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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顯神通


  徐子陵躍上橫樑,置身梁桁間的空隙處,把全身精氣收斂,催動內息,靜觀下面的變化。
  磚牆倒塌的聲音仍不斷傳來,只見八個人魚貫從地道鑽出來「蓬!」
  但聽聲音,便知外面那間屋子已經完了。
  但當然不會找到任何人,皆因商秀珣等已由地道移師至此處。
  三執事陶叔盛的聲音在下面響起道:「柳執事究竟幹什麼的,到現在仍未率人來援?」
  商秀珣冷喝道:「閉嘴!柳執事必須避過敵人的主力,才能依計趕來。這著誘敵之計乃沒有辦法中的辦法。誰叫我們錯估敵人的實力,以致進退失據。」
  馥大姐的聲音道:「有人過來了!」
  眾人忙屏息靜氣。
  外面主宅處仍傳來門碎窗裂的雜聲。
  徐子陵探頭下望,只見下面的八個人分成四組,各據一窗往外窺探。
  商秀珣和馥大姐佔了個窗子,陶叔盛獨據一窗,其它五人看來乃商秀珣的侍衛。
  可以想像商秀珣的隊伍曾遇上伏擊,這組人護著商秀珣殺出重圍,避來這經魯妙子設計的村莊,再發訊號通知柳宗道率兵來援。那知四大寇不知如何竟能清楚把握到他們的行蹤,親身追來,使他們頓陷困境。
  陶叔盛忽然回頭瞧了各人一眼,見人人精神全集中到窗外,右手迅快地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抖手要射出窗外時,徐子陵再顧不得後果,低喝道:「住手!」
  屋內八人駭然大震,齊朝樑柱望上來。
  陶叔盛忙偷偷把東西收回懷內去。
  商秀珣等明知有人,但都不敢聲張。
  徐子陵探頭輕叫道:「我絕非賊方的人,更全無惡意,現在下來了!」
  商秀珣乃大將之材,知道這神秘人功力絕不在自己之下,內功路子更是無比怪異。倘跟他動起手來,只會驚動賊寇,遂揮手指示各人騰出空間,以示誠意。
  徐子陵沿柱往下滑去,足未沾地,陶叔盛搶前一步,伸指戳住他胸脅處。
  指風嗤聲響起。
  商秀珣想喝止也來不及了。
  徐子陵知他怕被自己看破是內奸,冷哼一聲,竟任由他的指尖戳在身上,右掌閃電拍出。
  陶叔盛心中大喜,暗忖儘管你有真氣護體,亦難擋我凌厲指勁。
  豈料指尖剛觸及徐子陵肌膚,勁力欲吐時,一股奇熱無比的怪異真氣已先一步透指而來,直鑽入他指脈內,不但迫得自己的真氣四散流竄,還強攻進經脈去。
  陶叔盛全身劇震,魂飛魄散時,徐子陵的右掌改拍為拂,掃在小腹處。
  陶叔盛頹然欲倒,卻給徐子陵的手一把抽著腰帶,輕輕放倒在地上。
  本來他至不濟亦可支持上十招八招,只估不到世間有如此怪異的勁氣,才一個照面下著了道兒。
  包括商秀珣在內,無不目瞪口呆,勢想不到以陶叔盛的功力,竟這麼容易給人收拾了。幸好此人似乎並無惡意,只是點了陶叔盛的穴道,使他暫時昏了過去。
  商秀珣長劍揚起,遙指這充滿粗擴味道的軒昂男子,冷喝道:「你究竟是誰?」
  徐子陵功聚雙耳,細察遠近的動靜,知道賊寇暫時移師往別處搜索,鬆了一口氣,深深望進商秀珣的俏目裡去,裝出豪邁不羈的神態,洒然道:「剛才鄙人冒眛發言驚擾,場主可知是什麼原因呢?」
  商秀珣冷冷上下打量了他幾眼,瞧著仰躺他腳下的陶叔盛,淡淡道:「若朋友不先表明身份,一切免談。」
  徐子陵退到陶叔盛原先立處,道:「場主只要派人搜索貴屬懷內之物,便明白我的說話!」
  商秀珣愕然朝他瞧來,秀目射出銳利的光芒,沉聲道:「朋友意思是指他乃叛徒嗎?」
  只聽她的語調,便知她早心中生疑,只是不敢肯定他真是內奸而已!
