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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綠衣娘子


  語畢,又往下繼續看去,上面寫著:「性命必用法以修之,陰陽必用法以調之,造化必用法以奪之,四象必用法以合之,五行必用法以攢之。
  有為無為,各有法則,毫髮之差,千里之失,惜乎世之行功者,未明真理,不識邪正,人於旁門,妄行其是,每多碌碌一生,到老無成。」
  這一段話,看得顧小寶茅塞頓開,心想:「果然如此,無怪那紅衣姑娘和筱雲,全都只有十幾歲年齡,武功都已出神人化。
  原來她們是得其法而行,故能一日千里,事半功倍。這樣看來,她們的武功成就,必是得力於這本奇書了。」
  當下便聚精會神的讀下去,真是字字珠鞏,生平所罕見的一本奇書。
  等他把上篇讀完,其中有許多地方卻參詳不透。因為十分精深博奧,一時難以懂得,只好記在腦海裡,等有機緣時再向波雲討教。
  抬頭看看門外,日正當中,已是午刻了。
  他身邊原備了一些乾糧,現在吃得差不多了,心想:「筱雲姑娘所說的神泉,不知在什麼地方?屈指一算,今天已是十一,離十五還有四天,我何不先到山下備些乾糧再回來,將神泉地址找著,看看那神泉是什麼景象。」
  主意已定,將書放回錦盒,納入懷中,跨出臥雲居向山下走去。
  回回一回回回回
  赴青城山,昔年均需步行或乘一段雞公車代步。
  近年已築有公路,直達青城山,麓下之建福宮,距成都共七十二公里,為青灌公路之終點。
  但是,其中有許多遊覽的人,則多合舟車而樂於步行。無他,以飽覽沿途風景也。
  出灌縣南門至馬家渡約四華里,有一古老的大渡橋,沿途可以欣賞都江堰的偉大形勢。
  渡江後,直趨四里外的「玉堂場」,途多茶肆,為青灌道上第一鼓足處,遊客們可享論茶風味。
  再十二里至中興場,為一大集鎮,每逢集會,各地商賈雲集。
  四川趕場之風最盛,中興場為山貨及日用品之交流處,頗為繁榮。
  顧小寶在一家茶坊泡了一壺淪茶,要了四色茶點,又囑咐店夥計替他準備些乾糧。
  中興場是人青城山最後一站,所以你只要吩咐店夥計,就會為你準備三五日、十日八日的乾糧,供你山中遊覽時食用。
  顧小寶正品茗時,突然之間,他看見對街撲出數名大漢,強行將一名年輕女子拖上一輛路邊馬車。
  當時趕集的人很多,就是沒有人敢過問。
  有些人只投以好奇的目光,有些人則佯作不見,匆匆走過。
  顧小寶偏看不順眼,三步並作兩步,輕縱急跳,眨眼間人已落那輛篷車一旁。
  他一勒馬經,拍拍車篷,道:「請等一下!」
  已經坐進篷車裡面的人,頓時感覺到,整輛車都在劇烈地震動,拉車的馬也在長嘶。
  其實——
  當時最少還有兩名大漢沒有上車,他們正在馬車的另一邊,準備跨上車轅之際,卻被顧小寶的哈喝吸引住。
  為首一人立即繞過馬車來,道:「喂!你龜兒子,幹啥子啊?」
  此人說的是道地的川語,顧小寶冷然一笑道:「幹啥子?我正想質問你們,光天化日之下,為何強擄女子,難道中興場就沒有王法?」
  已經攀登上了車的大漢,這時也紛紛下了車。
  顧小寶瞧也沒瞧他們一眼,只掀開車帶,問車上的女子道:「小姐,發生什麼事了?他們押你上車!」
  「嗯——」
  那女子在極度驚惶中也來不及答話,兩名大漢已分前後靠到顧小寶身邊來了。
  只見顧小寶突然側身扭腰,左揮一拳,右踢一腳,兩名最先衝過來的大漢應聲跌倒地上。
  這當然是顧小寶手下留情,否則,這兩名大漢縱不嗝屁,也要躺上十天半個月。
  但另兩名大漢見同伴吃虧,相繼撲了過來。
  顧小寶彎腰反彈,一個迴旋腿,兩名大漢的其中一名中了一腳,倒退了幾步,另一名反應較快,及時剎住前衝之勢。
  剎那間,顧小寶已將車內女子拉出了馬車。
  幾名大漢,似乎知道不是顧小寶的對手,狠狠的瞪了顧小寶一眼,作鳥獸散走。
  顧小寶冷冷一笑,那女子用感激的目光瞧著他道:「這位俠士,我真不知道怎樣感激你才好?」
  「不必客氣啦!」顧小寶道:「我看,應該先帶你去衙門一次!」
