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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誰是南魔


  龍野飛捲出洞,只見那老者依然到地暈迷不醒。
  他驚戒地駛目疾馳,夜風吹拂,滿空是星河爍爛,大地靜寂無聲。
  龍野長出一口氣,俊肩卻已一片羞紅,暗鬥一聲:「慚愧。」還身進去。
  靠著他炯炯有神的雙眼所發出的神迷,在黑暗中摸索前進,深人半里多路,龍野突見前隱隱透出光亮。
  於是放鬆腳步,有如幽靈鬼影般,輕飄飄在黑暗中一閃即逝。
  「颯」的一陣微風飄過,龍野快逾飛步般在空中劃出一道孤形,無聲二息地四肢使出粘勁,互貼在黑暗潮濕的洞頂蜈蚣劍在那一剎那以已歸鞘。
  先前在途中隱見的光亮,竟是發自隧道盡處,一片方圓十丈的石地,掛著數十個綠色籠燈,綠沉沉的,映得發眉都青。
  石地中間是個大祭壇,壇上插著數十面綢有黑鷹孤劍標誌的三角旗,碧光映目,令人感到莊嚴百寒酷,到處浮現陰森慘慘的氣氛。
  這際壇下面有二十餘人排得整整齊齊,高矮俊醜,肥瘦老少均有。
  龍野一氣之下,已看出缺少三人,一是石劍田,另一位人是銀衣少年。
  正驚愕之間,忽緊依壁角之處,有一座只可容兩人並肩而過的石洞。這時數人魚貫而出。
  帶頭的是個長髮披肩的中年人,面帶煞氣,威勢不凡,龍野凝目細看,卻是他痛入骨髓,卻又藹慕萬分的龍射英,即是「石劍田」。
  石劍團身穿一件黑色長袍,前心背後,均綢一條金線大鷹,張牙鼓翅,爪下抓著一柄長劍,然後是銀衣少年,更後是一個怪面猙獰,白髮白眉的滿者,和一個枯瘦老叟。
  石劍團昂步走到祭壇案後,巍然的坐在太師椅上,銀衣少年等三人都在椅上逕自落坐。
  石洞中一片死寂,鴉雀無聲。
  龍野暗自凜然,劍鷹幫這種「開香堂」的威嚴氣勢,遠非一般江湖邪派所能望及。
  這時只見銀衣少年先和枯瘦老叟,猙獰老道低聲耳語一陣,待兩老頷首,然後起身對石劍田道:「總壇座下,三大「內天衛」伍稼青,奉總教主之令傳諭給幫主」
  龍野暗為驚詫,看下出伍稼青年紀輕輕,職權卻如此之高,這種「內天衛」之名稱,在中原門派中等於護法使者,取位稍遜掌門人,但權力比掌門還高。
  照這樣看來,那枯瘦老叟和猙獰老道也全是例人三大內天衛之內,武功必高於石劍田。
  石劍田卻看也不看相稼青一眼。臉色一片冷傲漠然。
  伍稼青顯已微嗔,大聲道:「執法堂主卞雄,文兵堂主洛普,及武行堂主等慘死之事,幫主應有個交待?」
  這等情形龍野看在眼中,不知何故,龍野對於伍稼青已生出極端厭惡的感覺,將於石劍田卻同情起來。
  石劍田死灰的臉色,卻毫不在乎,只冷冷嘿了一聲。
  伍稼青眼瞧石劍田這付神色,冷笑一聲,道:「總教主命幫主及三位堂主務必奪取「靄芳幽心草」之事,幫主不但未竭力盡職,反而競潛藏行蹤不回島,以導致宿仇遁世門得到文士蕭蒼石的暗助,在短朝之前,練成了階地獄中所歸望的潛勁流毒,此番過錯,你雖一幫之主,但幫現無私,你應全盤負起!」石劍田耳聞道世門已練成絕功,身軀微震,眼中流露出異樣光輝。
  他既情於由此一來,本幫將遇到繼洛一谷之後再度受挫,但也喜於劍鷹幫若因此而亡,不啻助他跳出罪惡的漩渦。
  這兩種極端矛盾的思潮,使得向來陰沉狡猾的石劍田,也不禁感到內心陣陣翻騰。
  可是洞頂上的龍野卻聽得迷惑之極,按天鬥士蕭蒼石乃是一位正派隱士,焉會幫助幽冥島遁世門完成此殺人禍世的勾當?
