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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章 危機四伏


  宋代才女朱淑貞有一首詞,歌誦元宵佳節青年男女的歡樂與離愁云:
  去年元夜時,
  花市燈如畫,
  月上柳梢頭,
  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
  花與燈依舊,
  不見去年人,
  淚濕羅衫袖。
  這固然是描寫戀愛、青年男女的相聚之歡與離別之苦,但由此也可看出元宵佳節的熱鬧情景來。
  南京,為六朝古都,人文薈萃,物華天寶,尤其到了元宵佳節,家家懸燈,戶戶結綵,千千萬萬的花燈,照耀得大街小巷輝煌如同白日,只見各色各樣的花燈,多如滿空繁星,從太陽未落山便已經懸掛起來了,一直從黑夜燃亮到天明。
  各種花燈,爭奇斗巧,在十字街商,更有「燈山」、「燈牌樓」等等,除了花燈式樣翻新,美不勝收之外,更有引人人勝的「燈虎」,為遊人助興,射中的還有綵頭贈獎,因此上,天未入夜,大街上已是人山人海,到處都是摩肩接踵的看燈人潮。
  富甲全國、號稱江南第一家的南京金府,高聳的門前高搭綵樓,數百盞扎制得十分精巧的紅絲綵燈,把一座巍峨的金府大門,照耀得金壁輝煌。
  高達數十級的大理石台階上,雁行排開兩列金盔金甲的荷戈執劍的武士,在輝煌耀眼的百千燈光照映之下,宛如無數尊大廟前的金甲神將,顯赫之中,帶著森嚴威猛的氣氛,使一切夜遊賞燈的人們,只有站得遠遠地瞠目結舌地羨望著,沒有人敢接近一步。
  可是,這畫戟森嚴的金府,卻仍然熱鬧無比,只見中門大開,奔向金府的人川流不息,不過登上那高廣石階的都是些不見的人物罷了。
  金府大門前,除了那些如金塑泥雕的金甲武士,昂立不動之外,還有十數名金府食客中的武林高手,站在門前迎接佳賓,其中一個僅有一條手臂的俊美少年,眉目之間蘊藏著惡狠暴戾之氣,正是被展白斷了一臂的「小青蚨」孟如萍。
  孟如萍斷臂初癒,把展白恨之入骨,本想出去找展白報仇,後來聽說元宵節賞燈大會,展白也要來參加,使等在金府,又修練了幾手歹毒武功,太陽一落山便站在門前,一邊負責迎接前來與會天下群雄,一邊專等展白前來,好報雪斷臂之恨。
  可是,從午至酉,三山五嶽的英雄、四海八荒的異士,均已露面被迎進了金府,卻不見展白來到。
  「小青蚨」孟如萍心中失望,以為展白不會來了。他正想交代門下食客幾句,進到府內,誰知他一腳跨進大門,突聽鈴聲琅琅蹄聲得得,一個英氣勃勃的青年,背上斜插一柄看來十分名貴的寶劍,胯下騎的卻是一匹又瘦又小的毛驢,在金府門前停了下來。
  想今夜金府之中,名重武林的四大公子之會,而且還有武林人眼見眼紅的三宗秘寶,特在武林人士面前公開,與會之人俱是當今武林一時俊彥,所有來參加大會之人,中是騎高頭駿馬,即是乘坐豪華轎車,哪有騎這種寒轟毛驢來的?