  「不!那女子突然面露張惶神色,道:「俠士!不妨告訴你,這件事我不想驚動官府。」
  顧小寶感到無限驚奇的瞪著那女子,道:「為什麼?」
  那女子吞吞吐吐道:「『我有難言之隱。」
  顧小寶無可奈何地道:
  「小姐,我只是路過,只能救你一時,卻無法保你永久
  他話未說完,那女子道:「那也是沒法度,看來只好躲過一時算一時了,無法逃脫,也是命該如此。」
  顧小寶實在不知再說什麼,只好道:「那麼,我送你回家去吧!」/
  「嗯——」
  她有如驚弓之鳥,左張右望。又吶吶地道:「俠士,我們可不可以找個地方談談?這時候回去,我怕那班人已在我家附近等我呢!」
  顧小寶覺得她這種顧慮頗有道理,點點頭道:「好吧!那我們就到這間茶館坐一會好了。」
  兩人並肩走出人群,來到顧小寶原先喝茶的地方,為他斟了一杯茶,道:「你可是欠了高利貸?」
  「你怎麼知道?」她像見了鬼似的,站了起來瞪著顧小寶。
  顧小寶沒有理會她,繼續問道:「你是怎麼借的高利貸!那班人可能是『財務公司』的打手?」
  「是的,你都猜對了。」
  那女子輕輕歎了一口氣,道:「這件事『小孩沒娘,說來話長』,要怪只怪家父不好,他中了人家圈套,我是他唯一的女兒,所以他們找上了我。」
  說到這裡,她已硬著咽喉,說不下去,伏在桌上吸泣。
  顧小寶等她停止了哭泣,始道:「你的意思是,令尊被人騙走了一筆錢?」
  「他中了老千局,偏偏他又不肯照實告訴我們,直到泥足深陷時,一切已經太遲了。」
  「令尊大人現在哪裡?」
  「死了!」那女子又不禁流著淚,垂下腦袋。
  顧小寶不由一怔,道:「對不起。」
  他抱歉地道:「我不該令你難過。」
  「算了,本來是他自作孽,誰叫他生前嗜賭如命,卻又不夠機警。」
  她極力使自己冷靜下來,抹了一把眼淚,道:「要不是為了他,娘也不至於尋短見,我又何必要到處籌措張羅呢?」
  顧小寶原本想說她父親到底欠人家多少,但臨時改變主意,道:「你知道令尊大人被那一幫老千,用什麼方式騙了錢?」
  「我當然知道,甚至這一輩子我也不會忘記。」
  那女子咬牙切齒地道:「因為其中一個還是我父親生前好友,他們簡直不是人,我恨不得殺死他們。」
  「那好極了,請你詳詳細細地告訴我吧!」
  回回回回回回
  人無橫財不富。
  馬無夜草不肥。
  賭!是賺取橫財的一種方法,是許多人喜歡的方法。
  姑且不論賭博是合法不合法,只要是賭博贏來的錢,通常都使人花起來的時候,覺得很爽。
  因為,只要上了賭台,大家贏錢的機會相等,都是「二一添作五」,而輸贏的關鍵,就在於技巧的高低與賭運的好壞。
  所以,只要不是耍老千、玩假的,而是光明正大贏來的錢,你就可以證明,你的運氣比別人好,賭技比別人高強。
  運氣好的人比運氣不好的人,通常都較「爽」一點。
  但是——
  「運氣」二字,只是一般賭徒他們贏錢的借口,真正的賭豪、賭國高手,他們憑借的是實力,也就是賭技。
  賭技的好壞,決定了賭博的輸贏,就如同武林高手決鬥,生死存亡的主要契機,乃在於玄妙高超的武技一般,絲毫無法取巧,更不會有僥倖。
  回回回回回回
  賭場內.原本人聲喧嘩,莊家的哈喝聲此起彼落,八張圓桌旁,各式的賭具不斷的滾動、流轉。
  顧小寶終於踏入了這家賭坊。
  他不是第一次進賭場,但他沒想到中興場僅是一個集會場,賭場居然會如此的熱鬧、擁擠。
  循著骰子聲,擠人圓桌旁,他看見了日間自己救出來的女子,但也被另一股氣氛怔住了。
  做莊的是一位年約雙十的俏佳人,她那清脆的哈喝聲,以及乾淨俐落的手法,令賭客們暗暗欣賞,也由衷的稱讚。
  不過,最令賭客們感到興趣的是,另外兩名幫莊身穿白衫的二八佳人。
  因為——
  一些眼尖的賭客,發現她們白衫之內,居然「上空」,未穿肚兜。
  當她們彎腰收發籌碼的時候,也就是賭客們目光吃冰淇淋的時候。
  那雪白的酥胸,豐滿的「福壽」(奶子),令賭客們心搖目眩。
  二女只要稍為一動,立即可以看到「聖母峰」上那兩粒紫葡萄在顫動,似乎在對賭客們呼喚以及暗示什麼?
