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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魔門在望


  茫茫大海,浪花掀起漫空嘶嘯之聲,怒濤似排出倒海般傾瀉而下,轟隆之聲,震耳欲聾。
  朝曦初上,狂凱旋空,一扇孤舟,蹣跚而行……
  龍野動勁劃漿,首回處身在這種大自然的威勢中,深感人的武功,縱有移山倒海之能,但和這種自然威力相形之下不但風絢,而且更顯得渺小已極。
  舟行如箭,水珠激盪,幽冥島已然遙遙在望。
  龍天翔屹立舟首,回顧紅紅笑道;
  「令尊號為天文士,精通奇門易數,醫道脈理,想來你對此道,定也深得真傳?」
  紅紅微微一笑,道:
  「易算神法個然也有耳薰目染,略知皮毛,但妓黃之術卻是一竅不通!」
  龍天翔雙眉一寬,陡展喜容,道:
  「只要找出島上通達之路,得見遁世門之掌門人地獄美人陰魂姑,即比已足,咱們又不是要看病下藥,何需懂得醫道脈理?」
  說罷放聲大笑,聲如宏鐘,隨波播送,傳出老遠……
  龍野微微一凜,北神此種舉動,分明有意將行跡告訴遁世門諸人,以示光明正大。
  木舟剛一靠岸,三人身形一展,宛如巨鳥般撲上岸來。
  腳才及地,倏覺周圍昏暗,涼風淒淒,龍天翔抬目看看島外天色,風和日麗,碧空澄澈,除東北天空,有數朵薄雲蕩漾不定之外,別無異樣。
  紅紅心中突然一動,鄭重地道:
  「此陣外表似是依著五行六合奇數配置布成,其實乃是按棋象之局,九八七十地二格方數,中間插珠炮般說出幽冥島上所佈陣法,不禁暗自讚佩,難怪當令武林之中,無人不首推天文士和妙算老的奇門易數之學,震劍爍今。」
  又聽紅紅接著說道:
  「現在呈等所處之地,正值馬達中年,像飛四方之間,來人只要一入島中,即踏死城,退後一步,便入隍城,唯一生在之法,是假車在中營,鴛鴦馬上攻,龍老前輩暫任「力」職,盡力揮掌攻上面前六尺之地,連劈六掌,我跟他任餌……」
  頓了一頓,粉臉緋紅,羞態掬人,嚅嚅的又道:
  「所謂鴛鴦馬,以蓮枝之劍勢,沖左右兩側三步之『象』位,亦即二根合抱大小之石笱。」
  龍天翔朗應一聲,揚頭發出六股掌力,掌風如海嘯潮湧,天崩地裂般,直向前面方地劈地,一座黑壓壓的高大假山立時應手碎裂。
  「轟轟」之聲,如密雷貫耳,驚天動地匹響,以及漫天砂石挾著千斤巨岩四散迸射,聲勢震得龍野及紅紅禁不住心駭神搖,一代劍神之內力,果真非同小可。
  龍野與紅紅亦各暴喝一聲,黑暗中,但見紅白兩道長虹,經天橫耀,如神龍般地合壁往連戳而出。
  火星飛濺過處,巨響迴旋不絕,如銅山東倒,洛鐘面應兩根石笱連根齊斷。
  巨響遠處,清朗重現,艷陽如火,眼前的黑暗陰風盡皆消失殆盡。
  龍天翔感懷的長歎一聲,二年前要是身懷神算之學,那能輕易地被團島上?白衫老者更不致因而受到連累?
  但聞紅紅嬌若銀鈴脆響般的聲音,道:
  「再往前十步便是棋輪楚河之界,此陣以象車概稱,士炮概稱,進退無蹤,左右無暇,咱們應以……」
  話未說完,忽覺一陣陰風過處。
  眼前幽幽地出現五個身披麻衣,手執孝幡的怪人,為首的正是遁世門文判殿的殿主紅髯老人,掌門鬼魔畢天寒。
  畢天寒一見北神龍天翔,仰首淒聲長笑,道:
  「本門還未發帖拘人,閣下竟自恃藝業,重犯他島,嘿嘿,佩眼,佩服……」
  不知是何使然,眾人聽他說話之時,只覺寒意襲上心頭,皆感心悸不已,急忙各自鎮定心神。
  龍天翔朗聲大笑道:
  「老朽懷關一片虔誠之意,欲見貴派掌門神儀,難道有何不對?」語氣蒙邁,大的有氣吞河岳之勢。
  畢天寒陰森森地接道:
  「幽冥之島,如同鬼城地獄,生人一進,百死無還,你等三人除了那位姑娘乃是本門貴客之外,其餘二人,嘻,嘻,嘻——請一試本門之人間地獄。」語音如狼嗥鬼啼,震人心弦。
  龍野生性剛傲,聞言頓時心中大怒,喝道:
  「未必見得,看招——」聲猶未落,身法展開,雙手如兩柄稜鋒狼牙棒,撞出「龍虎會師」,直取畢天寒之「太陽穴」,功行右腿,迎天卷地般飛掃而出。
  畢天寒先是陰陰一笑,目光蘊滿了怨毒及睥視之色,及至見到龍野身法神奇,世所罕見,出招之中具有邪魔鬼魂不敢仰視的凜然威勢,臉上頓時為之變色。
  驚愕間,靈機一動,身形有若陰魂幽魄,腳下移動,登時幻化為一片茫茫雲霧,飄渺不定,虛實莫測,無怪乎他能身踞遁世魔島之殿主,這種率詭身法,任誰瞧見都咋舌不止,不戰而寒。
  龍野眼看對方一動手,身形就如秋夜朔風中的鬼魅一般,幻影幢幢,飄渺詭妙,居然無然觀清敵人幻出的十多條身影中,熟實熟虛,不由得衷心讚佩起來。
  當下不敢讓對方形影欺到,即清嘯一聲,腳步按著「斷腸無心掌」,展開身法。
  兩人所使的都是武林中罕見武功,身法均詭妙,看得諸人眼花繚亂驚駭不已。
  神門鬼魔畢天寒禁不住大感詫異,若不是親目所見的話,簡直不信當今庸庸江湖道上,還有這等技高神速之人,為了保持自己崇高身份,索性收了孝幡,大喝道:
