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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巧識毒計


  一時之間,小魚兒心裡已打了十七八個轉,正是又驚又疑,只是他縱然不信,事實卻又偏偏擺在眼前。
  只見那趙莊主又倒了杯酒,舉酒笑道:「賢昆仲與鐵老前輩懼是今世之英雄,趙香靈何德何能,竟蒙三位不棄,來……來來,在下再敬三位一杯。」
  那兄弟兩人立刻舉起酒杯,鐵無雙卻動也不動。
  坐在左首的那胖子眼珠子一轉,立刻陪笑道:「我兄弟江湖後輩,無名小輩,怎敢與鐵老前輩並駕齊驅,若不是莊主見召,我兄弟哪有資格與鐵老前輩飲酒。」
  另一人也笑道:「正是如此,江湖中人若是聽見羅三、羅九竟能賠著鐵老前輩在一起喝酒,真不知要羨慕到何種程度。」
  鐵無雙哈哈大笑,立刻舉杯笑道:「兩位太謙了,老夫兩耳不聾,也會聽得羅氏兄弟行起江湖,俠肝義膽,哈哈……哈哈,哈,老夫敬賢昆仲一杯。」
  小魚兒暗笑道:「這當真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鐵無雙自命不凡卻也受不得兩句馬屁的!這羅家兄弟馬屁拍得如此恰到好處,想來必定不是好東西。」
  只聽那趙香靈笑道:「三位俱都莫要太謙了,鐵老前輩固是德高望重,人人欽仰,但賢昆仲又何嘗不是當世之傑。」
  他轉向鐵無雙笑道:「鐵老前輩有所不知,羅氏昆仲兩位,雖然是近年才出道江湖,但一出手就重創了太湖七煞,接著又做了齊魯五虎,在太行山上兄弟兩人獨戰三刀十八寇,那一仗更是打得堂堂皇裡,轟轟烈烈。」
  鐵無雙道:「這倒怪了,這些大事,老夫竟不知道。』趙香靈道:「前輩又有所不知,他兄弟兩人為著不欲人知,無論做了什麼事,都不願宣揚,就憑這樣的心胸,已是人所難得。」
  鐵無雙笑道:「好,好,這樣的朋友,老夫必定要交一交的,只是……」兩位看來顯然是孿生兄弟,為何一個行三,一個卻行九?」
  羅三笑道:「晚輩只是以數字為名,與排行並無關係。」
  羅九笑道:「其實我是老大,他是老二。」
  鐵無雙附掌笑道:「這倒妙極,別人若是聽了你們名姓,只怕誰也不會想到羅九竟是兄長,而羅三卻是弟弟。」
  他語聲微頓,又道:「兩位如此了得,卻不知出自哪一位名師的門下?再也不知兩位出道為何如此之晚,直以三年前,老夫才聽到兩位的名字。」
  羅九笑道:「我兄弟從小愛武,所以在家裡練了幾手三腳貓的把式,也沒有什麼師承,四十歲,老母在堂,我兄弟不敢遠遊,是以直到家母棄世後,才出來走動的。」
  鐵無雙歎道:「不想兩位不但是英雄,而且還是孝子。」
  羅三笑道:「豈敢豈敢。」
  鐵無雙道:「只是,想那七煞、五虎、三刀、十八寇,但是黑道中有名的硬手,兩位既然一一打發了他們,若說不是出自名門,老夫委實難信。」
  羅九道:「晚輩在前輩面前,怎敢有虛言。」
  鐵無雙笑道:「如此說來,兩位更可算得上不世之奇才,自創的武功,竟能也有如此精妙,不知兩位可否讓老夫開開眼界……
  羅三道:「在前輩面前,晚輩怎敢獻醜。」
  錢天雙道:「兩位務必要賞老夫個面子。」
  羅三道:「晚輩的確不敢。」
  鐵無雙作色道:「兩位難道瞧不起老夫,竟不肯給老夫個面子麼?」
