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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生死兩難


  江玉郎見花無缺緩緩向自己走來,終於獰笑道:「好,你既然要死,我就索性成全了你吧!殺個把人,想來也不會妨礙我享受的興致的」
  他掌心已扣著一把暗器,正待發出去!
  誰知就在這時,突見花無缺身子劇烈的顫抖,如被針刺,接著,竟成聲狂笑了起來』笑聲有如瘋狂,江玉郎更想不到溫文爾雅的花無缺,也會發出這瘋狂般的笑聲,忍不住失聲道:「你瘋了麼?」
  花無缺逼出最後一步時,突覺一根針刺入了他全身最脆弱最柔軟的地方,一陣奇異的滋味,又痛又癢,直鑽人心裡。
  他竟突然忍不住瘋狂的大笑起來,竟再也遏制不住,但那股被隔斷了的真氣,卻驟然為之暢通!
  江玉郎又驚又奇,滿把銀針,暴雨般撒出!
  花無缺狂笑叱道:「你……你敢!」
  叱聲中舉手劃了個圓圈,漫天暗器,突然如泥牛入海,無聲無息的一起消失,也不知到哪裡去了!
  黑蜘蛛動容道:「好一著移花接玉!」
  江玉郎嚇得面如土色,大聲驚呼道:「你方才難道是在裝模作樣?」此處少三頁
  怎麼回事?」
  花無缺道:「什麼事?……哈哈,我只是覺得你好笑!哈哈哈,你難道連趕都趕不走?」
  鐵心蘭道:「我知道你絕不是這樣的人,我不能走!」
  花無缺道:「你不走?哈哈,好,我走!」
  他還沒有轉過身,鐵心蘭已一把抱住了他,嘶聲道:「告訴我,你……你是不是受了種很奇怪的傷?」
  花無缺大笑道:「我怎會受傷?」
  鐵心蘭只覺他的手已冷得像冰一樣,大駭道,「你為何不肯說實話?」
  花無缺心如刀割,卻還是只有笑,不停地笑。
  鐵心蘭又流下淚來,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變成這樣子的,你……。。」
  花無缺狂笑道:「我為了你……哈哈,你還是快去找江小魚,快去快去!」
  鐵心蘭嘶聲道:「我不去,我誰也不找,我一定要陪著你,無論誰也不能要我走。」
  花無缺道:「江小魚呢?」
  鐵心蘭淚如泉湧,顫聲道:「小魚兒?……我早已忘記他了。」
  花無缺大笑道:「但你還是忘不了他的,哈哈……愛,並不是交換,哈哈哈,你若愛一個人,無論他怎樣對你,你都是愛他的。」
  鐵心蘭:「我……我……」她終於撲倒在地上,放聲痛哭起來。
  花無缺仰天笑道:「你還是去找他吧……。好生照顧他,知道麼……哈哈……但望你們一輩子過得快快活活……」
  他笑聲忽然漸漸遠去!鐵心蘭始起頭時,花無缺已蹤影不見了。
  她知道自已是永遠追不上他的,只有痛哭著嘶聲呼道:「花無缺,你這混帳……你若這樣死了,我能嫁給小魚兒麼?你若這樣死了.我們這一生,又怎麼會再有一天快活?」
  她用盡力氣放聲大呼道:「花無缺,花無缺……你回來吧!」
  但這時哪裡會再有花無缺的回應?只有冷風穿過樹林,發出一聲令人斷腸的嗚咽……天亮的時候,花無缺生命就將結束!他知道自己的生命簡直
  比一隻寒風中的秋蛾還要短促!
  但他難道就這樣等死麼?
  花無缺本已絕望地坐下來,此刻卻又一躍而起。
  他仰天狂笑道:「花無缺呀花無缺,你至少現在還是活著的!
