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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巧誅女魔


  司徒文聽黑衣人說:「距此五里之外的蘆葦中,一方大石之前,你那老哥哥千手神愉章老前輩受傷待救!」司徒文一聽,不由心中巨震,身形疾展往原路馳回。
  一路之上,心裡疾忖道:「以老哥哥的機智身手,竟然為人擊傷,的確令人費解,那這擊傷老哥哥的人,身形必然相當駭人,即不知是何等樣的人物!」
  同時,他又想起,老哥哥是在廣安城外官道場,當自己應付群雄尋仇之際,追蹤一條青影而去,而那條青影,正是他心中懷疑的冒自己之名的怪手書生。
  「莫非老哥哥是傷在那冒牌的假怪手書生之手?」
  心念及此,不自覺的恨哼出聲,身形展得更疾速了!
  五里距離,轉瞬即到——
  照著黑衣人的指示,果然在浩蕩無邊的蘆葦叢中,發現了一方巨石。
  巨石之旁,一堆黑黝黝的東西,像是一個人捲臥在那裡。
  司徒文全身一震,一顆心幾乎從腔子裡跳了出來,身形如流星般瀉落。
  一看,那委頓在石旁的黑影,誰說不是老哥哥「千手神偷」章空妙。
  只見「千手神偷」雙目緊閉,面如白紙,忙用手一探鼻息,氣若游絲,已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不知老哥哥何以傷得如此之重,而且又不知傷在何處!
  一時之間,倒有些手足無措之感!尋思道:『千手神偷』章空妙本已洗手江湖,因受『無極老人』公羊明的重托,重出江湖,冀對自己有所照顧,現在如果老哥哥有個三長兩短,豈不令自己抱撼終生。」
  目前最要緊的尋出傷處,同時弄明白是被什麼功力所傷?
  當下,司徒文懷著悲愴的心情,解開了「千手神偷」的衣衫——
  一看之下,不由毛髮俱豎。
  老哥哥胸前左乳之旁,赫然一個瘀黑掌印,已腫起寸來高!
  瘀黑掌印的四周,現出絲絲黑紋,已遍及了大半個胸部。
  看樣子,老哥哥是被一種極為歹毒的掌功所傷,若不及早施救,立有性命之虞,只看那毒氣蔓延的態勢,恐伯支持不了一個時辰,就要奇毒攻心而亡。
  司徒文不禁咬牙恨道:「是誰傷了老哥哥,我必加倍索還。」
  忙把「千手神偷」身軀側轉,半倚在那方大石上,自己緊傍盤膝而坐,運起「玄天神功」先伸中指,以指風虛空連點數處重穴,以防毒氣流竄。
  然後功集右掌,掌心緊貼「命門」大穴。
  他已施展出「玄天秘笈」所載,罕絕人寰的「搜穴清脈功」力老哥哥迫毒!
  玄天秘學,蓋古凌今,半刻之後,只見「千手神偷」身上,冒出絲絲黑氣,腥臭之味,中人欲嘔!
  司徒文更加緊全力施為。
  黑氣由濃而淡,漸至於無!
  「千手神偷」胸前的瘀黑掌印,由黑而紫,由紫而紅,由紅而淡!……
  面色又轉紅潤,鼻息粗重。
  「嗯哼——」
  一聲長長的悶哼過後,「千手神偷」已睜開眼來!
  激動的叫了一聲:「小兄弟!」
  司徒文驀地收功,一躍而起,急著問道:「老哥哥,您究竟是傷於何人之手?」
  「千手神偷」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道:「你!」ˍ
  司徒文幾乎跳了起來,訝然道:「老哥哥,我問您被什麼人所傷」」
  「被你所傷!」
  司徒文這下可沒聽錯,茫然道:「什麼?」
  「千手神偷」嘻嘻一笑道:「小兄弟,別緊張,我是說老哥哥我是傷在和你一模一樣的那個冒牌怪手書生司徒文的手裡!」
  司徒文俊目陡射煞光,激動無已的道:「老哥哥,到底是怎麼回事?」
  「千手神偷」哼了一聲道:「當你正在拚鬥群雄之時,我想起那廝既然假冒你的名大肆殺戳武林中知名之士,目的當然是希望引起武林公憤,聯手對付你,以進借刀殺人之計,這一手導演的好戲,自無不暗藏一旁欣賞的道理,於是,我便向場外繞去,果然不出所料……」
  司徒文接口道:「您發現了那假怪手書生潛伏在側?」
  「當時,我尚未能判定他是否就是那冒名的兇徒!」
  「於是老哥哥上前盤詰?」
  「不!那廝原來匿伏在草叢中,尚未待我近身,就飛速而遁!我毫不猶豫的疾起直追,當時只能看到是一條青色人影!」
  「哦!」
  司徒文不由哦了一聲,之後道:「當時我也發現場外飛射起兩條人影,一先一後電馳而去,想來就是老哥哥和那廝了?」
  「不錯!」
  「但我一步之差,竟未追及!」
  「那廝忒也黠滑,而且身手相當不俗,老哥哥我自信輕功在江湖中還不致差到哪裡,但竟然無法將之追及,進入這片蘆葦中之後,三轉兩彎,竟把他追丟了!」
  司徒文再凝眸注視了片刻,突地想起這眼前的妙齡女尼是誰來,急道:「啊!你……你不是『幽冥公主』任慧珠姑娘嗎?」
  「罪過!罪過!正是貧尼悟因!」
  司徒文不由感慨萬端,想不到一個善良的女孩子,生不逢辰,偏偏有那麼一個毒如蛇蠍的母親,落得把似錦年華,長伴青燈古佛。
  她的做法,不失為上智之策,如果她不醒悟回頭是岸,跟著她的母親「幽冥夫人」趙冰心,廝混下去,恐怕很難得到好的歸宿。
  然而,她選擇的人生之路,畢竟是令人生紅顏自古多薄命之感的。
  司徒文墓地想起她曾托付自己辦理的事來,不由歉然道:「任姑娘……」
  「貧尼法號悟因!」
  「哦!悟因師太,從前在下曾應允代辦的事,『金吾神劍』已由在下尋回,至於那『幽冥真經』又二度落入『死亡谷』中人之手,但在下有自信月內追回,遵命毀去,以免再流入江湖,毒害生靈……」
  「此事貧尼既已拜託施主,一切信賴就是,金吾神劍,上古奇珍,唯有德者居之,今天貧尼來意不在此!」
  司徒文不由心中一動道:「任……不,『悟因師太來意為何?」
  「出家人六根清淨,本不應再沾風塵,但鑒及上天有好生之德,出家人豈可不善體天心,我此來有一句話要告知施主!」
  「請講!」
  「孽海無邊,回頭是岸!」
  「千手神通」這時斜效的那塊大方石上,閉目養神,對眼前的事,恍如未見,不知在心裡打著什麼主意。
  司徒文聽悟因女尼說出這兩句話,不由奇異的道:「在下不明白師太話中之意。」
  悟因女尼滿面肅然的道:「貧尼從前與施主有過數面之緣,這是前因,今天我來就是為了此前因!」
  「請少師太講清楚些好吧?」
  「施主不應廣造無邊殺孽!」
  司徒文不由頓悟,對方的意思是指近日來那假怪手書生的一連串冒名兇殺事件,顯然對方也認定是自己所為,不由正色道:「在下目前正遭奸人冒名嫁禍,正在追兇之中!」
  「冒名嫁禍?」
  「不錯!」
  「阿彌陀佛、施主說的是真話?」
  「哈哈,我司徒文沒有哄騙師太的必要!」
  悟因女尼沉吟半晌之後道:「如此說來,重上峨眉,毀佛門金剛,殺死三個長老不是你所為?」
  司徒文恨恨的哼了一聲道:「是奸徒冒在下之名做的,目的想是要借刀殺人。」
  「貧尼剃度是在峨眉,算是第五十代弟子!」
  「哦!」
  悟因女尼欲言又止的好幾次,終於忍不住開口道:「有一件事要奉告施主,望施主能善為應付!」
  司徒文心中又是一動,道:「什麼事?」
  「本門為了金剛法像被毀,和三大長老被殺一事,掌門方丈大為震怒,已向少林請出『五龍令』……」
  這時,令在一邊的「千手神偷」可沉不住氣了,一骨碌翻身而起,雙目精光暴射,訝然向悟因女尼道:「真的有這回事?」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
  司徒文俊面為之一變,他想起了從前五大門派聯手對付自己的那些往事,俊目之中射出一種似恨又似怨的光芒,沉聲道:「請出『五龍令』怎樣?」
  「由各派各選高手五人,入江湖緝拿施主!」
  司徒文聞言之下,不由暴發出一陣震夭狂笑,笑聲中充滿了豪邁恨毒的意味,響遏行雲,直似要撕裂這一片長空般。
  笑畢之後,像是自語,又像是對人而發的喃喃道:「好極,五大門派動不動就實施聯手對付,對事實真象,不求瞭解,自以為是,近百年來,不知造成多少武林冤獄,我司徒又倒要著實的風識見識!」
  同時,他也想起了昔年外祖父「魔笛推心關任俠」被誣裁,被目為魔頭種種經過,和峨嵋上院五大門派遣代表裁製「雪山魔女」李玉蘭,連雪山一派掌門若不是自己出面的話也將被目無餘子的五大門派中人所辱等情,一股恨意,倏升心頭。
  悟因女尼見狀,口誦一聲無量佛道:「貧尼多言,實希望施主早作準備妥為善謀,尚望施主上體天心,不要再造殺孽,務請施主三思而行!」
  司徒文含糊的應了一聲。
  「千手神偷」顯然十分激動,鬚髮亂顫的向司徒文道:「小兄弟!此事目前最要緊的是查出這冒名行兇的人,好對五大門派有所交代!」
  司徒文感慨的道:「目前很難!」
  悟因女尼,注視了司徒文一眼之後,粉面掠過一絲黯然之色,立掌當胸道:「兩位施主珍重,貧尼就此別過!」
  他想起在「白骨坳」後山,「幽冥公主」任慧珠對自己一往情深的表現,而現在,她已為成了悟因女尼,身入空門,永絕塵緣!