  「小娃兒接我一掌試試!」
  語音甫落,形影即動,如楊絮著水,不出絲毫無息地轉到了龍野的偏宮,右手長袖輕飄飄地橫裡一拉,左掌徐徐將一股鬼氣濛濛的輕風推出。
  龍野在他說話時已運功密護週身,淵停嶽峙而立,但覺一股無形的奇大吸力,令自己身形望左側傾斜,又覺一股陰風直撲面來,挾著一種陰森之氣,鬼魅欲出之味,不由心生眩迷,毛骨悚然。
  驚駭之餘,舌綻春雷,震天一喝,小島霎時簌簌作響,那股陰森森的錯覺頓時消失殆盡,同時站穩雙腳,穩如泰山,右掌微微作弧形往內一卸,卸除對方撲來勁力,左掌突然迅若電光石火,劈出天縷派崇古凌今的絕招「怒海藏龍」力量奇重,風聲勁急。
  畢天寒雖是不可一世的魔頭,但目睹龍野招數之凌厲玄詭,為生平所僅見,不由為之悚然微生怯意,身軀禁不住如飄葉冥靈般的幽幽後退。
  適時,空中隱隱隨風送來一陣鳴鳴異聲,低沉豫悶,有如在幽冥鬼城中傳來的聲音,更使這周圍景物,蒙上一種陰暗可怖氣氛——
  畢天寒微微一怔,又向眾人喝道:
  「本應原擬行痛懲你們這批無知小輩一番,但現在教主傳在開堂,希望你們知趣一點,不要妄想見見教主……」
  龍天翔星目一瞪,光芒暴射,冷笑道:
  「貴教主又非九玄之尊,有何見不得?」
  畢天寒臉色一變,面目愈發可怖,陰森森的答道:
  「在幽冥島上還如此倔強蠻橫,只不過徒增他們自身的痛苦而已。」說著,發出一聲獰笑,率眾退後數步,宛似隱影循蹤,身形忽沓,冷削譏刺的笑聲,口空蕩漾不已。
  龍野聽得劍眉微蹩,強忍滿腔烏氣,龍天翔則淡淡一笑,轉頭凝視紅紅,沉聲道:
  「再怎樣走法才能抵達教壇?」
  紅紅回眸一掃,沉吟道:
  「若按棋局,將軍必定不離九宮之位,遁世門的教壇,大概設於東南隅,不過又虛插「輪迴衍法」,虛者是實,實者是虛,東南隅的反面是西北無訛矣!」
  說罷,右手牽著龍天翔衣袖,右掌輕執龍野的健腕,天足抬處,落入「卒」位……
  同時口中微微吟哦:
  「車先河上車,馬在後遮攔……」三人方位登時一變,紅紅帶頭領先,直行如「車」,龍天翔祖孫兩人互為「鴛鴦馬」,緊隨跟上。
  所過之處,四際景物如彤雲幻化,忽見山明景麗,氣致恰人,忽而又誨暗陰森,如履陰府……
  龍野目睹其景,驚歎不已,曾聞諸葛孔明按八封布成八陣圖,變幻莫測,千軍難敵,只道是神話傳奇,後人過份絢染,那知今日一見幽冥島這種陣法,始信所傳不虛!
  紅紅臉色一片虛穆,聚精會神的計算方位,她雖精通奇門神算之術,復得乃父精解此陣奧妙,但仍然絲毫不敢大意,否則一步走錯,全盤盡散。
  祖孫倆又聞紅紅銀鈴般的嬌聲喃喃吟道:
  「……相恨深方塞,心中卒莫行……攻敵兩河邊,提將又何難!」
  說罷,突然加快腳步,斜斜狂奔,縱是山崗巨石,都逕自凌空一跨而過,摸約行了裡把路光景,嬌軀倏地捷如鷹隼般橫裡撲出,二人緊隨其後,身形雙雙電射而出。
  紅紅足尖剛要粘實「中宮」,忽然哈嗆郎郎往後直退,竟然退入中心「卒位」。
  龍天翔身在空中,看得人感迷惑,只因他雖非擅攻神算之術,但久歷江湖,是何等精練之人,剛才明明聽她吟念:
  「中心率莫行,現在明知故犯,」正想啟齒相詢,紅紅已跌入「卒」位,當下無可奈何,連忙猛直氣,身勢殷急變,斜斜劃成一道弦形落在她的身側。
  龍野沾地之際,只聽龍天翔驚問道:
  「姑娘難道發覺中它各位有什麼異狀麼?……」
  卻見紅紅朱唇懸掛得意的盈盈微笑,星眸斜盼,臉上了無絲毫驚異之色,不由心中大感奇怪,隨目瞧去。
  但出十丈之外,一片青紅相間,鮮綠長絲的柳林,其下奇花遍野,萬紫嫣紅,生氣映然,為這座鬼氣陰森的孤島上,僅有的燦爛綺旎景色。
  龍天翔目力奇銳,瞧出四周景色並非幻化,忽聽紅紅得意地笑道。
  「原來過陣圖不但按象棋局法,輪迴衍陣以及九宮六法三奇之數,綜合配置,並且還多了兩儀四象之數,陰中有陽活中埋死,剛才幾乎受騙了,要是一踩入中宮,咱們一行三人,無一能存,幸而我們見出異狀,及時退出。」
  頓了一頓,換了口氣,又道:
  「按照機變越俞之法推算,此地已是總教壇的背面。此路已無奇門陣法,大任意而行,大過應該小心埋伏才是。
  說罷!足下迅如星馳電閃奔去。
  祖孫二人雙雙一端足,身形即衝霄而起,緊隨而去……
  忽然,破空嘯聲驟起,一條白影急如強駑飛矢,搶先墜落柳林梢上。
  說時慢,那時快,林中驀然衝起一片疾勁的銀灰,勢如銀龍飛瀑,千丈怒濤,由那滿空嘶嘯,山谷蕩應的聲勢中,可揣測這些銀灰均俠有裂石開碑之勁。
  龍野眼力銳利,看清那條白影卻是一位身著麻衫的弱冠少年,五官端正,中堂生著一顆指頭大的紅痣,不由替他擔心。
  那麻衫少年似是有戒備,不慌不忙地雙掌連環劈出數股,隱挾風雷的飛流,劇烈的勁風將身側的銀灰全數擠落。
  龍天翔目睹那少年劈山的掌勢,濃眉登時豎立,敢情正是北神獨步天下的絕藝「雷霆掌」,數掌僅是真力實學,顯然不是偷招之流可比!