  可是,這騎驢少年來在金府門口,嘴中「唷」的一聲,勒注韁繩,競飄身下驢,手裡牽著那比一隻狗大不了多少的小毛驢,邁步就往金府大理石的台階上闖。
  站在台階上的金甲武士,執在手中的長朝向外—推「鏘!」鐵戟交叉,阻住去路,同時一名金甲武士嘴中喝道:「站住!南京金府,也是可以隨便往裡走的嗎?……哎呀!……」
  未見騎驢青中舉手,那橫戟阻路的兩名金甲武士,喝聲未竟,卻口發驚呼,跟隨後退出五六步去,而那少年卻從容舉步跨上石階……
  負責接待來賓的金府門下食容,都是眼裡操不得半粒秒子的老江湖,一見騎驢少年翩翩神采,不用出手,以週身佈滿的罡氣,就可把武功不弱的金甲武士震退,知道來了高人,連忙幾個縱落,從高台階上馳下二人來,向騎驢少年一抱拳道:「朋友是哪路英雄報個名來,我們也好接……」
  誰知這二人話末說完,騎驢少年一抬頭,三人不禁一愕,連忙改口道:「原來是展小俠,請進!請進!」
  因為展白在金府大戰孟如萍,他們都親眼看到過,所以一見便認識,忙又吩咐下人接過展白手中小毛驢,從傍門牽入宅內……
  就在眾人這一亂的當兒,展白卻昂然不語,唇邊含著一絲冷峻笑意,未見他腳尖點地身形平飛直射地「嗖」一聲微響,人已跨登數十級高台階,到達了大門之前。
  眾人一齊昨舌,暗讚:「好高強的輕功…—」
  正好「小青蚨」孟如萍聽到紛亂之聲,跨進門的三條腿又收回眾剛一轉身,眼前一花,一個英挺少年平空戰在門前。
  孟如萍抬眼一看,來人正是久等不至的展白,臉色候變,猛叱道:「小子!你才來呀!」
  說著,單掌如老僧問訊,緩緩向展白胸前印來一掌。
  展白只覺他掌勢沉緩,卻隱然有一股陰寒之氣,迎胸壓來,知是陰毒掌功,但毫宋放在心上,揚袖一拂,道:「何必多札?」
  別看展白這輕輕一拂,競把決心報仇,暗施毒掌的孟如萍,震退一丈開外,若不是身後有牆壁擋著,說不定還要退出好遠。
  「砰」一聲,孟如萍脊粱搞在牆壁上,五臟翻滾,面色慘白,咬緊嘴唇,狠狠瞪著展白一言不發……
  想不到數月不見,展白功力有如此大進,孟如萍苦心練來欲找展白報仇的毒掌,竟是不堪一擊。
  孟如萍又驚又怒,無奈這一碰面便受傷不輕,雖然內心悲憤,卻毫無辦法,眼看著展白數聲冷笑,被接待賓客的金府門下引進大堂。
  其實展白心懷血海深仇,內心悲憤更不知要超過孟如萍多少倍。今夜,上元佳節,他單人匹馬來赴四公子的賞燈大會,是抱了破釜沉舟的決心,來為他冤死十數年的父親報仇雪恨來的。
  因此,他一到金府門前,便連施「凌空虛渡」、「罡氣布體」、「流雲鐵袖」等神功,不是為炫技傲世,而是為了要一寒敵膽。
  孟如萍不過是首當其衝罷了。
  好在這些門下食客已看出少年展白藝業不見,事前又受過「祥麟公子」的交代,所以不管盂如萍受挫,依然恭而敬之地把展白讓進大廳。
  這所大廳,展白曾來過一次,不過那是白天,而且心情也沒有這一次激動。
  這次探知金府老主人「青蚨伸」金九,就是他殺父的主凶,滿腔熱血沸騰,抱必死之決心重臨金府,已無心情欣賞這以「江南第一家」自豪的金府豪華排場,連接在庭院中琳琅滿目的奇巧華燈,他連看都不看一眼,只雙眼平視,筆直地跨進宴客的大廳。
  大廳內綵燈續紛,瑛洛垂珠,尤其繡金盤龍的壁校上,高燒著數十隻粗逾兒臂的香油大燭,把一座寬敞的大廳照耀得如同白晝。
  當真是高朋滿座,一座寬敞大廳之中,不怕有數百人之多。
  馬蹄形的長桌,選題排開,桌面上正宴未上,卻堆集著滿桌的時鮮水果、美點精糕,迎面坐著名重武林的四大公子,兩旁坐的俱都是四大豪門的頂尖高手,以及三山五嶽、四海八荒的奇人異士。
