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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危難之中仙人來 皇天不負有心人


  張不幸很美,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心中仍被麥俐佔據了吧,也無法昧著良心說張不幸沒有麥俐美。
  「凌少俠,你能來看我真不容易。」
  「你是我的恩人,這話不是太……」
  張不幸輕揮著手,道;「別談那些俗氣的事,如果麥姑娘在此,你還能來看我嗎?」
  「張小姐認識麥俐?」
  「請先回答我的話好吧?」
  「當然能,麥俐總不能要我忘恩負義吧?」
  「凌少俠這麼快就北上,一定有什麼急事。」
  「一言難盡,不說也罷!」
  「是找麥俐姑娘嗎?」
  「那只是幾個原因之一。」
  「可惜我沒見過麥姑娘,要不,我也許也能代為留意找尋。」
  「張姑娘,這兒有一幀畫像,十分傳神……」取出那余大彩的手筆,可是說了這話,又有點後悔,但已經拿出來了不能反悔。
  「噢!好美……」張不幸緩緩展開擲起的畫像,一邊讚美,道:「好像……」
  「張姑娘,麥俐沒有你美。」
  「喲……凌少俠可真會奉承人……」張不幸笑起來更美,而且隱約看出她頗像一個人,今天穿了一身縞素,更有一塵不染、不食人間煙火的風韻。
  「我說的是實話,張小姐穿素色的更美……」
  「噢!我本來是偏受紫色的,這是為家父戴孝。」
  「令尊大人仙去,居然還在此賑災,真是失敬了!」
  「家父臨終時表示,要盡孝道和哀思、不必為他的後事鋪張,屆時自有人代為照料,而且越簡單越好,所以我就以賑濟來實踐家父的遣志。」
  「好一位孝順的女兒……」
  「噫?麥姑娘的身子……」
  凌鶴面色一變,悻悻地道:「畫像的人這麼畫的,他說麥俐本就如此,真是一派胡言,提起此人,張姑娘也許知道。」
  「什麼人?」
  「『鬼手丹青』余大彩。」
  「他?當然聽說過,出自此人手筆,就難怪如此傳神哩!」「張姑娘不是沒見過差俐,怎知傳神?」
  張不幸道:「我剛剛不是說過好像最近見過麥姑娘一次嗎?只是不敢享準兒!」
  「在哪裡見過的?」
  「讓我想想看……是不是華容縣?不……好像是……對哩!就是這兒。」
  「在哪裡見過的?」
  「對!沒錯;好像是前天晚上,看到一位很像這幀畫像的姑娘,乘馬車在悅來棧門外停車進入棧中,那時我正好經過悅來棧門前。」
  「悅來棧?張姑娘是說只有麥俐一個人乘馬車停在悅來棧門外?一個人進去的?」
  「對,只有一個人,正因為發現她很美又是一個人,在當時並未注意她的身子有了幾個月的身孕。」
  「張姑娘,雖然我希望馬上找到她,可是我又以為不大可能。」
  張不幸道:「仔細想想,的確不大可能……」
  「張姑娘,看你的身手和氣派,必是武林豪門,可否見告令尊大人的大名?」
  「凌少俠,由於家父昔年在武林中的風評不佳,不說也罷!不過家母倒可以相告。」
  「謝謝張姑娘。」
  「梅遜雪……」
  「啊!原來是號稱『武林第一花』的梅前輩?」
  「是的,但因生我時難產血崩……」
  「張姑娘,我不該提起使你傷心的事來。」
  「不要緊的。」
  「張姑娘,我們在此還要盤桓幾天,也許還會來看你……」「凌少俠,非常歡迎。」
  出了興隆客棧,凌鶴以為張不幸看到的絕不會是麥俐,但現在反正沒事,何不去問問看呢?找到了悅來棧,一問帳房,這帳房上下一打量,是個正人君子模佯,似乎被叮囑不敢亂說,道:「這位貴客和那位姑娘是什麼關係?」
  「親戚。」
