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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詐死脫身


  獨孤策雖一向自負,但亦對杜伏威感到佩服。
  假若自己連他十招都接不了,那己方可說必敗無疑。所以這解決方法實對他們絕對有利。
  不過也知杜伏威怕他們來一招玉石俱焚,先一步下手殺死兩個小子,那就即使杜伏威盡殺他們,亦不能達致目標。
  與雲玉真交換了個眼色後,舉步出陣,抱拳道:「杜總管請。」
  由於現在的杜伏威是以歷陽總管自居,所以人人都稱他為總管。
  杜伏威手收背後,微笑逍:「江湖上用劍的人多不勝數,但真懂用劍的人卻屈指可數,最負盛名莫過獨孤和宋姓兩家大閥。宋閥現在為了應付那昏君,自顧不暇,若本人沒有看錯,兄台腳步隱含奇門遁法,當是來自獨孤閥名列奇功絕藝榜上的「碧落紅塵」,杜某有看走眼嗎?」
  雲玉真方面人人動容,那想得到杜伏威眼力高明至此。
  寇仲和徐子陵更是暗暗喝采。恨不得老爹狠狠教訓這「可惡的」獨孤策一頓,並重重的挫折雲玉真。
  獨孤策平靜答道:「前輩眼力高明,晚輩正是獨孤策,憑家父獨孤峰指點得幾下招式,請前輩賜教。」
  杜伏威哈哈笑道:「原來真是故人之後,只不知老太太的哮喘病有沒有起色呢?」
  獨孤策的俊臉閃過怒容,應道:「老奶奶身體福安,多謝杜總管關心了。」
  原來獨孤家家主雖是獨孤策的親爹獨孤峰,但論武功卻是獨孤峰之母尤楚紅穩坐第一把交椅。
  尤楚紅年已近百,六十歲時因棄劍用杖,自創「披風杖法」時差點走火入魔,雖幸及時自救仍留下後遺,不時復發,狀似哮喘,故杜伏威才有此一問。
  杜伏威是蓄意激怒獨弧策,見目的已達,喝道:「看看獨孤家的「碧落紅塵」有沒有點什麼新意思。」
  敵我雙方均屏息靜氣,等待獨孤策出手。
  「鏘!」
  長劍出鞘。
  獨孤策橫劍胸前,肅立不動,卻是氣勢逼人,果然有名家風範。
  立在崖邊的寇仲湊到徐子陵耳旁道:「學東西的機會來了!」
  徐子陵興奮點頭。
  他們最缺乏就是實戰經驗,能看到高手對陣,當然大有裨益。
  獨孤策冷喝道:「得罪了!」
  倏地踏前,運劍進擊。
  森寒劍氣,立時瀰漫全場。
  只見他胸前湧出重重劍影,招數詭奇嚴密,似攻似守,教人完全無法測度。
  杜伏威露出凝重神色,虛晃一下,竟移到了獨孤策左側去。
  獨孤策人隨劍走,奮喝一聲,萬千劍芒,似怒潮巨浪般往杜伏威湧去,竟是不顧自身的進擊手法。
  杜伏威哈哈一笑,右手衣袖揮出,「蓬!」的一聲掃在劍影的外圍處。
  氣勁交擊,發出另一下悶雷般的聲響,聽得人人心頭鬱悶。
  獨孤策觸電般後退半步,杜伏威雙袖齊飛,乘勢追擊,早閃往另一側發動攻勢,迅若鬼魅。
  現在人人都知道獨孤策內功及不上杜伏威,但是否竟接不過十招之數,則誰都說不上來,何況杜伏威袖內的「乾坤」尚未上場。
  獨孤策寶劍從脅下剌出,疾刺杜伏威面門,完全不理會對手的兩隻大袖,一副拚著兩敗俱傷的打法。
  寇徐兩人看得心領神會,完全把握到獨孤策的劍法與戰略。
  要知杜伏威乃前輩身份,若給一個小輩傷了,縱使可殺死對方,亦很難厚顏稱勝。但在對方的拚命招數下,不負點傷而又要在十招內擊敗對方,確是談何容易。
  杜伏威見獨孤策這看準自己位置轉移而隨機應變的一劍,勢道均勻,精微之極,叫了一聲「好!」兩袖竟合攏起來,撞在劍鋒的兩旁,時間上拿捏得無懈可擊。
  獨孤策迅猛無比的一劍,立時難作寸進。
  獨孤策心知不妙,正想抽劍猛退,已給杜伏威藏在袖內的右手,一指彈在劍尖處。
  獨孤策胸口如受雷殛,差點噴血,幸好他自幼修習上乘內功,底子極厚,猛運真氣,勉強化去對方真勁,但已蹌踉退了兩步,比剛才還多退了一步半。
  雲玉真等無不駭然失色。
  杜伏威袖內的兩枝護臂尚未出動,獨孤策已落在下風,這場仗還怎樣打下去。
  杜伏威出奇地沒有乘勢追擊,再負手身後,冷笑道:「若獨孤峰親來,或有與我一拚之力,但世侄你卻差遠了。尚有八招,世侄若還要逞強出手,杜某保證你會一命不保,世侄三思才好。」