  他也想到自己坎坷的遭遇,和無止境的奔波拚搏,直到目前,元兇還未授首。他有家,母親和姐姐在等待他,未婚妻公羊惠蘭,和身懷有孕的雪山魔女李玉蘭,當也在望穿秋水,期待他歸去,但大仇未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仍需要奔走闖蕩!
  幸與不幸,交織成了人生!
  「千手神偷」突然開口道:「小兄弟!五大門派要聯手對付你,你準備如何應付?」
  司徒文俊面一寒道:「到時再說,我恨透了這般黑白不分的名門大派人物!」
  「方纔那小尼姑是……」
  「哦!她是『幽冥夫人』趙冰心之女任慧珠!」
  「噫!看這小尼姑似乎天性善良,絲毫也沒有乃母的劣性遺傳!」
  「是的,所以她看破紅塵,皈衣佛門!」
  正在說話之間,遠遠傳來一聲淒厲絕倫的慘嚎,令人聽了,不寒而慄!
  司徒文側面再聽時,已無聲息。
  他驀地想起剛才離此的悟因女尼,這慘嚎聲尖銳刺耳,莫非她……
  心念動處,急向「千手神愉」道:「老哥哥,我們去看看!」
  最後一個看字出口,人已到了餘丈外的蘆葦梢頭,再閃而沒。
  「千手神偷」也跟著縱起身形追去。
  越過蘆葦,不及百丈就是臨江的官道!
  司徒文與「千手神偷」先後到了官道之上,但,可煞作怪,官道之上,靜蕩蕩的,似乎什麼曾也不曾發生過!
  「老哥哥,剛才那聲慘叫,顯然是發自女子之口,依我看,可能是『悟因女尼』遭遇了什麼不測也不一定,她好心前來報訊,我們可不能袖手不管!」
  「怎麼管法呢?」
  「請者哥哥向東,我向西,我們分頭搜索一陣!」
  「噫!小兄弟,你看這是什麼?」
  「千手神偷」指著道上一些散落的黑黝黝的東西說。
  司徒文俯身揀起一看,大驚失色道:「老哥哥,我所料不差,悟因女尼已經遭了意外!」
  「何以見得?」
  「這些不是悟因女尼所持念珠的珠子嗎?珠子既然散落在地還有什麼可說!」
  「小兄弟心細如髮!」
  「老哥哥,事不宜遲,我們分道快追!」
  「好!」
  「千手神偷」應了一聲好,順官道往東馳去!
  司徒文則一徑往西疾奔!
  單說怪手書生司徒文,不顧驚世駭俗,施展開「天馬行空」身法,恍若一縷輕煙,沿官道往西疾飄,一雙如電神目,一路掃掠,不放過任何可疑之點。
  半盞熱茶的工夫,少說也奔行了十里左右的路程,果見百丈之外,一條人影以駭人的速度疾馳,晃眼之間,已沒入一道山環之後。
  司徒文既有所發現,不管是與不是,把「天馬行空」身法施展到極限,真堤快逾閃電,疾若流星,向那山環射去。
  眨眼之間,已臨山環之處,俊目掃處,不由呆了——
  原來這山環之內,一邊是江,官道坦蕩筆直的沿江而上,另一邊,卻是數峰屏立,峰與峰之間,各有一條通道,一共是三條,他不知該往哪一條才是。
  官道筆直沿伸,一眼可看出十里之外,顯然方纔所見人影。是奔了山道,如若是走官道,決逃不出視線之外。
  但山道共分三岔,那人影竟不知向哪一條岔道走。
  尋思片刻之後,心念道:「我何不越上峰頂,也許有所發現!」
  正當他要想展開身形,朝中間一峰馳去的當。,突然發現前道之上,風馳電掣般奔來一群人影,速度也相當驚人,從身法上判斷,來人個個都具上乘身手!
  司徒文不禁又猶豫起來,不知這些人影,是什麼來路。
  這一躊躇不前,那些人影,已愈來愈近!
  轉眼之間,已臨切近——
  司徒文神目如電,已約略看出來人僧道俗俱全,不下二十五人之眾。
  正自驚疑之際,只聽數聲驚「咦!」二十幾條人影已紛紛停下身來!
  為首一人,卻是一個寶相莊嚴的白眉老和尚,後隨僧、道、俗一共二十四人之多。
  司徒文一看之下,不由心中巨震,他已意識到是怎\\一回事!
  只見那當先的白眉老和尚,白眉一揚,朗宣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司徒少快還記得老袖否?」
  司徒文氣定神閒的道:「哦!原來佛印禪師法駕。不知要往哪裡去?」
  「老油等專為小施主而來!」
  司徒文心裡雖然明知,但卻故問道:「為在下而來,不知有何見教?」
  「佛印禪師」眼中精光倏射,聲如宏鐘的道:「小施主昔日為了『雪山魔女』大鬧峨眉金頂,老衲為求息事寧人,維護佛門勝地的尊嚴,不借委曲以求全,不道施主竟然再上峨眉,殺長老……」
  司徒文面上漸見沉凝!
  「佛印禪師」的聲調也略見激動,一頓又道:「不止此也,不復在江湖之中大開殺戒,我五大門派本上天好生之德,免致生靈塗炭,請出五龍令,聯手入江湖……」
  司徒文俊面倏寒,右手兩指習慣的在袖內一陣彈動,冷笑一聲道:「各位準備如何處理在下?」
  所有五大門派派出的高手,齊齊臉色一變!