  帳房還在猶豫不定,凌鶴取出那幀畫像,才展開一半,帳房一驚,道:「正是這位,貴客畫像找人,是不是有什麼……」
  「對,我這位親戚被歹人誘拐,我是會同官方來尋人的,千萬不可聲張,就請裝著沒事一樣。」
  「是的,貴客,這位姑娘就在樓上最後的客房中。」
  在那客房門外,凌鶴聽到了一男一女交談之聲。男的道:「他居然花了五兩黃金零三十兩銀子,為你畫了一幀像,把你當作至潔至聖的玉觀音了!」
  女的「格格」笑道:「真正是老太婆上雞窩——(奔)笨蛋哪!」
  兩人笑作一團,女的道:「說正格的,這個人還真有點隔路,沒有人受得了的苦,他受得了,沒有人相信的事,他會相信。」
  男的道:「你別輕估了他,身上的一千零八十道疤痕使他變成了絕世高手,要不是血脈逆沖,雙手發抖,渾身無力的話,兩個八大家的掌門人也應付不了他。」
  「有那麼厲害?」
  「哼!要是再找到那部巨書,恐怕……」
  「恐怕怎麼樣?」
  「算了,還是聊聊咱們的事吧!」
  「有什麼好聊的?你看,都五個月哩!你有什麼打算?」「我說過把他打掉你卻不聽,就連家師也以為你挺著大肚子極不方便。」
  「可是打掉很危險哪!」
  「你和他比起來太差勁了,他能挨一千多刀劍,你卻不能拿掉一塊肉……」
  凌鶴逆血上衝,搖搖欲倒,人類的虛偽竟到了這般地步,愛情和友情競被如此污蔑,怎不叫他窩囊痛心?他想進去殺死這一對敗類,可是現在,他會送死。
  他可以死在任何人手中、絕對不能死在這兩個人的手下。他忽然想到了「鬼手丹青」余大俠,那時候余大彩的暗示如何能產生說服力呢?他也想到高麗花以及張不幸,她們都曾有意無意地暗示過他,身邊的人也不可太推心置腹。
  他要馬上離開這兒,這兩個人的聲音,對他的聽覺是一種侮辱。要殺他們實在並不難,但還有很多的事須他立刻去辦。
  他不知道是如何走出這家悅來客棧的,他邊走邊看那幀畫像,最初是不斷地冷笑,最後卻是狂笑。
  越是關係親近的人的仇恨越是深沉,而出賣他的,一個是他曾深深摯愛的女人,一個是他推心置腹的朋友。
  不知不覺到了郊外,他本來要去打蕭娟娟或張不幸的,忽被麥秀父子及八大家之一的倉州李占元迎面攔住。
  「這就是縱火殺人,以及盜取八大家武功的血賊!」麥老大指著凌鶴,目紅似火。
  李占元道:「這小子簡直就是當年凌翎的影子嘛!」
  麥秀道:「李兄,老實說,這小子在麥家縱火殺人,這還在其次,昔年為了姜子奇那八本秘復的事,如今想來,私藏第九本的人,八九不離十兒就是凌翎。」
  李占元也熟知凌翎為人耿直,道:「何以見得?」
  麥秀道:「李兄,你想想看,八大家的武功相若,而秘笈也各有一本,成就應該也差不多才對。這小子在本堡臥底,充其量多學了本堡的武功,他的成就不該過分懸殊才對。」
  「理應如此,莫非……」
  「風聞西北馬家的人全部栽在這小子手中。」
  「有這種事嗎?」
  麥秀這麼說,可以為自己不敵凌鶴的事遮羞,道:「李史,我是說馬如風和手下大將『無雙筆』錢山等十來個齊上,都弄得灰頭土臉。」
  李占元斜著眼打量凌鶴,道:「麥兄,李某以為,麥兄多少有點誇大其詞。」
  「李兄,這話怎麼說?」
  「身手高底及閱歷之深淺,只看一兩眼便知分曉。身手高,閱歷深的人,必然是氣定神閒,英華內蘊,可是此子一臉狠恚之色,步履蹄珊,精神渙散而不疑,看來身手必然有限……」
  麥老大道:「李大俠可別看走了眼,不信試試看!」
  李占元道:「凌鶴,你為何在麥家縱火,殺死八大家的部下?」
  凌鶴看也不看李占元上限,道:「麥秀,你可是在找你的女兒嗎?」
  麥秀道:「麥家的事你少管!」
  凌鶴道:「如果要找你的女兒,我倒可以指人一條明路。」「我說過,這是麥家的家務事……」
  李占元道:「凌鶴,莫非你劫持了麥姑娘?」