  思顧間,麻衫少年疾如電輪急轉,颼地拔起三四丈高,疾變身形,輕舒猿臂,撤出背上那根孝幡,盤頂掄施,宛如飛輪,緩緩降落林外,輕翔而深灑,卻是北神本派龍門獨藝「波光十三劍」之第三式「波光掠星」。
  北神龍天翔這一驚非同小可,心情異常激動。
  龍野,紅紅亦都對眼下意外的變故震驚不已,俱皆停止前進,直等那少年飛躍出險,才徐徐舒了口長氣。
  那麻衫少年眼含深意的凝視這邊一眼,道:
  「隨我來!」,伏身貼地平飛,捷如夜鷹疾掠,身法之快亦是一等高手。
  紅紅自作聰明的道:
  「他故意示露柳林裡機關密佈,再出言引誘咱們,大概欲用詭計暗算,因為他也是通世門的教徒用!」
  龍天翔心情異常沉重,龍門一派武學,當世之內只他一人碩果僅存,這少年素來面生,怎的也會龍門武學,忽然心頭一震,忖道:
  「莫不是田一虎的徒弟?他豈能不聲不響,沒經我許可就私傳弟子!」思念及此,頭髮豎起如戟,喝道:
  「追」語音如碧空焦雷,巨靈般的背影飛速騰起,凌空超越十多丈。龍野舒臂輕技紅紅,拋星擲彈地緊迫而去。
  這三人輕功,都已達上乘境界,這一放腿急奔,直似流矢劃空一般,數十丈外的麻衫少年,雖是輕車熟路,快步如飛,但也不消片刻已被追上。
  那少年面露驚喜之容,腳下益發加勁狂奔,凌空再度躍起,兩轉三彎之間,忽然失去形影。
  龍天翔三人一驚,停准腳步,迎面是一片碧波清澈的小湖,岸旁揚柳隨風微微地吹拂著,湖內蓮藕爍艷,泛出陣陣馨香,景色宜人簡直似天上人間。紅紅年方及核,天性愛俏,目睹周圍綺艷景色,櫻唇深情地微微一笑,默念:「柳念人感。」龍野卻眉頭微微作皺,敢情他一目便已瞧出湖中潛藏極劇烈的毒物,是故湖水在碧綠中微帶赤色。
  龍天翔暗感奇怪,馳目四下尋那少年,忽然朔風刮過,揚柳籟簌引曳飄舞,婆婆柔態中,對岸露出巨府一偶,心中一動,繞岸而過,破柳越人。
  但見一座古堡,盤延南向,牆色墨黑,四周儘是銅牆鐵壁,雖在光天化日下,亦覺鬼氣陰森,望之心膽俱寒,似有面臨陰間地府之感,與那小湖景色,極不相襯。
  突然裡面傳出一聲:
  「帶罪犯陸步深進殿聽判」其聲宛如鬼梟啼嗚,響繞谷彎,聽來若雨夜勾魂使者的嘶號,聞之怕不頭皮炸,滿身起雞皮疙瘩。
  餘音甫落,左側跟著步聲紛踏而至,龍天翔下意很的猜忖來人是誰?當下微一振臂,宛如一縷輕煙,飛身上了樹梢。
  步聲剎那間已進人林內,果真是兩個身披麻衫,手執孝幡的教徒領頭,跟著後面的可不是南魔陸步深?領頭教徒執禮甚恭地站在門前,報道:
  「傳令人已將叛徒帶來。」跟前保門緩緩開啟,轆轆之聲直似悶雷一般,衝破靜寂,蕩人心弦。
  那兩個教徒回望了一眼,邁步進去,白衫老者乘他們不注意時,反手拋出一團紙球,龍天翔靈機一動,右掌使出粘勁一帶,那線團穩穩落在掌中。
  此際堡得又復緩緩關閉……
  龍天翔急忙打開紙團一看,墨跡斑斑,字筆了草,顯然他執筆時間匆促,只見上面寫道:
  「幽冥之島,非等閒可比,輕惹不得,速離為善。余雖險而為凶,暫此一別,數年之後,另而謀面。」
  「一歸的返中原後盡速設法開掘洛一谷遺墓,以求明瞭劍鷹幫蘊惡真情,余雖略知大概,卻難知其究竟,同是切勿深信石劍田乃是龍門後裔,其中內幕真情,將來咱會想個方,命弟子即引路那少年人中原陳述,但此秘密切勿宣揚,只限您跟龍野兩人。」
  下面並無具名,龍天翔讀畢,心中大感迷惑,暗道:
  「南魔乃是個心胸狹窄之人,豈有在自身存危,猶未忘卻援救友人,及顧念武林道上安寧之理?就是這兩三年來下斷地磨練,亦委實難以置信!」
  龍天翔飄落樹下,腦際猶自盤旋著各種疑問,暗道:
  「石劍田不是龍射英,那麼天下那有二人長得這等維妙維肖之理?難道真有好壞份精深的丹青妙術,避過咱的目光,若是果真如此,這人是誰,為何這般打扮?」
  心裡千頭萬緒,極是凌亂,疑雲憧憧,雖然他一生之中歷盡滄桑,一時間亦悟不出其中深意。
  猛然間柳葉一陣簌簌響處,兩條人影劃空而至,龍天翔霍然驚覺,舉目一看,見是龍野和紅紅,心頭一凜,暗想紅紅仍是一片童心,天真無邪,若告以實情,恐易傳聞出去,趕忙捏緊紙條,深藏懷中,道:
  「南魔適才暗示咱們不要涉及這場是非,但一個人做事該有始有終,豈可虎頭蛇尾,何況為之所以遭此橫禍,都由我而生……」龍野昂然接道:
  「祖父說得極是,這位前輩亦有極大恩惠在孫兒身上,理當挺身相助,深人禁地,替他解決困難!」
  龍天翔目光緩緩掠掃一眼,頜首默贊,仔細打量這巨堡四周,橫匭上以硃筆寫著:「文武判殿」四個大字。
  朱墨削落斑斑,除了感到陰暗淒涼之外,毫無異樣,乃沉吟道:
  「巨堡中定然暗藏埋伏,而且武功亦非泛泛,人多勢眾,各人應加倍謹慎。」
  說罷,昂道大聲道:
  「中原龍門派龍天翔等一行三人求見」他內功深厚,語如洪鐘一般,只震得滿山迴響,繞澈長空,那知堡內之人,故作棄耳不聞,毫無反應……
  龍天翔稍等片刻,冷笑喝道:「貴派既然閉門不聞,龍某不客氣了!」大踏步向前走去。倏然縱身一躍,拔起四丈多高,暗中提集真氣,雙臂一張,居然四平八穩的凌空盤旋不已。
  雙目如電,凝視堡裡,居高臨下,瞧得分外真切,只見堡中了無半點人影,乃朗聲一笑,以示光明正大而來,身形越過鐵巨柵牆,輕飄飄的落入屋篆之下。
  龍野望了一眼,身形微動,人就像彈丸般翻了過去,忽覺耳畔急嘯風生,紅紅搶先落地,龍野微抬首苦笑,她這種好勝的性情,總是未改。
  三人丈著藝高膽在,雖則身入虎穴,依然鎮定如恆,緩步進人……
  迎面是一筆直深長的走廓,依舊是黑漆油面,氣氛沉寂兩旁臥室有蜂窩一般,密密麻麻難計其數,龍天翔經驗老練,隨路探頭掃視,都是靜蕩蕩的,但卻被褥白全,顯然有人居住。
  約摸一個時辰,才處身在通世門主壇的大庭內。