  「佛印禪師」聲色俱厲的道:「請小施主放下屠刀!」
  司徒文仍然語冷如冰的道:「要如何放法?」
  「請小施主隨老銷回轉峨眉,老袖擔保少俠不致有生命之虞!」
  司徒文不屑的道:「像昔日五大門派代表對付『雪山魔女』一樣?」
  「佛印禪師」臉色一緊,道:「望小施主三思!」
  「如果不呢?」
  「阿彌陀佛,恐怕由不得你做主!」
  「佛印禪師」身後的十四個五大門派特選的高手,面上齊現怒容,但他們的心裡,多少是有些忐忑不安的,「怪手書生」的功力,已到了傲視武林的地步,如果必欲訴諸武力的話,他們——五大門派,須得付出相當的代價,是否如願,又是另一個問題。
  話又說回來,如果堂堂五大門派,對付不了一個「怪手書生」,可能也是開武林未有的先例,對於五大門派的尊嚴,打擊之大,無法估計。
  眼前的高手,可說是各門派的精英,經過慎重挑選出來的。
  司徒文心中電轉道:「看來今天又是不了之局!」
  當下勉強一笑道:「禪師可肯聽在下一言?」
  「佛印禪師」將頭微點道:「你且說說看!」
  「這件公案,目前甚難解說,一月為期,在下親上峨眉覆命如何?」
  「佛印禪師」面現難色,回顧了身後眾高手一眼,他所看到的,是一張張繃緊的面孔,於是毅然道:「這個老袖歉難同意!」
  司徒文一張俊面,頓呈鐵青之色,冷哼一聲道:「那老禪師準備把在下怎樣?」
  說完神目之中,精芒閃爍,一不稍瞬的注定「佛印禪師」,靜候答覆。
  場中的空氣,也隨之緊張起來!
  「佛印禪師」修為涵養的功夫再深,也不禁身軀微顫。
  此次正派聯手,事緣峨眉而起,在司徒文一句緊似一句的逼迫下,也不由動了真怒,當下重又回頭,看了五大門派的高手一眼,沉聲道:「我佛慈悲,老袖等自無空手而回之理!」
  「那就是說,你們要準備以流血來解決了?」
  此語一出——
  「佛印禪師」不自覺的退了一步!
  五大門派的高手們,同時怒哼了一聲,齊齊橫眉豎目的瞪著這天不怕,地不怕,不可一世的小煞星「怪手書生」司徒文。
  空氣在緊張之中,透出層層殺機。
  眼看目前的情勢,大戰一觸即發。
  司徒文本是因發現悟因女尼(即幽冥公主任慧珠)的念珠,散落在官道之上,忖知她已遭遇意外,而與「干手神偷」分道追蹤而來,想不到碰上這一檔子事。
  目前的事,是他切身的事,不能不睬,但悟因女尼的安危,也猶如一塊沉重的石頭,橫哽在胸臆之間,如果時間久了,他剛才發現的那條可疑人影,勢將無從尋覓,而悟因女尼的安危,確可慮至極!
  但,目前,說話無異是多費唇舌,唯一解決的辦法,只有一拼。
  「佛印禪師」系此行之首,一陣錯愕之後,神色湛然的道:「小施主之意,是堅決要老油等出手才肯就範?」
  「哈哈!就範?哈哈哈哈!」
  一陣撕空狂笑,使在場的二十五個頂尖高手,齊齊為之面上失色。
  「小施主不後悔?」
  「這有什麼好後悔的,既然堂堂五大門派,不問青紅皂白,專程為在下而來,在下只有憑一點微末之技,勉力以應!」
  這句話份量相當重,簡直是根本不把五大門派放在眼下。
  「佛印禪師」身後,突然閃出三個虎面僧人!
  司徒文一看那三個越眾而出的虎面僧人的裝束,就知必是少林門下!
  空氣隨著這三個少林僧人的欺身而緊張到無以復加。
  「佛印禪師」一心只希望能和平解決,當下伸手一欄三個少林僧人,又道:「望少施主最後再考慮一下!」
  「不需要考慮了!」
  「小施主的意思是非流血不可?」
  「這是你們逼在下不得不然,其咎不在我!」」
  「逼你?」
  「當然,並非是在下找上五大門派,而是五大門派找上了在下!」
  「阿彌陀佛,小施主此話,未免太過強詞奪理!」
  「難道在下說的不對?」
  「施主仗本身技藝,廣造無邊殺孽,闖少林,鬧峨眉,最近又再上峨眉,毀金剛法像,殺三大長老,使佛門清淨之地,沾上血腥,難道這些都不是你所為?」
  「嘿嘿,不錯!毀金剛殺長老等事,有人冒名嫁禍!」
  「那濫殺武林知名之士施主又有何解說?」
  「也不是我所為!」
  「施主的話,能取信於人否?」
  「信不信由你!」
  「佛印禪師」心知單憑口舌,絕對無法使這狂傲功深的怪手書生俯首認罪,肅穆的臉上,掠過一絲奇異的色彩,也許這色彩是代表著殺機。
  原先越眾而出被「佛印禪師」所阻的三個少林僧人,這時齊齊怒哼一聲,搶在「佛印禪師」的頭裡,當中一個聲如悶雷也似的喝道:「怪手書生,你當真不肯認罪?」
  司徒文劍眉上挑,俊國之中,射出兩道逼人寒芒,如冷電利剪,照定這發話的少林僧人,一不稍瞬,那少林僧人,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噤。
  「佛印禪師」宣了一聲佛號之後,往斜裡退移五尺。
  司徒文已動了真火,轉頭向「佛印禪師」道:「大和尚,在下最後重申前言,以一月為限,決擒獲這冒名賈禍的人,對貴派有所交代,如果大和尚一意孤行,一切後果由你承擔!」
  「佛印禪師」揚眉睜眼答道:「小施主毋須再狡辯了,老袖身膺五大門派之托,只好全始全終!」
  司徒文氣得冷哼了一聲。
  三個少林僧人,同時欺身進步,各攻出一掌。
  於是——
  不可避免的事,終於發生了!
  這三個少林僧人,乃是少林門中傑出的高手,上次司徒文隻身闖少林禪院之時,他們正好雲遊在外,所以不曾參與其盛,現在被派出來緝拿司徒文,心中早已躍躍欲試,他們不相信上次合全寺之力,還對付不了這雛兒。
  三僧聯手的一掌,威勢豈同小可,恍若怒海鯨波,猛捲疾掠。
  司徒文對這駭人狂颶,竟然視若無睹,身形不閃不避。
  三個少林僧人各自在心裡暗罵了一聲:「找死!」勁力又加一成!
  司徒文俊面之上,神光湛湛,右手兩指,在袖中一陣疾彈。
  待到掌風行將及體,對方掌勁用老的電光石火之間,雙掌倏告閃電拍出……
  勁氣相觸,發出一聲轟然巨響。
  週遭三丈之內,全被勁氣溢滿,形成一股洶湧渦流,轟轟有聲,場中所有的高手,衣袂簌簌飄飛,有的竟然身形被牽得連連搖晃,面上齊露驚悸之色。
  三個少林憎人強忍住不哼出聲來。六隻腳齊齊陷入地中,沒及腳脛。
  司徒文有若一尊巨靈之神屹立原地,不曾移動分毫。
  第一個回合,三個少林僧人,顯然已輸了一籌。
  人影閃處,又是兩個僧人越眾而出,與原先的三個並肩而立。
  司徒文不屑的冷哼一聲道:「名門大派,儘是欺世盜名之徒,以群毆為能事,這就是你們的正義,今天我司徒文將讓你們見識一下何謂武功!」
  這句狂傲無倫的話,使所有在場高手,為之怒哼出聲。
  五個少林僧人,半聲不吭,一陣晃動,已按五行方位站立,把司徒文圈在正中,這是由少林絕技「羅漢陣」蛻化出來的「五行陣」。
  司徒文冷眼一掃五個僧人,不屑的道:「貴寺的羅漢陣,在下早已見識過了,這區區五行陣,還是收了吧!」
  提起當日怪手書生喋血少林的事,五個僧人臉上齊掠過一抹恨意,當日若不是慧光老和尚出場,少林寺僧不知要死傷多少。
  五僧之中立在土位上的那僧人道:「小子,你狂個什麼勁,當日若不是慧光師公手下留情,你早已身化黃土,還會活到現在張牙舞爪!」
  當日司徒文曾被慧光老和尚三掌擊成重傷,差一點不能脫身少林寺,事後他尊重這百歲開外的清修老僧肯德俱尊,所以也就不作報復的打算。
  現在經這僧人當眾一提,不由勾動了潛存的雄心隱恨,厲聲道:「一月之後,我必再赴少林,向慧光老和尚索還三掌!」
  慧光老和尚,年紀百甘開外,四十年來,不問寺事,只有司徒文大鬧少林禪院那次破例現身,功力之高,不可蠡測,司徒文竟然聲稱要再上少林,向這佛門高僧,索回昔日的三掌,這句狂話,使五大門派的高手。為之瞠目咋舌。
  五僧之中的另一個輕蔑的道:「小子,你恐怕沒有機會了!」
  「就憑你們,哈哈哈哈……」
  笑聲中,含著極度不屑的意味。
  五個少林和尚被笑得滿不是意思,怒哼聲中,陣勢已然發動,五條人影,像走馬燈似的繞著司徒文疾轉,一股股的如山勁氣,從不同角度劈出。
  剎那之間,兩丈方圓之內,勁氣絞扭成一道駭人至極的渦流,砂飛石走,激勁銳嘯,轟轟之聲,震耳欲聾。
  司徒文每一掌劈山,都被那股渦流勁氣消卸於無形!
