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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章 美妙絕倫布衣女


  展白感到腿、臂等處涼辣辣劃肌而過,心中一寒,身上已有數處被「青蚨鏢」打中!
  展白心中暗歎:「完了……」
  突又想起殺父血仇,完全在自己身上,豈能甘心就死?
  想到這裡,運氣閉穴,以暫使毒氣不致侵入心肺,猛提一口真氣,也不知哪裡來的神力,重傷之下,仍讓他躍上花園的高牆!
  「青蚨神」金九哈哈笑道:「小輩!你還想跑嗎?中了老夫『青蚨鏢』,不出三個時辰必死無救!」展白站在牆頭,身形晃了幾晃,雙眼發黑,幾乎又栽下牆去,他便咬牙強穩住身形,切齒罵道:「老賊!今夜暫饒你不死,小爺早晚有找你算清血帳的一天!……」
  說罷,翻身向牆外竄去!
  「青蚨神」金九在院子裡大喝道:「不要讓小輩走了,給我拿下!」
  接著數聲厲叱,金府門下數大高手騰身追來……
  展白竄落牆外,尚聽到金綵鳳慘呼:「爹!饒了他……」的哀求聲。
  但他怎肯再落入仇人手中,又知有人追了下來跳出牆外,咬牙強忍任滿身酸、痛、軟、麻之感,忘命地向前逃去……
  此時已是半夜,南京城已陷入了狂歡的高潮,這是上元節最熱鬧的節目,「放火焰」及「放花燈」!
  綵燈式樣繁多,顏色各異,在潮水似的人頭上,結成了一條火龍,人的臉上映著燈光,有的變紅,有的變綠,有的五顏六色地變幻著,加上狂熱的臉上冒著油光汗氣,看起來有點奇形怪狀!
  而且還有化裝成「大頭鬼」遊行的行列,也夾雜在人群之中,更顯得奇特!
  總之,這是上元佳節狂歡的高潮,整個南京城都沸騰了,但不知怎的,這狂歡的場面,叫人看了卻有著末日來臨的感覺!
  但這卻給了展白逃亡的方便,他混雜在洶湧的狂歡人流中,順著人流向城外湧去,那些追拿他的金府高手,竟然無法看清他逃走的方向……
  展白週身是血,「青蚨鏢」上的劇毒已慢慢行開,他幾乎陷入昏迷狀態,幸固人擠人的關係才末栽倒,只跟跪避超,不由自主地隨著擁擠的人群向前走去……
  追拿他的金府高手數次險些抓住他,都由於人多擁擠不堪,又使他逃脫……
  就這樣,混亂中展白隨著人流擁出,來到秦淮河邊。
  人群發了一聲喊,一齊奔向河邊,爭先恐後地把手中的綵燈放進河中去,盞盞綵燈,立即順著河水流去,千萬盞不同形式、不同色彩的燈,在河面上明明滅滅,頓時成為一片奇景!
  人們此時卻鴉留無聲,望著河水中各自放的燈,默默析禱起來,各自希望著自己的燈不要翻覆,不要熄滅,最好是隨著河水流向遙遠,遙遠……
  據說那放入河水的燈,流得越遠,福分越長…..。
  由於河岸寬廣,人們分散開了,又不再瘋狂地擁擠,失去了挾持的力量,展白立刻昏倒在河邊—…』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徹骨的巨痛,把展白痛醒,他睜眼一看,自己競躺在一個破廟的大殿中!
  這座大殿屋頂有數處透空,能夠從破洞處望到天上的繁屋,可見還是在夜間。
  只見壁倒梁頹,這間大殿破爛得可以,立在供案上的神像,泥金斑落,像一具具的殭屍,看起來有點陰森嚇人!
  四壁倒了三壁,剩下的一壁壁角蛛網懸掛,塵灰寸積,但展白睡臥的一張供桌上,卻打掃得很乾淨,而且,在他身下還鋪上了厚厚的乾草,身上蓋了一床厚厚的棉被,因此,他痛醒之後,競略有舒適之感!