  「那當然不會,凌家的人不會作這種事,而是麥大小姐跟麥家堡的馬伕麥基私奔了……。」
  「這……」李占元一愣,尷尬地瞄了麥家父子一眼,道:「麥姑娘怎麼會……你這小子不可敗人名節!」
  「喏,李大俠看看,這是不是麥俐?」那幀畫像緩緩飄了過去,李占元接過一看,道:「這果然是麥姑娘,可是……你怎麼可以把她繪成懷孕的樣子?」
  麥家父子驚愕地互視了一眼,凌鶴道:「李大俠,你以為我能畫得如此傳神嗎?」
  「那是誰畫的?」
  「憑李大俠的見聞,不難猜出武林中誰有如此高超的畫技。」
  「難道說是『鬼手丹青』余大彩不成?」
  「看來李大俠未必相信。」
  李占元礙於麥家父子的面子,道:「李某的確無法相信!」「這很簡單,李大俠可以進城到悅來客棧去看看,麥家大小姐與何人在一起?有沒有懷孕……」說完,竟掉頭就走。
  麥秀實在沒有勇氣去看那幀畫像,卻一掠而擋住了凌鶴的去路,道:「你還想走?」
  「我要走你也擋不住我……」麥秀立刻動上手,麥家老大走近李占元,李把畫像交給了他,麥大熟看了一下撕得粉碎,也撲了上去。
  凌鶴知道,如全力施為,數十招後必然又犯了老毛病,要是不全力施為,久了李占元也許會出手。
  十來招之後,李占元大為驚奇,因為凌鶴以一對三,居然未露敗相。這使他相信,昔年入洞的三個人中,極可能是凌翎取去了第九本秘發。
  「凌鶴,你的功夫來歷不明,試問,你為何經常使出八大家任何一家的武功?」
  凌鶴道:「李大俠不妨問問麥秀,他可曾叫我應付一些到麥家堡找碴的各派高手?李大俠可曾見過我身上的創傷?」
  「沒有!」
  「看這你就明白了……」他敞開了衣扣。李占元心頭一沉,一個人身上有這麼多的創傷,足以證明他應敵的次數十倍於受創之數,他才不過二十出頭一點而已。
  「李兄,別信他的鬼話,他說有此身手,應該是和那第九本秘該有關。」
  這工夫,麥家父子顯然十分吃力了。
  麥滿倉道:「李大叔,貴派不是也有一位死在本堡的火窟中嗎?」
  李占元實在不想以這方式為部下復仇,但麥家父子三人都不成,自己要出風頭,那是自討苦吃。
  一個人能守住緊要關頭,這就近乎「有所不為」的境界了,李占元還是撲了上去。
  這場面傳出去是聳人聽聞的,兩個八大家掌門人還加上兩個子弟、合擊一個晚輩。五十招內,人多的一邊居然沒佔到便宜。
  凌鶴感覺,今天舊病復發的時間遲了很多,所以他才能支持六七十招。
  儘管如此,對方兩個掌門人物不由吃驚。
  凌鶴開始不濟了,視覺有點不清,力不從心,雙手顫抖不聽指揮。
  「叭」地一聲,李占元在他腰上跺了一腳。
  凌鶴才打了兩個「寒雞步」,沒有拿穩樁,麥秀一掌拍中了他的左肩。凌鶴坐在地上,他現在的動作遲緩,還未站起,李占元已凌空踢中了他。
  凌鶴的身子浚出一丈七八,昏了過去、麥秀撲上就要點他的死穴,但山溝中突然冒出一條人影,一瀉而至,撩臂之下把麥秀震退了三大步。
  「你是何人?」麥秀感覺膀臂麻木,足見這醜女人臂力驚人。
  醜婦道:「連你大嬸都不認識了,難怪你出手狠毒,專向死穴上招呼了!」
  李占元道:「李某和你向無過節,你要怎麼樣?」
  醜婦道:「凌鶴是我的人,正好在此遇上,當然應該由我帶走。」
  「怎見得他是你的人?」
  「這小子年紀輕輕,所學博雜,好像還會我的武功,所以我要弄清楚,他是何時偷學了我的武功。」
  麥秀冷冷地道:「麥家堡被人縱火殺人這件事,諒你也有耳聞,他應該先由麥某審問才對。」
  高麗花道:「人交給你也成,現在黃河水災,災民嗷嗷待哺,急需帳銀,這樣吧!誰能拿出五十萬兩銀子,人就是誰的。」
  李占元道:「高麗花,你似乎吃定了我們。」
  高麗花道:「難說,難說!試試看才知道。」