  耳畔又傳來伍稼青的聲音,只聽他道:「不過總教主還念幫主一向尚還忠心,才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枯木居士與品心道長二位內天衛幫助,率領壇下二十四位術幫高手,按照此諭行事。」
  伍稼表探手入懷取出一卷黃經,離座移步,雙手平伸,恭恭敬敬送到案前。
  龍野眼睛睜得比銀鈴還大,微感焦灼地忖道:
  「劍鷹幫此後一切意向,全在那卷黃紛之內,希望他能宣佈誦讀……」
  只見石劍田把那卷黃紙接過,鄭重地放在案上,伸手緩緩摩挲幾下,神情之間,隱約流露出激動之色。
  這卷黃紙也許給他肆猖淫威的權力,也許是他永遠陷身血腥的監加中。
  但龍野失望了,只見石劍田收敝激動之情,將那卷黃紙鄭重地揣入懷中。
  接奉總教子赤木子的命諭,至此告一段落,伍稼青面上飄出一絲神秘的笑意,道:「師父,徒兒有一件禮孝敬——」
  石劍田迷惑不解地瞧著這位一向要是使填台的徒弟。
  伍稼青又是詭異一笑,道:「師父請稍等,徒兒去取就來。」
  他深深一揖,便轉身入洞,片刻即出,這回卻多了一個人、甜睡不醒,敢情已被點上麻穴。
  龍野一瞧之下,悚然一驚,饒他向來膽量過人,也感到心底直冒寒氣,頭上微見冷汗。
  他知道天下最醜怪的人莫過於琴聲怪影白健雄,誰知那人恐布已極,面目模糊,較白健雄有過之而無不及,頷下髯及胸,隱然可知此人是個年逾古稀的老者。
  此刻,那醜怪的臉孔,經綠沉沉的燈光一映,真簡形同鬼魅。
  這時石劍田突然地凜視這醜怪老人,壇下的二十四位幫徒也百思不解。
  伍稼青露神秘笑意,低聲向石劍田道:「師父此老是誰?」
  石劍田對於他這種玩戲法的態度深感不滿,伍稼青倏然提高嗓門,大叫道:
  「他才是真正的南魔陸步深」
  聲音如洪鐘悠揚,一字一字飄在空中。
  這一來滿座都驚,然而最驚的,莫過於龍野了。
  伍稼青忽轉移話峰道:「樹陽,你們到洞口換牧替田夫進來,諒此洞地勢隱密,無人只曉,不必使用那份武功去守洞口」
  一名手下應聲而出。
  龍野此刻十分緊張,極快的思索自己怎麼辦,他目下心情激動萬分,假如那醜怪老人的確是南魔陸步深,無可否認,已遭劍鷹幫極殘酷毒刑,龍野孱受南魔陸步深的恩惠,此時必含恨不願一切的出手相救,但在真像未明之前,中了圈套,救人不得,而自己的形蹤也將敗露,勢必無法離此險地,即是拚個兩敗俱傷,可也不值得!
