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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孫杏雨、杜飛熊並立在廳前石階上,一面交談著。
  「這種雨不好。」杜飛熊忽然歎息了一聲。
  孫杏雨一笑道:「不好的是我們的心情。」
  「已經四天了,事情仍然一點進展都沒有。」
  「或許已經有很大進展,只是消息還未傳到。」
  「希望如此!」
  「你可見過老二?」
  「午飯時,我們不是都在一起?」
  「我是說午飯之後。」
  「沒看到,大哥要找他?」
  孫杏雨點點頭,眉頭微微一皺,道:「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忽然有一種不祥的感覺,好像要發生什麼事似的。」
  「哦?」
  「這種感覺我已很久沒有了。」
  「三哥午後豈非也一樣,不知到哪兒去了?」
  「午飯後他一直在後院練斧。」
  「三哥一向就是勤練斧招。」
  「所以他一直活得很好,所謂業精於勤,荒於嬉,我們其實都應該跟他多學學才是。」
  「嗯!」杜飛熊目光一轉,道:「大哥,要知道二哥在哪裡,可以找人問問。」
  語聲未落,一個黑衣漢子已經急步走來,手中捧著一隻信鴿,孫杏雨一眼瞥見,道:「看來真的有什麼消息了。」
  杜飛熊迫不及待搶前兩步道:「金八,是哪裡來的消息?」
  那黑衣漢子正是負責傳遞消息的金八,應聲收步,道:「勾魂四鬼那兒來的。」
  杜飛熊道:「是否已經有了韓方的下落?」
  金八微現錯愕之色,道:「他們已將韓方送到了悅來客棧。」
  杜飛熊道:「他們是什麼時候找到韓方?」
  「昨天夜裡。」
  孫杏雨眉梢一揚,怒聲道:「我不是吩咐他們,一找到韓方馬上給我報告,怎麼現在才有消息回來?」
  金八一怔,道:「今天早上他們已經飛鴿傳書,來過一次報告了。」
  「什麼?」
  「二爺難道沒有……」
  孫杏雨截口道:「你給我說的詳細點。」
  金八道:「在今天早上,收到勾魂四鬼的飛鴿傳書,同時,霍定方面亦來了信鴿,我看過之後,正準備送進來給大爺過目,在外院花徑上就遇到二爺。」
  孫杏雨道:「於是你就將那兩份報告交給了二爺?」
  「是二爺要我給他一看。」
  「看後如何?」
  「二爺吩咐我回崗位,說自會拿給大爺。」
  「他沒拿給我。」
  「這……」金八又是詫異,又是驚慌。
  孫杏雨淡然一笑道:「這個也不能怪你。」
  金八撲地跪倒,叩頭道:「小人失責,大爺恕罪!」
  孫杏雨無言片刻,揮手說道:「你起來。」
  金八一再叩頭道:「謝大爺!」
  孫吉雨輕叱道:「起來!」金人慌忙爬起身子。
  杜飛熊在一旁忽問道:「霍定到底是什麼人?」.