  麥、李一交眼色,攻上,這兩人的武功,李剛猛、麥詭橘。路子不同,不好應付。但高麗花素稱「八臂」,就那麼雙臂一絞,兩人被震退了一大步。
  高麗花挾起凌鶴就走,兩人雙雙再撲,高麗花一手挾人,一手拒敵就有點吃力。
  正在不可開交時,又出現一個瘦小的中年人、道:「慢來,慢來!各位為啥事動手?可否說說看?」
  高麗花道:「他們兩人都是八大家的掌門,卻欺負一個身有宿疾的孩子。」
  「我個小子有毛病?」此人打量凌鶴道:「這位老弟絕對沒有毛病,不信哪一位來試試看……。」
  高麗花放下凌鶴,正好他也醒了,一躍而起,這瘦小的人向凌鶴揮揮手道:「不像呀!讓我來看看。」
  麥秀和李占元見高麗花放下凌鶴,就互交眼色俟機下手,尤其是麥秀,必得之而甘心,他作得很像。
  這時兩人撲上,麥秀向凌鶴施襲,李占元去擋高麗花、似乎高麗花慢了一步,麥秀疾取凌鶴背後的「魄戶」和「膏盲」二穴絕對出乎意料,凌鶴的動作突然變快,側身撤步,揮手就是一個反手耳光,「啪」地一聲,把麥秀砸出兩步。
  去擋高麗花的李占元,並未遭遇高麗花的攻擊,卻被凌鶴打了麥秀的耳光之後,一腳踢在右腿彎上而單膝跪地。
  「怎麼樣?大嫂,我沒說錯吧?這位老弟沒有什麼毛病呀!」高麗花愕然道:「小子,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其實連凌鶴自己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瘦小的人道:「這位大嫂,你是說這兩位是什麼八大家的掌門人?」
  「當然,你到底是什麼地方鑽出來的野種?連中原武林八大家的麥家堡主和倉州李占元都不認識?」
  「我是從南荒來的,當然不認識,不過,兩個掌門人不如一個年輕人,是不是他們兩個有點毛病?」
  這時麥、李兩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又向凌鶴撲去。但凌鶴感覺,又像上次遇上張不幸時,獨戰馬家的人一樣,只感到全身渾然自在,隱隱地有向天地奪造化,向造化奪勝算似的雄心。所以麥、李在他的奇招及雄渾無傅的內力之下,每接一式都被罡勁帶得馬步不穩,而不得不亮兵刃了。
  高麗花大為振奮,拍手道:「這可是武林中的一件大事呀!以大欺小,以二對一,又亮出兵刃哩!」
  麥秀用刀,李占元用雙鉤,麥家二子未上,而凌鶴也亮出了兵刃。在麥、李兩人來說,明知勝了也不光榮,卻又不能半途而廢。
  兩大家掌門人在刀、鉤上都有三十年的火候,這當口自然是不遣餘力,刀刀不離要害,雙鉤編織著森寒晶亮的光網。但龍頭鱗尾鞭有如烏雲中的毒龍,歷吟聲中,卷、掃、砸、抽、鉤、刀的光炎幾乎完全被掩蔽。
  才不過五十招左右,凌鶴已佔上風。瘦小之人冷冷地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兩位非弄得灰頭土臉不可嗎?」
  兩人很想收手,只是誰也不願先收手。
  意外的是,凌鶴卻收鞭道:「你們可以走了,昔年之事一旦查明,麥秀,我會找你報仇的……」
  對付這小子已是力有未逮,還有兩個高手虎視眈眈,意向未明,麥、李兩人只好趁機下台,說了幾句場面話離去。
  瘦小中年人道:「高女士,在下要和凌少俠聊聊,你和他如有事,可否延後?」
  高麗花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在下是誰,只能私下對凌少俠說。」
  「也好,咱們回城,你們自管聊,聊完全了把他交給我。」凌鶴十分不解,好像舊病未發和這瘦小中年人有點關連,自然希望知道他要聊些什麼。