  這些念頭電光一閃般,在龍野腦中一掠而過。
  伍稼青瞧著他身形,面上露出狡猾的笑容道:「師父,也許在奇怪南魔陸卡深不好好在通世度當教徒麼?」
  石劍田冷然道:「我在猜你那裡弄得這醜怪老人,把他當作南魔?」
  身旁陡然響起一陣磔磔怪笑,聲如梟鳥應泣,刺耳已極知此人怪面狡獰.傲居自大,殘忍狠毒,是以一笑置之。
  晶心道人收斂怪笑道:「他是被本天衛所擒,本天衛大前天剛下船踏上蒙山,忽見此老比我更醜,不覺好奇暗蹤去看,卻見他練起南魔的獨步不傳身法凌雲空,隨後又見他仰天自悲自歎,說什麼天呢,我南魔陣步深就這樣的了結一生……」晶心道長又接道:「因此本天衛便把他捉來,至於他是不是真的南魔,待牧田夫證後就可知曉,因此面龐毀,而牧田夫久居中原,而且和南魔同時馳名,總會認出的牲征。」
  石劍田不禁泛起陣陣雞皮疙瘩,數月不見面的這位徒弟競變得如此陰沉老練。
  一念及此,石劍田不寒而慄,對於這位後學居上的徒弟,陡自起了戎心,時時警惕戒備。
  隧道之中倏然傳來極低微的異聲,枯木土皺紋的臉上,只是飄上一縷然之色,並不言語。
  晶心道人卻笑道:「各位可聞怪聲?」
  伍稼青淡淡道:「以柳陣的功力,晶心道長不須多疑」
  一個記憶忽然閃過石劍因腦海,他忽熱離座走向癱軟在地的醜怪老人。
  石劍田面色大變,斷喝道:「來人用刑」
  原來這位醜怪人面目雖看來今人心悸,和往前南魔清秀的面龐大小相同,使人難以辨認,不過他咽喉穴上有一點食尖大小的黑印劍痕,乃是三十餘年前洛普在眾花宮挫敗南魔的標幟。
  而這種以劍尖破肉卻留下黑色痕跡的手法,只有東海流派那記磁劍武一門……
  只見立即走出四個惡漢,軀身道:「敬領法諭!」便轉身走近後洞。
  晶心道人插口道:「收田夫稍待即到,幫主何必先用刑。」
  石劍田眼光殺氣騰騰,道:
  「這老怪人就是南魔陸步深無疑,本座要拷問他誰是他的替身」
  隧道黑暗處的龍野此時肋下挾著一人,敢情就是奉命接替牧田夫的柳陽,只見他四肢癱瘓,耳目失靈。
  原來他適才一人隧道。
  只聞颯地微響,一團巨影電急照頭罩下,爪足大張,攻勢奇特,直如一隻千年大蜘蛛——
  柳陣但覺那黑影這一罩下,簡直有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未及還招,齊間已倏地一麻,全身失去力量,耳目失靈,只咳了一聲已被對方扶起。
  以龍野這等身手,配合六龍麗千的蜘蛛密掌,自然是手到擒來。
  他膽識過人,挾起柳干,仍卓立在當地的聽,頗為心驚那晶心道人耳目之靈,但他更震駭伍稼青說了那句話是否出之於真心?
  且說石劍田既已確定那醜怪老人是南魔陸步深,而據晶心道人所述擒捉經過,顯然發五任老人並沒遭到劍鷹幫的毒刑,發麼南魔怎會變成這樣?
  然而他又覺得不對,南魔今晚才跟他見面,顯然晶心道人所述不符,大下豈不是有了個南魔陸步深?
  龍野頓時茫然無緒,陷於迷離。
  放目一瞥,只見後洞走出四個橫眉豎目的惡漢,抬著一個大火爐,爐中沸騰騰冒出陣陣白煙,原來是一鍋溶化地錫。
  只見石劍田一掌拍在醜怪老人後心,醜怪老人蝸蝸動了一陣,雙目一睜,已恢復了神智。
  石劍田以迅不及掩耳的,手飛一踢他的龍穴,封鎖了筋血,使醜怪老人不能運功氣。
  那醜怪老人微一睜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石劍田,只聞怒喝一聲,眼睛射出仇恨的火焰。
  石劍田蹲身在他身側,喝問道:
  「陸老前輩,久違了,眾花宮一別,沒想到陸前輩卻已改頭換面,晚輩幾乎辨認不出」
  醜怪老人倏然身坐起,冷冷道:
  「閣下可認錯人了……」
  石劍田不容他辨別,縱聲獰笑,道:
