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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薄冰履險


  史莒身入虎口,心理上有似掠弓之烏,風吹草動都會疑心是不是出了毛病,這時,他暗中吸入一口長氣,壓住心中那自然緊張的反應。
  他靜了一靜心,欠身道:「是!」
  「紫府神君」韋志遠回身走入右間洞室,史宮跟了進去。
  這間洞室只有方丈大小,室內只有一張光光的石床,別無它物,看來像是「紫府神君」的臨時打坐室。
  「紫府神君」盤膝坐上石床,史苦就站在石床前面五尺遠近之處。
  這時這間洞室之內,僅只他們兩人。
  「紫府神君」韋志遠冷冷道:「今天你和少宮主說了些什麼話?」
  天呀!史莒再會計算,也想不到這些事情上去,自然不曾向牛布衣打聽清楚,當然更不曉得牛布衣與陳靈珠之間,有什麼事惹得「紫府神君」生氣。
  「紫府神君」提起此話,自是有所知悉,在此情形之下,他又不能隨便編造一些話搪塞他。
  史莒真是著難了,他一面籌思對策,同時還不能不馬上回答「紫府神君」的話,情勢兩難之下,他只有裝出一副惶驚的神情,吞吞吐吐地道:「弟子……弟子……我……我……」說了半天,沒有說出一個有用的字。
  但,他這神情,卻表露了他對「紫府神君」的無比敬畏。
  牛布衣在「紫府神君」面前,一向甚為得力,「紫府神君」對他也頗為寵信,「紫府神君」見他似有難言之隱,不由長歎了一口氣,道:「少宮主可是要你答應過她,不得向任何人道及?」
  史莒暗罵了自己一聲:「該死!」怎會想不到用這方法搪塞他。
  心地落實,但惶驚的表情不變,躬身道:「神君明察,弟子…」
  「紫府神君」韋志遠截口道:「少宮主乃是本應繼承人,有什麼事你盡可向本座從實稟明,算不得有犯門規。」
  史莒滿以為順著「紫府神君」的話,便可解除窘境,那料「紫府神君」依然追問到底,照牛布衣的為人性格和「紫府神君」的門規,他是非實話說不可了。
  可是他知道什麼!他有什麼話好說!
  正當他暗暗叫苦之際,室外傳入一絲衣袂飄動之聲。
  「紫府神君」韋志遠向他一擺手,示意他暫莫說話。
  來人,到了室門外。
  「紫府神君」韋志遠眉頭一揚,輕喝道:「外面是誰?速與本應退下!」
  「外公,是珠兒,我來看看你都不成麼?」話中雖是含著請求的意味,但卻未待「紫府神君」答應,人已闖了進來。
  這世上,要說有人敢於拂逆「紫府神君」的意旨,大約也只有少宮主陳靈珠了。
  不!現在該說是韋靈珠。
  她現在是「紫府神宮」的繼承人,當然不能再頂著陳家堡的陳姓在頭上,何況子隨母姓在某種情形之下,原就說得過去。
  她生來,不就有一半是「紫府神君」的血統麼!
  「紫府神君」對這獨生愛女的愛女,真也喜愛到了極點。
  韋靈珠闖了進來,他臉上先有了笑道,道:「成!成!成!你有孝心來陪外公,誰能說個『不』字。」招呼韋靈珠坐到他石床邊上。
  隨之,向史莒一揮手,道:「你下去!」
  史莒與韋靈珠一別四五年,那時的黃毛丫頭,如今已長成了二八佳人,花容月貌,使史官的眼睛,為之一張,在她臉上凝住了。
  她昔年的童言稚態,一下子充滿了他的腦子。
  要不是「紫府神君」揮手要他退去,他真會忘記自己現在的身份,而忍不住和她相認了。
  「紫府神君」的話聲,驚醒了他的回憶,他無奈的向「紫府神君」
  和韋靈珠行了一禮,反身向室外走去。
  韋靈珠卻在他背後笑道:「牛伯伯等一等再走,我還有話和你說。」
  史莒停身向「紫府神君」看去。
  「紫府神君」道:「少宮主有話和你說,你還不回來。」
  史莒回到原處站好,韋靈珠向他做了一個鬼臉!還脫不了孩子氣!,仰面向「紫府神君」輕嚷道:「公公!你生牛伯伯的氣了!」
  「紫府神君」哈哈笑道:「你是來找公公的麻煩的麼!」
  韋靈珠一向就是鬼精靈,她能逗得你啼笑皆非,臨了還非喜歡她不可,原因無他,她能深識大體,見好即收而已。
  這時,她聽出「紫府神君」笑得不自然,已是從床邊滑落地上,含笑道禮道:「公公,珠兒是來向你賠罪的哩!」
  紫府神君真心的笑道,道:「公公誰的氣也沒生!」
  韋靈珠秀眉一蹙道:「其實公公原就不該生牛伯伯的氣!」
  「紫府神君」嗯聲道:「不該……」
  顯然,又被她挑起了不樂。
