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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尼庵隱秘


  韋宗方右掌一立,正待劈出。
  柳凌波嘴皮微動,以傳音說道:「韋少俠暫勿出手,讓我試試她!」
  原來她看出這中年女尼屈指輕彈,使的竟是沙門中的「多羅葉指」,具有隔空點穴之功,心頭暗暗一驚,怕韋宗方不知究竟,吃了眼前虧,故而才出聲阻攔,一面暗運功力,左掌輕舒,掌心向外,斜斜引出。
  中年女尼指風出手,口中原想喝聲「倒下」,但一眼瞧到柳凌波臉含嬌笑,生似毫不在意一般!心中還在冷哼,陡覺一股潛力,把自己指風,向旁側引了開去。一時不覺大吃一驚,喝道:「導實返虛,你倒真有兩手!」
  隨著話聲,倏地欺近一步,兩手齊發,突襲而出。她出手神速,左抓右指,各成家數,使的辛辣異常!
  柳凌波見她右手使的依然是「多羅葉指」手法,指風勁急,左手使的競是「玄冰爪」。不禁「噫」了一聲,側身讓開對方左爪,自己右手當胸,左手仍然使了一記「導實返虛」,把對方指風引開。
  就在把對方指風引開之際,當胸右掌,立即跟著豎斫出去。這一記掌勢極快,江湖上能擋得住她一擊之人,已是無多,但中年女尼身形像陀螺般一個急旋,閃了開去。
  柳凌波瞧的暗暗一凜,心想:「此人武功,竟然不在自己之下,這會是什麼路數?」
  兩人一合即分,即聽殿後那個冷冰的聲音道:「聽她掌風,好像是峨眉青衣庵的『破風掌』,你問問她,可是青衣庵的再傳弟子?」
  柳凌波越聽越驚,江湖上從沒一個人認得出師傅來歷,不料此人身在殿後,光聽自己掌風,就被她一口道破,看來此人身手之高,當真非同小可!她因師傅從不喜人提起她老人家的來歷,這就回道:「不是。」
  那冰冷聲音重哼一聲,道:「徒兒,把她拿下,放一個回去,要他們師傅到准提庵來領人。」
  這口氣好不自大?
  柳凌波明知對方極非易與,也不禁柳眉一挑,冷笑道:「只怕未必!」
  那冰冷聲音喝道:「素月,你先用破字訣前三式對付她。」
  中年女尼躬身道:「弟子領命。」
  緇衣飄擺間,人已欺到柳凌波面前,伸出白淨手掌,掌根一吐,呼的一聲,迎面劈來。
  柳凌波口中雖然說出「只怕未必」,其實內心對殿後這位冰冷聲音的人,也莫測高深,未嘗不深具戒心,聽她喝出要以「破字訣」前三式對付自己,不知所謂「破字訣」是如何厲害的招式?
  這時眼看中年女尼倏然欺近,一掌迎面劈來,不禁腳下一提,後退一步,原來她一掌疾風颯然,只是極普通的一記「五丁開山」。她師傅居然另外起了個名字,叫什麼「破字訣」前三式!