  「江田盛傳陸老前輩光明磊落有君子風度,言如斷金切玉,甚得天下人士敬重,那知名節不保,自摧榮,本座不禁代為可惜復可歎!」
  醜怪老人矍然動容,卻不言語。
  石劍田繼續地道:
  「陸前輩或許因為易容之故,是以根本不必再顧鞏面子與風度,反正已有他人以你的面貌替代萬兒……」
  話沒說完,那醜怪老人眼光驟變,猛可大吼一聲,身於暴長,一直推過去。
  但他龍尾穴被制,筋脈不暢,真氣阻滯,綜有蓋世武學,也施展不出,石劍田輕伸巨掌,便扣住他脈門。
  醜怪老人倏然銀虎虎吹動,目光流露出神聖不可犯的神氣。
  石劍團因陡然心胸一陣窘困,不覺自動地鬆開口脈的右掌。
  龍野微帶驚奇地偷望著這發生的一切。婉然忖道:
  「可惜他面型全毀;否則,以他的超俗豐儀和爺爺威嚴氣度嬌美。」
  石劍田亦為這神氣所懾,於是輕聲問道:
  「陸前輩你已守前約,不再走動江湖,本座絕不甚你大逼,但你述出誰接了你金蟬脫的易容之術,本座立即還你自由。」
  黑暗中龍野不由打個寒顫,目中卻也聽出了一個端倪。
  這種「金蟬脫」的易容術,復名叫做「改頭換面」,是最殘,最深奧的丹青妙衣。
  被施術之人,得忍耐萬般痛苦,因此若無重大原因,絕無人敢冒險採用這種易容之法,而且這種丹青之太,只有東海柔幻派獨家不傳秘術,相傳已失跡塵世三百餘年,那知復又出現於江湖……
  且說醜怪老人聞言心頭一震,頗為佩服這一代梟雄眼光之銳利,心思縝密,但他萬萬不能吐露真情,而毀滅了自己全盤計劃,是以冷冷瞧著石劍田,罔若無聞。
  石劍田施展渾身解數,也問不出個原委。
  醜怪老人充耳不聞,索性跌坐地上。
  這時伍稼青驀然拿起鐵勺,在鍋中滿裝了一勺溶錫,陰冷地站在那醜怪老人的面前。
  龍野生平還沒見過這等殘苦刑法,不禁暗為那醜怪老人拿了一把冷汗。
  伍稼青雙眉倒豎,煞氣騰騰,厲聲道:
  「姓陸的,家師尊重你威名,並非不能奈何於你,若再不說出遁出門那南魔是誰偽裝的,嘿嘿,姓伍的可不客氣。」
  說到這,驀地一頓,猛可聲色俱厲叱道:
  「快照實招來?」
  醜怪老人聞聲仍保持緘默,雙目閉合,並未把對方這套威勢看在眼裡。
  伍稼青見逼問並不生效,於是將鐵勺漸漸伸近他的左頰,要知那沸騰的熱力,不必沾上皮膚,就會灼得疼痛。
  「快說,誰是你的替身?」
  石劍田也吼吼出聲,醜怪老人神情依故,並不為這促鞏布手段行動有所懼。
  黑暗中龍野熱血沸騰,咬牙切齒不已,但眾懸殊的情勢下,他不敢妄動,他知道憑力量,不但無力救出那五怪老人,自身也不啻送上虎口!
  伍稼青向石劍田暗使眼色,那勺熱滾的錫汁猛向五怪老人臉頰上到去吱的一聲,醜怪老人的臉頰及左額連同肩膀一大片肌肉,立時潰爛變熱,冒起陣陣的青煙,氣味難聞已極。
  這種溶錫滲入爛肉內,比起千酷刑,更慘不睹。
  龍野蓋質俱袈,急忙咬住嘴唇,以免大吼出聲
  卻見醜怪老人咬牙切齒,像是極受痛苦,他轉頭一左肩,潰爛的一片腐肉,仍在冒著縷縷青煙,不禁列嘴鄙夷一笑,這種笑意,似乎是諷刺伍稼青的手段還不夠狠。
  這可使這批殺人不眨眼全鷹幫徒,為之轟然動容。
  伍稼青驀然蹬目回顧,登時聲響俱寂。
  石劍田忽然回桌坐下,眼神中充滿凶光,顯然他將喝令取出更毒辣的刑具。
  伍稼青遊目一周,緩緩舉步走到醜怪老人的背後,有意無意地往左邊看去。
  只見那黑暗隧道上,似一條巨大黑影宿貼洞壁,活似一大壁虎……
  這位陰險狠毒的青年,名譽上雖是石劍田的徒弟,其實無異是同門師兄弟,只因當他初列人石劍田門牆時,赤本子有一堂眼光何銳等利,一眼見此子即知天生稟奇佳,生平罕見,便將全身技藝親傾力傳授,連石劍田也練不成的「混沌功」,他卻已有了六成火候,是以伍稼青年紀雖輕,卻被列為內天衛最高職位。
  適才晶心道人喝問諸人時,他已察覺一點極細微的異聲,這種聲音竟是微風輕颼,試想在這曲折深長隧道之內,焉得有風?