  孫杏雨道:「是我派去打聽『金牌殺手』路雲飛行蹤的三個手下之一
  杜飛熊道:「這是說他已發現了路雲飛的下落?」
  孫吉雨目注金八道:「霍定那份報告你看過了?」
  金八忙道:「是。」
  「報告上怎麼說?」
  「霍定他們已找到了『金牌殺手』路雲飛了。」
  「人在哪裡?」
  「東平鎮,正和他的兩個弟兄在一起,後來他們又分手了。」
  「這麼近。」
  「距離這兒,不過半天路程。」
  「東平鎮的什麼地方?」
  「霍定發現路雲飛的時候,他正人鎮中吉祥客棧投宿,而了兆雄和三郎卻離鎮而去。
  「路雲飛認為這裡的事有他一人就夠了,要丁兆雄先到天堂鎮去。三郎則認真的說要去學劍。」
  孫吉雨沉吟起來。
  杜飛熊皺眉道:「二哥將那份報告留下,到底有何打算?」
  孫杏雨也皺眉道:「他一心要留下的,只是霍定那份報告!」語聲一頓,易地轉身,振聲喝道:「來人!」
  兩個黑衣漢子慌忙從花叢中竄出來,恭聲道:「大爺有何吩咐?」
  孫杏雨沉聲道:「準備馬匹水糧!六匹健馬!」
  「是!」兩個黑衣漢子應聲急步退下。
  孫杏雨把手一揮,金八亦連忙退開。
  杜飛熊忍不住又問道:「二哥何以要留下霍定那份報告?」
  「因為他認為憑他的武功,已可以擊殺路雲飛。」
  「他獨自前去挑戰路雲飛?」
  「不錯!」
  「這便如何是好?」
  「他顯然早已有這個打算,窺伺左右,否則不會這麼巧,及時將金八截下。」
  「他留起那份報告的目的,無疑的就是不讓我們知道這件事,怕我們阻止他。」
  「匹夫之勇,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以大哥看,二哥這次挑戰路雲飛……」
  「九死一生。」
  「……」杜飛熊默然了,他並不懷疑孫杏雨的判斷。
  孫杏雨也很少判斷錯誤。
  「希幸幸」的一陣陣馬嘶聲即時劃空傳來。
  孫杏雨目光一轉,道:「快去叫老三出來!」
  杜飛熊道:「現在就動手?」
  「不錯!」
  「咱們趕去東平鎮接應二哥。」
  「不是,今天早上他已經離開,路雲飛若是仍在,現在應該已分出勝負生死了。」
  「那麼……」
  「我們趕去悅來客棧!」
  「我們為何要趕得這麼急?」
  孫杏雨冷冷地道:「勾魂四鬼第一次飛鴿傳書亦在老二手中,萬一他真的死在路雲飛劍下,那份報告不難就落在路雲飛手上,路雲飛若是隨即動身,我們現在再不出發,給路雲飛搶在前頭,將人救走,便會前功盡棄。」
  杜飛熊面色一變,應了一聲,轉身急急奔向後院。
  孫杏雨也沒有再多說什麼,手按著階旁柱子,冷眼望天。
  天色陰沉,一如孫杏雨的面色。
  鞭聲呼嘯,馬蹄奔騰!六騎健馬疾風般從孫家莊大門衝出,沖人迷濛煙雨中,馬六匹,人只有三個。
  孫杏雨、白松風、杜飛熊一手控韁,一手牽著一匹空馬,喝叱連聲,放馬狂奔。
  對胯下的座騎,他們都毫不憐惜,跑折了這匹馬,還有一匹。
  正午,雲淡如薄羅,陽光輕柔得就像是情人的眼波。
  路雲飛雖然在吉樣客棧的飯廳內,仍然感受到這陽光的溫暖,陽光是從天窗的格子射進來,正照在他的身上。
  周圍的桌子都坐滿了客人,他別無選擇,只有在廳堂當中一張桌子旁坐下。他並不在乎,因為他喜歡陽光。
  吉祥客棧是東平鎮最大的一間客棧,房間舒適,飯菜精美。
  這幾天,路雲飛滴酒不沾唇,他盡量使自己處於最佳狀態之中,因為任何疏忽,都可能導致死亡。
  雖然他並不認識中州五絕,但死在中州五絕手下的人,他卻認識不少,他知道那些人的武功,這等於知道中州五絕武功的厲害,中州五絕這時候應該已採取行動了。
  東平鎮距離孫家莊只有半天路程,吉祥客棧內應該有中州五絕的耳目,路雲飛卻仍然在這種地方出現。
  這間客棧有這間客棧的好處,那就是中州五絕的所餘四絕即使一齊到來,也很難聯手對付他。
  整間客棧只有飯廳才有足夠的地方讓他們放開手腳。
  今天,他發覺飯廳的情形有點不一樣。
  客棧的掌櫃昨天本來是一個貌相慈祥的老者,今天已換了一個面容冷峻,目光閃爍的中年漢子了。
  那些店小二也完全是陌生的臉龐,路雲飛幾乎懷疑自己走錯了客棧,這間客棧就像是一夜之間換了主人似的。
  路雲飛卻恍如未覺,不動聲色。
  飯中無毒,餚中也無毒。
  路雲飛這一餐與其說吃得悠閒,不如說吃得小心恰當。
  路雲飛方吃了一會,門外人影一閃、走進來一個人,這人年逾三旬,身形輕捷,兩個店小二迎上去。
  路雲飛立即發覺,一聲吆喝道:「郭傑小心!」
  話聲未落、兩個店小二的手中已各自多了一支匕首,左右扎向那中年人的雙脅。
  那個中年人也就是郭傑——「飛鴿」郭傑!