  但等他神智清醒,掉頭一看不由把他嚇得差一點沒有叫出聲來!
  原來在案頭燃了一盞半明不暗的油燈,在那慘淡的光線之下,見一個青臉紅髮的怪人,正手拿著一柄明亮的解腕尖刀,直向他身上刺來!
  展白一眼看到這形象,嚇得倒抽一口冷氣,以為自己是落到什麼惡鬼手裡了,才「啊」出了半聲,腿上一陣徹骨的奇痛,又把他痛昏了過去……
  待他第二次醒來,驚魂猶存,轉眼向四下一看,不由又把他楞住了!
  眼前又出現了另外一個怪現象,那青臉紅髮的怪人不見了,在他身旁卻坐著一個千嬌百媚的少女!正以關切、憐惜的神情望著他!
  展白猛然抬身坐起,驚道:「我這是在什麼地方?……」
  身上一陣巨痛,使他才坐起一半,一句話未說完,又「哎喲」一聲,睡倒下去!
  那美麗的少女璨然一笑,道:「我才把你身上的暗器起出,毒已盡,但傷口未收,你不要亂動,休養兩天就好了。」
  展白只覺這少女說話時,吹氣如蘭,而且美質天生,他見過的美女不少,如慕容紅、展婉兒,以及直著「江南第一美人」之稱的金綵鳳,都是出類拔革的美人胎子,但眼前這少女,容貌之美不下於金綵鳳,鍾靈秀氣也不下於展婉兒,冷艷高貴更超過慕容紅幾分,而且膠容如春花朝陽,眉梢眼角不帶一絲愁怨!
  競似午夜裡出現了太陽,寒冬冷雪裡開放了牡丹,那溫馨的美,簡直無法形容!
  而且,她布衣釵裙,不施一些兒脂粉,當真是麗質天生,小家碧主的氣度,帶著大家閨範的高貴,高貴俊美之中,卻又不帶豪門千金的富貴嬌氣!
  像這樣的美女,展白真是平生僅見!
  展白不由一怔再怔,出了會子神,反而掉頭回顧,像是在找尋什麼東西!
  那美極的布衣少女情然一笑,道:「你找什麼?」
  展白茫然道:「方纔我好像看到一個紅髮青臉之人……」
  布衣少女又是一笑,回手拿起一副面具在展白眼前晃了兩晃。
  展白立刻恍然大悟,原來那青臉紅髮之人,竟是少女手中拿的一副假面縣,
  展白哦了一聲道:「原來那是姑娘的一副面具!唉!這樣看來,在下的一命,也是姑娘救的了?」
  那布衣少女笑著點了點頭,
  展白道:「不知姑娘貴姓大名,尚請見告,在下日後也好報答大恩!」
  那布衣少女笑而不答,只把那青面紅髮的假面具,又拿起來晃了晃。
  展白疑惑地望著她,不知是何用意,但神色中充滿了問題。
  布衣少女笑道:「你猜我叫什麼?」
  展白納悶道:「姑娘是跟在下說笑話了,人的名字怎可亂猜?」
  布衣少女明媚的大眼睛,含著深意地盯著他,說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裝傻?」
  展白一憎,又仔細望了望那美得使人昏眩的面容,努力搜尋自己的記憶,實在沒有跟她會過面,也從未聽說道江湖上有這麼美的一位帶著鬼面具的少女,最後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在下從未與姑娘會過面,而且也沒聽說……」
  他本想說:「沒聽說過江湖上有你這麼一號,」但怕想起她的不快,故此頓住未說。
  少女又舉起假面具道:「難道你看到這面具,還不知道我是誰嗎?」
  展白更楞住了,一時之間答不出話來,暗忖道:「莫非她在江湖上真有很大的名聲?自己孤陋寡聞,才不知道她?……」
  布衣少女卻婉然一笑,像慈母撫慰嬰兒一樣拍了拍他道:「不要費腦筋想了,日後你自然會知道,現在你傷勢未好,我雖然給你取出身上的暗器,又為你解了暗器上的劇毒,但你最少還要休養三至五天,才能復元,現在你剛甦醒過來,恐怕肚內早就餓了,你在這裡等著,我去給你找吃的……」
  說罷,丟下六枚青銅製錢在展白頭邊,身形一晃,快逾閃電,她炯娜的身軀恍如一絲輕煙,眨眼消失於窗外!