  這座宏偉壯麗的大庭中,此時人潮洶湧,幽冥島上全都教徒聚集一處,龍天翔神目如電,細細凝視一周,便精度出別處一定另有分壇,否則這麼多人光憑剛才走過的住房,絕對難以容納。
  當他們三人迄麗而進之際,會引起一陣巨大騷動。只因他們服裝特異,並不是教徒,故些紛紛驚詫。
  紅紅見這一大群人俱皆身披麻衫,手執教幡,整個座中,宛似規模宏大的孝堂般,不禁輕輕對龍野道:
  「他們的教主必定死了,你看大家都是如喪考妣……」
  龍野忙喝責道:
  「紅紅你又亂講了……」但覺兩道炯炯神光,瞬也不瞬的凝視這邊,漸漸接近,心頭一震,抬頭看去,只見二人魚貫而人,為首一位白髮紅髯,乃是文判殿主畢天寒,跟著的是個面目猙獰可怖的老人,猜忖定是武判殿主無疑。
  兩人一進來,大庭中霎時變得鴉雀無聲,靜得連一口針跌在地上也可以聽得出來。
  那個武判殿主雙目掠掃一周,面泛驚愕欽佩之色。隨即意態意態從容的朗聲大笑道:
  「難得貴客光臨,使敝島蓬壁生輝,敬請前邊人坐。」說著,轉身背起雙手,度過大庭,在人潮盡首的大師椅上先行巍然坐下。
  畢天寒眼挾怨毒之光,冷冷笑了一聲,一言不發,走過武判殿主之左側,兩人之間,乃是一張檀木朱案。
  龍天翔眉頭一皺,目光隱泛怒意,他在江湖上聲望極高,那個不敬如天神,武判殿主還算是謙和,他畢天寒卻是一臉冷然驕傲之態,他內心可大感不悅,但因拯救南魔要緊,心中雖然不悅,仍舊勉強忍下怒火,沒有發作出來。
  忽聽龍野朗聲道:
  「爺爺,人家既然相邀,咱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話完即大踏步當先走去,昂首挺胸,神威凜凜。
  龍天翔眼睛裡射出一股奇光,微微一笑,信步以隨,紅紅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更無所憂慮,亦緊步而上。
  大廳中眾教徒一陣騷動,交頭接耳,這裡通世門創教以來,破天荒的一次有人敢在文武判殿內,還能如此大膽豪氣。
  武判殿主也不禁為之心折,喝命教待端椅過來,置在他的身側,然後走出迎接落座,看得畢天寒腹內直髮冷笑。
  龍天翔領先客套了幾句,始知武殿主名叫江岳山,攀談幾句,龍天翔立覺這人性情朗爽,心胸開曠。
  龍野遊目四顧,忽然心頭一震,原來正與為著一排正中一對奇銳如電的目光相遇著,那人就是白衫老人,只見他跟中蘊著驚彩,喜悅的色彩,不斷地向這邊慘笑搖頭。
  正凝視間,忽然傳來一聲:
  「教主駕到——」音如敲金戛玉,廳中無人不清楚地聽到,顯然,喊話之人,內功造詣頗為驚人。
  霎時,廳中恢復了一片寧靜,氣氛也肅穆起來,龍野眼光滑過白村老人,注視大廳,但聞佩環叮冬,四個清秀婢女擁著一位渾身素白如雲的妙齡女郎,姍姍步入大廳。
  妙齡女郎星目流波,掠遜眾流波,掠遼眾教徒,忽覺二道閃電般眼光直射過來,心中登時不悅,暗想那個驕佞徒眾,敢如此無禮,不禁門目一虧,登時愕然,只見一個丰神俊朗的少年和一個嬌艷無比的少女以及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坐在廳中,認清全非座下教眾。
  那妙齡女朗冷笑一聲,蓮足移到那張檀木朱案聽後的太師椅前坐下,朱唇微啟,道:
  「本教創世將近百年,連換二代教主,雖有不少教徒觸犯規,但從無一人教杜南魔陸步深這樣目無法紀,以然違犯,來人!判徒帶上!」
  登時走出兩位身位高大,相貌奇醜的教徒,老鷹攫兔般的雙雙將陸步深押到,往地上一摔。
  白衫老人脈門被扣,勁道全失,縱有蓋世功力亦運用不上,但聞叭達一聲,摔得腳朝天,痛徹心脾。
  妙齡女郎冷冷一笑,剛想開口,卻聽身側響起兩聲怒哼宛如閃雷,使得全座都為之一震,怒目掃視,這兩聲怒哼,乃是發自那氣派甚大的銀髯老人,最令人齒冷的還是那個英姿燦煥的少年,不但大大地哼了聲,而且氣勢洶洶地站了起來,目皆俱張,精光四射的怒蓋相視。
  妙齡女郎登時火上添油,拍案而立,一時氣氛緊張,大有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勢。
  眾教徒驚駭異常,他們素知教主陰魂姑心黑手辣,生平自尊自傲,從無人敢如是橫目處向,那少年竟敢當面挑畔,委實膽大包天。
  龍野望望地上面色痛苦的白衫老人,怒火更熾,昂步逼上,原來他們祖孫兩人不知為何,當白衫老人被摔在地上時血忽然俱感痛苦難當,不禁怒哼出聲,事出自然所致,而非故意挑拔尋釁。
  教主陰魂姑眼見對方狼顧虎視,怒目相向,宮羿移步,逼了過來,芳心驚怒交集,只因自她接掌教主數十年以來,教徒無不敬而畏之,猝然逢此事故那能不怒,眼梢忽覺白影一閃,畢天寒挺身而出,道:
  「教主仍千金之體,豈可跟這些塵世凡人動手,讓小老代為懲戒……」
  陰魂姑微微搖首說道:「不必,本座自有分寸。」說罷,慢慢落坐,揚眸游顧喝道:
  「眾人少安勿燥,教外野人敢如此放肆,本座自會處理,現在審案要緊……」
  微頓一下,眼光掃視龍野一眼,又道:
  「敬請文判殿主當即公佈陸步深罪條!」
  畢天寒乾咳一聲,三角怪眼環眾游視一周,大聲道:
  「陸步深身風重任,令其赴中原將狂徒龍天翔的首級割回繳令,以補前懲,他非但未曾按令行章,更且違背教規,插足江湖上是非漩渦,罪列大逆不道……」
  忽然想起目前若不是他存心忠厚,力攔自己掌傷天文士的愛女,自身目下豈不亦觸犯重罪麼?思念及此,頓萌起惻隱之心,移轉口風道:
  「不過他平日竭誠心力,盡職處事,其心可嘉,尤其是一年前虧得他精明能幹,及時發覺東邊攔浪峰將要崩潰,連夜火速通知峰下教徒,及時逃過大難,尚有微功,理請從寬發落,現請武判江殿主裁決。」
  他的話全場清晰聽到,雖感到畢天寒今日這種舉止和往常嫉妒陸步深大相回異,但武判裁決在即,是以俱皆屏息靜氣未敢出聲。」