  郭傑並不是路雲飛的朋友,這個人也根本沒有朋友,在他的眼中,只有錢一樣東西,他是個包打聽,專替人打聽消息。
  這種工作並不容易做,可是他卻一直幹得很出色,他要的價錢當然也很高。
  路雲飛並沒有與他討價還價;因為他知道這個人的確值得這個價錢,這次,郭傑便是替路雲飛打聽孫家莊的情形。
  路雲飛那一聲吆喝方入耳,郭傑整個身子就拔了起來。那兩支匕首正好從他的腳底下刺了過去。
  他雙腳一伸確,已舶鵬在那兩個店小二的額頭上,那兩個店小二各自一聲驚呼,左右飛開。
  郭傑腰一折,膝一曲,向路雲飛那邊飛射過去。
  他反應敏銳,身子矯捷,猶在一般江湖人之上,沒有這份本領他也不敢從事這種工作了。
  他的身形一射出,一連串暗器就向他射來,甩手箭、透骨釘,竟有七種暗器之多。
  郭傑往後一翻,從袖裡撤出一對短刀,身形滾動,短刀飛舞,擋開了射來的暗器,仍然向路雲飛那邊射落。
  路雲飛身旁,無疑也就是整個客棧最安全的地方。
  吆喝聲出口、路雲飛身形便欲展開,他看出郭傑的處境險惡。
  可惜他雖然有心搶救郭傑,但身形方動,屋頂那個天窗便碎裂,一大蓬暗器當頭灑下,坐在周圍的客人也同時出手,暗器飛揚。
  一時間寒芒亂閃,破空之聲大作。
  那些暗器就像一個大網,疾向路雲飛罩落。
  路雲飛一聲暴喝,雙袖飛展,「霍霍霍」,盡將射出來的暗器掃落,「叮叮噹噹」的落在周圍的地上。
  他的雙袖佈滿了真氣,竟有如一對鐵盾,卻遠比一對鐵盾在手來得靈活,雙袖一放下,郭傑已在他身旁落下,隨即一栽。
  路雲飛一驚,忙扶住了郭傑,雙眉也皺了起來。
  郭傑的腰背之上,赫然嵌著十數顆黑黝黝的東西,鮮血淋淋,由鮮紅逐漸轉為紫黑——毒藥暗器。
  郭傑身形一栽一挺,突然回頭道:「誰?」ˍ
  店掌櫃一步從櫃檯後面跨出,道:「我。」他手中拿著一個漆黑閃亮的算盤,有四檔之上已然一顆算珠也沒有了。
  郭傑冷冷盯著他,道:「我問你姓名?」
  「霍定。」那個掌櫃的左手往算盤上一抹,「叮叮噹噹」一陣金鐵聲響,那把算盤無疑是鐵打的。
  郭傑冷笑道:「好。」轉望路雲飛道:「神拳郭長溪今天早上已經離開孫家莊,中途與所屬會合,據說已知道你在這兒。」
  路雲飛道:「這顯然是事實。」
  段傑道:「所以我趕來通知你。」
  「可惜你來遲了一步。」
  「我已經盡快。」
  路雲飛點點頭。
  郭傑淒然一笑道:「任何人都會有判斷錯誤的時候。」
  「你的傷勢忽我無能為力了!」
  「我其實應該交你這個朋友。」
  路雲飛無聲的注視他。
  郭傑沉聲接道:「中州五絕只來了個郭長溪。」
  路雲飛目光一亮,道:「好!」
  郭傑的身形即時倒轉,半空中怪叫一聲,猛撲向霍定。
  霍定雖意外,反應仍不慢,哼了一聲,手一抖,十餘顆算珠「嗤嗤」射出,射向郭傑的胸膛。