  展白不由暗暗咋舌,心說:好快的身法!不要說自己比不上,就連以前見的「雷大叔」那絕快的身法,以及連「神驢鐵膽」都當面誇獎過婉兒的輕靈身法,都無法與其抗衡!
  展白心思電轉,看這少女的身法,武功一定也很高強,從她讓自己猜名字的舉動看來,分明自溺名望甚大,但自己卻怎麼從未聽到說過呢?
  忽然,他的眼光又投在布衣少女臨去時,丟在他頭邊的六枚青銅製錢上,他不看還好,這一看不由熱血沸騰,雙眼幾乎冒出火來!
  那六枚青銅製錢,跟他父親臨死之前交給他六件遺物之中那枚青銅製錢一模一樣,正是「青蚨神」金九的獨門暗器,稱為「青蚨鏢」的東西!
  展白想到這枚青銅製錢,可能就是那美絕天人的布衣少女,用尖刀從自己身上剜出來的!暗想父親也是被這種歹毒暗器所傷,才遇害身死,如今自己又險些死在這種歹毒暗器之下,若不是這不知來歷的少女所救,恐怕自己也步了父親的後塵,喪命在這枚「青蚨鏢」下!
  展白悲憤不已,父子同仇,竟幾乎都毀在這「青蚨鏢」下,不由伸出手來,抓那幾校青銅製錢……
  突然,案上的油燈一閃,燈光搖曳,滅而復明,那布衣少女面戴假面具已站在展白的臥鋪之前!她面具也來不及揭下輕喝道「不要動!那制錢上含毒尚未去盡!」
  展白聞言,又縮回手來,那少女道:「那制錢上的含毒,要三日以後,才能褪盡,今天才是兩天,還要等到天明才沒有關係了。」
  展白驚道:「怎麼,我來此已經兩天了?」
  少女噗哧一笑道:「十五夜到今天十七夜,剛好整整兩天,其實,我也是太緊張了,這制錢上的毒雖然厲害,但不見血是沒有關係的,我不過怕你不知道,拿在手中把手指割破,增添麻煩就是了……」
  說著把手中拿來的食物,放在展白的面前,把臉上的面具也摘下,又道:「吃罷!你整整兩天沒有吃東西,可能早已餓了!」
  展白見她拿來的是用綠荷葉包著的一整只「南京板鴨」、十數張蔥油薄餅。
  可是,板鴨和油餅都是乾的,展白吃得太猛,塞了滿嘴競一時之間嚥不下肚去了,只噎了個臉紅脖子粗,那副怪像,把一個美逾天人的少女,笑得花枝亂顫!
  布衣少女笑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但她那嬌憨的笑態,的確可以令人意亂情迷,忽然她笑著說道:「我的小爺!你慢點吃好不好?如果沒被暗器打死,吃東西反而噎死了,那才划不來呢……」
  可是,她剛說到「我的小爺!」那句話時,展白「嗯」的一聲,把一大口的食物嚥下肚去了,好像是答應了少女的叫爺聲,那少女剛一瞪眼,展白卻吁了一口氣道:「哎呀!我的媽呀!真差一點沒有噎死……」巧不巧地,展白一聲「我的媽呀!」那布衣少女見自己無意中叫出一聲「我的小爺」,展白「嗯!」地一聲競似答應,無形中佔了自已的便宜,忙道:「呃!你怎麼……」
  誰知道這一「呃」,竟又接上了展白的那聲「我的媽呀!」二人都是出於無心,卻趕得這樣巧,好像都是成心占對方便宜似的,待二人會過意來,不由相對大笑起來!