  韋靈珠道:「原就是不該嘛!你要樹立我的威信,不准有誰違反我的話,我要牛伯伯做的事,他能不做麼?我不准他說的話,他能說麼?現在倒好了,牛伯伯身處兩難之間,他說了不對,不說也不對…」
  「紫府神君」搖手阻止她道:「好了!好了!不用多說了,公公不怪牛領班就是。」
  話聲一落,旋即轉向牛布衣正色道:「恕你無罪!」
  史莒躬身道:「弟子謝過神君!」
  謝過「紫府神君」,又向韋靈珠一躬身道:「少宮主德顧念之,弟子沒齒不忘。」
  「紫府神君」甚是高興牛布衣能體察韋靈珠的心意,不由眉梢一朗,道:「靈珠,牛領班奉命行事,公公不追究了,但其責任在你,你該向公公有所說明吧!」
  韋靈珠道:「珠兒原就是特來向公公申述啦!」
  「紫府神君「點頭道:「你能自來陳明,總算公公沒有白疼了你。「
  韋靈珠秀目一陣轉動,眼眶之內淚光閃閃地道:「珠兒知道公公對我的期望!」
  「紫府神君」輕歎一聲道:「你知道就好。」
  韋靈珠螓首微微一揚,改換了一副敢作敢當的神氣,道:「事情\是這樣的,珠兒托牛伯伯帶了一封信給陳爺爺。」
  「紫府神君」回顧牛布衣道:「你未能帶回陳鍔,原來早有存心。」
  史莒腦筋一動,隨機分辯道:「弟子並未向少宮主說出欲擒陳大俠之事,是以,帶信是一回事,奉命擒人是一回事,原可並行不忤。」
  「紫府神君」點頭道:「勉強說得過去。」
  韋靈珠柳眉一揚,冷哼一聲,道:「好呀!牛伯伯你敢陽奉陰違!」
  史莒道:「弟子已如命將少宮主信函送到陳大俠手中了,並未有違令諭,至於奉命擒拿陳大俠之事,只因少宮主未曾問起,弟子自然不便稟報。」
  韋靈珠滿臉不以為然的神色,怒目相視道:「這……不成理由……」
  氣得口齒都不清了。
  「紫府神君」道:「珠兒,不要生氣了,牛領班不是並未將人擒來麼!」
  韋靈珠憤憤地道:「這和他看不起我,不把真話告訴我,完全是兩回事,怎能混為一談。」
  「紫府神君」微現不愉之色道:「珠兒別忘了,牛領班乃是奉命行事。正和他奉了你的命,不告訴公公的情形,是一樣的。」
  韋靈珠被「紫府神君」說得無言可答,只有瞧著史莒直瞪眼。
  「紫府神君」拍著韋靈珠肩頭道:「你剛才維護牛領班的負責表現,公公很是是高興,現在,你卻不能不講理,叫公公失望。」
  史莒冷眼旁觀,見「紫府神君」對韋靈珠不僅是真心真意的愛護,而且處處盡心盡力地在培植她一代宗主的氣質,心想:「這『紫府神君』如能擺脫好大喜功,侵擾中原武林的慾念,在某一方面來說,倒真算得上是一代奇人。」
  韋靈珠再也不好意思生氣,可是一時又收不了場,螓首一垂,委屈得擠出一串珠淚,沿頰流下。
  「紫府神君」向史它使了一個眼色。
  史莒突又一陣感觸,只覺韋靈珠在「紫府神君」如此愛護之下,只怕時日一久,她心目之中便不會再有今日這片念舊的純情了。
  念動之間,不覺忘了遵照「紫府神君」的意旨,向韋靈珠陪不是。
  「紫府神君」揚眉哼了一聲。
  史莒一震,收住意馬,向韋靈珠一禮道:「弟子無狀,請少宮主責罰!」
  韋靈珠「噗嗤!」一笑,道:「我是和公公賭氣,與你沒有關係,你不必多心。」
  「紫府神君』『搖頭苦笑道:「我看你的真意,只怕不是和公公賭氣「
  韋靈珠道:「為什麼?」
  「紫府神君」道:「你在逃避,不想回答公公的話。」
  韋靈珠仰頭道:「公公你在激我!」
  「紫府神君」的心事,被她一語道破,發出了陣「呵!呵!」大笑,道:「你這孩子太多心了,公公還不知道你的脾氣,遲早還不都會說了出來。」
  韋靈珠道:「至少遲說不如早說,珠兒知道公公心中急著想知道那封信的內容,不過……」
  「紫府神君」迅速接口道:「不過,你要敲竹槓可是?」沒奈何的一歎,道:「誰叫你是公公的繼承人,而公公又喜歡你,你有什麼話,說吧!」
  韋靈珠歉然道:「公公原諒珠兒,珠兒將來既是繼承天業的人,便不能落人話柄,叫江湖上笑我忘本,說我無情無義,所以,我請公公這次放過我陳爺爺。」
  「紫府神君」搖頭道:「放過你陳爺爺?你難道忘了你媽在陳家受的罪!也忘了你媽是怎樣死的!」話聲越說越大,顯然也因提起那不聽話的愛女,不免心中惱怒。
  韋靈珠道:「公公別忘了珠兒有一半是陳家骨血,珠兒對媽要盡孝,對陳爺爺也不能不盡孝,何況,媽的死,陳爺爺只是一時疏忽了照顧,並不是有心之失,元兇首惡,珠兒當然一個也饒不了,但是陳爺爺這方面,珠兒希望公公一定要特別優容。」