  因為這個月剛好是陶叔盛當值負起收集情報的重任。
  徐子陵淡淡道:「適才我見他欲把煙花火炮一類的東西投往窗外,咦!有人來呢!」
  破空之聲同時由四方八面傳至。
         ※        ※         ※
  牧場靠峽口的原野處。
  寇仲藏身一棵大樹之上,全神貫注五十步外的李天凡、沉落雁等一行十五人的動靜,瞧著他們換上牧場的裝束,其中一個身形和樣貌都有點酷肖商震的老者,更打扮成商震的模樣,若非熟識他的人,還要在近處細看,才能分辨其偽,否則很易便被他魚目混珠瞞過。
  此時見他提起煙管,呼嚕呼嚕的吞雲吐霧,連寇仲亦要心中叫絕。
  其它人則是扮作商震隨衛的行頭,以李秀寧這些外人,又有苑兒在旁掩飾,不中計才怪。
  此計最厲害處,就是把李秀寧引離城堡,而李秀寧又勢不能率領大批手下前往赴會,假商震在李天凡、沉落雁等眾高手配合下驟然發難,成功的機會實是極大。假扮商震的正是那被稱為陳老師的人,除李天凡和沉落雁外,亦以此人武功最強橫。
  另外尚有一個三十來歲白姓大漢和一個叫馬方的瘦漢,看來都是這群人中武功特別高明的好手。前者背掛雙斧,後者則腰佩長劍。
  其它十人年紀在二十至二十五之間,人人太陽穴高高鼓起,只從他們能攀山越嶺潛入牧場,便知非是庸手。
  沉落雁神色冷漠,消瘦了少許,但仍是那麼美麗,正以帽子把秀髮遮蓋起來,一身男兒打扮,另有一股引人的味兒。
  四周不時傳來馬嘶聲,牧場一片寧靜。
  現在牧場的人均集中到兩邊峽口和城堡去,牧場只留下十多個人守衛,像個不設防的地方,兼之這處是近東峽的疏林區,又是星月迷濛的深夜,發生了什麼事,誰都不會知道。
  整個陰謀是那末天衣無縫,唯一的破綻就是給寇仲在旁窺伺個正著。
  沉落雁邊行邊簡單扼要地道出動手的時間和配合的方法,這時李秀寧來了。
  寇仲運足目力瞧朝環錄園的方向瞧去,七道人影剛抵疏林邊沿處,李綱和竇威領頭,中間是李秀寧和苑兒,押後的是柴紹和另一年輕高手,迅速接近。
  寇仲心念一動,滑下樹去。
         ※        ※         ※
  商秀珣色變道:「快入地道!」掌按馥大姐的粉背,首先吐力把愛婢送入地道。
  其它人慌忙緊隨。
  商秀珣抓著陶叔盛的腰帶,略一猶豫,朝徐子陵道:「朋友!下來吧!」
  徐子陵微微一笑道:「我留此對付敵人,場主記得關上入口。」
  商秀珣提起陶叔盛剛躍入地道,聞言愕然抬頭朝他瞧來。
  兩人目光相觸時,大門四分五裂,一人揮刀殺至。
  徐子陵大喝一聲,凝聚到巔峰的一拳隔空擊出。
  「蓬!」
  那大漢竟連人帶刀,給他無可抗禦的拳勁轟得風車般急旋著往後飛退,撞倒了五、六個隨後而來的賊寇,人人骨折髒裂,無一倖免,可見此拳之威。
  商秀珣看得目瞪口呆,等徐子陵再催她走時,才沒入地道去,關上入口。
  左右兩窗同時碎裂,兩枝長矛如毒蛇吐舌般電射刺至。
  徐子陵聽著地道口掩閉的聲音,兩手左右分張,一把抄著兩矛,運勁震斷,那兩人留不住勢,同往他撞來。
  徐子陵雙手回收,左右肘重擊兩人胸膛。
  那兩人噴著血頹然倒地。
  接著徐子陵看也不看,把兩截斷矛往後反手擲出,正中另一穿窗而入的大漢胸前,那漢一聲不吭,倒撞窗框,上半身仰掛出去,死狀離奇可怖。
  屋外倏地靜了下來,只有火把獵獵燃燒的聲音,卻沒有人再敢闖進去。