  江岳山慢慢離座猙獰的面龐泛出慈善的心情,雙目炯炯有神,掠過龍天翔這邊,心中早有計較,宏聲道:
  「本應依照教規論處,陸步深應該——」他應該把聲音拖長,全廳教眾呼吸僅為之窒,心神亦被拖長的話音扣住,龍天翔三人更是提心吊膽,豎耳傾聽。
  他才繼續道:「——有功無罪。」四個字音咬是鏗鏘含勁,字字清晰。
  語音甫落,全廳教徒才鬆了一口氣,這些教應歸功於白衫老者平進待人和靄,深得人心的結果。
  龍野,紅紅聽是熱血沸騰,高興得幾乎喊出聲來,回望龍天翔變得那種懾震人心的威儀中浮露出一絲笑意。這地,忽見陰魂姑面色一沉,遊目四顧,廳內登時又鴉雀無聲,回下一片沉寂。
  龍野瞧得心頭大震,側臉輕輕的道:
  「爺爺,她可好找陸前輩麻煩了。」
  龍天翔微一貪首。
  陰魂始面現殺機,注視了龍天翔一眼,目光毫不停留,移掠在龍野俊臉上,隨又盯視著紅紅身上,冷冷的道:
  「你就是丹青島蕭蒼石的女兒?」
  紅紅驕然一笑,還未開口,陰魂姑突然厲聲喝道:
  「本座雖感汝父有相救之思,曾下令眾教徒永不侵犯丹青島,但你今日太過目空一切,本座念你還是黃毛丫頭年幼無知……」
  紅紅生性倔強,從小驕恣任性,那能受得一絲委曲,目前破題挨了血影寒刀一陣挫敗身受重傷,縈迴腦際,無時或釋,一口氣正在胸中無處發瀉。此刻在眾目睽睽之下,心上人之前,被人罵作黃毛丫頭,這口氣怎受得了,一時無明火起,杏眼圓睜,嗔道:「你才是丫頭——」形隨音到,縱身疾撲過去,身形還在空中,鉤竿尖一點地面,身軀驟然橫移數尺,抽竿猛力一抖,風馳電掣地戳向陰魂姑肩上「玉井穴」。
  過世門教徒目睹這位年紀輕輕的姑娘,居然敢對一向心黑手辣,武功玄奧無比的教主無禮,不由喧響四起,驚詫不已。
  陰魂始美眸一閃,意態從容,若無其事般,似是根本未把紅紅這招放在眼中,舉的之間已將來勢化來。
  紅紅見她那份輕視狂態,滿面羞紅,心中既嗔且恨,功力陡增,那根細長鉤竿,更抖得如一蓬滿天花彩,分指陰魂姑數處要穴。
  耳畔突聞一聲驚喝,眼梢白影飛閃,宛如鬼魄似的翻掌劈來一股雷霆萬鈞的勁風。
  紅紅但覺虎口酸麻,風力壓體,沉重之極,顧不得攻敵,疾忙旋身飄退,抬目一看,不由芳心暗惱,那人原是白衫老者。
  龍野突見白衫老者眼中蘊含著痛苦,驚駭之情,連忙縱身上前,橫手一攔,待要開口,忽聽紅紅喝叱一聲;「滾開。」一支長竿,幻出朵朵梅花,青芒如雨,分戳龍野腰部要穴,招數之妙,令人咋舌。
  龍野見她竟真打,不覺呼驚,猛然間提足真氣,身形暴退。
  紅紅粉臉帶煞,銀牙緊咬,跺腳搶竿,陡一滑步由白衫老者身旁溜過,反攻陰魂姑,竿挾異嘯,橫抽直劈,激起無數風柱,旋轉不已。
  陰魂姑眼見風聲凌厲急響,滿空青蓮,奪目眩神,心中微感驚訝,縱聲一笑,嬌軀慢慢上升,紅紅招數雖勁,卻絲毫不奈何不了她,被一股無形氣流震退二步。
  素衣飄飄,嬌笑脆響,陰魂姑身形慢慢似螺旋般降落,如雲如霧,顯出無限的空靈柔幻與瀟灑韶致。
  龍天翔練武一生,眼光奇銳,看她使出的這下身法,正是武林失傳百年的「乘雲馭天」不禁不凜,傳聞故開國軍師劉基,便使用這種輕切步登萬丈高峰,風聞天下,同時更震於陰魂姑一身崇古凌今的武學,與深藏不露的儀態。
  紅紅駭了一跳,鬧不清對方潛形罡氣如何使了出來,但好勝心盛,並未膽怔,當下釣竿猛可一掃,嬌喝一聲;「打」異聲起處,逕掃敵足。
  陰魂姑臉飛霜,徐徐伸腳抬足,素裙下露出纖纖金蓮潔海秀鞋,撩人心旌,異聲響處,釣竿雖則快如風飆,卻正好由蓮足下滑過。
  這麼一來,紅紅門戶大開,危機迫於腦際,陰魂姑只要再輕輕飛出一腿,紅紅即掌屍當地……
  正在此千釣一發之際,忽聽從廳門人群向,一聲輕嘯響處,聲如老龍清吟,悅耳已極,一個人影飛越眾人頭頂,落在戰圈之內,眾人間目看時,竟是一個青衣素巾,氣清神秀銀髯垂胸的老人。
  只見他將掌中鵝毛羽扇輕輕一揮,一股柔勁把紅紅逼出十餘步外,脫出險境。陰魂姑冷然道:
  「別慌,本座素來思怨分明,凡是丹青島的人,決不會傷她半根汗毛,不過,蕭島主自有家教,本座不多言。」說罷,拂袖擺裙,婀娜生姿的歸座。
  天文士蕭蒼石臉一紅,轉身雙眼逼露神光怒視著紅紅,開口待要喝責,忽然發覺側邊不遠,有兩對奇銳的目光正凝視著自己,揚眸看時,暗中又是一沉,登進把已到唇邊的話嚥了因去。忖道:
  「怎麼是跟倆祖孫來的。原來他踏遍中原尋不著紅紅影蹤,正自既苦惱又灰之際,忽想任她在江湖上熬練一番,磨磨驕態任性亦無不可,於是渡海歸家,突得僕人報告,發覺紅紅和人侵犯幽冥島,因舟行如箭,看不清和什麼人,他得此消息,心中大驚,兼程架舟趕來,孰知與紅紅同來之人竟是江湖上人人敬畏的北神龍天翔。」
  他這時可須面面兼顧,若不立即帶回紅紅,陰魂姑必翻臉成仇,但假若如此,帶走紅紅,勢必得罪龍天翔。
  兩方均是當世武功頂尖的能手,一個陰險狠毒,勢力宏大,一是性如烈火,名聞寰宇,誰也輕惹不得,燒他是智謀百出,神算無雙之人,亦不由大感困惑。
  勿聞龍天翔朗聲喝道:
  「紅紅你獨個兒浪跡江湖已久,趕快陪著你父親回去!」
  蕭蒼石心中羞愧難當,只然望了龍天翔一眼,只見他那份威嚴之態,永遠是那麼震懾人心,又見愛女粉臉失色,美眸中流露出乞憐之色,老是推著龍野,要他出聲求情,由此就可看出她們之間情誼已非泛泛,心頭更猶豫不絕。
  但權沖輕重,擺在眼前的,卻是留她在此離開要凶險得多,面色一整,向龍天翔謙遜幾句,隨又朝陰魂姑略作告罪,最後將目光留在紅紅身上,喝道:「走。」
  別看簡簡單單一句,紅紅聽來卻無異是五雷擊頂,腦中頓覺族地轉,雷聲大震,差點暈過去,忽覺一條巨影走近身來,定目一看,登時忍不住眼眶發紅,兩眼滿含亮晶晶的淚水,低聲喊道:
  「野哥……」
  龍野輕輕道:
  「你看周圍的人都在看你,還不趕緊拭乾眼淚。」