  意外地,這內蘊無限殺機的武林四公子之會,表面上競充攢著喜洋洋的氣氛,眾人隨意吃喝著桌上的鮮果美點,嘴中卻是笑語喧嘩,人多語雜,幾至聚聲成雷,整座大廳中顯得亂烘烘的一團。
  又加上新來的賓客,以及端茶送水的男女傭人,進出川流不息,以致領導展白入內的食客,高聲為展白報名引進,都沒有人聽見。
  展白因是存心找事來的,豈甘受此冷落?抽出背上「無情碧劍」,屈指一彈「汪」然一聲龍吟,氣貫丹田,嘴中高吟道:「彈劍作歌奏苦聲,曳裙王門不稱情!武學末進,展白造訪!」
  展白這一彈劍作歌,聲震全廳,數百位高手笑語聲立止,一座喧嘩叫囂的大廳,剎時變得鴉雀無聲,數百道眼光,一齊鼓射在展白身上。
  首先祥麟公予離座起身,哈哈大笑道:「好一個『彈劍作歌奏苦聲,曳裙王門不稱情』,但在祥麟家中卻不會有『淮陰市井笑韓信,漢朝公聊忌賈生』的量小之人,來!祥麟先為展兄引見幾位前輩。」
  祥麟公子說著走下座來,拉著展白的手,先向首座一個雙目精光如炬的老人道:「這便是家父……」
  只這五字出口,展白立感熱血上衝,頭腦「轟」的一聲,以下祥麟公子說的話便聽不到了。
  因為展白聽「神驢鐵膽」告訴他,「青蚨神」金九乃是殺父仇人的主凶,首先出主意殺害父親的是他,在「江南六俠」圍殺父親時,首先用暗器使父親受傷的也是他。
  因此,展白聽祥麟公子說出,知道當中首座老人便是「青蚨神」金九,不由雙目怒睜,同時心中禁不住熱血沸騰。
  只見這老人五旬開外,雙目精光如炬,充分顯出機智無比的神態,同時從其如炬的目光看來,知其內功必亦不弱,身穿團底閃光綢袍,面如滿月,額下五紹花白鬍子,機智精明之中,又顯出一派威嚴之象。
  展白為了不在人前失態,咬牙強忍住滿腹悲憤,抱拳說道:「久仰!久仰!『青蚨神』金大俠,威名遠播,今得識荊,三生有幸!」
  展白說完,那「青蚨神」金九卻傲不為禮,連站都未站起來;只微微點了點頭,嘴中連道了兩個「好」字,一隻精光如炬的脖子,卻倏然上下打量了展白幾眼。
  展白以為「青蚨神」輕視自己,忍不住怒火上衝,臉色立變。。—
  「祥麟公子」已看出展白神情不對,忙道:「家父雙腿不便,請展兄多多包涵!」
  展白這才看出,「青蚨神」金九所坐的不是椅子,而是一輛輪車,雙腿覆盞了一條厚毛氈,但不知因何雙腿失靈。
  祥麟公子接著為展白一一引見與會眾人,武林四公子展白均已會過,武林四公子門下的好手,以及與會的天下群雄,展白並不留意,僅注意「乾坤掌」雲宗龍、「混元指」司空晉以及霸王鞭樊非等。
  奇怪的是「摘星手」慕容涵卻未與會「豹突山莊」方面的人只有冷傲的「凌風公子」及門下高手多人在座,連「雷大叔」、「銀簫奪魂」章士朋、「追魂鈴」司馬敬、「獨腳飛魔」李舉、「衡山夜果」眇目道人等十大高手,也未見面
  「凌風公子」仍然是那副冷漠無情的神態,在祥麟公子為展白引見時,眼視屋頂,昂然不睬,俊美的臉上嘴角下撇,更是一副高傲無比的神氣。
  連做主人的祥麟公子都大不過意,但展白反而心平氣和地笑道:「不勞公子引見,我們早就認識了!」
  「凌風公子」卻一瞪眼,以寒冷如水的話調說道:「一無名小輩耳,本公子不屑認識於你!」
  祥麟公子已知展白心高氣傲,武功又高強無比,凌風公子的譏消,一定引起展白髮怒,他並不是怕他們打起來,而是怕壞了自己預定的計劃,忙在一邊說道:「慕容兄生性如此,展兄且莫介意!」