  如此一來,賭客們把輸贏便放在其次了。
  人的心理就是如此奇怪!
  對一般賭徒來說,玩女人是常有的事,也有看過光溜溜女人的胭體,為什麼竟還這般的色迷迷呢?
  大概是神秘感在作祟吧?
  唐錢起漚歌盧山詩日:「颶尺愁風雨,匡盧不可登;只疑雲霧窟,猶有六朝憎。」
  賭客們的心情正是這首詩的寫照!
  在「十八啦!」及骰聲之中「通吃!」「通賠!」「吃大賠小」的聲音不停的傳了出來,賭客們的歡呼、歎息聲,更是此起彼落。
  大把大把的白花花銀子,還有銀票。在賭台上來來去去的移動,看得人眼花緣亂。
  顧小寶聽完胡若蘭的敘述後,想了一會兒,面授機宜。
  胡若蘭就是在集上被人「欺侮」的女子,他特別開了一個房間,把自己和胡若蘭關在室內足足有一個時辰。
  顧小寶取出一筆錢,讓胡若蘭清理債務,然後讓她先去賭坊。
  孤男寡女在室內個把時辰,未進門尚被人逼債押走,出門後不但清理了債務,而且還有餘錢上賭坊。
  誰,都會聯想到是怎麼一回事,而胡若蘭更絕,出門時還故意把頭髮弄得蓬鬆。
  這一來,把那件事就更坐實了。
  他這「驅狼人虎」計,當然是遮掩人耳目,讓人把他當「呆子」、「羊姑」,最終目的,便是把胡若蘭父親輸去的錢撈回來。
  豈料——
  才一擠近賭台,就聽得一陣粗濁的聲音叫道:「喂!姑娘,你到底玩不玩嗎?佔著茅坑不拉屎,什麼意思嘛?」
  說完,就欲扳胡若蘭的肩膊。
  一個姑娘家,身子豈容別人亂碰,只見她身子一側,堪堪避開對方手掌,回首一見顧小寶來了,這才默默的取出一疊銀票。
  她隨意的抽出一張,朝身前檯面上一擺,沉聲道:「全部押了!」
  白衣幫莊少女伙身取過銀票,打開一瞧,不由駭呼一聲:「哇!一千兩!」
  做莊的白衣少女凝視胡若蘭一眼,朗聲道:「要下注以卡緊,離手啦!」
  說完,雙手捧起搖缸搖了幾下,然後掀開杯罩。
  哇!四!四!五!六!十一點,好大的點!
  眾賭客不由吸了一口氣。
  莊家連殺五人之後,終於輪到胡若蘭她擲了。
  她臉上表情,是一副夷然自若神色。
  連搖三次,都搖不出點數,好不容易在第四次搖出了二!三!四!七點,眾賭徒不由發出一聲惋惜。
  胡若蘭雙目灼灼的瞧著那張銀票被幫莊的白衣女收走了,卻只淡淡一笑,又緩緩的抽出一張銀票,擱在檯面上。
  不久——
  眾賭客見幫莊的推過一個盤子,裡面整整齊齊排列著十疊籌碼,每疊一百兩,正是一千兩足。
  「哇!又是一千兩,好大的手筆,這位姑娘真有錢!」有一位賭客在欽羨,也是讚美!
  「哇咧瞧她手中的那一疊銀票,至少有五十張,一張一千兩,至少有五萬兩,乖乖好個有錢人!」
  這是另一個賭客由衷的讚美。
  此刻,只見胡若蘭纖手一推盤子,道:「別這麼麻煩,我還是全押上了。」
  奈何——
  她的賭技太差,賭風又不順,一連輸了三把,也就是說,輸了三千兩銀子。
  擠在賭客群的顧小寶,早已看出端倪,莊家在骰子上搞了鬼!