  「噗!噗噗!」之聲,如密集的連珠炮,不絕如縷。
  一旁觀戰的各門派高手,不由齊齊面現喜色,少林絕技果然不同凡響,這種以巧勁卸氣的打法,任你鐵打的金剛,也有力竭之時。
  司徒文越打越不是味道,自己無論以多大的內力發出掌風,一陣「噗!噗!』響聲之後,竟然被那道環繞自己的渦流勁氣消去。
  如果一味盲打下去,不出兩個時辰,必致真氣耗竭而束手被擒。
  五個少林僧人,見「五行陣」奏效,心中的得意自不必說,各以畢生功力,全力施為,那渦流竟然把地上的砂石捲成一根柱子也似灰筒,直衝霄漢。
  如果他們今天能把這名震武林,黑白道聞風喪膽的怪手書生制服,不但可揚名天下,而且連帶少林寺也光耀不小。
  司徒文只覺那道勁氣渦流,愈旋愈猛,幾乎使人窒息!
  雖然他生死之竅已通,內力不虞匾乏,但也有點吃不消的感覺。
  他真估不到這五個少林和尚會有這高的內力修為!
  一盞熱茶的時間過去,五個少林和尚額頭已現汗漬,內心也顯得焦灼不安起來,因為他們都是全力發出掌風,時間久了,同樣感到不支。
  而對方仍如生龍活虎,毫無不支的跡象!
  「佛印禪師」神目似電,亦已看出情勢未可樂觀,面上逐漸沉疑起來!
  半晌之後,司徒文靈機一動,忖道:「這五行陣看來奧妙在於聚氣成渦,借勁氣旋轉之力而消卸對方的力道,我何不反其道而行!」
  心念之中,把功勁提足十成,雙掌交相揮拍,身形隨著向反渦流的方向疾轉,這一來,情勢大變!兩股反方向的如山勁氣,擊撞在一起。
  「噗!噗!」巨響聲中,五個和尚被反震得立呆不穩,紛紛脫離方位!
  場中旁立的眾高手,也看出情勢不妙,一個個神色驟然緊張起來,齊齊蓄勁以待。
  如果少林五憎敗落,他們將不顧一切的出手!
  「變式!」
  五個少林和尚之中,那位身處巴土方位的,猛喝了一聲。
  隨著這一聲猛喝,五條身影,閃電般一變式,奇幻莫測的穿梭晃動,並不出手,令人目眩神迷,顯然這一式是以靜制動。
  以司徒文的身手而論,要想脫出陣外,並非難事,但他不屑於此,他要以本身功力,硬接對方的任何一種挑戰!
  當下覷準正前方的一個方位,以八成功勁,劈出一掌。
  「轟隆!」一聲暴響,被震得微微一窒。
  原來他這一出手,等於同時硬接五僧聯手的一掌。
  這五行陣的奧妙,一是聚勁成渦,消卸對方的功勁,若遇上功力差的,根本別談出手,單只那駭人的勁氣渦流,就足以卷倒對方。另一方面,就是現在的這一式,以靜制動,只要對方一出手,無論擊向任何其中一個方位,其餘四個方位,同時而應。
  司徒文傲性大發,連擊三掌!
  五個僧人雖感到對方的掌勁猛不可當,但仍然咬牙撐住!
  三掌之後,司徒文突然發話道:「你們當真不識相,要迫我下煞手?」
  五僧同時心中一凜!卻不令回答。
  司徒文俊面之上,又隱隱泛起殺機,再次發話道:「注意!在下要出手不留情了!」
  話聲中——
  左掌劈出一道如詩狂飆,右手兩指一曲一伸——
  兩縷白濛濛的指風,發出哧哧刺耳銳嘯,夾掌風以俱出。
  轟然一聲,掌風相撞!
  同一時間,慘嚎之聲突傳,五僧之一,已應指風而倒!
  旁觀的高手,面色一寒,紛紛飄身而上。
  另外四僧,見同門倒地,疾收陣勢,一看,那倒地的和尚,肩腫之處,被指風洞穿了兩孔,鮮血正不斷溢出,一襲僧衣,已染紅了半邊。口中猶自哼聲不止。
  這也算是司徒文手下留情,否則只要向下稍移,豈不當場洞胸而死!
  四個少林增人,目眺欲裂,面上殺機雲湧。
  其中一個,忙扶起傷者,退離三丈之外,給他敷藥止血。
  其餘四門派的高豐,這時已呈半月形環狀而立,一個個怒容滿面,瞪視著司徒文,看樣子,他們準備來個群打合毆!
  「佛印禪師」口宣一聲無量佛,道:「善哉!善哉!小施主不惜開殺戒了!」
  司徒文冷哼一聲道:「事通處此,不得不然!」
  「如此,老袖兵為此行之首,願領教小施主幾手高招!」
  說著,向隨行的各派高手一揮手,各高手只好恨恨的向後閃退了幾步!
  「佛印禪師」一代高僧,雖臨到交手,仍然禮數到家。
  單掌打一個問訊道:「施主請!」
  「老和尚請先發招!」
  「如此老袖得罪了!」
  了字方落,袍袖一揮,劈出一股匝地罡風!
  司徒文一閃身避過!
  「佛印禪師」輕哼了一聲,接連又劈出兩掌!
  勁道之強猛,有如裂岸驚濤,九天飛雷。
  司徒文展開「煙雲飄渺」步法,如鬼魅般輕輕避過這駭人的兩掌,身形一晃,又圈回原地,沉聲道:「在下尊敬你的地位,禮讓三招,現在我要還手了!」
  「佛印禪師」連攻三掌,竟然被對方容易的閃過,連衣角都不曾碰上,現在聽對方一說,是故意禮讓三招,表面上如此說,骨子裡分明透著輕蔑。
  任他涵養功深,也不由動了無明,「嗯!」了一聲,一掌又告拍出。
  這一掌是挾憤而發,較之前三掌更見強勁。
  司徒文微微一笑,「玄天神功」隨念而發,貫集有掌,輕輕拍出。
  他自眼了「九尾狐內丹」之後,功力如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莫小看這輕輕一拍之勢,其中所含蘊的暗勁,足可撼山拔岳。
  「噗!」一聲震天巨響。
  司徒文身形一搖而止。
  「佛印禪師」卻被震的退了兩步!