  要知「五丁開山」乃是一記硬功夫,使掌之人,必須有裂石開碑之力,不適宜於女子使用。這正合上了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柳凌波那會把中年女尼這一招「五丁開山」放在眼裡?右手揚處,硬接對方一掌。
  這時雙方掌勢業已觸上,中年女尼本來是掌根吐勁,此刻忽然五指如刀,改吐為削,一股勁風突朝柳凌波手腕削來。
  柳凌波但覺對方掌力突然轉強,宛如冰刀一般,銳利無匹,難以震開,不由一凜,但此時已無暇變招,手腕微沉,原式擊去,但聽「拍」的一聲,雙掌接實,兩人嬌軀一晃,各自被震開了半步。
  柳凌波只覺自己手掌,好像拍在刀鋒之上,掌心一涼,隱隱生痛,心想:「這是什麼邪門掌法?」心念轉動,不覺怒笑一聲,左手起處,一記「手摘星辰」,疾向中年女尼頭上抓去。
  中年女尼身向左晃,右手上揚,使了一招「手揮五弦」,正好擋開了柳凌波的招式,纖纖五指拂上手背。
  柳凌波心頭怒極,掌上運勁,就以手背反擊。這又是一記硬接,又是「拍」的一聲,中年女尼內力不如柳凌波,被震得斜退出去。
  柳凌波也後退了半步,又感到手臂一涼。
  中年女尼冷叱一聲,跟著身形一晃,一掌從側翼拍入,她使的是內家大勝挪身法,神速無倫,柳凌波身形斜繞開去,隨手一招「疏影斜橫」,掌勢橫掃出去。
  中年女尼左掌一帶,架開柳凌波掌力,緞衣飄動,人已到了柳凌波正面,雙手疾發接連拍出四掌,但聽四聲「拍」「拍」脆響,四掌接實,柳凌波突然覺到不對!
  自己功力,原是遠勝對方,但不知怎的,這四掌明明是全力擊出,存心要給對方一個厲害,卻感到無法發揮!全力擊出去的力道,最多只有七成光景,這樣一來,這四掌接實,雙方竟然成了功力悉敵,兩人各自震退了半步。
  適時只聽殿後那人忽然響起了一聲咳嗽。中年女尼突然一退即上,兩臂一分,格開柳凌波雙手,前進之勢,忽然加速,不知如何,一下已搶入柳凌波手臂長度以內,雙手化掌為指,一左一右,閃電朝柳凌波雙乳之下的「乳根穴」點來。
  柳凌波和她四掌接實,發現自己功力,忽然間減弱了三成,心頭大感凜駭!想起方才殿後那個冰冷的聲音,曾叫中年女尼使展「破字訣」對付自己之言,莫非使的是什麼左道旁門怪異手法不成?
  她這一分神之際,突見中年女尼格開雙手,像小鳥投懷般欺了進來,兩縷指風,業已襲上身前。
  柳凌波久經大敵,雖然大吃一驚,但卻心神不亂,左手一記「自下湘簾」橫時護胸,足尖一點,身形縱起,朝後疾退。
  那知中年女尼雙手作勢,襲取她「乳根穴」,竟然只是一記虛招,左手疾收,右手突出一縷指風,突然向下直落,點在柳凌波左膝「中讀穴上。」
  柳凌波縱後倒躍出去,身形還沒落地,但覺左膝一麻,身子一個斜傾,幾乎栽倒。但她終究是天殺娘門下的得意弟子,武功已臻上乘,身形一傾之際,右足一點,接著飛躍而起。左手迅疾朝下一拍,解開穴道,人已一下掠出去一丈來遠。
  中年女尼一指得手,那肯錯過機會,雙肩一晃,欺身追上。
  韋宗方站在邊上,袖手旁觀,做夢也想不到以柳凌波的身手,只在幾招之內,就敗在對方手下,眼看柳凌波突然身形斜傾,腳上似已負傷,中年女尼如影隨形的追了上去,心頭一驚,不覺大喝一聲,揚手一掌,朝中年女尼身前劈去!
  他一時情急,這一掌發出去的,正是被武林中視同和道家「無形劍」同樣使人無可抗拒的「修羅刀」!
  掌風出手,但聽空中登時響起一聲輕微細長的「嗤」聲,好像把空氣都齊中部了開來!
  殿後那冰冷的聲音,突然喝道:「徒兒速退!」
  中年女尼堪堪掠起,聽她師傅的喝聲,心頭一驚,急忙提氣後躍,但韋宗方拍出的掌風,已從她側面劈到。
  中年女尼疾退之中,突然右手一揮,使了一記「移山填海」,掌風橫拍。這一招她並沒有使錯,「移山填海」正是封拒側面敵人攻勢的招法;但她封拒「修羅刀」,這就錯了!