  他故作才到的樣子,道:「嗅!若蘭,你也來了?」
  胡若蘭也「假仙」的道:「公子!你不是說要多睡一會兒嗎?怎麼也來了?」
  「我是好夢正酣,卻夢見被一條蛇咬了一口,一驚醒來,就再也睡不著了。剛好客棧門口有個算命先生,我請他圓夢,說是大吉大利,所以就來了,打算撈點銀子,哈哈
  他倆這一說一唱,煞有其事的,莊家微微一笑,道:「希望算命先生金口玉言,如你所願……」
  說完,又是「撲哧!」一笑。
  旁邊一眾賭徒也隨之完爾!
  他們是取笑顧小寶眼睛抹雞屎,自不量力,居然在做發財夢。
  果然——
  這一把莊家又以十點贏了顧小寶的七點。
  眾賭徒不由哈哈大笑!
  顧小寶搔搔頭髮,哺哺自語道:「怪啦!我做的夢一向很靈驗的呀!現在怎麼會一出師就不利呢?」
  眾賭徒又哈哈笑著。
  「我就是不信邪!」說完,把胡芝蘭手上銀票拿了過來。繼續下注。
  那知,顧小寶有夠「衰」,手氣有夠「背」。居然又連輸了十幾把,手上銀票已去了一半了。
  一眾賭徒中也有好心人,不禁為他惋惜,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角,意思是叫他不要再賭了。
  胡若蘭卻是笑瞇瞇的樣子,輸了這麼多錢一點也不心疼,似乎這些錢是應該輸的,輸得越多她越高興。
  「三八!二百五,真他娘的十三點!」
  顧小寶覺得不好意思,訕訕道:「若蘭,輸掉了你這麼多錢,我真不好意思!」
  「錢本來就是公子的,何況,咱們還有賭本,說不定可以反敗為勝,就好像……好像什麼人講的『背水一戰』,置之死地而後生哩!」
  「那是謝安說的,希望如此!」
  說完,雙手掌心湊在嘴邊,連連哈了幾下,道:「若蘭,聽說哈幾下。手氣就會順哩!」
  眾賭徒一聽,不由椰輸的大笑著。
  顧小寶似乎真是要「背水一戰」,把所有的銀票全押上了,到底有多少,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莊家似乎要趕盡殺絕,一搖就是四!四!五!六十一點。
  眾賭徒不由「啊!」的齊叫一聲。
  「唉!看樣子這小伙子是「寡婦死幾——沒指望』了,輸定了!」
  這是一個賭客替顧小寶惋惜。
  輪到顧小寶搖骰時,他以雙手捧著搖杯,連搖了數下之後,「砰!」的一聲置於檯面上。
  掀開骰盒,眾賭徒急忙一瞧:「哇!四!三!二!五!不成點,重搖!重搖!」
  顧小寶似乎要吊眾人胃口,連搖五把,居然搖不出點子,立即有人叫道:「怎麼搞的搖這麼多次都搖不出來,矮子過河,要(淹)什麼心嘛?」
  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一位賭客操作川語嚷嚷。
  做莊的那位少女似是有恃無恐的微瞇雙眸養神,嘴角噙著笑。
  她左邊那位幫莊的俏妞卻是等得有點不耐煩了,因為,她管吃注,她為了要收下這疊銀票,已經耐心的等了五把哩!
  她心中暗暗決定,在散場之後,一定要向館主建議,在賭坊增加一項規定,凡是連搖三次,仍然搖不出點子來的,應該認輸!