  所有在場的高手,面目為之失色。
  怪手書生的功力,想已到了通玄的地步,以「佛印禪師」的修為,竟然被他一掌震退,看來他還未出全力,今天要想使他就範,恐怕很難。
  「佛印禪師」退了兩步之後,不由老臉一陣燥熱,以自己的武功名望,竟然當著各門派高手之前,被這後生小子震退,確實丟人現眼。
  當下,身形一移,又數近兩步,半聲不吭,雙掌平胸推擊。
  駭人狂飆,匝地而起,颯颯罡風,掃得數丈之內的草木齊偃。
  司徒文俊面一寒,仍以單掌,運足十成「玄天神功」猛然揮出。
  兩股勁氣一接,發出一聲石破天驚的巨響,震得三丈外的高手們,一陣膽寒心顫,驚呼出聲。
  「佛印禪師」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踉踉蹌蹌,退了五個大步,一陣血翻氣揚,幾乎當場吐血。
  司徒文也不由退了兩步,但神色未變。
  就在佛印和尚被震退的當口,四個少林僧人,虎吼一聲,齊齊撲出!
  其餘近二十的高手,一怔之後,也紛紛撲上!
  司徒文生平最根以多為勝的打法,尤其是以名門正派自居的五大門派,竟也罔顧武林道義動不動就聯手對付旁人,更使他根到極點!
  數十股狂颶,以翻江倒海之勢,向他湧捲而來!
  司徒文星目帶煞,冷笑一聲。雙掌一圈一放——
  一片罡幕,直向那數十股勁氣迎去!
  「噗!噗!」巨響聲中,悶哼之聲倏傳,已有四個高手,踉蹌而退。
  司徒文有心要教訓教訓這些自命不凡的人物,雙掌乍收倏放,駭人罡勁,如驚濤駭浪般,一波接一波的暴捲而出。
  剎那之間——
  勁氣激撞聲——
  悶哼聲,
  慘呼聲,
  怒喝聲,
  混合成一曲石破天驚的樂章。
  眾高手見勢不佳,齊齊向後湧退!
  司徒文也收手不攻!
  這一輪疾攻之下,有七個高手,重傷倒地不起,幸而還沒有人死亡。
  「佛印禪師」滿面激憤之色,朗聲宣了一聲佛號之後,寬大的袍袖一展,交揮如剪,夾著刺膚如割的罡氣,閃電進身攻去!
  一片金鐵交鳴的聲音起處,各門派高手之中,使兵刃的,已紛紛亮出兵刃,再度合圍而上,聲勢之盛,令人咋舌。
  司徒文俊面之上,倏現殺機,身形一陣閃掠,讓過「佛印禪師」的一連串緊密厲辣的快攻,口中突發一聲龍吟清嘯,「坎離鐵笛」已電閃般掣在手中。
  鐵笛方自掣出,眾高手已告近身出招!
  無數道寒芒,有如滿空銀蛇,蔽天襲來!
  司徒文一咬牙,手中鐵笛一掄,一招「方生不息」倏告施出!
  一溜烏光,衝霄而起、添魂奪魄的怪嘯,也應勢而發。
  「鏘!鏘!」聲中,已有數人的兵刃,脫手而飛!
  但這些高手,都是各門派特選的精英,武功並非泛泛,這一亮出兵刃,近身拚搏,各展所長,其勢豈同小可!
  但見劍氣彌天,勁風銳嘯,人影閃晃,此進彼退,各施本門絕招,忘命搶攻。
  司徒文笛招由「方生不息」而化為「九天凝碧」「斗轉星移」……
  嗚嗚怪嘯,隨著招式的演變而加劇,直似要撕裂人的心肝!
  圍攻的高手,被鐵笛怪嘯,奪去了心神,出手招式,也漸見緩慢!
  慘呼之聲,不斷的傳出!
  人影由密而疏——地上的軀體,卻相對的增加!
  一盞熱茶的工夫,仍然交手的,連「佛印禪師」在內,只剩下寥寥四人!
  司徒文雖然拚命克制自己心中的殺機,但恨火卻需要發洩!
  鐵笛嘯聲,愈來愈厲,司徒文不斷的把內力加貫笛中。
  最後——
  那僅能還手的四個高手,也禁受不住笛音的摧殘,招式由慢而歸於無,一個個冷汗遍體,面呈死灰,不由自主的就地坐下,運功抵敵!
  司徒文這時已失去了對手!
  但他恨竟未消,兀自虛空狂揮鐵笛。
  那些本來就已受傷的高手,這時已完全無力抵擋那撕心裂肝般的笛聲的摧殘,一個個倒地痛苦的呻吟扭搐,有的口鼻之中,已滲出血來!
  眼看只要笛聲再持續半盞茶的時間,場中的高手,至少要有大半喪命當場。
  如果這場殺劫成為事實的話,怪手書生司徒文將成為五大門派生死的仇人,後果不堪設想!
  五大門派,雖盡多欺世盜名之輩,但潛勢力仍然不可輕侮。
  司徒文如成為五大門派的死敵的話,以他的蓋世功力,和五大門派周旋的結果,將造成武林史上空前的血劫!
  司徒文這時只顧發洩心中的恨怒之氣,沒有考慮到將要發生的嚴重後果,兀自手不停揮!
  驀在此刻——
  一聲有若暮鼓晨鐘般的聲音,透過那嗚嗚的鐵笛怪嘯,清晰的傳入司徒文耳鼓:
  「文兒,不可!」
  司徒文一聽這聲音,入耳極熟!
  手中鐵笛戛然而止?
  他驚詫的遊目四顧,卻不見人影!
  心內忖道:「這發話的人是誰!為什麼叫我文兒?」
  義是一聲蒼勁的話音,隨風送來:
  「文兒,到居中一峰的峰頂來!」
  司徒文全身陡然一震!
  他聽清楚了,這充滿著慈祥的聲音,是他外祖父「魔笛推心」關任俠所發,他做夢也估不到業已埋名的外祖父會再出江湖!
  他憤然的瞥了正在運功調傷的五大門派的高手們一眼,翩若驚鴻般一閃而去!
  他本來沒有要殺五大門派高手的心念,所以手下再留情。
  雖然他對這些名門正派的人物,成見極深,但雙方並沒有深仇大恨,幾次的糾葛,都是因於誤會,所以他盡量抑制自己的殺機。
  否則的話,只要他四招笛法之中的最後一招「窮陰極陽」出手的話,五大門派的二十五個精選高手,恐怕無一人能活著離開。
  且說司徒文懷著激動無比的心情,飛身上了左面正中矗立的那座高峰。
  峰頂之上,入目儘是盤結如虯的古松,亭亭如蓋,蒼翠欲滴。
  山風過處,松濤盈耳,令人有俗慮頓消之感!
  但,奇怪——
  峰頂之上,寂靜如死,運目窮搜之下,哪有半絲人影。
  司徒文惶然的四顧掃掠了一番之後,無限孺慕的叫道:「外公!文兒來了!」
  沒有回音!
  「外公!」他又提高了嗓門叫了一聲!
  「文兒!你坐下來!」
  聲音似遠又近,令人捉摸不出方位,但卻入耳清晰!