  誰知展白一點不發火,反而笑道:「展白早已領教!」「凌風公子」又是一聲冷笑。
  展白走向別處時,回顧了他一眼道:「不用心急,展白早晚有讓慕容公子認識的一天!」
  慕容承業倏然色變,立起身來,五指一旋,猛向展白身後「鳳眼」三穴彈去。
  正是家傳絕藝「摘星手」的一式「紫微三垣」,五絲微風,疾而不嘯,襲向展白。
  似這等陰柔手法,使敵手不易躲避,尤其在背後暗襲,因為它不帶一絲破空之聲,更使人無法事先防範。
  但展白今非昔比,已大有天淵之別,自經「神驢鐵膽」的三月教誨,他對自己內身潛修的功力,已能自由發揮,又加上與會前這兩個多月的時間,他足不出戶地在巖山十二洞中,潛修《鎖骨銷魂天佛卷》上所載的奇絕武學,所謂「一竅通,竅竅通」,進步何止一日千里。展白武功已達心與神會境界,「凌風公子」暗襲手法雖然冠絕——時,但展白自己及時發覺,卻不露痕跡地回手一拂,把「凌風公子」極厲害的一招「紫微三垣」化解於無形,口中並說道:「等一會領教!」
  凌風公子立即感到一般暗勁,擁向自己,不但把他一招「摘星手」的絕招化解掉,而且震得自己站不住腳,「撲」的一聲,又跌坐在椅子上,不禁鬧了個目瞪口呆。
  好在展白用的這一招非常含蓄,不是特別細心的人看不出來,因此也並未引起多少人注意。
  倒是「安樂公子」早想拉攏展白,雖看出展白折辱了凌風公子—招,也不點破,卻走下座來,拉住展白坐在自己座旁。
  展白也未加推辭,即坐在安樂公子身旁,抬頭見識與不識的全廳之人都在瞪著眼打量他,展白心中不知是喜是悲,覺得自己孤身一劍,將要當著天下群雄面前,報雪殺父之仇,固然是人生一太快事,但又想起自己人單勢孤,也許不能報雪殺父之仇,反而溯血堂前,喪命在此……
  轉又一想,不管自己報得了報不了父仇,只要能夠當著天下群雄之面,把父親被殺害經過,公佈武林,縱是犧牲一命,也頗值得了,想至此處,心情反而出奇地鎮靜下來。
  突然,展白轉眼又看到一雙如天際晨星的大眼睛,正出神地望著自己,仔細一看非是別人,正是那有著「江南第一美人」之稱的金綵鳳!
  展白突然一震,只感心中卜卜亂跳,臉孔發燒,頓時興起無數的綺思遐想,心中道:「難道她愛上我了嗎?為什麼每次會面,總是用這種眼光看我?……」
  轉又想道:「這是不可能的!人家是江南首富的千金小姐,自己卻是一個落魄江湖的窮少年,就算人家愛上自己,自己又拿什麼去愛她?……」
  忽然又想起:「她父親是自己的殺父仇人,馬上便要流血拚命,雙方勢同寇仇,還談什麼愛不愛?…。」
  這樣一想,展白頓覺冷水澆頂,滿腹綺思立刻化為烏有。
  此時,那「青蚨神」金九,卻把祥麟公子叫到近前,俯耳低言了幾句,祥麟公子立刻昂身抱拳,四下一拱道土「諸位英雄,外面酒宴已經擺好,就請諸位移坐月下,賞燈飲酒共謀一醉如何?」
  端方公子首先不耐,當下身形一立,道:「不知那『大羅金丹』何時展出?也叫與會群雄一開眼界!」
  祥麟公子淡然一笑道:「司空兄不必心急,你既然把『避水玉壁』帶來了,祥麟家中的『大羅金丹』還能自秘嗎?我們大家到外面飲酒賞燈土族灑興正濃時,你、我以及雲錚兄,咱們三宗異寶、同展出,豈不夠味!」
  安樂公子首先把手中那本爛書一拍,哈哈大笑道:「月下燈前,有花有酒,又有武林秘寶可開眼界,今宵此會不虛了,好!好!司空老弟,咱們客隨主便,一切聽祥麟兄的了!」
  與會眾人,賞燈飲酒是假,卻急欲一睹三宗異寶,聽安樂公於一說,齊齊斯應,哄然道好,一齊離座向大廳外擁去。