  這一笑,二人的情感無形中已接近到毫無隔閡的地步
  布衣少女一頭撲到展白懷裡不依道:「你壞!你壞!淨佔我的便宜……」展白又是痛呼,又是大笑,原來布衣少女一撤嬌,便忘了展白身上還有傷,這一撲在展白身上,便把展白的傷口碰到了,痛得展白尖聲急呼;可是那少女撲在展白懷裡,嬌嫩的手肘又格到了展白的肋骨,所以奇癢難熬,又禁不住大笑起來……破廟之中春色無邊,充滿了兩個青年的天真無邪的歡笑……
  忽然廟外傳來一聲極微弱的響聲,似乎是秋天落葉的聲響,若不留心,決聽不出來,可是這徽弱的聲音,卻未能瞞過那武功絕高的布衣少女!
  只見她突然收住了如銀鈴的笑聲,猛然從展白懷裡站起,嬌晚道:「什麼人?大膽在此偷窺!」
  在「人」字出口時,她已飛身掠出殿外,「大膽在此偷窺」的幾宇,已經是在殿外房頂上發的了!這布衣少女身法可說是快得出奇,但她饒是如此快速,石廟殘破院落之中,冷月寂寂,卻不見一條人影!布衣少女對自己的耳目之聰敏,似有充分的信心,絕不疑心自己會聽錯,嬌軀站在殿頂的破瓦殘棟上,瑤鼻一皺,冷哼了一聲,緩緩言道:「恐怕你也知道是誰任在此地,若再敢來偷窺,別說姑娘對你不客氣!」布衣少女說此話時,嬌美的臉上竟現出一絲煞氣,雖然她的聲音不大,但田翱叮十數里之外!若暗中有人偷窺的話,凡在十里方圓以內的,都可以聽到她猶如黃鶯百囀的嚦嚦鶯聲,但卻充滿了駭人心魂的恐怖語氣!
  布衣少女說罷,也不管是否有人隱身附近,身形橫空一撩,半空裡一個盤旋,猶如歸巢乳燕般,穿窗而過,又回到了房中。展白悟然道:「姑娘,你發現了什麼?」
  布衣少女笑容燦然如花,跟在房頂說話的語氣,有如天淵之別,在殿外發話時冷如冰霜,見了展白卻又艷如桃李,只見她貝齒閃光笑道:「可能有一兩個膽子大的小老鼠,躲在大樑上偷看我們說笑啦!」布衣少女又跟展白說笑了一會,便安撫展白睡下,她自己便坐在展白榻前閉目調息起來……
  展白心情起伏,思潮澎湃如大風暴中的海洋,不要說睡覺,他連安息下來都不可能!
  他又不時睜開眼睛來,看看這不知來歷、卻救了自己又這股神秘莫測的布衣少女!
  那布衣少女打坐調息的姿勢很特別,既不是盤膝躍坐,也不是五心朝天,而是玉手支住香腮,兩條修長的玉腿,一屈一伸,韻致婉然,長長的眼睫毛覆蓋著似水雙瞳,嘴角含笑,蘋果似的雙頰上梨禍隱現,競像是美人假寐,又好像一幅海棠春睡圖,這哪裡像是在靜坐行功,分明是一幅春色無邊的誘人圖畫!一但看她耳、鼻及微張的櫻口內有五縷輕裊白氣升起,竟在她頭頂上聚集成了三朵雲花般的雲霧,便知她不但在靜坐行功,而且顯見其內功修為已到了「三花聚頂」、「五朝氣元」的精妙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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