  紅紅聞言一看,全場不下數各人,齊皆用奇異的眼光盯著她,她雖則並非世俗少女,但究竟還是黃花閨女,臉皮子嫩,登時粉臉緋紅,渾身不是味道。
  龍野突然情意綿綿的以傳音密的功夫安慰道:
  「這是第二次的別離,相信有第三次的相聚。」
  聲音極細,陳近人眾,縱使聚神凝聽,亦無法聽辨,但在紅紅耳中,其聲如敲金振玉般,朗朗悅耳,更含蘊著一種深情的感覺。
  這種離別之言,令人生出一種歡慰,紅紅破涕一笑,充分相信龍野的話,一端足,身輕如燕,掠過眾教徒頭上,消失與門外。
  霎時喧聲四響,被她跨飛而過的教徒,大聲怪叫:「不祥,倒霉。」龍野不禁蕪爾,天文士不敢怠慢,繞地人群追去。
  忽聽陰魂姑冷嘿聲,四周立即又歸復平靜,但聞她冷然道:
  「陸步深接令,務必將侵犯徒眾懲戒一番再留下首級。」
  白衫老者面現難色,痛苦地回望在龍天翔兩人一眼,陰魂始突又聲色俱厲地喝道:
  「違令者,按規論罪。」
  龍野勃然色變,猛一跨步上前,震得屋琮搖撼,地上青磚應足而裂,射眉喝道:
  「憑你這處編狹心胸,焉有資格當一教之主……」話尚未完,白衍老者已縱身躍起,疾如飄風,擋住龍野洶猛身形,喝道:
  「何方狂奴,如此大膽胡為,看招。」右掌全力一推,一股潛力直逼過去。
  龍野驀然一股排山倒海氣流迎胸逼到,漸感壓力沉重,心中一驚,忙使出真氣運布四肢,長嘯一聲,身形極快的橫裡飄開,那股挾有雷霆萬鈞之勢的勁風,反把近旁教徒掃離原位。
  大庭霎時一片步聲雜亂,教徒紛紛盡量退出。
  白衫老者一把落空,旋身復上,雙掌貫足內力,交錯攻出,動作疾迅無比,勁風呼嘯,威勢如巨浪排空一般,猛撞過去。
  龍天翔耳聞急嘯盈空中,隱隱挾著風雷之聲,面色登時一沉,敢情又是他馳名天下的「雷霆掌」法,掌勁之大,並不遜其本人。
  龍野真是又驚又駭,身形一轉,輕飄飄地閃開數尺,人家三番二次救自己,恩同再造,勢必不能還擊,但當他想到老者奉命摘下自己首級之時,以對方這份精厚功力,自己若靠閃避,不使絕學,極難抵禦得住,眼前殺身之危。
  白衫老者冷哼道:
  「你敢如此對待老朽?」雙掌一分,左戳右劈,招數凌厲兇猛,勁風如輪。
  龍野照章施去,側身讓開,白衫老者大喝一聲「著」,右腿猛探出,迅如電光石火,結結實實掃在龍野右腳踝骨三寸之處,登時龍野那龐大身軀有如秋風掃落葉般退出四五步,足下酸疼秀骨,難受之極。
  龍天翔冷眼觀戰,發覺南魔的功力比二年前孤魂峰一戰似又增進了一層,不但攻勢凌厲勁急,而且使力之巧,恰守黃庭,准克之極,難怪區區一腳便把個龍野踢得灰頭土腦。
  白衫老者突然發出一聲輕笑,道;
  「天縷派武學原來是這般膿包!」說時,振臂搶攻過去,同時又是一聲輕笑,這種笑意極其冷漠,譏刺,像技冷箭插人心胸,任誰也不能忍受。龍野面色微變,但迅即又恢復了常態,衣袂飄響,兔起鶻落,如蝴蝶穿花,一味以小巧功夫,迴避對方凌厲急迫的攻勢。
  白衫老者外貌雖毫無表情,其實內心燥急無比,可歎龍野不知他心中真情,還不回招,但陰魂始在旁虎視眈眈,勢又無法傳達,只好痛苦地連連劇烈的攻擊北神龍天翔,一生精心穎悟獲得的「震撼山河十六掌」。
  這套掌法素以剛猛見武林,施展開後威勢確實驚人,直有排山倒海之勢,三丈方圓,潛力激盪,叫人立足不穩。
  庭中教徒見老者將外敵打得手無還招之力,不由得鼓掌喝采。
  畢天寒暗暗心驚,白衫老者有這份深奧絕藝,實出他意料這外,那江岳山看出龍野心中意思,雖不滿他這種舉措為然,但對這種忍不願與長輩翻臉的寬闊氣度,卻足以使這位眼界奇高的江岳山為之衷心佩服。
  六把過後,龍野輕巧功夫已漸被激盪勁漢所圍,但他天生就有這麼一種怪癖,凡是有救命大恩在他身上之人,具皆敬奉有如父母,就是要他性命,亦不敢抗拒。
  白衫老者朗朗大喝一聲,響震四壁,又劈出一掌,排雲驚雷的勁風疾撞而到,倏然睨目一側,星眸中流露出奇異的神色。
  龍天翔目光到處,不禁怦然心動,這是多麼熟悉的眼色啊!雖有十向年沒有見過,然而清晰猶如昨日,那是憐惜的表現。
  他復又凝目細視一眼,還是那種眼色,斷無看錯之理,當下眼中射出奇輝,朗聲大喝道:
  「龍野你不得自辱龍名威!」聲發九陽鍾嗚,千里俱聞。
  龍野聞聲心中一凜,面露奇異神色,腳下同時換了數個方位,迴避開對方兇猛的單力,陡然一提真氣落足如釘,右掌撞出潛勁,猛逼過去,如巨斧開碑一般,凌厲無比。
  白衫老者心中一喜,反應迅捷,知他內力異常深厚,只怕這一拳非自己所能接得住,身軀一轉,讓了開去,掌風掠衣而過。
  倏然清聲一喝,但見了身形有如風裡飛花般輕飄飄一旋,轉到龍野身後,使出一手怪招,腳踏奇門方位,左掌似右而實取左,轉撞龍野背後「地尾穴」。
  這招又快又怪,乃是南魔「落花拳」煞招這一,稍弱之士,實難閃開,陰魂姑是個大行家,看得暗自稱讚。
  龍野自出道以來,大小之戰已是不少,對敵經驗已大有長進,白衣老者這一招的確是未曾見過的敵手,不敢狂妄托大,盡提渾身功力,扭身一旋,快如驚濤駭浪,橫行逆施,把不可移開的身形,硬生生斜挪數寸,拳風微掠衣襟而過。
  雖僅數寸之距,左碑乘勢去如電閃往內直抄過去。
  這一招乃是「奇獸萬宗掌」中的一記「龍蝦逆游」,不但來勢奇快,出敵意外,而且手法奇奧異常。
  白衫老者一是退路全被龍野九宮奇門步封鎖著,想避開已非輕易之事,再則心中早就富意如此,故作架封不及之態,驚惶地離開「期門」死穴,但覺「氣戶穴」巨震之下,氣血逆攻內腑,咯咯連聲,滿喉鮮血泉湧而出。
  這一剎那間,大大地震動在場之人,包括文武判主俱不由心生驚駭,臉色大變,萬難想到這個弱冠少年,身上居然懷著這等驚人絕學。
  北神龍天翔瞧得心中既感歡喜,又有些詫異,喜的是愛孫武功浩瀚如海,高深莫測,詫的是他從那裡學得自己寄名師父龍麗千單傳衣缽掌法「奇獸萬宗」秘法?