  郭傑並沒有閃避,「噗噗噗噗」一陣異響,鮮血飛濺,那些算珠都打在郭傑胸膛之上,卻沒有將郭傑擊退。
  郭傑身形隨即落下,正落在霍定的面前,一雙短刀刺出。
  霍定鐵算盤一旋,「嗤」一聲,擋住了刺來的雙刀,郭傑人亦被震跌地上,但一跌即起,雙刀再次刺出。
  霍定實在沒想到郭傑竟起得這麼快,右手鐵算盤急沉,仍然擋下了一刀。
  但還有一刀,霍定也看出擋不住那一刀,身形已同時倒退。
  後面是櫃檯,霍定的後背撞上櫃檯,一怔,心胸已感到一陣刺痛——這是他最後的感覺了。
  郭傑瞪著霍定倒下,放聲大笑。
  笑聲嘶啞,突然斷絕,他瘦長的身子同時枯木一樣倒在霍定身旁,一張臉已發黑,但仍露笑容,滿足的笑容。
  除了路雲飛,所有的人都呆在當場,路雲飛若是這時候離開,可說易如反掌,但他沒離開,因為他沒忘記郭傑的那句話——中州五絕只來了個郭長溪。
  「殺!」霹靂一聲暴喝,突然震人心弦。
  發出這聲暴喝的人,毫無疑問內功高強。
  喝聲猶在飯堂迴盪,「鏘嘟」之聲便自此起彼落,六個店小二,二三十個客人,各自掣出了兵器。
  除了霍定,還有誰能夠使他們聽命?
  只有郭長溪,也只有郭長溪才能發出如此驚人的喝聲。
  人在何處?……
  路雲飛目注門外,喝聲正是從門外傳來,門外卻沒人,他轉身舉步,一步還未跨出,喝叱聲四起,眾人已向他圍攻過來。
  「霍霍霍」,一上來就是二把刀,兩支劍,竟然還有一對風火輪。
  路雲飛冷笑揮拳,雙拳連環擊出,刀劍尚未劈到,那五人已各自挨了他一拳,跌了開去。
  手持風火輪的那人雖沒挨一拳,卻挨了一腳。
  路雲飛只一腳,就將那人踢上了屋頂橫樑,其他人大驚,但仍然衝過來。
  路雲飛收拳拂袖,連人帶刀捲飛了三個大漢,左掌一翻,「錚」的拔出了腰掛的長劍。
  店堂的空氣,剎那間彷彿一寒,那些人的動作亦在這剎那完全停頓。
  路雲飛按劍四顧一眼,道:「我只說一次,若再動手我劍下絕不留情。話落,他舉步向門口走去。
  沒有人敢上前阻攔。
  但路雲飛才跨出第三步,一聲怪叫,一個人握刀向他衝來。
  路雲飛瞪著他衝近,那人一接觸路雲飛的目光,心頭不禁一寒,可是仍然一刀砍下,路雲飛冷笑出劍,後發先至,寒光一閃,血光崩現。
  那個人的右肩「嗤」的出現了一個血淚,長刀落地,倉皇急退。
  這時候又有三人衝到。
  路雲飛腳步不停,左手劍一閃再閃,接連三閃,三個人幾乎同時驚呼倒退,右手兵刃落地,右肩亦各多了一個血洞。
  好快的劍!其他人看在眼內,俱都由心底寒了出來。
  路雲飛腳步不停,繼續前行!
  「嗤嗤」兩槍貼衣刺來,路雲飛右腳一曲一伸,一腳踹在一人的面門上,那人的面門當場碎裂,連人帶槍飛回,撞碎了一片瓦面,飛墜地上。
  路雲飛的右肘跟著撞上另一人的咽喉!