  你至少還可用這短促的生命做一番事!你就算要死,也不該死得無聲無息!」
  天地間晌徹了他高亢的笑聲。
  他返身又向那山君廟飛掠了過去。大殿仍然黑暗而陰森。
  花無缺一掠而入,飛起一腳,特那山君神像踢了下來,狂笑著道:「白山君,你出來吧!」
  花無缺狂笑著提起神案,重重摔在院子裡,大笑道:「白山君,你聽著,我雖然要死了,但我也要將你們這些陰毒的人全都殺死,為世人除害!」
  突聽一聲虎吼,那吊睛白額猛虎箭一般竄了進來。
  花無缺狂笑著迎上去,身形一避,先讓過這猛虎不可抵擋的一撲之勢,反身一掌,砍在虎頸上!
  花無缺身形展動,如游龍天驕。那猛虎哪裡能沾著他半片衣袂,三撲之後,其勢已竭!
  花無缺再拍出一掌,猛虎竟已伏在地上,動彈不得!
  後院裡竟也是寂無人影!
  花無缺滿腔悲憤,竟是無處發洩,一腳踢開門戶,抓起桌子,遠遠擲出,桌子被摔得粉碎:但縱然這整個莊院都被他毀去,卻又有何用?
  花無缺狂笑大呼道:「白山君白山君!你在哪裡!你為何不肯出來與我一戰!」
  他此刻但求一戰,縱然不敵戰死.也是心甘情願的!
  花無缺但覺一股熱血直衝上來,隨著狂笑濺出了點點鮮血,有如花瓣般灑滿了他的衣衫。
  他只覺自己氣力似已將竭,身子也搖搖欲倒!他那一般怒氣,也似已由厲而衰,由衰而竭。
  花無缺忽然發現,此刻只希望有個人在他身旁,無論是誰都投有關係,他實在不願意寂寞而死!
  他只希望戰死!卻偏偏沒有人理睬,他希望死在人群中,卻似乎竟已沒有力氣走出去!
  花無缺跟地後退,噗地倒在椅上,目光茫然凝注著逐漸降臨的曙色,只希望死亡也跟著曙色而來。他實已心灰意冷,他竟在等死!
  但他卻還是忍不住要笑,不停的笑,瘋狂的笑,笑出了他自己的生命,卻笑不出他心頭的悲憤!
  他可以逃避一切,卻又怎能逃避自己的笑聲,這笑聲就像是附骨的毒蛆,一直要纏到他死而為止!
  他現在甚至已不措犧牲一切,只求能停住這該死的笑聲,他拚命掩起耳朵,卻又怎會聽不見自己的笑聲。
  這笑聲簡直令他發瘋,為了使笑聲停止,他已準備結束自己的生命!
  就在這時,蒼茫的曙色中,忽然現出了一條人影!
  晨霧迷漫,如煙氤氳,花無缺終於看清了她的臉,那美麗的臉上,似乎也帶著絕望的死色!
  白夫人!這人竟是白夫人!她終於還是出現了!
  花無缺本來以為自己一見了她就會衝過去的,誰知此刻竟只是呆呆地坐著,呆呆地望著她。
  花無缺又以為她一定是要來殺他的,誰知她也只是靜靜地站在他面前,靜靜地瞧著他。
  花無缺忽然狂笑道:「你來的正好,既來了為何還不出手?」
  白夫人只是瞧著他竟不說話。
  「原來你只是來看著我死的麼?」白夫人還是不說話。
  「很好,無論你為何而來,我都很感激你,我正在覺得寂寞。」
  白夫人竟忽然長長歎息了一聲,黯然道:「可憐的人,你竟連求生的勇氣都沒有了麼?」
  花無缺心裡一陣絞痛,嘶聲笑道:「你一心只求我速死,卻反來要我求生,你難道還覺得我的痛苦不夠?」
  白夫人道:但我也知道我是對不起你的,只求你能原諒我。」
  花無缺狂笑道:「你為什麼要說這些話?難道又想來騙我麼?『白夫人黯然垂首,道:「我也知道你是絕不會相信我的,但……但你能跟我去瞧一樣東西麼?」
  花無缺動也不動地坐著,笑聲已嘶啞。
  白夫人抬頭凝注著他,顫聲道:「我只求你這一砍,無論如何,這對你也不會再有什麼傷害是麼?」她目中竟似真的充滿了哀求之色。
  花無缺嘶聲笑道:「不錯,我既已將死,還有什麼人能傷害我?」他終於還是跟著她走了出去。
  穿過幾間屋子,花無缺赫然發現竟有個人倒懸在橫樑上,全身鮮血淋漓,一柄長刀穿胸而過。
  花無缺失聲道:「白山君死了!」