  司徒文對這未曾見過一面的外公,懷著無限的嚮往,激動的道:「外公,你在哪裡?」
  「我要你坐下來!」
  司徒文仍然判斷不出發聲的方位。
  如果換了別一個人,他會循聲搜尋,但,對方是他的外祖父,他豈能造次胡來,當下聲音微帶淒哽的道:「外公,文兒想拜見您?」
  「不必了!」
  「外公不許文兒一親尊顏?」
  「唉!癡兒,我有誓言在先,此生不再以真面目見任何人!」
  一但,外公,文兒是你的外孫呀!」
  久久之後,傳來一聲歎息,道:「文兒,你坐下聽我說!」
  司徒文無奈,只好坐下,但兩滴清淚,已忍不住掛上面頰。
  「文兒,你方才對付五大門派的手段,太過分了!」
  司徒文不願辯解,恭聲道:「是的,文兒知過了,但對方沒有死亡一人!」
  「嗯!這件事你以後該對人有個明白交待!」
  「文兒會的!」
  「上次我叮囑你的事,都辦到了?」
  「是的,五龍令已親送少林,『魔笛摧心今』正副三牌,業已全部得回,現在放在文兒身邊,是否……」
  「好!好!文兒果然不負我望,現在立時毀去!」
  司徒文忙自懷中取出那三塊手掌般大小的「魔笛摧心令牌」,疊在掌心之中,運起神功,一搓一揉,變成了一把粉末,簌簌飄落地上。
  「文兒,還有你的大仇,是否得報了?」
  司徒文俊目之中,頓閃仇恨之火,咬牙道:「元兇『天毒尊者』和『幽冥夫人』趙冰心尚未授首!」
  「嗯,待你血仇報了之後,應洗手江湖,歸家奉母!」
  「是的,外公,文兒早有此想!」
  「你知道我再次前來尋你的目的嗎?」
  「請外公誨示,文兒不知道!」
  對方的聲音,突然中止,也許是在整理思路,也許在考慮某一件事,也許……山嶺又回復了難堪的寂靜,唯一的聲音,是沙沙的盈耳松濤。
  久久之後,「魔笛推心」蒼涼的語音又告傳來:
  「文兒,為外祖父的本已棄絕武林,不再招攬恩怨,但最近我無意中聽到了一個消息,使我不得不重下江湖找你!」
  司徒文聲音充滿激動奇詫的問道:「什麼樣的消息?」
  「文兒聽說過川陝交界之處的大巴山中,有一個死亡之谷這回事否?」
  「咦!」
  「咦什麼?」
  「文兒在日內正要赴『死亡谷』踐約!」
  「這是怎麼回事,你與『死亡谷』結怨?」
  司徒文不經意的自己一笑之後,道:「不是,因為文兒受人之托要尋回一部武林邪書『幽冥真經』,而該經已被『死亡谷』中人得去,互訂一月之約,由文兒親上『死亡谷』索討。」
  「有這等事?不過以你的功力,大約可以去的,但仍以小心為上!」
  「哦,外公,您還沒有說出您要說的話呢!」
  「我很懷疑那『死亡谷』主人的身份,但我有誓在先,此生不再見人,所以無法親往探查,既然你恰巧和該谷有約,是最好不過的事!」
  「外公,您說那死亡谷主的身份怎樣?」
  「唉!這些你暫不必問,如我猜想不差的話,一切屆時自知!」
  司徒文憋了一口悶氣,又不敢再追問,微微一頓又道:「外公,您要文兒怎麼做?」
  「距你停身之處,右後方五丈外那塊十石之上,有一件東西,現在你先去取來,然後再告訴你,要做些什麼事!」
  司徒文迷惘的應了一聲,依言走向那五丈之外的斗大石頭。
  果然在那石頭的隙縫中,發現了一個漢玉指環,司徒文激動的取在手中,忖道:「外祖父放置這漢玉指環到底是什麼用意,與死亡谷主又是什麼關連?」
  他如墜五里霧中,百思不解。
  心念之中,又已回到原處,大聲道:「外公,是不是這只指環?」
  「孩子,不錯,現在你把它套在指上!」
  司徒文惑然不已的加命把指環套在左手無名指上!
  「孩子,記住,到了『死亡谷』之時,見到谷主,出示指環,如果對方認識這只指環的話,會告訴你一切的經過!」
  「如果不認識呢?」
  「唉!世事已隨流水去,你就當做外公的紀念品收存吧!」
  司徒文冰雪聰明,他知道這只指環一定是外祖父與某一個人之間的一種信物,而這個人可能是死亡谷主,也可能不是!
  從外公那蒼涼的語音裡,料知這指環可能包含了一個動人的故事。
  當然,這些都是片面的推想,事實如何,尚待證明。
  他同時也想起了兩個「死亡谷」中人曾說過一句話:
  「本谷規例.凡本谷弟子被人揭露真面目者死。」
  由此看來,「死亡谷中」必然是一個凶殘無人性的惡魔。
  正自想得出神的當口,只聽他外祖父「魔笛摧心」的蒼涼話音又告傳至:
  「文兒,珍重,別了!」
  司徒文不由急道:「外公,我還有話要說!」
  「什麼話,說吧!」
  「如果死亡谷主認識這個指環,問起你老人家時,我該如何回答?」
  「哦!這個,你據實說吧!」
  「事情辦妥之後,如何向外公回稟?」
  「不必了,前塵如夢,已隨歲月而逝,恩怨情孽,亦如春夢了無痕,我這樣做,只是為了聊以解脫內心的一絲未了之念而已!」
  司徒文對這一番像是感慨,又像是含有極不平凡的一段人世辛酸的話,根本莫名其妙,又不自禁的脫口道:「外公,這死亡谷主究竟是男還是女?」
  「孩子,不要多問了,一切屆時自知,別了!」
  聲音頓杏。
  「外公!外公!」
  司徒文向空連聲呼喚,但空山寂寂,哪有半絲回音!
  他的外公,又神秘的消失了,留下無邊的悵惘!
  司徒文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他只感到——
  空虛!
  空虛!
  他低頭俯瞰山腳滔滔東流的江水,似乎也領悟了一些人生的真諦。
  驀然——
  他想起那神秘失蹤的悟因女尼(即幽冥公主任慧珠),自己本是追蹤一條可疑人影來此,不道一連碰上幾件意外的事,耗去了半日的辰光。
  那可疑的人影,既在這山環之內消失,可能還隱匿在附近也不一定,何不在這三個山嶺的十里之內搜索一番,也許能有所發現。
  他懷著姑妄試之的心理,開始繞著嶺頂飛馳。
  一圈又一圈——
  從這個峰頭,繞到另一個峰頭——
  馳行的圈子,愈來愈大,如投石人水所激起漣漪一樣!
  但,他失望了——
  搜遍了十里範圍,毫無蛛絲馬跡可尋。
  天——
  漸漸的晚了,當殘陽的餘輝,逐漸收斂的時候,代之而起的,是重重的山嵐嶂氣,盈耳的松濤聲中,夜之神已展開了它的黑紗,覆掩大地。
  接著——
  樹梢的天際,亮起了第一顆星星!
  兩顆——
  三顆——
  像青石板上釘滿了燦然的銀釘,夜統治了整個的宇宙。
  司徒文廢然長歎了一聲,放棄了搜尋的企圖。
  此際,如果要下山的話,不知要行出多遠才有宿頭,數十里,百里,也不一定,不由心裡忖道:「何不就在山嶺之上露宿一宵,也滿有意思的。」
  於是——
  他揀了一株巨大的古松,飛身而上,半坐半躺敲在樹椏之間。
  夜涼如水,群星閃爍,時而一兩聲梟啼狼嗥,突破了夜的沉寂,遙遙傳來。
  司徒文處身在這荒山絕嶺的夜幕中,萬干心事,紛至沓來。
  他從家遭慘禍的那一天回溯起,直到目前,往事如繪,歷歷在目,像一個迷幻莫測的長夢,但,這個夢還沒有做完,還有很多事待了——
  元兇尚未授首伏誅——
  冒名賈禍的兇徒,還沒有著落他必然擒獲這兇徒,向江湖及五大門派有所交待!
  死亡谷一月之約已屆,他除了討回「幽冥真經」之外,還要替外祖父代辦這使人莫測的漢玉指環的事——
  還有那兩個絕色少女的來路,在心中仍是一個謎——
  再上少林寺,鬥一鬥曾三掌把自己擊成重傷的慧光和尚
  他沉湎在深深的思淵裡,直到不知不覺的昏昏睡去。
  天亮了,但沒有太陽的影子,山風越刮越緊。
  司徒文飄身下樹,雄姿英發的向幽黝的長空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那勢如奔馬的烏雲,下意識的自語道:「山雨要來了!」
  烏雲越堆越厚,風中飄送來陣陣的泥土氣息,這是雨來的先兆。
  一道耀眼的金芒門處,接著傳來第一聲霹靂。
  眨眼之間,滿空儘是銀蛇亂竄,雷聲轟轟不絕於耳。
  司徒文放眼四顧,他必須立刻找到一個避雨的地方,但滿眼都是無法遮而避風的蒼松,目前最理想的是能覓到一個山洞。
  於是他展開身形,向山深之處疾馳。
  雷鳴電閃之中,豆大的雨點,開始灑落,挾著強勁的山風,打在身上,猶如堅實的碎砂,嚓!嚓!有聲。
  司徒文連越三個峰頭,仍沒找到可資避這場暴風雨的處所。
  雨滴由疏而密,滿耳儘是沙沙之聲。
  突然——
  一道使人耀目難睜的電光,照得滿山盡碧,接著是一個震耳欲聾的霹靂。
  暴雨傾盆而下,加上轟雷閃電,黑地昏天,有如末日來臨。
  司徒文像一頭受驚的野獸,滿山亂竄!