  但這位冷傲青年,真不敢相信,憑在場之人僅是本幫最佳高手;居然還能夠毫無聲地侵入,見守洞的牧田夫人那身功不亞於自己,即使奉命接替的柳陽,也是一流高手,絕不可能無絲毫動靜而輕易地被人制服。
  但假如真個這般容易侵入,即加在場武功最高的枯本居上和晶心道人,也不敢言勝,所以他當時故出言沖和眾人情,以免打草驚蛇!
  在光亮的石地中,瞧那黑暗的隧道,只能看出模糊黑影,伍稼青不願大張聲色,故只是往後復踱著。
  伍稼表現踱回落坐,在枯木居士和晶心道人耳際竊竊細語了一陣。
  枯木居士面色微沉。
  只見晶心道人驀然一睜目,神光如電,龍野登時一驚,忖道:「這老道業已在耳語時,運足功。難道他要施什麼功夫制服五怪老人?」
  石地中驀然歸復寥寂,只有醜怪老人不時發出陰沉笑聲,蕩漾在淒清的空氣裡。
  驀地龍野轉念忖道:「不妙,柳陽奉命接替牧田夫的時刻已不少了,他們可不是在懷疑牧田夫何以尚未轉來」
  龍野一面凝神偷聽,一面極力靈智千轉,思索如何始能解決當前情勢。
  一個念頭電光一閃般掠過:「那牧田夫頗有正義,我何不通知他回洞,然後解決柳陽,牧田夫必能掩隱此事……」
  念動身動,驀然落地,極快地挾起柳陽身軀,如疾箭般地退出……
  伍稼青等人心中同時想一個問題:來人居然能夠侵入,顯然牧田夫和柳陽已被制服,來人武功之強,不言可知,若輕率行動,只能打草驚蛇,終讓他潛走,是以苦思對策,遲遲未有表示。
  這三位內天衛正猶豫,如何瞞過石劍田狡猾銳利的目光,念頭一轉,已知大概!
  此時伍稼青內天衛已各運足功力,互望一眼,微風颯然,人影連晃,已落足隧道之內,真個快如電光石火,間不容髮。
  但風隧道空寂寂,寥靜如死,那有半點人影。
  憑三人那份奔雷駭電的輕功,配合迅雷不及掩耳的突擊,決不可能被人溜走,晶心道人不由怒叱道:「伍天術這種玩笑可鬧得大了!」
  伍稼青語為之塞,從內心發出陣陣冷笑。
  語未畢,刷刷,兩條人影迅快地滑身撲過,張目一看,卻是枯木居士和石劍田。
  伍稼青一咬牙,跟隨飄飛出去……
  龍野疾如一縷輕煙,身形晃眼已至隧道口,驀然……
  他輕噫一聲,身形剎然停止,倒退幾步。
  山風陣陣,冷露淒淒,一鉤弦月,高照天際,淡淡清麗的光華,斜映著一條細長人影,橫塑在隧道洞口。
  龍野暗自納罕,牧田夫明明是被自點昏穴倒地,這條人影又是從何而來。
  那人斜依洞旁,是以見不著身形,只是那長長影子靜靜地橫伸過洞。
  龍野心中凜駭,不敢冒然衝過。
  良久那子影子無所動靜,龍野微感灼地忖道:「這是誰?難道劍鷹幫的……」
  這時影子開始移動了,漸漸露出紅色道袍,肥肥胖胖的背影。
  那人驀然停止腳步,以背向洞,身軀僵直,憂如披紅袍的石塑像,只見腳下輕踏草尖,輕似飛絮微塵,宛似凜虛懸立。
  就以這份輕身提氣的功力,已足使得這位天縷傳入感到震駭,龍野心中既急且驚,遙遙抱拳沉聲道:「面前是何方高手,存心何在?」
  但對方並不置笑,渾然不知後面有人說話似的。
  龍野忍耐不住,悄悄移步上前,剛到洞口,故意乾咳幾聲,以示光明,那人依然冷冰冰默立不動。
  這等沉默冰冷的態度,反而使得龍野心底洞一股寒氣來,無法揣測對方用意何在?