  且說龍野一招得手,驀然如淡煙般退後,抬目忽見白衫老者目光中,流露出痛苦,悲切的神色,使得他亦不禁為之顫抖起來,潛在的錯覺,宛如作了一件違忤人倫的大錯,是以立在那裡發愣,徬惶不安起來,忽覺背後傳來怒哼之聲,一回眸看見引路那紅杉少年怒目瞪視自己,心中更感痛責不由垂下頭來。
  耳畔忽聽格的一聲輕響,白衫老者端跟案前,大聲道:
  「得下學藝不精,故此挫辱在處敵掌下,不勝俊驚自愧,恭候教主傳論栽罪。」
  陰魂姑冷哼一聲,雖然看出白衫老者最後一招未使全力應敵,但他那身精純深厚的功力,她早就蓄勢藉故要他進人本島特子之活地獄苦磨,達到創教祖師之宏願,惟因苦無藉口,遲遲未達,此刻他自路受門制裁,正是求這不得之事,故此不動聲色,冷然道:「本座素聞你一生縱橫中原南北壁,威名進馳裹宇,難道今日便這樣輕易屈服在一個不見經你的小孩手下麼?」
  白衫老者眼神一變,仰臉大笑道;
  「小老者昔年雖薄有盛名,但教主難道不知對方乃是天縷傳人麼?」
  陰魂姑面色一變,美眸露出兩道冷電般的寒光,充滿著怨毒,驚駭的神色,盯在龍野臉上,半天,倏然格格一陣嬌笑道:
  「幸你及早一提,否則本座可大大失敬了!」
  微微一頓,突然一沉臉,嬌如昔花的粉面,霎時有如罩上一層寒霜,冷冷地說道:
  「敢問江殿主,陸步深未能完成論命,該如何懲治?」
  武判江岳山不禁面現難色。
  陰魂姑望他一眼,面色一沉,江岳山瞧得心頭大跳,忙道:
  「陸步深雖未達成論命,但確已以力「力戰負傷,其罪在力不足,而非有意,接行判十三件規章,一流高手以下者關囚水牢三年,以上者該受地猶苦磨一年,據查,陸步深乃是一流高手之上,此判。」
  陰魂姑暗自冷笑,雖然他極力護著白衫老者,僅判了一年之期,其實此刻只不過多費心力而已,陰魂始自有蓄意,除非那地獄中之犯徒能達到她希望之數,否則將無聲無息的永在獄中。
  定罪後,立即走出四個兇惡肥胖的教徒,白村老者長歎一聲,慢慢起身,那四個教徒正待伸手押他,忽聽身後大喝一聲:
  「誰敢動他。」聲音極大,把所有的人都震得耳膜嗡嗡作響,四個教徒同時一掠,轉頭望去,只見龍野精光四射的眼神中,透出熊熊的憤怒火焰,怒目虎視邁步而上,教徒早知厲害,嚇得急急後退。
  白衫老者猛一族身,目光中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意思,卻俱有無比的威力,饒他龍野天不怕地不怕,這時居然為之心弦震顫,怯怯地退下,他微笑一下,轉頭朗聲道:
  「教主身居一門之主,請勿自毀教規。」
  陰魂姑長笑道:「無勞紫懷,你已敗給外敵,身受教規治到,復敵托你恩賜,該弄無罪,不過他們若與往來,莫怪本座心毒手狠!」
  白衫老者放心的踏向庭外,那四個教徒怯生的望了呆若木雞的龍野一眼,始膽去,龍野愣地愣望著大門,突然感到挺胸的老者,在他心靈上站有極重要的地位,一時之間,若有所失,空空洞洞,外界的一變動如同無睹。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耳邊響起一種慈祥的聲道:「咱們該走了。」
  龍野聞聲如惡夢初醒,側一見,大庭中已慢一片寂靜,遁世門教之人畢已走完只剩下他的祖父和武判江岳兩人。
  武判江岳山乃教主之命,負責帶他祖孫兩離島,出得庭來,空氣空感新鮮舒適,小湖清波蕩蕩,清涼遍體龍野長吸一口氣,激盪的心潮又漸而平靜。
  北神龍天翔忽然觸動心念,轉向江岳山,道:「老朽心中有一種重要事想問南魔,江殿主可否寬允?」
  江岳山聞言面色一變,搖頭道:「活地獄乃是本島重要機密之地,嚴止閒人出入,不要說你們是外人,就是老夫身當一殿之主,也從來未去過。其中面裡如何,島上六千多人,除了在獄之人和教主之外,大概沒一人知道,原因是怕漏秘密,是以對龍大俠的要求,歉難辦到。」
  龍野聽出其中意思。搶口問道:
  「江殿主語意令人費解,難道進獄之人,一生都不能出獄麼?否則那能何能保密得住?」
  江岳山倏然面現驚恐眼光不時口顧,龍天翔是個老江湖了,顯色知情,忙跑住龍野不必亂問,輕聲向江岳山問道:
  「可不將南魔帶出獄外,請信老朽,絕對不問及貴以之事。」
  江岳山雙眉緊鎖著:「一進獄中,便知死去,除非期滿,否則即是教個親身亦無法提出,不過小老可以想個法進獄,那就只要獲得教主許可……」
  忽聽身後又響起一個宏亮陰森森的聲音道:
  「本殿主也有個法子……」
  三人同時一驚,猛地轉身,敢情是神門鬼魔畢天寒,此人業得無聲無息,以龍天翔,龍野和江岳山的功力,竟然不知人家何時到了身後,不由的驚愕不已。」
  龍野心性最急。張口欲想問明什麼方法,忽然空中一朵白雲慢慢罩下,同時發出清脆悅耳的嬌聲道;
  「畢殿主,本座讚許你的心思。」語音說完,半天,那團白雲才落及地面,敢情是陰魂姑的素描,這種靈虛陰柔的身法,的確教人心過。