  但聽殿後那冰冷聲音,厲喝道:「接不得……」
  但已經遲了!中年女尼悶哼一聲,身軀跌跌撞撞的退了五六步,一條左臂廢然下垂,再也舉不起來。
  這原是眨眼工夫的事,這同時,柳凌波倒躍出去,一掌拍開腿上穴道,她出道以來,可說從沒受過挫折。
  此刻無端敗在中年女尼手下,早已氣得粉臉通紅柳眉倒豎,豈肯甘休?身子落地,迅速探手入懷,取出五柄寒光燦然的柳葉銀刀托在左掌,右手纖纖玉指,拈起刀尖,隨手丟起!她手法熟練,這一丟,但見銀刀在殿上劃了半個弧形,突然發出尖銳刺耳的嘯聲!
  「噓聿聿……」一道銀虹,迅若掣電,猛向中年女尼當胸激射而去!這時,正當中年女尼傷在韋宗方的「修羅刀」下,左臂若廢,連連後退!
  韋宗方曾在安遠鏢局見識過天殺娘的「回風刀」,此刻聽到「噓聿聿」的尖嘯,急忙抬頭瞧去,只見那柄銀刀好像長著眼睛一般,銳嘯刺耳,跟著朝中年婦尼刺去。
  韋宗方暗暗皺了下眉,心想:「這中年女尼縱然可惡,但也罪不至死。」
  心念方動,但聽「叮」的一聲,銀刀才到中途,好像被人用石子砸中,震盪了開去,這顆石子,不知來自何方,敢情還是一粒砂子。
  是以連韋宗方也沒看得清楚,當然決不是中年女尼打出來的;但天殺門的回風力,豈同尋常?才被震開,那飛刀在半空劃了個弧形,重又「噓」的一聲,朝中年女尼射了過去。
  「叮」!又是一聲清響,急射而去的銀刀,又被人家一粒細沙震盪開去。
  「叮……」這回對方不待銀刀在空中打轉,接連又是一粒細砂打在銀刀之上,回風刀接連被震,勢道已竭,「噹啷」一聲墜落地上。
  韋宗方站在邊上,竟然看不出那三粒細砂,究竟來自何方?
  甚至連發刀的柳凌波,也絲毫看不出來,她臉色鐵青,凜然站在殿前,冷冷喝道:「老尼姑,你何用躲在後面,鬼鬼祟祟的出手,有本領,就讓柳凌波見識見識……」
  只聽另一個冰冷的聲音,喝道:「臭丫頭,好大的口氣?」
  這聲音來自身後,柳凌波傻然一驚,急忙回過身去,原來這後殿天井上,不知何時,抬來了一頂黑色軟轎。
  此時那軟轎已經停在階前,抬轎的是兩個黑布包頭的小腳老太婆,這時一左一右伺立轎前,一動不動。那黑色軟轎。四周都圍著黑布,無法看的清楚轎中之人。
  柳凌波心頭暗暗震驚,無論自己方才把一口真氣如何貫注在刀上,無論自己面向著殿上,但身後數丈之內,來了一頂軟轎,都一無所覺,光是這兩個抬轎的老太婆的輕功,就已大有可觀!
  她心知來了強敵,而且殿後還隱藏著一位神秘高手中年女尼的師傅,尚未露面。這一來自己兩人,豈不陷入了腹背受敵之境?
