很簡單,弱死強存,手底下見真章,要你們這一干跳樑小丑,知道武林中仍然有正義和公理!」他依然仰首向天,語音冷漠已極。
  眾人都是雄踞一方的魔頭,竟被這不到二十的少年,斥為跳樑小丑,這口氣,焉能忍得下,面上齊現怒容,眼中凶芒暴射,就要出手。
  「那麼昔年本門上一代教主和無數其他高手,齊遭令師毒手,這一筆債又如何算法?」幽冥秀才仍是那一副不死不活陰惻惻的腔調。
  他一聽這話,似乎又扯到鐵笛主人身上,他根本對這些事一無所知,但心感鐵笛主人留圖之德,當下毫不考慮的道:「在下一起接著!」
  「好狂的小子!」白髮仙娘早已忍耐不住,白髮倒豎,手中鳩頭枴杖,重重的往地下一頓。
  戰火一觸即發,場外眾人心頭驀然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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