  趙香疑趕緊笑道:「鐵老前輩人稱『愛才如命』,聽得賢昆仲如此奇才,想必早已動心了,兩位的確不該掃鐵老前輩的興。」
  羅三苦笑道:「莊主也……」
  趙香員截口笑道:「說老實話,在下也的確想瞧瞧兩位一顯身手。」
  羅九長身而起,笑進:「既是如此,晚輩恭敬不如從命,獻醜了。」
  這兄弟兩人人雖肥胖,身材卻高得很,兩人略挽了挽衣袖,竟在這花廳中施展開拳腳。
  這時不但趙香靈與鐵無雙聚精會神的瞧著,就連窗外的小
  魚兒也瞪大了眼睛瞧得目不轉睛。
  只見這羅九雙掌翻飛,使的竟是一路「雙盤掌」,羅三拳風虎虎,打的卻是一套「大洪拳」
  這兄弟兩人拳掌快捷,下盤紮實,身手可說是十分矯健,但招式卻毫無精妙之處可言。
  『要知道:「雙盤掌」與「大洪拳」正是江湖中中最常見的把式,可說是連趕車的、拍轎的都會使兩手。
  鐵無雙竟像是瞧呆了,他不是驚於這兄弟武功之強;而是驚於這兄弟武功之差,這樣的武功使出來,實在是在「獻醜」
  只見兩人使完了一趟拳,臉竟也似有些紅了,抱拳笑道:「前輩多多指教。」
  鐵無雙道:「嗯……嗯……。。」
  趙香靈笑道:「羅氏昆仲的武功,當真是紮實已極,這樣的武功雖不中看,但卻最能實用……老前輩以為如何?」
  鐵無雙道:「嗯……不錯……不錯。」
  他嘴裡雖然在說「不錯」,卻已掩不住語氣中的失望之意,他對這兄弟兩人,委實已再沒什麼興趣。
  但小魚兒對這兩人的興趣卻更大了。
  他心中暗道:「這兄弟兩人八面玲瓏,深藏不露,竟連鐵無雙這樣的老江湖都瞞過了,竟瞧不出他們的武功絕不只此。這兩人如此做法,不但隱藏了自己武功的門路,也消除了別人的警惕,從此不會再對他兩人存有戒心,這兩人竟寧願被人瞧不起,這是何等深沉的城府,這種人我倒真要小心提防著才是。」
  小魚兒雖已瞧出這兩人必定暗藏機心別有圖謀,卻也猜不透這兩人圖謀的究竟是什麼事,他自然更猜不透這兩人的來歷。
  這時趙香靈又舉起酒杯,笑道:「今夜雖然被這件無頭公案吵得無法安睡,但能瞧見兩位羅兄的身手,又能陷鐵老前輩暢飲通宵,倒當真是因禍得福了。」
  小魚兒正又暗自討道:「無頭公案?……。什麼無頭公案?」
  就在這時,只聽莊外突然傳人一陣馬嘶車聲。
  鐵無雙推杯而起,變色道:「莫非又來了!」
  語聲中他身形已直竄出來!莊外果然馳來一輛馬車。開了莊門,車子使直馳而入,但車上卻沒有人趕車。
  趙香靈吩咐家丁,卸下了車上的包裹,剛打開包裹,便有一陣藥香撲鼻面來,包裡的正是附子、肉桂、犀角、熊腦……」
  小魚兒暗自瞧得清楚,當真又吃了一驚,燈光下,只見趙香靈、鐵無雙面上也都變了顏色。
  趙香靈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一晚上連著七八次,無緣無故的將這藥送來,這難道有人在開玩笑,惡作劇?」鐵無雙皺眉道:「這些藥材俱都十分珍貴,誰會將這些珍貴之物來開玩笑。」
  趙香靈道:「依前輩看來,這是怎麼回事?」
  鐵無雙沉吟道:「這其中說不定有什麼惡計。」
  趙香靈道:「但這些藥材非但沒有毒,而且有的還補得很,送這些藥來又害不到咱們的……羅兄可猜得出這究竟是何緣故麼?」
  羅九笑道:「鐵老前輩見多識廣,所言必有道理。」