  這隧道洞口,高約二丈,但寬僅容二人擦肩而過,那人居中而產,兩旁剩下的空隙,以龍野魁梧雄壯的身軀,實無發擦地。
  龍野無可奈何,沉住氣,朗聲道:「前輩,在下冒犯了」
  這一句是龍野含內力所發,聲音有若金聲玉振,空山人靜,分外響響清澈。
  卻見那人張開又瞄,冷然道:「洞非作開,路非你鋪,貧誼有先到之權,你如急於出洞,會不由我胯下鑽過去?」
  說的不疾不徐,心平氣和,毫無溫怒之意,如同理所當然。
  龍野被他這種冷然輕蔑的態度激怒,忖道:「我若由你頭頂飛過去,看誰是鑽胯下者……」
  說時遲,那時快,忽然背後冷笑一聲,一股勁類罡風,襲體而到。
  只風罡風颯颯,力逾萬欽,泰山壓頂似地直向龍野背後壓倒。
  就在罡風及體,生死一發間,龍野毫不驚慌,口中清嘯一聲,身軀猛然一伏,娛蚣劍驟然出鞘,天縷銀星的劍法,已發出頓覆乾坤的威力,布出一道劍光罡幕,將全身上下前後,掩護得紋風不侵。
  這一式乃是龍野情急之下鼓足真力猝發,真個快逾驚雷,間不容髮,說也奇怪,迎背而來的那股急強烈的罡風,一觸劍幕,立即有如殘雪向火,肖逝得無影無蹤。
  偷襲的人原是晶心道人,他性情暴燥,一進隧道便施全力趕過枯木居士和石劍田,見一條人影呆立洞口,問也不問,一掌便怒擊出手。
  一掌劈出,只覺勁力遭對方化開,這時他不由大吃一驚,放眼當今天下,能夠接住他這一擊的,怕數不出幾人,卻教這年未弱冠的少年,抬劍之間,破諸於無形,怎不令他心生寒意。
  劍光收斂,龍野露出身形,卻見人影連晃,風聲颯颯,劍鷹幫的人已陸趕到。
  前無了路,後有追兵,龍野心雖微凜,卻神色不變,左臂一拋,大喝道:「還給你們!」一團距影破空飛來。
  那個巨影似乎甚是沉重,被龍野遂手一擲,競帶著破空洋,向疾飛而至,晶心道人怒哼一聲,單掌一托,視目一瞥,卻是暈迷的柳陽。
  晶心道人生性高傲自大,登時怒火大熾,放下柳陽,信手在他背心一拍,柳陽已悠悠醒來。
  這時枯木居士已來至身側,兩人驀然目光觸及洞口那道人背影,登時神色肅然。
  這情景看在龍野眼中,不禁微感心驚戰悚,十之八九那古怪的道人,是劍鷹幫中相當有地位的人物,背腹受敵,洞口窄小,對他大是不利。
  一個隧道中集中了二三十個人,卻鴉雀無聲,寥寂如死,教人不覺升起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恐布感覺。
  龍野心神漸緊張了……
  過了片刻,那古怪道人墓然疾地一旋身,紅色道袍翩翩跟風起舞,宛伏一朵紅雲,煞地壯觀。
  只見經袍道人面目奇惡,白髮碧綠,黃臉青髯,驟看真如鬼她一般,不過峨冠花道,腰懸寶劍,氣派很大。
  龍野疾目一瞥,但覺那紅袍老道很是陌生。
  心中陡然一個奇異的猜忖閃過,龍野不禁由心底露出寒氣,怯懼之情油然而生。
  紅袍老道板著一張死氣沉沉的面孔,然後移步過去。
  龍野不期移步倒退幾步,仗膽沉聲道:
  「真人法號可否賜告?」
  紅袍老道一又怪眼,灼灼放出駭人惡光,他並不理龍野,只是上下不停地打量著龍野。
  紅袍才道驀地迅快無倫地撤出長劍,金光霍霍,寒芒襲人,連招呼也不打,一劍分心疾然平刺過去。
  這一劍出手平淡無奇,但令人驚心動魄的,卻是出劍之快,是龍野身經百戰來首次遇到的。
  龍野碎其不意,差點被分心刺人,不覺大生驚駭,連忙提丹田之氣,生硬的橫向右側一避。
  他應變中然夠快,但仍晚了一步,經對方劍尖一挑,胸衣襟裂成二半。
  這等罕見的劍衣造詣,使得成名享譽武林的「吟嘯俠影」龍野大感驚駭,原本已是緊崩的心弦拉了緊一點。
  紅袍老道面上冷冰冰的毫無表情,疾步一跨,長劍順勢斜斜劈落。
  這一劍卻變得洪烈之極,有如巨雷天霹,怒濤海嘯,洞宇震盪……
  龍野倒底是少年氣盛,一頭豪壯雄氣,突然霹厲大喝一聲,蜈蚣劍劃出「氣沖泰斗」,登時劍氣如去飛起,驀沙匝地,銳不可當。
  那知這一劍乃是紅袍道人同力所驟集,劍風例處,宛是排山倒海,潛力絕大,劍尖湛堪相觸,頓覺一股無窮罡氣湧過來,但感血氣浮動,身形直如喝醉酒般躍踉直退,終拿不住椿,向人中到去。面目猙獰的晶心道人雙聽凶光一閃,不加思索,迅快無聲的伸掌向龍野背心執去。
  此人武功原本極高,這一執又蓄勢必得,不但力道凶絕倫,而且有著極歹毒的一種內家氣功,如被他執實背心,龍野此命此罷休!