  柳凌波雖然暗暗吃驚,但心神不亂,嘴皮微動,以「傳音入密」朝韋宗方說道:「韋少俠,你快過來,目前形勢險惡,你替我守住背後。」
  韋宗方依言走了過去,手按劍柄,站在柳凌波身後,目光一瞥,大殿上已不見中年女尼的影子,敢情她閃進殿後去了。
  適時只聽殿後那個冰冷聲音說道:「師妹來得正好,這兩個無知小輩就煩你一併拿下,女的好像是峨嵋青衣庵的再傳弟子,男的方才施展『修羅刀』,自是修羅門下。」
  但聽轎中那個冰冷聲音說道:「師姐只管放心,這兩人交給我就是了,到咱們准提庵來惹事的人,那管他是青衣庵的弟子,修羅門的傳人?」
  韋宗方聽她辱及修羅門,不禁大聲喝道:「在下不是修羅門的人。」
  轎中那人道:「我不管你們是誰。」
  柳凌波哼了一聲道:「你是什麼人?」
  轎中人冷冷說道:「你們也不用問我是什麼人,恁你也不配問我是誰。」
  柳凌波道:「方纔擊落我飛刀的,就是你麼?」
  轎中人道:「區區回風刀,何足為奇?」
  柳凌波冷笑道:「很好,我會讓你試試回風刀厲害的。」
  她說話之時,疾快的後退幾步,彎腰從地上拾起方才被擊落的那柄銀刀,就在她直起腰來的剎那之間,突然素手連揚,五柄柳葉銀刀,同時脫手丟出。
  這一下當真快如掣電,剎那間銀光盤空,銳嘯刺耳,五柄銀刀連成一道直線,朝黑色軟轎中飛射而去!
  銀光一閃而沒,投入軟轎,刺耳嘯聲,同歸靜止,五柄柳葉銀刀宛如泥牛人海,音無消息!
  軟轎前兩個黑布包頭的小腳老太婆,還是一左一右伺立如故,她們好像根本就沒有這回事一般!
  軟轎四周圍著黑布,轎簾低垂,看不到轎中的人,飛刀投入之後,也不見軟轎中有何動靜。意外的沉寂,就使人有莫測高深的恐懼!
  「躲得過千刀萬刀,躲不過天殺娘一刀」,回風刀是天殺門的絕技,五刀同發,武林中還是很少有人躲閃得開。
  五柄飛刀射入軟轎,會一點聲息也沒有,這一下,直把柳凌波瞧得心頭大凜!驀地嬌叱一聲,抬手抽出長劍,身形一晃而至,欺近轎前,挺劍向那軟轎轎簾挑去!
  就在她欺近轎前的剎那之間。站在邊上兩個老樞,不慌不忙從左右兩邊把轎簾掀了起來!這真是電光石火一般之事,一分不遲,一分不早,和柳凌波的欺近,配合得恰到好處!
  柳凌波掠到轎前三尺,轎簾也正好掀起,抬目瞧去只見轎中端坐著一個一頭綠發的銅頭怪人
  這人決不是戴著面具,她的臉孔宛如用熟銅雕琢出來的一般,眉目如畫,像一尊觀音大士的銅像,身上穿著一大紅繡花裙,一雙古銅色的手,擱上橫板上,翹著手指,也和廟裡的觀音大士一樣!五柄銀刀,就放在這尊銅像的面前。
  柳凌波瞧的一怔,方才明明有人在轎內發話,明明有人在轎內收去自己飛刀,難道這發話和收刀的會是銅像?她不假思索,冷哼一聲,一挺手中長劍,朝銅像臉上疾刺過去!
  銅像沒有躲閃,原式不動,劍尖刺到臉上,發出「篤」的一聲輕響,柳凌波但覺手腕一震,那是真正熟銅鑄成的了!
  但就在她冷哼發劍,劍尖刺上銅像的一瞬之間,依稀聽到銅像口中,也同樣冷哼了一聲!不!銅像口中,突然噴出一篷彩煙!
  柳凌波久經大敵,一見銅像口中噴出煙來,立即摒住呼吸,向後疾退!饒你柳凌波警覺的快,但終究相距過近,鼻中已經聞到一絲異香!躍退出去的身形還未站停,突然感到一陣頭昏,眼前一片黑暗,身子搖晃了兩下,便自朝地上跌坐下去。這一段話,說來較慢,其實前後不過眨眼之事,柳凌波倏然後退,轎前兩個老嫗已經迅速放下轎簾。
  等柳凌波跌倒地上,軟轎又已恢復了原狀,轎簾低垂,兩個老嫗也垂下手去,彷彿沒有方纔這回事一般!