  那人驚呼未絕,咽喉已被撞斷,氣絕當場,斜飛落地。
  路雲飛一個飄縱,落在長街上。他冷冷地站在長街上,一動也不動。
  霹靂也似的一聲暴喝即時傳來:「好身手!」
  正是方才大喝「殺」的聲音。
  路雲飛應聲緩緩轉過了身子。
  三丈外的長街正中,放著一張紫檀太師椅,一個矮胖而回腫,皮光肉滑,一根鬍子也沒有的中年漢子獨個兒坐在那裡——「神拳」郭長溪。
  一路雲飛雙目盯視著郭長溪,目光比劍還要凌厲。
  郭長溪的目光也凌厲異常,充滿了惡毒的光芒。
  路雲飛上下打量了郭長溪幾眼,道:「你是郭長溪?」
  郭長溪道:「正是。」
  「中州四絕只來了你一個人?」
  「一個人已經足夠了。」
  「其他三人,以我所知這幾天都在孫家莊內。」
  「是郭傑給你的消息?」
  「郭傑的消息一向都非常可靠。」
  「這一次也沒有例外。」
  「何以他們三人不來?」
  「因為我將這消息截住,沒有讓他們知道。」
  「目的何在?」
  「孫杏雨曾說憑我一人,絕不是你的對手。」
  「你懷疑他的話?」
  「所以我一個人來。」郭長溪有點得意的說。
  「郭傑已替我打聽清楚。」』
  「所以你敢出來會我?」
  「不錯。
  郭長溪面露挪揄之色道:「『金牌殺手』實在是個聰明人。」
  路雲飛冷冷地道:「你卻不是。」
  郭長溪道:「現在未免言之過早。」
  路雲飛淡淡一笑道:「話雖是這麼說,你對自己的武功其實並無信心!」
  「是麼?」
  「所以你才吩咐手下先動手。」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你現在已經有必勝把握?」
  「沒有。」
  路雲飛上下打量了郭長溪一眼,忽然冷笑道:「想不到中州五絕之中,竟然有一個像你這樣的漢子。」
  郭長溪微喝道:「少說廢話!」
  路雲飛閉上了嘴,沒再說話。
  郭長溪那些手下,這時已紛紛湧出店來,埋伏於店外的亦紛紛現身,只等郭長溪一聲令下,群起而攻之。
  可是每個人的臉上,多少都帶點恐懼的表情。
  郭長溪目光一掃;突然揮手道:「都給我退下!」
  那些人倒是服從得很,立時全都退開一邊。
  郭長溪目光轉向路雲飛的面上,道:「郭傑呢?」
  路雲飛道:「在店內,與霍定同歸於盡。」
  郭長溪道:「這個人倒是寧死不吃虧的。」冷笑了一下,接道:「卻不是一個成功的探子。」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尚未探出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何以見得?」
  「如果他已經探出,你現在該趕去另一個地方了!」
  路雲飛忙問道:「什麼地方?」
  郭長溪冷笑不答。
  路雲飛沉聲追問道:「那又是什麼事情?」
  郭長溪只是冷笑。
  路雲飛不禁沉吟起來。
  郭長溪即時「颯」的站起身子,他坐的那張紫檀太師椅,幾乎同時片片碎裂。
  路雲飛目光一閃,脫口道:「好功夫!」
  郭長溪冷笑著,大踏步跨前,走過之處,長街的青石板塊塊
  碎裂,顯示出他果然名不虛傳,內功的確精湛深厚。
  路雲飛握劍的手不覺緊了一緊,郭長溪跨出了十幾步,突然停下,冷然說道:「路雲飛,你可敢與我赤手空拳一戰?」
  路雲飛毫不考慮地道:「不敢!」
  郭長溪大笑。
  路雲飛接著又道:「江湖中人誰不知道你雙拳就是兵刃,裂石開碑,堅硬如鐵!」
  郭長溪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
  路雲飛以指彈劍,道:「劍卻是我的兵刃!」
  郭長溪暴喝道:「出劍!」「劍」字出口,人已竄出,閃電般落在路雲飛的面前,雙拳疾出。
  左七右八,一擊就是十五拳,拳擊到一半,這十五拳已變為三十拳,擊向路雲飛的身上,好快的拳勢。
  路雲飛也是第一次遇上這麼快的拳法,他的劍法也是快得驚人,卻沒有把握同時接下郭長溪的三十拳。
  他用一支劍,郭長溪則是雙拳齊出。
  郭長溪的左手絕對快不過他的左手,右手也一樣,但左右兩拳同時施展,卻未必快不過他的長劍了。
  他臨敵經驗豐富,長劍一劃,身形同時倒退。
  劍一劃之間,已然是三七二十一劍,每一劍都刺在郭長溪的拳頭上!