  展白冷眼旁觀,見「青蚨神」金九、「乾坤掌」雲宗龍、「混元指」司空晉,以及「霸王鞭」樊非等者一輩的人,絕少發言,只靜坐在一邊由著小一輩的「武林四公子」出面爭強,不知他們安的是什麼心?暗地裡又有什麼打算?因此,全神貫注在他幾人的身上,一時出了神……
  忽見凌風公子冷冷言道:「祥麟熱腸,安樂風流,飄零端方,你們三公子均有實物可獻,難道我『凌風』就沒有珍貴之物,以博天下英雄一顧了嗎?」
  凌風公子這一發言,鬧哄哄向廳外走的人,又即時停住腳步,一齊瞪著眼睛望著凌風公子,看他有什麼比三宗秘寶更值得珍貴的東西拿出來。
  凌風公子見他的話果然生了效果,不由面露得色,回首向一長髮披肩的老者說道:「赫連三叔!你把咱們的寶物獻出來看看!」
  那被稱做「赫連三叔」的老人,探手懷內取出一個錦緞綢包來,打開錦緞綢包,裡面是一個扁方的紅木匣子,獨開匣蓋,裡邊又用白錦紙包著,裡三層外三層,長髮披肩老者慢條斯理地一層一層地打開,但看這收藏的嚴密,便知定是非常珍貴的寶物,而且,自從打開匣蓋以後,即有一種馨馥幽香襲進了眾人鼻孔,隨著紙包一層一層地打開,,到後來竟使整座寬敞大廳都瀰漫了這種香味……
  眾人雙眼一瞬不瞬望著長髮披肩老人的兩隻手,這雖不是什麼流血廝殺,氣氛卻是相當緊張,數百人擁擠的大廳,競是鴉雀無聲,這時就是有一枚繡花針落在地上,也必可清楚呀到。
  人叢中不知是誰,輕聲說道:「這香味若是含有巨毒,大廳之人一個也別想活著離開!」
  這聲音雖低,聽到眾人耳中卻彷彿響起了一個焦雷。不少沉不住氣的人趕緊閉住呼吸並暗蓄真力,準備事有蹊蹺時,冒死一擊……
  卻見端方公子手下一個紅臉蓬頭的老年乞丐,帶著熏人的酒味,哈哈大笑道:「這麼香!就是穿腸毒藥,老叫化也要吃一點嘗嘗!」
  嘴中說著,雙肩一晃,未見怎樣作勢,人已逼近長髮披肩老人面前,伸出—隻鳥瓜似的髒手,猛向長髮披肩老人手中紙包搶
  長髮披肩的老人連眼皮都未抬,紅木匣子放在桌上,雙手拿著紙包也未躲,只在那紅臉蓬頭的年老乞丐鳥爪似的右手將觸及紙包時,屈指一彈,那紅臉蓬頭的老年乞丐便如觸蛇蠍般邊,倏然把手縮了回去。
  眾人見那位紅臉蓬頭的中老乞丐,紅臉滾紫,雙睛咕轆咕轆亂轉,便知他吃了暗虧不小。
  端方公子身後窮家幫的人,更是吃驚,因為這位紅臉蓬頭的老年乞丐,乃窮家幫有名的「酒丐」,名叫方弼,與「瘋丐」緒良、「聾巧」吳化合稱為「風塵三丐」,不但在窮家幫身份極尊,就是在武林中也可稱得起是一流高手,如今被凌風公子門下食客、一個長髮披肩的老者,一彈,便負了傷,不由心中既驚且怒,一個個怒形於色,蓄勢欲撲……
  凌風公子卻冷冷說道:「『豹突山莊』求才若渴,慕容承業更是禮賢下士,豈肯當著天下群雄施出暗算手段?這說話之人,分明存心不良,暗想破壞慕容府的清譽,實在可惱!」
  說著向身後一施眼色,只見一個精瘦細長面如蠟的勁裝漢子,單手一楊,
  人群中立刻發出一聲慘嗥,一個中年壯漢雙手抱著胸口,痛得彎下腰去。
  眾人雖未看清那精瘦漢子是用什麼手法傷了一人,但見凌風公子手下竟是這般飛揚跋扈,動輒傷人,不由個個怒形於色。尤其「麒麟莊」樊非門下,更是紛紛作勢欲撲……
  原來那冷語受傷的壯漢,乃是「霸王鞭」樊非手下。
  祥麟公子見凌風公子在自己家,竟然如此蠻橫,心中怒火也幾乎按壓不更不願此時有任何一方起了衝突,於是,強忍住滿腔怒火,道:「慕容兄,既也帶有秘寶,不妨在賞燈大會上,一齊展出於天下武林之前,現在且請收起……」