  鐵無雙歎道:「老夫委實也有些莫名其妙。」
  他雖然其名其妙,小魚兒卻已猜透了。
  他喃喃暗道:「好呀,這原來是你們要栽贓,你們將解藥送到這裡,好教花無缺以為下毒的人是鐵無雙,這原來是個連環計……好陰毒的連環計,可惜的是,這件事竟遇上了我江小魚,這真算你們倒大霉了。」
  他眼珠子一轉,竟悄然而去了,他乘著夜色,尋了家專賣脂粉白堊之類的鋪子,越牆而入,出來時手裡卻是滿載而歸,大包小包提了一手。
  於是,天亮時,他已換了副面目,只見他一張白兮兮的臉,兩隻睡眼泡,一張豬公嘴,活像個妓院裡的大茶壺,他從屠嬌嬌處學來的易容術,果然沒有白廢。
  小魚兒尋了家最熱鬧的茶館,大吃了一頓,他一連吃了兩籠蟹黃湯包,四套油炸果子,外帶一大碗熱湯才住手,他知道今天必定要大出力氣,人是吃飽了才有力氣的。
  茶館外還有早市,人來人往,熱鬧得很,一條削長漢子太陽腮上貼著塊膏藥,手拎著鳥籠,在人叢裡轉來轉去,別人袋裡的散碎銀子就全都變成了他的。
  小魚兒綴上了他,走到人少處,突然一拍肩頭,笑道:「朋友手腳倒蠻快的呀。」
  那青皮無賴一回頭,怒道:「小雜種,你吃飽了撐的得難受麼?」
  反手一個耳光,就往小魚兒臉上煽了過去,但他一輩子也休想碰著小魚兒的臉。小魚兒用兩根手指,輕輕刁住他腕子,輕輕一捏,這蠻像樣的一條大漢立刻疼得不像樣子。
  小魚兒笑嘻嘻道:「誰是小雜種?」
  那青皮無賴疼得滿身冷汗,道:「我……我是小雜種,標標準准的小雜種,小爺,小祖宗,你就饒了我這個小雜種吧,我袋子裡的全送給你老人家。」
  小魚兒道:「只要你老老實實回答我幾句話,我非但不拿你袋裡說,說不定還會裝滿它,你瞧怎麼樣?」
  那青皮道:「好」……』自然好……」
  小魚兒刁著他的手,道:「你可知道『天香塘,地靈莊』這地方。」
  那青皮道:「小人若不知道,還能在城裡混麼?」
  小魚兒道:「那趙慶主是怎麼樣的人?」
  那青皮道:「趙莊主家財百萬,人緣四海,黑白兩道,都很吃得開,只是……自從段合肥來了之後,他生意總是被段合肥打垮,他想武的,哪知段合肥居然也養了一群江湖上助朋友,而且字號比他家的更響。」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喃喃道:「這就對了,……趙香靈把鐵無雙找來,想必是想借鐵無雙的名頭來鎮壓段合肥的,而這點恰巧又被人利用了。」
  那青皮也聽不清他說的是什麼,只是哀求著道:「小爺,你老人家現在可以放手了麼?」
  小魚兒笑道:「你整天東溜西逛,這城裡你必定熟得很,趙家莊裡想必也有你的熟人,只要你帶我進去見他,讓我在莊子裡耽一天,我給你三百兩銀子,你肯麼?」
  這還有不肯的麼?為了三百兩銀,這青皮簡直可以把自己的老婆都賣了。
  像趙家莊這樣的地方,自然是龍蛇混雜,什麼人都有,家丁
  裡自然不乏一些混混兒,這些自然就都是那青皮的同伴。
  小魚兒用小手段,就和他們混在一起了,還不到一個時辰,這些人都已將小魚兒看成好朋友。
  使小魚兒想不到的是,那趙香靈居然一早就來到前廳,精神奕奕,顧盼自得,居然絲毫看不出昨夜曾痛飲通宵的模樣。
  過了不久,外面川流不息的有人來,看樣子都是生意買賣人,見了趙香靈,神情俱都恭恭敬敬。
  小魚兒站得遠遠的,拉住個家丁問道:「這些人是幹什麼的?