  郭長溪雙拳無損!
  路雲飛一劍擋開了郭長溪二十一拳,還有九拳,連退七步,方讓開了郭長溪的九拳。
  郭長溪叱喝連連,雙拳連綿不絕,接著又是三十拳。
  拳風呼嘯,激起一地塵土。
  路雲飛再退二十步,退向店門。
  擋在他後面的人慌忙讓開!
  路雲飛退人店內,右手劍一勾,左手袖一掃,兩扇店門疾然關了起來,但隨即碎開,碎成了數十片。
  那麼堅實的門板,挨不住郭長溪的兩拳,路雲飛人已不在門後,剎那之間,他已然掠上了店堂正中,一張桌子上。
  郭長溪奪門搶人幾身直撲路雲飛入到拳到。
  「轟」然一聲,那張桌子在鐵拳下碎裂,路雲飛人已凌空,反手揮劍,一片劍光迎頭灑下。
  郭長溪偏身一閃,雙手一抄抄住了旁邊一張桌子,迎向那片劍光,桌子在劍光中「嗤」的一裂為二。
  郭長溪雙手一翻一拍,竟以那分成兩邊的桌子的桌面將路雲飛那支劍夾在當中。
  路雲飛整個身子立時倒縱半空,郭長溪隨即雙手一揮一鬆,「呼」的一聲,那兩張桌子疾飛出去。
  路雲飛亦隨著飛了出去。
  郭長溪跟著撲前!
  那兩邊桌子一飛丈外,撞在一根柱子上「隆」然一聲巨響,瓦碎柱斷,一片屋瓦當場崩落,掀起一店飛塵。
  那兩邊桌子才撞上柱子,路雲飛便已凌空一個跟頭,倒翻開去,郭長溪跟蹤撲到,雙拳連環,左右交擊。
  路雲飛一劍千鋒,仍然被郭長溪雙拳追得連連後退,兩人所經之處,桌椅盡碎。
  一退再退,路雲飛已退到一面牆壁之前。
  郭長溪看在眼內,大笑道:「我看你還能退到哪裡?」
  話聲未完,路雲飛後退的身子已抵住了牆壁,突然拔高,壁虎一樣的貼著牆壁向上急竄而去。
  「噗噗噗噗……」雙拳追擊。
  一陣亂響,牆壁上多了十幾個拳洞,有兩拳眼看著便能夠錘碎路雲飛的雙腳,但仍然落空了。
  郭長溪又急又怒,暴吼連連,拳勢更疾更猛。
  「轟隆」一聲,老大一片牆壁,在郭長溪拳下倒塌了,幾乎是同時,「嘩啦」一響,路雲飛撞翻了頭上一片瓦塊,飛了出去。
  郭長溪看在眼裡,雙腳一分,就從牆壁那個缺口跨出。
  牆外是一條小巷。
  郭長溪人在巷中,路雲飛人卻在瓦西邊緣上,兩人的目光一觸;天地間的殺氣便重了一分,腳步一移,又重一分。
  兩人同時移動腳步,向長街那邊奔過去。
  兩人都沒有說話,也無需說話,這已經表示彼此同意在長街上決一死戰。
  郭長溪那些手下都留在客棧前的長街上,無一不是一臉驚駭之色,他們雖看不到客棧內的情形,但柱折牆塌的聲響人耳,亦不難想像到那是一場激戰。
  他們並不知道如何是好?