  韋宗方幾乎連轎中坐著什麼人都沒看清楚,瞥見柳凌波突然間跌坐地上,心頭大吃一驚,急忙一個箭步,掠了過去,急急問道:「柳姑娘,你怎麼了?」
  柳凌波雙目緊閉,正在全力運功,和已經發作的毒性抗拒,聽到韋宗方的喊聲,嘴皮微動,低弱的道:「小心銅人口中毒煙……」
  韋宗方根本沒有瞧到銅人,問道:「銅人在那裡?」
  這時只聽軟轎中那冰冷聲音,又傳了過來:「過去,把那個丫頭拿下來。」
  兩個老嫗聽到命令,立即一左一右走了過來。
  韋宗方眼看柳凌波坐著不動,對方兩人又逼了過來,心頭大急,右手一抬,七修劍嗆然出匣,一手橫劍,攔在前面,大聲喝道:「你們誰敢過來?」
  左邊老嫗冷笑一聲,側顧右邊老摳道:「這小子算不算狂妄之輩?」
  右邊老嫗道:「你去把丫頭拿下,這小子交給我了。」
  話一說完,果然一步跨到韋宗方面前,伸手便抓,五指如鉤,朝韋宗方執劍手腕扣來,出手迅速之極!
  左邊那個老嫗繞開正面,朝柳凌波走去。
  韋宗方大喝一聲,身形閃動,揚腕一劍,朝左邊老嫗迎面刺去,要知他手上七修劍,雖然看去絲毫不帶鋒芒,但一劍出手,劍風嘶然,一股森寒劍氣,卻是直捲而出!
  那左邊老嫗但覺劍風勁急,不敢出手封解,身形橫移兩步,冷笑一聲道:「這小子手上倒是一柄利器!」
  右邊老嫗瞧到韋宗方捨了自己,發劍朝左邊老嫗攻去,心中大怒,嘿的一聲,倏然欺身搶上,五指箕張,向韋宗方後心抓落。
  韋宗方一劍出手,逼退了左邊老嫗,發覺右邊老嫗欺到身後,立刻回身一劍斜削過去。他這兩劍,正是「修羅十三式」上的劍招!
  修羅劍法,原以發劍快速著稱,最快的時候,十三劍可在一招之間,同時使出。韋宗方雖是初學乍練,但這兩劍如以一般劍招來衡量,已可算得上發劍如電,出手奇快了!
  右邊的老嫗五指還沒抓落,韋宗方劍風嗡然已經橫削過來,逼得她趕忙收回手爪,腳下橫移了一步,口中說道:「好傢伙,真還有兩手。」
  左邊老嫗被韋宗方一劍逼開,自然她心有未甘,身形橫移之際,左手一招「飛星追月」,從側面攻到!
  五縷尖風,罩住了韋宗方右邊身軀的脈穴。這一招使的竟是內家斬脈裁穴手法,指勢奇奧凌厲!
  右邊老嫗同樣被韋宗方劍勢逼退,橫移一步,到了韋宗方左首,縮回的右手,五指聚攏,使了一招「金雞啄食」,朝他腰眼上啄了過去。手爪快要啄上,才陰惻惻喝道:「小子躺下去!」
  韋宗方眼看兩個老嫗,一左一右朝著自己夾攻而來,招數毒辣異常,那敢怠慢,身隨劍走,身形微旋,右腕揮動,使了一招「兩儀初分」,長劍接連劃出兩個圓圈。
  如以兩個老嫗的武功來說,這招武當派的劍法,決難把她們逼退,但她們顧忌的是韋宗方手上這柄看不起眼的長劍,競是十分犀利。劍勢出手,就有一股逼人寒氣,透劍而出,兩人終究是徒手進招,不得不往後躍退。
  右邊老嫗冷曬道:「這小子是武當派的。」
  左邊老嫗道:「咱們鬥他一鬥!」
  右邊老嫗憤然道:「不錯!」
  就這兩句話的時光,左邊老嫗已迅速從身後撤出一支短拐,跨前兩步,臉掛獰笑道:「小子,你接著了!」
  短拐起處,快如閃電般橫掃過去。
  韋宗方仗劍屹立,動也不動,朗笑道:「你們早該取出兵刃來了!」
  話聲未落,左邊老嫗那支短拐,業已掃到切近但見突然之間,一支短拐,化為五六支拐影,挾著勁急風聲,掃壓上身!