  她這主意剛起,陡聽,一眾賭徒驚叫道:「哇!豹子,祖宗豹子哩!」
  急忙回頭一瞧,心不由一沉,不錯!顧小寶搖出了豹子,而且是四粒全是六點的祖宗豹子。
  胡若蘭欣喜的叫道:「公子!咱們贏了!」
  顧小寶鬆口氣,道:「是呀!好不容易喔!真好運,我一邊搖一邊想著蛇咬我的情景,哪知,真的搖出豹子來了。」
  旁邊一個賭徒附和的道:「蛇在十二生肖之中,排行老六,公子能搖出四個六,正是它排行數,不簡單,真不簡單!」
  「哈哈!托蛇的福,托蛇的福!等下,我請你哥子吃紅!」
  他也操了一句川語。
  但是——
  這會兒,做莊的白衣少女臉綠綠了,因為銀票一結算,十二萬五千兩。
  原來在這疊銀票的最後一張是一張面額十萬兩的,票面是成都「匯豐錢莊」的本票,也是鐵票,南北十三省通用。
  剛才贏了兩萬多兩,如今吐出去,倒輸十萬兩,也正是胡若蘭稍早還清賭場的數目。
  做莊的少女心內有數,但不好發作,輕輕拭去額上的汗水,深深的吸了口氣,又哈喝道:「下注!下注啦!」
  說話時,已向就近的賭場保鏢使了一個眼色,但沒有瞞過顧小寶法眼。
  眼珠一轉,內心已有計較,叫了一聲:「好!少爺我排了。」
  他連本帶利,二十五萬兩全部押下去。
  做莊少女不由身子一顫,謹慎的開始搖著骰盒。
  骰金放定抬面,右手一掀..。……
  「啊..腦……豹子!完啦!」
  賭徒都有一種迷信,那就是莊家在被大注殺了之後,就會「楣莊」。一見顧小寶一把贏了十幾萬兩,因此紛紛加碼下大注。
  此時,一見應家搖出「六豹」,眾賭徒涼了半截。
  果然,莊家一口氣連殺數家。
  顧小寶瞧了胡若蘭一眼,笑道:「若蘭,看來情況有點不妙哩!」
  胡若蘭淡淡一笑,道:「咱們原本就是』背水一戰』,置之死地而後生嘛!」
  「對!愛拚就會贏,本少爺再拚這一把!」
  說完,又朝掌心哈了口氣,雙手持著骰盒,搖了數下,才把骰盒放回檯面上。
  只見他長長吸一口氣,吼了一聲:「蛇咬人!」
  說完,口中唸唸有詞,不知他講的是啥?
  「喂?開寶吧!」做莊的少女催著。
  顧小寶轉首,輕聲道:「若蘭,你來吧!我有一點緊張哩!」
  胡若蘭應了聲:「好!」迅速的掀開骰盒。
  「哇!豹子哩!又是『六豹』。」
  「天呀!真的是『六豹』哩!擲就是『六豹』!」
  「真邪門!方才總是搖數次之後,才能搖出點數來。這回卻一下子就搖出『六豹』來,有夠邪門!」
  一眾賭徒七嘴八舌嚷嚷,顧小寶哈哈笑道:「『托各位的福啦!啊!對了,這把該算咱們贏嗎?」
  做莊的白衣少女急忙道:
  「不!算和局,請你看看牆上公佈的規則。」
  「好!和局就和局。」顧小寶道:「反正規則是你們訂的,看了還不如不看。喂!朋友,該你啦!希望你也能過關。」
  說均勻,將骰杯蓋上,輕輕的推向隔壁的一位彪形大漢,從衣著形像看來,該是黑道上人物。
  不過——
  他藉著這輕輕一推之際,內力暗透,神不知鬼不覺的四粒骰於震碎,而搖杯外表卻完好如初。
  他等著要看好戲啦!
  那彪形大漢神情緊張的振起骰杯一搖,突然「咦!」一聲。
  做莊的白衣少女亦聞聲色變,不知怎麼辦?
  那彪形大漢將骰杯放回檯面上,沉聲道:「這骰聲怎麼怪怪的?」
  說完,就要掀蓋瞧個究竟!