  但他話尚未說完,那長髮披肩老者已將最後一層紙包打開,只見他兩指從紙包捏出一段白藕似的東西,仍是屈指一彈,一縷白光,直向「酒丐」方弼面門射去,同時嘴中說道:「老叫化!你既是嘴饞,就先給你一點嘗嘗鮮吧!也免得叫天下武林笑話『豹突山莊』小氣!」
  「酒丐」方弼,當真是膽大包天,雖不明對方真正意圖,又未看清紙包是何事物,長髮披肩老者屈指彈來白影,他連看也未看,竟張口接住,「咯崩!咯崩!」一陣咀嚼,「咯咯」兩聲,嚥下腹去。
  不但端方公子方面的人個個吃驚,就連與「酒丐」無關的眾人,也都暗暗為他擔心……
  誰知「酒丐」方弼嚥下之後,舔嘴伸舌,意猶末盡,又從背上解下一個紅漆大酒葫蘆來,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酒,才用破袖口擦了擦嘴唇道:「長毛老怪!你給老叫化吃的,是:不是從孫悟空那裡偷來的『人參果』?怎麼這樣好吃?」
  長髮披肩老者哈哈大笑道:「老叫化!算你造化!這雖然不是可使人成仙成佛的『人參果』,卻是道地的『千年參王』,你如果現在運功一遍,可抵你苦修三中的功力!」
  眾人聞聽,簡直不敢相信,對毫不相干之人,競肯施捨這麼珍貴的靈藥。
  「酒丐」方兩卻毫不猶豫,立刻盤膝坐在地下,五心朝天,雙掌扣訣,行起功來。
  眾人被好奇心驅使,誰也沒動,也沒有人說話,一齊瞪大眼睛望著「酒丐」坐在地下行功。
  不到一盞熱茶工夫,「酒丐」跳起身來,雙目一睜,奇光四射,連道:「好寶!好寶!」
  眾人一見,「酒丐」赤紅的臉上泛起士層寶光,雙目神光也似比方才精瑩多了。
  想這種增強功力的靈藥,乃武林人夢寐求之而不可得的東西,在凌風公子手下卻有整整一匣子,不由一齊將目光投射到長髮披肩老人的手上。
  那披髮老人卻自官自語地道:「誰要投靠『豹突山莊』,誰便有福享受一段千年參王!」
  展白在一側冷眼旁觀,至此方算明白凌風公子叫門下食客現出武林至寶之意,原是想收買人心。
  同時,也恍然大悟,為什麼其他武林三公子,也均以武林人見眼紅的異寶,當著天下武林賣弄,無非都是想借此拉攏武林人士歸順到自己門下來。
  但這種卑劣用心,的確叫人看了不順眼,尤其想到名重武林的四公子,竟是用這種手段,來樹立自己龐大的勢力。想著不由好笑,禁不住嘿嘿冷笑出聲。
  凌風公子卻不管展白冷笑,見自己狡計得售,揚揚得意地道:「『豹突山莊』不僅有這點千年參王,還有『何首烏』、『千年靈芝液』等等數不清的奇珍異寶,專等加盟慕容門下的四方豪傑共享……」
  武林人士不愛金,不愛銀,卻最愛這等增長功力約靈藥,有的為爭奪一支半葉靈藥珍果,不借拚命以赴.如今聽說只要加盟豹突山莊,便可享受這種百年難得一遇的靈藥,不少人驀然動容,尤其看到「酒丐」當場服過的功效,更是羨慕不已。但為了面子問題,一時之間還不好意思蜂擁向前,但已有數人腳步避超,想湊向前去了……
  祥麟公子眼見凌風公子狡計得售,心中大急,忙道:「諸位!先演入席吧!賞燈大會上,還有更珍貴的秘寶可看呢!」
  在人叢中,展白突見一輛輪車疾閃而過,直向廳後急去。他如今目力過人,雖眾人交錯擁立,已看出那正是「青蚨神」金九的輪椅,他恐怕「青蚨神」隱而不出,再難見面,立刻陡然大喝一聲:「金老前輩,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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