  眼前——
  來到一處巖壁之前,一道電光閃處,照出了半壁間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司徒文這一喜豈同小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連兩縱,直向一洞口射落。
  略一審視之後,就朝洞內入進。
  約莫走了三四丈遠近,洞徑往有一轉,陡然射出熊熊火光。
  司徒文一看之下,怔了一怔,忖道:「奇怪,這洞內居然有人!」
  一證之後,故意把腳步放重,向火光之處走去!
  「什麼人?」
  一聲似帶驚惶的嬌斥,從洞深處傳出。
  司徒文不禁躊躇起來,如果裡面是一個單身女人,可不太方便!
  但口裡仍漫應道:「山行遇雨,借此暫避,不知裡面是哪一位同道?」
  隨說,隨向前移動著腳步。
  那女子聲音又道:「來人止步!」
  司徒文應聲止步,但卻大感驚訝,因為洞中人的聲音極熟。
  當下又前移數步,已快接近火堆,原來裡面竟是一間寬大的石室。
  「要你止步,怎的還要亂闖。」
  司徒文這下聽出是誰了!
  一股恨火在胸中熊熊燃起,殺機直透華蓋,半聲不吭的朝石室中火堆之旁閃去!
  「你是……」
  司徒文一字一句的道:「怪手書生司徒文!」
  「啊!」一聲駭極的尖叫傳處,距火堆不遠之處的石榻上,豎起一個身影。
  原來是一個顏面憔悴,形容枯槁,鬢髮不整的女人!
  那女人眼中射出駭極的光芒,望著司徒文一不稍瞬。
  司徒文再前欺三步,咬牙切齒的道:「趙冰心,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原來這洞中石榻上的女人,正是那毒如蛇蠍的婦人,第三任「幽冥教主」趙冰心。
  她真是白天做夢也估不到生死對頭司徒文會闖到這裡來!
  「幽冥教主」趙冰心在司徒文大破「玄陰鬼谷」之時,曾施展天下至毒的「血箭毒磷功」,拼著耗盡畢生真元,受裂膚椎心之痛,要除去司徒文。
  但人算不如天算,司徒文奇稟天生,天緣輻接,竟然不死。
  而女魔卻因施這毒功而真元耗竭,全身表皮寸寸而裂,與死已相去不遠。
  及後,女魔又被「天毒尊者」救走而告失蹤江湖。
  施展過「血箭毒磷功」之後,至少十年以內,不能復元,所以現在的「幽冥教主」趙冰心等於一個全無武功的普通人!
  如果司徒文下手,她只有瞑目待死的份兒!
  但,一代女魔的趙冰心,肯俯首就死嗎。
  她定了定心神之後,枯槁的面上,浮起絲絲陰笑,道:「小狗,你今天準備怎樣?」。
  司徒文厲聲答道:「要你流盡鮮血之後,分屍而死!」
  「哈哈,小狗,你的算盤打得倒是如意,可惜……」
  司徒文深知這女魔詭計多端,毒勝蛇蠍,聞言也不禁狐疑起來,接口道:「可惜什麼?」
  「你出不了這石室了。」
  司徒文輕蔑的一笑道:「女魔,你少弄玄虛,反正今天你死定了!」
  「嘿嘿,我死了還有你陪葬。也可瞑目了。」
  「女魔,住口。」
  「哈哈哈哈!小鬼,你害怕了是不是?」
  「小爺一生無所謂怕!」
  「你死了也不會瞑目吧!天毒掌門會成全你一家!」
  「幽冥教主」趙冰心說完之後,暴發了一長串梟啼鬼哭也似的狂笑!
  司徒文一聽提到「天毒尊者」,眼中煞光更熾,暴喝道:「女魔,天毒老魔如今何在?」
  「你想要我告訴你?」
  「怕你不說!」
  「哈哈,你知道了也是白廢,你出不了這石洞!」
  司徒文聽對方一再的這樣說,心裡也不禁有點發毛,但仇恨的火,掩蓋了一切,心中微凜之後,又恢復泰然,前欺一步道:「女魔,你肯不肯說?」
  「不說。」
  「你想再嘗一遍陰穴被點的滋味,然後才說是嗎?」
  「幽冥教主」趙冰心不由機伶伶打了一個寒顫。
  司徒文大破玄阻谷之時,她曾被司徒文點過陰穴逼供,弄得生死兩難。
  「小狗,你別得意,你敢再進一步,是自速其死!」
  「女魔,你真的不肯說出天毒者魔的行蹤?」
  「幽冥教主」趙冰心身形突地一移,背靠榻後的石壁,陰惻惻的道:「小狗,你知道了也等於不知道,你活不了的!」
  「你非要等我動手?」」
  「哈哈小鬼,你看這是什麼?」
  「幽冥教主」趙冰心手指按定壁上的一個樞紐,得意的說。
  「管你什麼,小爺不在乎!」
  「哼!嘿嘿!不在乎?」
  司徒文右手兩指在抽中一陣疾彈之後,緩緩伸出,就要……
  「幽冥教主」趙冰心面上現出一片殺機,沉聲道:「小狗,本教主目前功力盡失,你要下手,不費吹灰之力,可是……」
  「可是什麼?」
  「本教主現在要殺你也同樣不費吹灰之力!」
  司徒文倒被女魔的話,弄得激憤起來,冷嗤一聲道:「你且說說看!」
  「幽冥教主」趙冰心語意陰森的道:「告訴你,現在這石室之中,和外面的洞口,已分別埋了強力的炸藥,只要本教主手指向下一沉,觸動機關,兩處炸藥,同時爆炸,神仙也難逃出,明白了吧,今天在這石洞之中,你,我,同一命運,落得粉身碎骨!」
  說完,一陣歇斯底里的狂笑,也許她在心中暗自得意這種絕毒的佈置。
  司徒文這下可不由不信了!
  這種歹毒的佈置,可稱之絕於天下了!
  他好不容易鬼使神差的碰上了血海仇人,豈肯甘心就此退走,但若不退走的話,「幽冥教主」趙冰心勢必要按動樞紐,雙方同歸於盡。
  他並不怕死,但他覺得自己現在還不能死,還有很多未了之事,牽索心頭,如果就此一死的話,當真是不得瞑目的了。
  一時之間,他愣住了!
  空氣在沉寂中孕育著殺機!
  雙方的生命,操之於女魔的一個手指。
  「幽冥教主」趙冰心察言辨色,知道對方心裡已經動搖,冷笑聲道:「司徒文,你想活的話,有一個機會!」
  司徒文哼了一聲,並不作答,心裡在疾轉著應付之方。
  「幽冥教主」趙冰心又道:「非常簡單,只要你交出鐵笛,就可安然退出此洞,如何?」
  「辦不到!」
  女魔面色立轉慘厲,道:「那你是打定主意要隨本教主葬身此洞了!」
  司徒文俊面沉凝得有如一尊石像,右手兩指在袖中暗暗扣在一處,「玄天神功」已自隨念而運集右手,貫注指梢!
  指頭暗暗對正「幽冥教主」趙冰心的那只按在石壁樞紐上的手!
  他與那女魔的距離,不及兩丈!
  在危機千鈞一髮的情況之卜,他要冒險一試奇襲!
  「幽冥教主」趙冰心又緊逼一句道:「司徒文,我從一數到三,你不答應的話,咱們只好同歸於盡!」
  好像死神已張開了雙臂,抱向它的目的物。
  「二!」
  死神的手掌,已將觸及軀體!
  驀在此刻——
  司徒文的兩個指頭,在袖中猛然一彈,一股白濛濛的指風,突破衣袖,快逾閃電的射向「幽冥教子」那只按在壁上的手。
  這一著,真是神鬼莫測,因為表面上毫無睽兆!