  狂笑聲掩去他語聲中的驚訝之意,他語聲中甚至還有些失望,卻絕沒有高興的意思,他雖想與白山君一戰,雖想特此人除去,但驟然見到此人死狀如此之慘,想到一個人生命之短促,竟不覺興起兔死狐悲之感。
  白夫人緩緩道:「我要你親眼瞧見他的屍身,也正是因為我覺得對不起你……。。」
  花無缺道:「你殺了他?」
  白夫人瞪然長歎了一聲,道,「不錯,是我殺了他!』花無缺踉蹌而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白夫人偷偷瞟了花無缺一眼道:「我那麼樣對你,只因我一心還在想挽回他的心,我為了他,不惜傷害任何人,不惜做出任何事……。」
  她目中淚珠又一連串落了下來,幾乎泣不成聲。
  花無缺道:「但你既然如此對他,為何又殺了他?」
  她忽然返身撲到花無缺懷裡,放聲痛哭道:「他竟絲毫不念夫妻之情,他……他。……他竟要殺我!」花無數竟沒有推開她。
  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是不忍推開一個在他懷中痛哭的女人……一個痛哭的女人,伏在一個狂笑者的男人懷裡痛哭,旁邊還例懸著一具鮮血淋漓的屍身,這情形之怪異詭秘,當真誰也描敘不出。
  花無缺道:「所以……你就殺了他。」
  白夫人道:「我本來雖然不惜為他而死的,但他真要來殺我時,我卻再也忍受不住,二十年來歷受的折磨和委屈,二十年來的冤苦和悲痛,全都在這一瞬間發作出來,我忍不住抽出了刀,一刀向他刺了過去!」
  她慘然接道:「我本也以為這一刀大概傷不了他,誰知他從未想到我會反抗,竟毫無防備之心,我這一刀,竟真的……真的將他刺死!」
  花無缺又能說什麼?他笑聲已漸漸嘶啞,腿已漸漸發軟。他一身氣力,竟已都被笑了出去!
  花無缺忽然道:「過去的事,不必再提,我……我絕不會再恨你……」
  白夫人道:「你原諒了我?」
  花無缺點了點頭,又道:「你話已說完了麼?」
  白夫人道:「我該說的都已說了,你……你難道沒有話要對我說?」
  花無缺道:「我……我只望你……」
  他自然希望白夫人能止住他這要命的笑聲,但到了這地步,他竟然還是無法在女人面前說一句懇求的話。
  白夫人靜靜瞧了他半晌,黯然道:「其實用不著你說,我也早該為你起出笑穴中那根銷魂針的,但你方才用力過度,針已入穴極深,我也無力為你起出來了。」
  花無缺心裡一陣絞痛,突然推開了白夫人轉身而行,到了此刻,他知道自己的命運已注定,只有笑死為止!誰知白夫人卻又攔住了他的去路,道:「你現在還不能走。」
  花無缺再也忍不住怒氣上湧,卻又勉強壓了下去,道:「事已至此,你為何還要留下我?」
  白夫人道:「世上還有個能救你的人,我雖然無力救你,但都能將你的性命延長三天,三天內我就可以帶你去找到那個人,如若想活下去,你就該有勇氣去求他!你年紀輕輕,求人並不可恥,不敢活下去才真正可恥。」
  花無缺嘎聲笑道:「我縱去求他,他也未必會救我,我又何苦……」
  白夫人截口道:「我很瞭解那個人,只要你去,他一定會救你的。」
  她緩緩接道:「何況,你並不是去求他,你只不過去治病而已,一個人生了病而不去就醫,這人並不可敬,反而可笑!」
  她翻來覆去的解說,花無缺心終於動了,一個人無論多麼不怕死,有了生機時還是不願意死的。
  花無缺終於點了點頭。對如此真摯的懇求,他永遠都無法拒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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