  來得怎地如此早?」
  那家丁道:「這些人都是我家莊主派往外面店舖的掌櫃,每
  天早上都要到莊裡來報告頭一天的生意情況,除了這些人外,我家莊主早上從不見客。」
  小魚兒微微一笑,道:「有些客人,你家莊主不見只怕也不行。」
  那家丁自然聽不出小魚兒話中的深意,笑道:「這,天香塘,地靈莊,難道還有人敢硬闖進來不成。」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道:「段合肥呢?」
  那家丁嘩道:「那肥豬,我家莊主遲早要將他滿身肥肉紅燒了來吃。」
  小魚兒道:「原來你家莊主與那段合肥冤仇倒大得很。」
  那家丁道:「他知道我家慶主在哪裡有買賣,就在對面也開一家,他知道我家莊主有哪些大主顧,就不惜一切去結納,咱們天香塘和段合肥委實仇深似海。」
  小魚兒笑道:「想不到商場竟也和戰場一樣,看來在商場上結下的仇人,竟比戰場上的仇人惡毒還要深。」
  那家丁道:「做生意講究本份,像段合肥用這種卑鄙手段,簡直不是人。」
  說話之間,趙香靈已三言兩語,將那些掌櫃的一一打發走,端起碗茶啜了兩口,吩咐道:「去瞧瞧客人們,若已起來,調到前廳用茶。」
  小魚兒在門房外的樹蔭下尋了塊石頭坐下,喃喃道:「若是我猜得不錯,現在只怕巳該來了!」
  就在這時,只聽門房那裡傳來一陣人語聲,道,「相煩請將名帖送上貴莊主,就說在下前來拜訪。」
  門房道:「抱歉得很,我家莊主正午從來……。。」語聲突然頓住,像是瞧見帖上的名字嚇了一跳。
  小魚兒聽得那語聲、又是緊張,又是歡喜,喃喃道:「來了來了,果然來了。」
  那家丁已匆匆忙忙上前廳,捧上名帖!趙香靈皺眉接過,但瞧了一瞧,變不禁動容失聲道,「江南大俠江別鶴來了。」
  鐵無雙聳聳然長身而起,還未說話,廳外已有人朗聲笑道,『江別鶴前來求見慶主,莊主難道不見麼?「兩人大步走上廳前石階,前面一人神采飛逸,正是江別鶴,後面跟著的卻是個丰神如玉的美少年。
  再後面竟還有四條大漢抬著頂綠呢軟轎,轎深垂,也不知裡面坐的究竟是何許人也。
  趙香靈趕緊搶步迎出,抱拳笑道:「在下不勉江大俠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江別鶴淡淡笑道:「這位是花公子,花無缺。」
  他故意淡淡說來,趙香靈、鐵無雙、羅九、羅三聽見花無缺這三字,都不禁聳然動容。
  鐵無雙目光上下一掃,笑道:「這位兄台竟是近來名震八表的『無缺公子』,果然是少年英俊,人中之鶴,當真幸會已極。」
  花無缺路冷道:「幸會幸會。」
  趙香靈笑道:「這位鐵老前輩,兩位想必已不認得了,但這兩位羅兄……」當下將羅九、羅三介紹,自然不免又吹噓了一番。
  花無缺卻似完全沒有聽到,鼻子裡似乎嗅著了什麼氣味,突然袍袖一拂,輕飄飄離座面起。
  眾人只覺眼前人影一閃,他竟已掠入旁邊的花廳,目光又一花,他已從花廳掠出,手裡抓著一把藥,面色更是慘白,嘎聲道,「果然在這裡。」
  趙香靈道:「這些藥莫非是公子的麼?在下正不知是誰送來的,昨夜─……。」
  江別鶴似笑非笑,截口道:「莊主難道真不知是誰送來的麼?」
  趙香靈瞧了瞧他,又瞧了瞧花無缺的面色,就知道這其中必定牽涉極為嚴重,強笑道:「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江別鶴道:「這件事說來也簡單得很,有人下毒害了花公子未來的夫人,卻將市面上的解藥全都搜購一空,這是怎麼回事?」
  趙香靈道:「這正是要絕花公子未來夫人的生路。」
  江別鶴道:「不錯,如此說來,搜購解藥的人,是否就是那下毒的人呢?」
  趙香靈道:「自然!」
  江別鶴淡淡一笑,道:「這就是了。」
  趙香靈想了想,面色突變,失聲道:「那「……那些解藥莫非現在花廳之中?」
  江別鶴一字字道:「正是!」
  趙香靈跳了起來,道:「但……但在下委實不知此事……。那些解藥是昨天有人送來的。」
  江別鶴道:「是誰送來的?」
  趙香靈道:「在下也不知是誰。」
  江別鶴冷笑道:「不知是誰?難道還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將這些珍貴的藥物平白送人麼?趙莊主說這話,未免將江某看成小孩子了。」
  要知這件事說來的確是荒謬已極,的確是絕不可能,趙香靈既無言可辯,滿頭汗珠滾滾而落。
  鐵無雙長身而起,大聲道:「老夫可以身家替趙莊主作保,那藥的確是別人送來,趙莊主的確不知那人究竟是誰!」
  江別鶴瞟了他一眼,淡淡道:「趙莊主若不知道,閣下就想必是知道的。」
  鐵無雙怒道:「你……你說什麼?」江別鶴冷冷一笑,再不瞧他,也不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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