  兩丈之隔,立發立至,何況司徒文是以十二成功勁彈出,志在必得。
  「幽冥教主」趙冰心,只覺眼一花,連念頭都來不及轉,口中的「三!」也正要出口,一陣椎心劇疼,那按在壁上的手,立被指風射斷!
  慘哼聲中,女魔的另一隻手,已閃電般朝石壁抓去。
  但,司徒文早已成算在胸,豈容她得逞。
  就應指風激射而出之際,另一隻手,已緊跟著劈出一道罡風。
  「幽冥教主」趙冰心的另一隻手,尚未抓及石壁,駭人罡氣,已告臨身!
  又是一聲悶哼,一個嬌軀,被捲得離榻而起,直朝另一面的石壁撞去。
  「砰!」的一聲,跌回石室中的地上。
  司徒文上前三步,戟指女魔道:「趙冰心,你還有什麼話說?」
  「幽冥教主」自以為萬無一失的佈置,想不到仍被這小煞星所破,心內明白,決無幸理,而阻她又在功力全失的狀況下,根本只有受死的份兒。
  司徒文這一著可說是險之又險,若不是女魔在不久前施展毒功,弄得功力盡失,反應遲鈍的話,此刻的不早已同歸於盡了。
  「幽冥教主」面呈死灰,雙目佈滿血絲,淒厲如鬼,咬牙道:「小狗!你下手吧!」
  「沒有這麼容易,你先說出天毒老魔的行蹤!」
  「幽冥教主」慘厲至極的一笑道:「小狗,你不能如願了!」
  「了」字才落,粉面一緊,鮮血奪口而出!
  原來這女魔已嚼了舌根。
  司徒文萬料不到她會如此,出手阻止已是不及,當下國毗欲裂的向在地上抽搐不已的「幽冥教主」道:「女魔!你縱不說,小爺跑遍天涯海角,也會尋到那天毒者魔,現在小爺要先向你收取血債了!」
  說完,右手驀自袖中伸出,兩指虛空一彈,兩股白濛濛的指風,射向「幽冥教主」』的心窩,紅光冒處,前胸已被洞穿兩孔。
  「幽冥教主」慘降得半聲,身軀一震,立時魂歸離恨天!
  司徒文解決了女魔之後,胸中的怨氣,似已吐了一半。
  伸手一探懷間,摸出那顆玄陰鬼谷之中,奪自「天毒尊者」的霹靂彈,忖道:「這女魔安排毒計,險使我遭粉身碎骨之厄,我就成全了她的心願吧!」
  心念之中,轉身緩緩出洞。
  出得洞口,已是雨過天晴,滿山林木,被雨一洗,更覺綠如凝碧。
  司徒文將身退離洞口石壁五丈之遙,一揚手,一顆霹靂彈已告脫手射向洞口。
  「轟!轟!轟!」三聲地陷山崩的劇響過處,石塊崩落如雨,煙硝沖天。
  原來司徒文的一彈,也同時引發了洞中預置的兩起炸藥,所以連續三聲轟然巨響,一代女魔,已隨石洞被毀而化飛灰,這是她為惡半生的報應。
  司徒文擲彈之後,卻又後悔起來,心想,我應該在此守候天毒老魔才對,如今洞已被毀,說不得只好先下山弄些乾糧來再在附近覓地守伺了。
  主意一定,轉身就向山下馳去,行未半里,忽見一條纖纖人影,迎面馳來!
  司徒文定睛一看心內不由一震!
  來人正是自己追尋的悟因女尼,而自己剛剛殺了她的母親。
  但他的身形,卻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咦!」
  驚咦聲中,悟因女尼也停下身形,手中卻持了些山果野菜之類。
  「司徒文施主何以來到此間?」
  「在下昨日自你離去之後,發現散落在官道上的佛珠,以為你已遭遇意外,所以一路追蹤來此!」
  「哦!感施主盛情,我……我……」
  悟因女尼似有難言之隱,我了半天,說不上話來。
  原來悟因女尼是被「天毒尊者」碰巧遇見,而強行帶來此間,目的要她照料她的母親「幽冥教主」趙冰心,「天毒尊者」本人尚有事要入江湖。
  悟因女尼雖不恥其母為人,憤而遁入空門,可母女天性,仍使她接受了這個義務,此刻她正從外采充飢之物歸來,一場大雨,阻了她的歸程,她錯過了一場好戲。
  司徒文面對悟因女尼,心中升起一縷歉意,因為他剛才殺了她的母親。
  心念疾轉道:「我該告訴她嗎?還是讓她自己去發現?」
  「不!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如果她明理的話,她會體諒我報血仇的苦衷!
  於是——
  司徒文滿面肅然的道:「悟國少師太,你採集果蔬,作什麼用?」
  悟因女尼粉面通紅的期期艾文道:「這個……這個……是為了充飢!」
  她明白司徒文與她母親是生死之敵,她不敢說出實話!
  司徒文又道:「敢是奉與令堂?」
  悟因女尼臉色遽變,全身簌簌而抖,一個不祥的感覺,立升心頭!
  「少……少俠……何以……」
  「悟因少師太,我告訴你一句實話,我……」
  悟因女記,面如死灰,惶急的道:「你怎麼樣?」
  「我……我已經報了仇了!」
  「刷拉!」一聲,悟因女尼手中的果菜,撒了一地!語音微弱的道:「少……少俠……我不怪你……」
  說完,撲通一聲,昏厥倒地。
  司徒文頓時呆若木雞,悟因女尼最後這句話,深深地感動了他!
  她是多麼的善良啊!
  但,司徒文並不後悔,他覺得自己應該這麼做,司徒、慕容,兩家數十口的血仇,他不能不報啊!他受盡千般苦,奔波闖蕩,為的是什麼?
  司徒文瞥了昏倒在地的悟因女尼一眼,喃喃道:「任姑娘,你是善良的,原諒我,我不得不這樣做!」
  他伸指虛空指向悟因女尼的「命門穴」,以「凌虛輸功」的絕世手法,輸了一些真氣在對方體內,為的是怕她悲傷過度而虧耗真元。
  然後,手指移向「天殷穴」虛虛一點。悟因女尼應指哼出聲來!
  司徒文已在這電光石人之間,疾逾隕星飛矢的向下射去,眨眼而沓。
  他像是做了一件最稱心的事,又似乎做了一件使人不安的事。
  一路飛馳下山,一個時辰之後,已上了官道。
  溯江而上,中午時分,已抵一個鎮集。
  他揀了一家酒店,邁步登樓——
  「小兄弟,好呀!我們還會碰上!」
  司徒文俊國掃處,於手神偷手擎酒杯,醉態可掬的在發聲招呼自己。
  忙走過去,在千手神偷對面坐了!
  小平已不待吩咐的添上了杯著,和一壺酒。
  「小兄弟,老哥哥我一口氣追出百里之遙,毫無所見,才往回趕,你呢?」
  司徒文俊面突放異彩,朗聲道:「你猜?」
  「哈哈,老哥哥我猜你必有所遇!」
  於是司徒文把巧逢「幽冥教主」趙冰心及誅仇的經過,悄聲述出。
  「千手神愉」哈哈一陣豪笑道:『小兄弟咱們乾一杯!」
  「來!」
  照杯之後,司徒文突地想起一事,忙道:「老哥哥,小兄弟我想請你立即趕回敝舍,我很放心不下!」
  「好!好!」
  兩人酒足飯飽之後,出得鎮外,互道一聲「珍重!」分道揚鑣。
  司徒文直奔川陝交界的大巴山!
  他要去赴「死亡谷」的約會。
  三天之後,他到了大巴山中,只見崇峰峻嶺,綿亙聳拔,他盲目的隨山勢奔行,但始終未曾發現類似「死亡谷」的影子!
  又是兩天過去!
  他在一座括天峰頂,遊目展望,突然發現另外兩座夾峙的陡峰中,現出一片漠漠黃沙,不由脫口叫道:「死亡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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