  韋宗方早已運足了功力,他心中默默念著「修羅十三式」的口訣,蓄勢待發,突然右臂一振,長劍同時漾起五六道劍影,朝拐影上迎擊出去。
  只聽「叮」「叮」「叮」「叮」一陣急驟的金鐵交鳴!
  左邊老摳每一支拐影,都被他長劍擋了一下!這一擋不打緊,左邊老嫗可覺到不對!
  她自己慣用的兵刃,有多少份量,自然手上有數,這下和韋宗方長劍一連串的擊撞!但覺每一記「叮」的輕響,就輕了一些,五記下來,手上短拐,已經輕若無物!
  心頭不禁大吃一驚,急忙身向後躍,低頭一瞧,一支兩尺八寸長的精鋼短拐,已只剩下掌心握著的一截!
  右邊老嫗可沒看清楚左邊老摳的短拐已被韋宗方像截甘蔗般寸寸削斷,只看到兩人劍拐乍接,左邊老嫗就向後躍退,立即一揮手中短拐,快如飄風一般欺了過去,由側攻入!
  韋宗方對「修羅十三式」練是練熟了,但還是第一次施展,眼看自己一下擋住了對方五六支拐影,心頭不覺大喜,自因為這一招上,證明自己已把五六劍同時發出!
  這時一眼瞧到右邊老嫗疾欺過來,他想也不想,揮手就是兩劍,並發出去。
  左邊老嫗短拐被截,心頭怒不可遏,丟下手中拐柄,口中喝道:「這小子劍能截鐵……」
  人隨聲上,縱身撲起,左手一揚打出一篷灰色煙霧,直向韋宗方迎面灑去:喝道:「倒下去!」
  戰場中又是「叮」「叮」兩聲輕響,右邊老嫗的短拐,也成了甘蔗,一下截作三段!嚇得右邊老嫗驚出一身冷汗,急急向旁躍開。
  韋宗方不覺哈哈大笑,但笑聲出口,瞥見一篷灰霧,迎面灑來,匆忙之間,舉手一掌,拍擊出去!
  一篷灰霧,雖吃他一記強猛掌風雲散,但覺口中還是吸入了一股香味,心中驀然一驚!急忙閃了開去,那知身形一動,頓然感到頭重腳輕,雙腳好像踩在灰堆中一般!
  右邊老嫗突然欺了過來,一聲獰笑道:「小子,你截斷我短拐,這回落到老婆子手裡,就截斷你的雙腿……」
  一手奪下他長劍,左手揚處,就是一個耳光,打了過去。拍的一聲,把韋宗方打得跌撞撞的衝了出去,一跤跌倒地上。
  右邊老嫗飛過身去,舉起小腳,踏在韋宗方胸口,厲笑道:「小子,你也截斷了我老婆婆的短拐,我要把你兩條臂膀截下來。」
  韋宗方被左邊老嫗一個耳光,打得雙眼金星直冒,此刻再被右邊老嫗的小腳踩在胸膛上,心頭狂怒無比。
  但此刻雙手柔軟得一點力道也使不出來,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不覺劍眉挑動,大聲喝道:「賊婆子,韋宗方落在你們手裡,大丈夫可殺不可辱……」
  右邊老嫗凶睛閃動,厲笑道:「小子,你想死可沒這麼容易,老婆婆要你……」
  軟轎中突然傳出冷漠的聲音喝道:「放他起來。」
  右邊老樞收回小腳,後退了半步。
  韋宗方雙手撐地,掙扎著坐了起來,敢情他中的毒較輕,劍眉倒豎,厲聲喝道:「動手過招,各恁真實武功,放手一搏,使用下五門的卑鄙手法,算得什麼?」
  左邊老嫗怒嘿道:「小子,你還敢嘴強?」
  韋宗方喝道:「老賊婆,你敢不敢取出解藥來,和韋某放手一搏?」
  右邊老嫗冷嘿道:「這小子簡直死不足惜!」
  左邊老嫗被他一聲:「老賊婆」叫的怒從心起,她手上還握著韋宗方的七修劍,惡狠狠的舉起長劍,獰笑道:「小子,我先砍下你一條狗腿,看你狗嘴還強不強?」
  軟轎中冰冷的聲音道:「你給他解藥。」