  「紫府神君」道:「如果沒有你陳爺爺作為借口,怎有出師之名?」
  韋靈珠道:「要是莒哥哥不把我送回五指山,公公又怎樣知道我們母女的遭遇,公公只當不知道珠兒的事,不就得了。」
  「紫府神君」道:「誰說公公不知道,就在你媽遭到不幸的十日之後,公公就得到了信息,當時公公就派了人入中原找你了,要不是史莒多事,把你送回五指山,公公那時就有了進入中原的借口了。」
  史莒一旁聽得悚然暗歎一聲,忖道:「我還道我用在珠兒身上的苦心,是白費了,如今從『紫府神君』這番話聽來,可見她暗中已是阻擋了『紫府神君』四年時間,這四年時間,中原武林雖未抓住機會好好利用,但至少史威和我都成熟了,你『紫府神宮』再要得手,也就困難得多了。」
  公敵之前,不記私怨,是以他對史威武功的成就,仍是極為推重。
  韋靈珠道:「你恨莒哥哥了?」
  「紫府神君」道:「珠兒,你該報答史莒的,已經報答過了,希望你今後能認清你自己的立場和身份,忘了你那莒哥哥。」
  韋靈珠面上陡現戚容,久久不語。
  「紫府神君」輕歎一聲,道:「癡孩子,你忘不了他,難道他會為了你,投入我『紫府』門中麼!」
  韋靈珠猛然起身向「紫府神君」一福道:「珠兒多謝公公幾次給我報恩的機會。」
  「紫府神君」笑道:「珠兒,不要謝我,你將來是本門繼起之人,發揚本門責任非輕,公公不願你分心負擔這種人情債。」
  韋靈珠抓住「紫府神君」這句話,秀眉一皺道:「珠兒身受陳爺爺養育之恩未報,此心耿耿,終日難安,只怕要有負公公的垂愛啦!」
  說來說去,話題又被她巧妙的轉了回來。
  「紫府神君」眉頭一揚,道:「你真的忘不了你陳爺爺?」
  韋靈珠道:「珠兒就說說能忘得了,公公你相信麼?」
  「紫府神君」道:「看來公公為了你,連你娘的仇都不能報了。」
  韋靈珠道:「公公明知陳爺爺不是殺害我娘的兇手,再說,娘仇女報,這原就是珠兒份內之事,珠兒不敢怠慢,公公放心。」
  「紫府神君」無可奈何的向史莒吩咐道:「記住,傳活下去,放過陳鍔一命。」
  韋靈珠顫聲叫道:「公公,你…你對珠兒太好了!」
  忍不住感激之淚涔涔而下,濕透了衣襟。
  史莒慨然暗歎忖道:「天下父母一般心,看不出這『紫府神君』雄才大略,叱吒風雲,對珠兒竟是這般慈愛,實出意料之外。」
  史莒身在這種場合一時感慨萬千,幾忘身在虎穴之中,吁聲而歎。
  「紫府神君」舉目望了他一眼,終於沒有責斥。
  他大約也是不願壞破這時的氣氛,寬怨了史莒。
  「紫府神君」寬慰了韋靈珠一陣,道:「孩子,你現在可以把你給你爺爺那封信的內容告訴我了。」
  韋靈珠道:「我只是想勸他老人家離開此地,約他談一談,並沒有說其他的話。」
  「紫府神君」道:「你約他何時何地相會?」
  韋靈珠道:「這個公公也要知道?」
  「紫府神君」道:「孩子,公公是關心你的安全,怕你中了他們的詭計。」
  韋靈珠沉沉吟有頃道:「珠兒約他老人家明晚三更時分,在『梵淨山』內,三尺峰相見,珠兒到時請方阿姨暗中相護,公公總可放心了吧。」
  「紫府神君」道:「好!有你方阿姨暗護,公公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韋靈珠站起身道:「公公還有什麼吩咐?珠兒告退了。」
  「紫府神君」道:「公公只要你時時記著公公對你的期望,做一個乖孩子」
  韋靈珠點了點頭,道:「珠兒知道。」緩步向室外走去。
  一縷輕微的細語,傳入史莒耳中道:「牛伯伯,待會去我那兒一趟,我還有話和你說。」
  韋靈珠的步聲,漸漸消失了。
  「紫府神君」一笑,道:「牛布衣,她臨走時對你說了什麼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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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天風雲閣 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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