  畢天寒大喜過望,暗想今日若能敗挫天縷派後面,不但可一洗前敗挫之辱,更可揚眉吐氣,得到教主重視,震驚百餘年來的張敵,劍鷹幫。
  原來百餘之前,武林道上除了劍鷹幫功最為龐大之外,有幽冥島遁世門跟其頑古相抗,分鼎對立,而且有宿仇及有之心,因此二派孱有惡距,卻各有傷,誰也不能消滅誰,形成攔鋸狀態。
  後來天續派第二代寄名弟子洛一單劍掃蕩劍鷹幫,遁世門間款自狂喜之際,洛一谷突又飛落而降,劍斬遁別門第一代教主,即陰魂始之父,並告誡眾教徒從此不准再度出島作亂,否則自取惡報。
  是故,遁世門人,把天縷派恨這入骨,卻敬其武學神勇無壽,自古至今,那畢天寒驟聞龍野乃是天線傳人,頓時露出急欲一試之色,但在沒得教主命令之前,那敢妄自狂大,因此憤憤跟蹤而來。
  且說畢天寒環頗四周後,中指龍野,道:「你真是天縷派傳人麼?」龍野傲然朗朗道:「不錯,閣下有何教言?」
  陰魂姑突然插口道:
  「是否想本座恢復陸步深的自由?」
  龍野年來已略有江湖經驗,粗瞭解人心間的各種機詐詭謀,聞言而帶喜、復旋冷靜的問道:
  「你出招吧!」
  語音甫落,龍天翔,陰魂姑,江岳山各自退立一邊。
  龍野猛吸一口氣,暗連真力,英力颯颯地撤出蜈蚣劍,氣定神閒,眼光奕奕,愈發英俊威猛。
  畢天寒喝道:「本殿主進招了。」音猶未落,腳下如飛宛似鬼魅飄風似的帶起一蓬白煙,猝然踏至,孝幡發靈蛇掣動,疾向龍野胸前「玄機」,「期門」,「浮下」三大要穴截來。
  龍野驀覺狂風陣陣逼來,衣袂為之飄舞,而且遠得在腳底潛加力量,才望隱立身子,登時稍驚,對方功力之深湛和奇物,的是生平所罕見的,大喝一聲,抖腕振劍,蜈蚣劍嗡嗡作響,四野風生,劍尖化出滿天紅霞,隱隆現出一輪紅日,向飄飄而來的白巾衝去。
  畢天寒使的乃是軟兵器,不敢硬攫其揮,連忙側身避開,但聞身後崩山清海的一聲巨響過後,十數棵海碗徑粗的柳樹,被劍風掃是枝葉紛飛,威勢端的驚人。
  全場四人俱皆驚駭至極,龍野年輕妙齡,尤是天生神功,亦絕難練得這等移山倒海的內勁。
  龍野自知招靈敏太少,久戰不利,當下朗聲大喝,連足全身內力,驚天動天的跨進幾步,連環攻出三招,快如星馳電射,劍氣漫天,勁風如飆,兩丈外猶是寒氣森森砭人肌膚,使人不敢正視其鋒。
  畢天寒禁不住大為凜駭,連施「陰魂抖神的身法,身形滑溜,有如鬼魂出沒,飄忽躲閃,被迫得招架不住,只守無攻。
  龍野暗想祖父以劍術飲譽武林數十年,江湖上尊為「劍神」自己身為集神後輩,豈能損及他的威譽,一念及此,心中感到一陸翳網窒息,差點閉過氣去。
  北神龍天翔瞧著龍野那種威風凜凜的形態,眼裡倏現奇一光,猶如自身恢復在少年時代,參加泰山步林大會,處於天下群雄之前,渾身發出萬縷天芒,連勝三十六位武林名家,年得「劍神」佳譽……
  這位劍術大師,一沉弱放少年得志之時,不意覺氣昂仰眼身神光,大有氣吞河獄之勢,直待龍野集氣拂動他的髯美銀鬚,胚上一寒時,萬清醒過樂,不禁啞然失笑,忽見龍野劍光四射,宛如平地湧起一種火樹銀花,直把畢天寒逼退到小湖之旁,直似他當年一招龍驚電駭雷,將武當掌門人太玄道人逼到絕崖邊緣一樣,不由得大聲喝采起來。
  龍野博得祖父熱烈采聲,精神益發與奮,舌綻春雷,大喝一聲加緊連環攻出,愈戰愈勇,同是發覺師門絕藝有一宗奇突之外,便是劍招雖僅寥寥幾式,但若能精武演出時,每一式俱是招在套招中有式,變化奧天無比,宛似汪洋大海,滔滔然由劍尖源源流出,跟本不用去思索自然會劃出精髓煞著。
  陰魂姑站在一旁看得臉色幻化如雲,這時始對天縷派劍.法既驚又佩,知道當年父親敗給洛一谷並不冤枉同是敬佩,龍野年紀輕輕,劍法卻已達到通天化神的地步,招與招之間宛如長江流水,無跡可尋。
  畢天寒心中異常痛苦,原來個年紀起碼大上龍野三倍,卻僅攻出一招便被逼得手忙腳亂,真令面無地自容。
  突然地大吼一聲,身形便向外倒下,敢情湖岸的鬆軟,經他一陣亂踩亂跳.承受不住驟然龜裂崩潰。
  「絲」的一聲尖響,龍野劍出如風,乘機擇隙攻過。
  說時遲,那時快,畢天寒幸這危機瞬息之間,倏然使出驚人絕藝,只見他身如轉煙,虛渺地分裂破化,幻出十多條奇妙的令人難以置信,那是武功之學,龍野笑道:
  「龍某出道以來,各色武功,也見過不少,但卻沒見過邪魔之法,今日有幸一會,倒是生平的快事。」
  說時行劍上呵了一口真氣,踏步而進,忽聽龍天翔道:
  「已是二百零六招了。」這無異是提醒,再沉氣戰過九十四招,便有利無害了。
  驀然空中傳來一聲鷹嗚,響亮之極,跟前一團黑影,疾射而出,龍野抬頭一看,原來是那團黑影是頭頂大無比的黑鷹,疾如電光一閃,斜探而出,撲近諸人頭頂六丈之處,在空中盤旋三圈,又厲嗚一聲,響震四山,滿空風生,聲勢猛惡無比。
  響音甫落,那頭黑鷹鐵翼一展,衝霄而起,不消片刻,影蹤又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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