  獨孤策胸口不斷起伏,俊臉陣紅陣白,這才如道盛名之下無虛士,杜伏威數十年來縱橫天下,與四閥的頂級高手和其它如翟讓,李密、竇建德、王薄等輩齊名,確有真材實學,非是浪得虛名之輩。
  不過若要他就此認輸,又如何肯甘心。
  雲玉真臉上再無半點血色,趨前施禮道:「晚輩領教了,杜總管可把兩人帶走,玉真僅代表巨鯤幫發言以後再不插手到這件事情去。」
  杜伏威並不見如何歡喜,望往寇徐兩人,柔聲道:「孩子!回家了!」
  寇仲和徐子陵齊聲哈哈大笑,笑聲卻透出一股壯烈的味兒。
  徐子陵大喝道:「士可殺不可辱,我們揚州雙龍豈是可被當作貨物般轉來讓去的。」
  寇仲亦正容道:「爹!請恕孩兒們不孝了。」
  雲玉真和杜伏威同時大喝:「不要!」
  兩人那還猶豫,就在兩人掠上來前,躍出崖外去。
  杜雲兩人伸手去捉,都落了空。
  只見兩人在下方迅速由大變小,只觀其墮勢之速,便可判定兩人不懂輕功。事實上他們的輕身之法,亦與一般輕功大相逕庭,杜雲以常規視之,自然把握不到真實的情況。
  「砰!」
  兩人手牽手,撞斷了一叢橫伸出來的老樹丫,枝葉散濺下,沒在杜雲的視線之外。
  杜伏威仰天發出一陣悲嘯,竟透出一股今人難以抒解的惋惜和悲痛!
  雲玉真則呆若木雞,瞪著下方,黯然無語,想起若非自己要利用他們,現在這兩個小子仍該快活地活在那寧靜的海灘處。這才知自己對他們已生出了微妙的感情。
  杜伏威倏地轉身,似不忍再看,冷冷道:「你們都要陪他們死了!」
  雲玉真驚醒過來,閃身回到己陣內。
  杜伏威方面的人蜂擁而來,把他們迫在向崖的一方。
  驀地崖下傳來狼嘶之聲,杜伏威色變道:「算了!你們快給我滾!」
  言罷躍出崖緣,往下降去。
  這時寇仲和徐子陵已成功落到密林中去,不用動手,四個瓶子同時破裂,滲出了雞血,一些揩到枝葉處,一些落到了草叢內。
  兩人痛得喊娘,但又知道是關鍵時刻,連爬帶滾,擇路狂奔,拖出了一條「血路」,連兵器、錢袋都丟了,也顧不得檢拾。
  但他們既能掉下不死,其它人自然亦可追下來看他們的生死。
  驀地狼嗥大作,兩人失魂落魄下,竄了起來,展開鳥渡術跳上樹頂,幾頭餓狠已竄了出來,猛嗅地上的雞血。
  寇仲招呼一聲,竄往另一棵樹去,徐子陵忙追在他背後,不片晌已去遠。
  杜伏威此時來到崖底,見到數十頭野狼在血跡斑斑的草叢處追打爭逐,怒火狂升,撲了過去,拿這群倒霉的餓狼出氣。
  這也算兩人鴻運當頭,若非這群餓狼廝打爭逐的景況吸引了杜伏威的注意,保證他們離去的聲音瞞不過這武林的頂尖高手。
  到黃昏時,兩人走了五十多里路,已疲累不堪,就近找了條清溪,洗濯染滿雞血污漬的衣服。
  明月當頭時,兩人浸浴清溪,不由想起初遇傅君婥的美好時光,就像發了一場夢般的不真實。
  徐子陵道:「這究是什麼地方呢?」
  寇仲想了一會,道:「我們沿淮水西行,後來調了頭,在北岸離船,現在該是在彭城和東海兩郡之間。哈!你記否得雲婆娘說過那東溟夫人單美仙這幾天會到彭城見李閥閥主李淵嗎?若想娶東溟的美人兒小公主,我們就該到彭城去。」這小子由於滿懷大志,對中原的地理確下了一番苦功。
  徐子陵沒入溪底,好一會才冒出頭來道「你還未受夠嗎?現在人人都認為我們死了,不如先去老翟處找素姐,看看李大哥的情況不是更好嗎?」
  寇仲哂道:「你這小子真沒有志氣,我們不是要報娘的仇嗎?眼下明刀明檜去找宇文化骨,只會笑大他的臭口。但山人自有害死宇文化骨的妙法。」
  徐子陵奇道:「什麼妙法?」
  寇仲胸有成竹道:「自然是那賬簿,說不定宇文閥也有向東溟派訂購兵器,好陰謀作反。否則就不會指示海沙幫去攻打飄香號了,不是擺明是要消滅自己造反的證據嗎?」
  徐子陵兩眼立時亮了起來。
  寇仲低聲道:「來!我們作個比賽。」
  徐子陵愕然道:「比什麼呢?」
  寇仲道:「比賽誰先穿好濕衣,然後再比誰的輕功好一點,可早一步踏足到彭城去。」
  兩人雙目交擊,按著齊聲歡嘯,搶往放在溪旁的濕衣去。
  幾經波折,這對情逾兄弟的好友,終於回復自由,再踏上人生另一階段的路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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