  左邊老嫗怔得一怔,不敢違命,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磁瓶,丟到韋宗方身邊,喝道:「小子,便宜了你。」
  韋宗方沒想到軟轎中那人真會叫左邊老嫗給自己解藥,但江湖上人心叵測,不知瓶中真是解藥,還是她們另有惡毒心機。一時接住了磁瓶,並未立即吞服。
  左邊老嫗道:「小子,給你解藥,怎麼還不快服下去,可是怕我給你毒藥?」
  韋宗方道:「防人之心不可無,我怎知你瓶中不是毒藥?」
  右邊老嫗道:「這小子心術不好。」
  軟轎中冰冷聲音道:「你只管服下去,難道我還會騙你?」聲音雖是冰冷,但聽來已是柔和了許多!
  韋宗方冷哼道:「你為什麼要叫她給我解藥?」
  軟轎中冰冷聲音道:「你服下解藥,等人清醒了,我有話問你。」
  韋宗方雖在說話,確實感到頭腦沉重,四肢綿軟,大有昏昏欲睡之意!想到柳凌波許久沒有作聲,自是中毒昏迷,自己不能再讓它毒發昏迷了。想到這裡,立即拔開瓶塞,把一小瓶灰黃色的藥未,一齊倒入口中吞了下去。
  不到半盞茶的工夫,果然覺得神智漸漸清爽,試一運氣,全身血脈也已暢通無礙,這就站了起來,目注軟轎,說道:「你有什麼話,就請說吧!」
  軟轎中冰冷聲音道:「你真是韋宗方!」
  韋宗方大笑道:「自然就是區區在下。」
  軟轎中人道:「你一月之前,到過那裡?」
  韋宗方一怔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軟轎中人道:「我自有道理。」
  韋宗方道:「你不說出道理來,在下恕難奉告。」
  軟轎中人道:「你同伴中毒,想不想我放她?」
  韋宗方道:「在下說出來了,你就給她解藥麼?」
  軟轎中人道:「正是如此。」
  韋宗方道:「好,在下告訴你也無妨,一月之前,在下到過浙西。」
  軟轎中人道:「太籠統了,該說出地名來才對。」
  韋宗方道:「在下是到仙華山去的。」
  軟轎中人道:「還到過什麼地方?」
  韋宗方心中暗想:「谷天香隱居大雁門山,雖然不能證實那白衣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父親?但她曾叮囑自己,除了母親,不能向外人洩露,那是不能告訴他的了。」
  心念疾轉,接口道:「在下還到過天目山。」
  軟轎中人道:「從仙華到天目,中間還有一段距離還到過那裡?」
  韋宗方道:「不錯,這中間在下還到過一個神秘的地方。」
  軟轎中人道:「如何神秘?」
  韋宗方道:「在下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所在,是被人蒙住了眼睛,用車子接去的。」
  軟轎中人道:「見到什麼人?」
  韋宗方道:「見到了……」突然住口,目注軟轎道:「你只問在下月前到過那裡,至於見到什麼人,做了什麼事,似乎不在你該問的範圍之內。」
  軟轎中人道:「好,我不問你見到誰,那麼你到勾漏山做什麼來的?」
  韋宗方道:「你要問的,在下已據實奉告,這和方才一樣,問到題外去了,在下恕難作答。」
  軟轎中人突然喝道:「石嬤刺他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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