  做在白衣少女突然伸手過來,嫣然一笑道:「朋友!你既然覺得怪怪的.就換一副新骰子好了!」
  說完,就欲伸手取回搖杯。
  驀地——
  那位彪形大漢一把按住搖杯,沉聲喝道:「沒這種規矩,那有賭到中途換骰子的道理?」
  說完,迅速的掀開搖杯。
  「咦?這是……,」
  「灌鉛的錫骰?媽的!竟敢出千、賭假!」
  「幹你娘!怪不得,老子們總是輸多贏少!」
  「叫你們館主來!」
  「對頭,格老子,看他龜兒子怎麼向我們交代?」
  群情憤怒,連隔壁數張臘台的賭客,在瞭解實情之後,也叫罵著圍了過來。
  那三位少女想不到局面會如此劇變,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情況,不知如何應付,只好低垂著頭,任由人叫罵,守著那些銀票及籌碼,不敢吭聲……
  就在此刻,突見幾名打手推開人群,衝到了賭台。
  這原來佈置好準備對付顧小寶的,現在只好出來應變。為首一人沉聲道:「格老子,發生啥子事啊?」
  那位彪形大漢指著骰杯幾粒小鉛丸,道:「什麼事?老兄,你就少反穿棉襖裝老羊啦!你自己瞧瞧吧!」
  此人瞧了一眼,不由神色一變,他畢竟反應迅速,立即叫道:「是那位道上朋友,跟敝坊開玩笑,玩這一手『調包』的把戲!」
  說著,一雙眼睛四下掃視著。
  方纔那位搖骰的彪形大漢叱道:「姓馬的,少拉這一套過門,方才是我當著眾人面前搖的骰,你少含血噴人,叫你們館主出來給我們一個交待!」
  另外,一個賭客立即應聲道:「不錯,事情正如這位老兄所說,我可以作證!」
  「對!我們都可以作證!」
  「賭!要賭個公道,開賭坊牟利是天經地義,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出千、賭假就不應該了,該有個交待。」
  為首的打手姓馬的叫道:「大家住口,我明白了,分明是你們眼紅,今夜故意聯手來踩『窯口』,好極了,嘿嘿
  這幾句話,立即引起公債,方纔那位搖骰的彪形大漢,更是氣得臉色發白。
  只聽得他虎吼一聲,叱喝道:「幹你娘!姓馬的,你竟敢反打我一釘把,好!別人惹不起你們『飛來運』賭坊,我葛雍就不信這個邪!」
  葛雍有「綿掌」之稱,在川中黑道上具有相當實力。
  他話才說完,一掌向那姓馬的劈了過去。
  姓馬的帶著幾名打手,暴喝一聲,聯手迎擊。
  賭客之中,不乏武林中人,立刻加人了戰圈!
  「哎喲!」
  「救命呀!」
  整個賭廳,立即大亂,膽小的嚇得抱頭鼠竄,此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趕緊逃跑。
  顧小寶早已在葛雍與姓馬的理論的時候,將賭注取回,此刻趁賭坊一片混亂,拉著胡若蘭悄悄離開了賭坊。
  二人來到三叉路口,顧小寶才停下來,道:「胡姑娘,你已還清了令尊的債務,也報了一箭之仇,『飛來運』賭坊經過這次後,即使能僥倖保全,再開業,也將一既不振。
  但是——
  他們很快就會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必會遷怒於你我,施以報復。我並不怕事,但我卻另有要事不能久留,所以,你必須盡快離開。」
  說完,取出一疊銀票塞在胡芝蘭手中,接著道:「最好離開灌縣,這點錢,帶在路上使用,也可以做其他用途。」
  胡若蘭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顧小寶,突然「哇!」的一聲哭了,雙手緊緊抱著顧小寶的腰際。
  顧小寶沒有用言語安慰,他清楚,此刻如果自己稍一表示,就會惹上一身情孽。
  紅衣姑娘已經使他魂牽夢繫,他可不敢另生枝節。
  良久——
  胡若蘭終於停止了哭泣,埂嚥著道:「顧少俠.我很感激你的賜助,我原想把這清白的女兒身報答你,但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如果說出來,對你是一種侮辱。
  但是——
  我要坦誠的告訴你,我永遠為你保留處女的純潔,三年,三年後,我會與青燈木魚結伴,我住在城都錦江我姑丈金石平家中。
  很好找,在東門外不遠,姑丈家是個望族,又是洪門中人,稍一打聽就知道。」
  說罷,抱著顧小寶深深一吻,然後,瀟灑的走了,留下顧小寶目送她的倩影慢慢消失。
  他不由喟然一歎,道:「若蘭,此情很可能留待追憶了。」
  悵然的回到客棧,取了乾糧,返回青城山。
  當他抵達臥雲居,已是午刻了,稍作歇息,準備探踩神泉。
  剛跨出門外,一眼瞥見,前面十來文外柳蔭之下,隱見一個綠衣身影,一閃而沒,那身形極像被雲。
  顧小寶微一怔神,暗道:「壞了,不知筱雲姑娘回來了多久,她為了我與她小姐,煞費苦心安排,自己卻在她離開不久,居然惹上了一身情債。」
  因心中有愧,心下暗自留意,直向屋後走去。
  那屋後正是一道嶺脊,嶺下一條小溪,兩岸松柏並列,夾雜著幾株桃樹,水清見底,游魚可見。
  左右望去,風鳴樹梢,蟬聲盈耳,好一片清幽所在,卻不知所說神泉在什麼地方?