  突然,他們看見郭長溪飛步的從巷子裡奔出來不由得一陣歡呼,這歡呼之聲只叫了一半,便中斷了。
  因為,他們在剎那間也看到了路雲飛。
  路雲飛沒死,他們怎麼高興得起來呢』
  路雲飛在瓦面上,飛身一掠三丈一飄身落下了長街。
  郭長溪立即撲前,揮拳!
  路雲飛霍然回身,出劍!
  兩個絕頂高手又纏鬥在一起了」。
  路雲飛三尺長的劍閃電般刺向郭長溪的咽喉。
  郭長溪冷然一笑,擊出的雙拳突然化作雙掌,一翻一合之間,竟然將路雲飛刺來的長劍夾在雙掌之中。
  鮮血立即從他的指縫流出。
  路雲飛的那一劍之中,最少有十四種變化。
  可是郭長溪仍然能夠將他的那支長劍夾在雙掌之中,緊接著,郭長溪右腳踢出,踢向路雲飛小腹要害。
  練拳的人,大都會同時練腳,郭長溪沒有例外,他雙腳雖然沒有雙掌那麼厲害,但一腳踢出,亦足以開碑裂石。
  這一動,真力便一分,劍鋒人向更深數寸,血亦流得更多了,可是劍仍然緊緊夾在他的雙掌之內。
  路雲飛這時候要將劍抽回,並不困難,不過他顧得抽劍,就必然閃不開那一腳,也只有棄劍才能閃開那一腳。
  但,路雲飛沒有棄劍。
  剎那間,「崩」的一聲,那支劍突然中斷。
  路雲飛的身形立即恢復了自由,間不容髮地閃開來腳,手中斷劍同時一沉一送,從郭長溪的雙掌穿過,刺人他的咽喉。
  郭長溪的反應也不可謂不快了,一瞥見劍光,雙臂立即閃攏,正好將路雲飛的手腕夾在雙臂之內。
  路雲飛的手腕猛一陣酸痛。
  這種酸痛的感覺迅速消失!因為他已看到血從郭長溪的咽喉激射而出,郭長溪渾身的力氣亦隨之消散了。
  但,並不是一下子消散,只聽他悶哼一聲,夾在雙掌之中的那截斷劍射向路雲飛面門,人同時倒退。
  路雲飛偏身一閃,那截斷劍從他身旁射空。
  郭長溪的咽喉同時脫出了劍鋒,身形倒翻了出去,他的動作異常緩慢,這一翻,劍鋒便自上而下劃開了他的胸襟。
  兩張白紙從他的胸襟之內飛出,蝴蝶般飛舞半空,白紙猶在半空中飛舞郭長溪的身子已倒一了下去。
  路雲飛長長吁了口氣,拋下手中的半截斷劍,皺了皺眉,探手一抓,抓住廠那兩張剛落下的白紙。
  白紙上寫著——路雲飛人在東平鎮吉祥客棧。
  路雲飛淡淡一笑,拋下這張白紙,目光接著落在另一張白紙上,面色立變,目光跟著一粟。
  ——韓方已經被抓起來,現送往落馬鎮悅來客棧。
  「原來韓方已經落在他們的手中了,哼……」路雲飛冷然哼了一聲,轉身舉步向客棧那邊走去。
  那邊的一道木柵柱子上,繫著好幾匹健馬。
  木柵附近站著好幾個郭長溪的手下,一見路雲飛到來,紛紛散開。
  路雲飛役去理會他們,從地上撿起一支長劍,一劃,斬斷兩匹健馬的韁繩,縱身掠上其中一匹的馬背,反手抄住另一匹馬的韁繩,一人兩馬,往外飛奔而去。
  沒有人敢攔阻,更無人敢隨後追去。
  蛇無頭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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