  高麗花道:「小子,他是個來歷不明的人,你可要小心了!」「謝謝高前輩的關注,等會兒我就去拜訪前輩。」
  高麗花道:「也好,我住在興隆客棧內……」說罷,離去。凌鶴打量這瘦小中年人道:「不知前輩大名可否……」。
  這人突然伸出了雙手,凌鶴一看,不由一凜,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原來這人的雙手十指只剩下一根食指了。
  也就是雙手手指只剩右手一根食指,有掌無指,光禿禿地,乍看起來極不舒服。
  即使如此,凌鶴還是不知道他是誰?「你就叫我『一指叟』好了!」
  「前輩的手似乎不是先天如此的吧?」
  「當然不是……」「一指叟」坐下來道:「如今你的處境十分危險,有人要殺你,也有人要擒你而予以控制……」
  「前輩,誰想控制我?」
  「坐下來談吧!也只有光天化日之下,在這視野廣曠的山野中談話,才不會被人聽到。」「一指叟」一臉恨色道:「你想知道些什麼?」
  「最想知道的是何人取去了那第九本秘笈?」
  「這該從頭說起,令尊耿直,不會作那種事,梁士君為人粗直,也不會那麼下作,而麥遇春卻是唯一可能的人。」
  「可是他已經死了!」
  「人死了秘笈不會隨人死去的。」
  「如果麥遇春得到了那本秘笈,死前不會不交給麥秀。可是晚輩在麥家堡臥底數年,確信書不在麥秀手中。」
  「凌少俠,世上有幾個人能作到『德在人先,利居人後』的境界。何況麥老大陰詐狡獪,野心勃勃。」
  「不錯,凡是認識麥老大的,對他的風評幾乎干篇一律。」「老夫以為,那書應該仍在麥家。」
  「前輩的手,到底是……」
  「提起這件事,只怕連累了凌少俠……」
  「這和晚輩有什麼關係?」
  「因為少俠認識我的仇人的獨生女張不幸,」
  凌鶴陡然一驚,道:「張姑娘的令堂,乃是『武林第一花』梅遜雪梅前輩,早已物故了……」
  「她曾提過她的父親嗎?」
  「提過,但她曾明白表示,她的父親生前風評不佳,不願提及。」
  「哼!她倒是有自知之明。少俠,你聽說過昔年與八大門派齊名的『黑白雙煞』嗎?」
  「是『黑煞』姜子奇?」
  「正是,『黑煞』被迫娶了高麗花,不久棄之不顧,竟然獲遜雪的青睞。有人說,是因為姜子奇救過梅遜雪一命,才獲得她的芳心,也有人說是他以卑鄙手段造成事實,她只好嫁給他的……」
  「那前輩和姜子奇有何過節?」
  「說來令人切齒,當時武林中對梅遜雪有好感的人不知凡幾,也許老夫表示得太急切了些,妻子奇暗算了我,切去了我九根指頭,卻為我留了一根。」
  凌鶴道:「前輩與梅前輩交往時,他們還未成婚?」
  「當然,有所謂:一家有女百家求。武林奇女子,哪個不想?」
  「請問,姜子奇那時的武功比前輩如何?」
  「只低不高,反之,他又何必施行暗算?少俠,你可知道那是什麼暗算?」他歎口氣道:「就和你中的毒一樣。」
  「我?」
  「當然,稍一運勁就逆脈上衝,雙手顫慄,頭暈眼花……」「前輩,咱們果然是同病相憐,莫非晚輩剛才未曾舊病復發是……」
  「是老夫站在上風頭,使你吸入了解藥。」
  「前輩,此解藥是否能根治晚輩的毒?」
  「要連續服用一個月以上,而且要以巨書上的導引大法驅除餘毒。」
  凌鶴頹然道:「這麼說來,找不到巨書,晚輩就無救了?」「你一走能找到的。」
  「前輩怎會有這種毒的解藥?」
  「一指叟」切齒道:「那是因為老夫昔年中毒,且被切去九指,悲絕之餘,決定設法除毒,然後練功。」
  「前輩終於研究出解毒之藥了?」
  「是一位世外高人指點的幾味草藥煉成的,至於武功,也經那高人傳授了『一指禪』玄門奇學。」
  凌鶴歎道:「真正是皇天不負苦心人了!不知這『一指禪』絕學如何霸道?」