  暗暗回頭望去,不見那綠衣身影,他知道筱雲調皮已極,很可能突然出現嚇你一跳。
  不由暗自警惕。信步向下遊走去。
  那溪流潺潺之聲,如湘陵瑟、如伯牙琴,令人心曠神信,也不知走了多遠?
  忽然溪轉嶺口,眼前現出一個雲封霧鎖深谷,谷中林本茂盛,綠草如茵,溪流正向谷中流去。
  顧小寶頓感這谷中有點神秘感覺,暗道:「莫非所說的神泉,便在這深谷之中?」。
  雖然覺得深谷便是神泉所在,但卻猶疑不敢遽然下去。因為,深谷的神秘,加上「鬼見愁」宮半天在他心中產生優懼。
  繼之,突然興起一種奇想:「在那紅衣姑娘居處附近,想來不會有什麼歹人潛伏谷中吧廣
  這一奇想,頓使膽氣一壯,當下,便向谷中走去。
  才人谷口,忽見左面岩石壁上,刻有「天池幽徑」四個大字,筆法蒼勁,顯系古人遺筆。
  不由失聲笑道:「原來青城山的天池,便在此處,如此說來,這兒該是高台山了。古人說:『行萬里路,讀萬卷書」,誠不我欺!」
  須知,顧小寶曾在輿地記勝上,知道高台山有天池,又名麻姑池,不由心中一動,道:「莫非那神泉,便在天池之中?」
  循崖前行,忽然一陣清香撲鼻。
  回首望去,前面數十株大梅樹,虯枝蒼勁,雄古奇偉,枝頭正綻放出小小花朵,似是尚未盛開。
  梅雖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這是古人名句,此時正是孟秋之際,梅樹怎麼會開花呢?
  顧小寶正錯愕詫異。
  原來——
  那枯落的花瓣,並非梅花,卻是顏色鮮艷的桃花。
  梅為冬放,桃系春開,時序已定,現已初秋,這谷中卻梅桃並放,豈不是時序紊亂,陰陽顛倒了麼?
  正在驚怔之際的顧小寶,忽聽身後一聲嬌滴滴的「撲哧!」一聲輕笑。
  他以為是筱雲姑娘躡蹤前來,慢慢回轉身軀,口中卻笑說道:「謝謝姑娘相贈練氣行功……」
  那知,一抬頭,在一棵梅樹下,立著一位手捻梅花嫣然含笑的姑娘,雖也是一身綠色衣服,卻並非筱雲,忙將話嚥住。
  再一仔細打量,這位姑娘年齡比筱雲略大,也是一臉俏皮神態,一般的風姿嫣然,只是那眉目之間,多一份揚溢春情。
  那一個少女不多情,那一個少女不懷春?
  顧小寶並不覺得可異,微一點頭道:「適才在臥雲居前所見身影,想必就是姑娘了?」
  綠衣姑娘俏媚眼兒在顧小寶身上一轉,微微一笑,道:「是呀!那兒也是我住的地方。喂!我問你,筱雲妹妹是不是將那本練氣行功秘訣借給了你?」
  顧小寶一聽「臥雲居」也是她的住所,又稱筱雲為妹妹,心想:「原來那位紅衣姑娘身邊有兩個丫鬟。
  筱雲離去,她卻留守臥雲居,難怪她們走了,連門也不關鎖,我何不趁此打聽她們小姐的身世姓名!」
  當下,一點頭道:「是啊;她不但借給我那本秘訣,而且……」
  綠衣人急問道:「而且什麼?」
  顧小寶道:「還送了我一粒換骨金丹,姑娘必是小姐身邊的人,在下正有一事請教!」
  那綠衣女子聽他說完,雙目陡放異彩,拈梅走前兩步,笑道:「那金丹吃了嗎?」
  顧小寶見她問得有異,微微一定,道:「怎麼?那金丹可是不能吃,但我已經吃了啊!」
  綠衣女子微現失望神色,隨即嫣然一笑,道:「誰說不能吃呀!那換骨金丹可是清虛禪師收藏的佛門珍品啊!雖非仙品,練武人吃了,具有脫胎換骨之功效,普通人苦練十年內功,還抵不上那一丹丸呢?