  枯木居士忽然振臂一充,輕聲叱道:「總教主要人……」
  晶心道人被推得連退數步,枯木居士橫手一抄,拿穩龍野將到身形。
  但「總教主」三個已清地晰地飄散空中,直如晴天一個霹靂,龍野登時清時醒過來,果然不出所料,那紅袍道正是劍鷹幫首腦人物赤木子石一堂,難怪有那分驚天動地的絕世功力。
  突然一道靈光般閃過龍野的腦際,龍野心中的升起可歷制的爭勝之心,只見嘴口一動,仰著喃喃自語:
  「昔年祖師叔單掃蕩魔窟,所向皺靡,威各何等顯赫,同是天縷門人,難道我龍野就如此不濟?」
  一念及此,悲憤之情,填滿心胸,滿頭長髮,忽然立起。
  枯木居聲忽然一動,放開挾持的右手。
  其實當年洛一谷和石一堂年齡相若,勝負誠為公平,龍野今年不過二十許,得到克毒傳授武功年餘,雖已把蝦楓靈丹之氣引行經脈,融會於內力之中,增長不少內力,但和石一堂這等候為百餘年的老魔頭一比,相差可等懸殊?
  但憑目前龍野的劍法足睨視天下並不稍遜於百前的洛一谷,適才若非心存怯意,劍法失常,縱然不能取勝於敵,業非能在一,二招內敵所制。
  且說龍野雙手捧劍,神光炯然,劍眉斜軒俊臉帶威,紅糾糾大踏步上前——
  石一堂橫萬凝視著龍野來勢,臉上神情毫無變化,那僵陰森的形態,直似初棺材的活一般。
  龍野猛然一吸真氣已施展出大縷行功心法,壓住向上的血氣,增強真力。
  他疾跨一步,面如寒霜,朗聲道:「赤木道長真是劍沒神.大縷後人龍野冒昧領教幾手……」
  赤木子鼻孔重重哼了一下,並不置答。
  龍野知道今日萬雄脫離劍鷹幫這把空前雄偉陣容,是以意拼澈底,但如萬幸擊敗赤木子,說不定劍鷹幫從此匿跡江湖,不在持技凌人,妄圓野志。
  此念一生,泛滿心田,早先怯怕之情,一掃而空,驀然踏中宮,走洪門——
  赤木子石一堂眉頭一皺,臉上飄過一絲陰沉沉的冷笑。
  龍野江湖閱歷已是不少,人又極為聰明玲利,已看出對方眉頭皺時,有點古怪,當下喝道:「接招」,使出「八奇劍法」中的「西方炎陽」,利劍一圈,劍勁雷鳴,劍尖泛出一輪夕陽,紅霞結幻。
  赤木子長劍一舉,發出噓噓異嘯,使人聽來心娃搖搖,難過之極。
  龍野聞聲知變,立即暗運「藍天星火掌」
  蓄勢待發。
  兩支長劍迅的一沾,龍野倏感背後有無數冷風刺體,敢情伍稼青,晶心道人,枯木居士也同時出手偷擊。
  龍野萬沒想到劍幫劣到這等地步,驚叫一聲,要空疾然待縱,但這赤水於倏然使出粘勁,如磁吸鐵,緊緊引吸住蜈蚣劍。
  龍野當機立斷,決定撤劍縱身上空,猝然突發藍天星火掌,想那赤本子劍術雖厲害,也恐不能擋住這種萬毒剋星的掌力。
  但間不容髮,只覺後背一麻,頓時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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