  「一指叟」以獨指虛空向一丈外地上一揮,「唰」地一聲,土石飛濺,出現了一道半尺深,五六寸長的小溝。
  凌鶴道:「一根食指練到這般境地,真是太玄太奇了!」
  「凌少俠,據老夫所知,你可能不知張不幸接近你的動機吧?」
  「前輩,雖說她是姜子奇的女兒,但其父已死,而且並未維護其亡父的短處,由此可見,張姑娘之對晚輩援手,似不會包藏禍心。」
  「凌少俠,一位君子就吃虧在這種地方,你以為姜子奇死了嗎?」
  「這……」凌鶴失聲道:「難道他還活著?」
  「『黑白雙煞』是死了一個,那是『白煞』妻子雲而非『黑煞』姜子奇。」
  「前輩,您可有證據?」
  「你自己就是證人。」
  「這……這就越說越奇了,晚輩不懂……」
  「數月前,你可曾火化了一個潦倒的了性和尚?」
  「前……前輩……了性大師一代方外奇人……業已得道飛昇了……」
  「他是否得道飛昇是另外一回事,但他正是『白煞』姜子雲。」
  「這……這……」凌鶴心目中的了性大師如當空之皓月,如天上的神仙,如何和『雙煞』扯在一起呢?道:「前輩……晚輩簡直不敢相信。」
  「這是不足為奇的,屠兒在涅盤會上,尚能拔下屠刀立地成佛。『白煞』姜子雲昔年不過是嫉惡如仇,手段辣些而已。這種人老來出家,才是正當合理的歸宿哩!」
  「這麼說『黑煞』未死,張姑娘說她的父親已經亡故是謊言了?」
  「非但是謊言,而且她是『黑煞』的奸細,想在你身上套取秘密……」
  「什麼秘密?」
  「一是巨書,二是梵文……」
  凌鶴心頭大震,張不幸果然問過他是否通梵文?看來這「一指叟」說的十有八九可信了。
  「想不到這『黑煞』竟有這麼一位美麗的女兒。」
  「凌少俠,『白煞』助你,『黑煞』卻在暗中盯上了你,他想要的當然是那本巨書,因為他自以為那是他的書。」
  「晦!『黑白二煞』已得道飛昇了呢?」
  凌鶴說了兩次顯現的事,「一指叟」道:「少俠又怎知那不是『黑煞』故意化裝成『白煞』出家的樣子?」
  「前輩,人類作事都該有動機才對。『黑煞』冒充了性大師是為了什麼?」
  「依我猜想,他要造成『白煞』已得道的印象,以便以後他跟蹤你而被發現時,能使你把他當作得道飛昇向你顯現的『白煞』姜子雲。」
  凌鶴以為「一指叟」的思維極為細密,這說法也不無可能,他本來就以為「仙道無憑」的。道:「前輩,『黑白雙煞』雖是兄弟手足,會那麼相似嗎?」
  「不錯,若非親人,很少有人能認出來。」
  「前輩要找姜子奇報仇?」
  「正是,但要逮住他並不容易,因為他的功力奇高,三五個八大家的掌門人聯手也未必是他的敵手。」
  「此人武功既然如此之高,他還找那巨書幹什麼?」
  「說的也是,可是越是聰明人越是看不透這一點。正所謂:知足則仙凡異路,善用則生殺自殊。知足者雖貧亦富,貪得者雖富亦貧。唉……這道理有幾個人懂?」
  「一指叟」取出一個牛角小瓶,道:「剛才老夫即倒出此藥少許,彈向你的上風頭,才使你體力暫復,但要想很治,還須繼續服用。」
  凌鶴接過藥深深一揖,道:「前輩治療之恩,大德不敢言謝……」
  「吾輩中人,不講這一套。不過有件事老夫不能不提示你,在張不幸面前莫提老夫之名,暫時也別揭她的底。總之,你的當務之急,是去找巨書,只有找到巨書,學了那書上的導引奇功,才能使你真正除毒康復,而那時你的武功也會倍增……」
  「一指叟」說完,飄然而去,凌鶴悵惘了很久,喃喃地道:「看來江涵必是『黑煞』的人,無怪他多次強調了性大師是得道飛昇而非坐化了!設若不遇上這位『一指叟』前輩,我會有什麼結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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