  你真幸運啊!平白便得到一粒!」
  言下好生羨慕。
  顧小寶心中微微一動,暗道:「你和筱雲都是她身邊的人,筱雲能隨便送人,難道你會沒有?」
  心雖在想,但嘴裡可沒有說出來。
  綠衣女子似具七竅玲戲心,靈巧不過,微微媚笑道:「筱雲她啊!真是人小鬼大,她是瞞著小姐偷來送給你的,小妮子真鬼!」
  說完,神秘的一笑。
  這由不得顧小寶不信,心中後悔不迭,因為筱雲密字上也說過,是她獨斷自行。
  不由暗忖道:「我怎麼沒想到這點,這種珍品,她偷偷送給了我,萬一紅衣姑娘追究起來,豈不要受到責難。這與我『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有什麼兩樣?」
  但是——
  後悔又有什麼用,丹藥已經吃下去,當下一皺眉道:「真對不起!在下實在不知道她是偷來相贈,不然,說什麼我也不會吃!」
  綠衣女子趁勢道:「現在講這種話沒用,你也不必責怪自己,也許那小妮子別具用心哩!」
  說完,又是一陣格格嬌笑。
  顧小寶不由臉上一紅,吶吶的道:「你們小姐會不會懲罰她呀?」
  綠衣女子縱聲嬌笑,似銀鈴搖空,好聽已極。
  她嬌笑一陣後,接道:「看!你們心心相印啦!你能關心她,可見你這人還有良心,我那筱雲妹子沒有看錯人。」
  顧小寶心中實在彆扭,覺得綠衣女子簡直對筱雲是一種侮辱,那不悅的神情也表露無遺。
  綠衣女子突又嬌笑道:「你呀!就別為她擔心啦!她很得小姐寵愛,不會受到懲罰的。倒是那練氣行功秘訣。你可看得懂嗎?」
  顧小寶見她不再戲謔,也不便出言頂撞。況且,還有許多事,正想從她口中打聽。
  於是,淡淡一笑,道:「那上篇我已看過,許多地方雖是深奧難明,但萬物不離宗,只要仔細推敲,當有理解之日。
  只是,那中下兩篇文字,卻無法識得,姑娘隨小姐多日,想必定能識得!」
  「當然歎!」綠衣女子道:「那中篇是用摩維文,下篇是用藏文,你當然不識了。」
  顧小寶聽得心中一喜,暗道:「我若能同她在此盤桓十天半月,必可將那秘訣奧秘之處貫通。」
  他心中是這樣想,但一時又難以啟口,當下另以話題問道:「姑娘高人,在下十分敬佩。請問,你們小姐貴姓,他是當今那位高人門下?」
  「哎唷!搞了這麼久,你還不知道小姐她的姓名麼?她呀……」
  語音一頓,俏媚眼兒朝顧小寶一飛,道:「她便是清虛禪師的俗家弟子,武林中人稱她『九重丹鳳』,她姓白,丹鳳就是她的名字。」
  顧小寶一聽,不由口中低聲喃喃自語道:「九重..丹鳳,九重……丹鳳,當真只有她才配有這美麗的渾號!」
  綠衣女子見他低聲自語,笑了一笑,也不再說話,仰著頭,眺望雲空,想了一陣,臉上迅速的幻變了幾下。
  似乎是一件重大的事,已在心中決定。
  此刻——
  顧小寶也抬著頭,望著那碧空飄逝的白雲,心中驀然想起蘇武赤壁賦上:「浩浩乎,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兩句話來。
  接著想到古人神奇幻想,而今她竟使它成為事實。心頭頓感暖洋洋的,如果能與她成為神仙眷侶,該是一頭栽入幸運圈。
  但是——
  想到「挾飛仙以邀游,抱明月而長終」這兩句時,心中不由萌生一種失望之感,覺得自己太過於庸俗渺小了。
  像她這種天仙化人,怎會對自己這種庸俗之人,加以天睞。
  幾次相救,不過是盡俠義之本份,戲遊人間,隨便伸手管幾件閒事罷了。
  「顧小寶呀顧小寶,你竟如此癡心妄想,豈不是自作多情,庸人自擾了麼?」
  這幾句話,是在他內心感喟,但一顆熾熱的心,頓時變成冰雪,大有冷水澆頭懷抱冰之感。
  雖然覺得她若抱明月而長終,以她那綺玉年華,是一件可惜的事。但除了如此,世間誰又能配呢?
  想至此,不由一聲微喟!
  此刻——
  綠衣女子香肩斜倚在一株梅樹上,將手中梅枝隨手一拋,道:「喂!你歎什麼氣呀?是不是覺得武功不如人,自愧匹配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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