  曹應龍的聲音在門外暴喝道:「商秀珣,有膽就滾出來和曹某見個真章。」
  這眾寇之首顯然是被徐子陵的霹靂手段,激起了凶性。
  徐子陵湧起萬丈豪情,哈哈一笑,負手悠然步出門外。
  屋前橫七豎八的躺滿屍體,死狀千奇百怪,難以形容。
  以曹應龍為首的四大寇一字排開,其它人在他們身後布成彎月的陣勢,強弓勁箭、刀斧劍矛,在火把光下閃爍生輝,殺氣騰騰。
  百多道目光,全貫注在徐子陵身上。
  眾寇見出來的非是商秀珣,大感愕然。
  「寸草不生」向霸天戟指厲喝道:「你是何人?」
  徐子陵從容道:「我是什麼人,你連問的資格也沒有!」
  眾賊怒叱連聲,十多枝勁箭離弦而出,向他疾射而來。
         ※        ※         ※
  兩邊人馬逐漸接近。
  李秀寧亦是謹慎小心的人,放緩腳步,到離假商震等三丈許的距離時,停了下來,施禮道:「大管家你好!」
  假商震踏前一步,領著眾人回禮,道:「這都是隨我多年的心腹手下,寧公主可以放心。」
  此人連商震的老嗓音都學了七、八成。加上故意壓低聲音說話,不熟悉他的人確很難分辨。
  李秀寧瞥了苑兒一眼,淡然道:「要勞煩大管家從東峽抽身趕回來,秀寧真過意不去,為何諸位不用馬匹代步呢?」
  假商震裝模作樣歎了一口氣,道:「還不是為了掩人耳目,唉!咦!」
  足音從李秀寧等後方傳來。
  兩方人馬均訝然瞧去。
  只聽有人嚷道:「公主啊!對不起,我解完手了!真舒服!」
  李秀寧嬌軀劇震,認出是寇仲的聲音。
  在眾人目光注視下,一個滿臉絡腮鬍、滿帶潑野神色的鷹鉤鼻漢子,由林木間搓著肚子一步高一步低的趕來。
  柴紹等知他厲害,色變下正要掣出兵刃,李秀寧及時以手勢制止,嬌呼道:「都著你不用來了,你聽不到嗎?」
  寇仲改變聲音不住點頭道:「公主息怒!公主息怒!」
  那邊廂的假商震、李天凡、沉落雁等都看得眉頭大皺,又是一頭霧水。
  以李秀寧的尊貴身份,她的手下怎可說出「解手」這麼無禮的話來呢?
  寇仲像看不到李秀寧般,左搖右晃的在柴紹等的怒目注視下走到兩幫人中間處,乾咳一聲道:「公主恕罪,請先讓小人引介,嘿!」
  接著伸手指著假商震身後側的李天凡,朗誦般唱道:「這位是李天凡公子,乃瓦崗寨密公的獨子。」
  李秀寧等同時色變。
  寇仲身子一晃,閃到苑兒之側,嘻嘻笑道:「這位俏夫人乃真大管家新納之妾,以前的身份卻是李公子的女……啊!」
  苑兒知身份暴露,那還沉得住氣,翻出袖內暗藏的猝毒匕首,分往寇仲和李秀寧刺去。
  李秀寧早在寇仲揭破李天凡身份時便對苑兒留了神,嬌哼一聲,翠袖拂往刺來的匕首鋒尖處。
  寇仲裝作駭然退開,大叫大嚷「要殺人呀」聲中,又趕到假商震身前。
  苑兒見沒了寇仲阻擋去路,收回刺向李秀寧的匕首,避過她拂來的一袖,正要開溜時,柴紹無聲無息地一指戡在她背上,苑兒應指倒地。
  寇仲不理假商震等人人臉露殺機,哈哈笑道:「這位假冒大管家的人叫陳老師,至於大名嘛……哼!」
  李天凡旁的一名年青大漢按捺不住,搶前揮刀削向寇仲左肩,刀法迅快嚴密。「錚!」
  井中月離鞘而出。
  眾人只覺黃芒暴現,尚未看得清楚時,「噹」的一聲,那進襲者連人帶刀旋飛開去,到翻倒地上時仍要滾出丈許之遠,撞上一棵樹才頹然停下,當場斃命。
  如此霸道怪異的刀勁,眾人還是初次得睹,登時鎮著了李天凡方所有想出手的人。
  寇仲像做了件毫不足道的小事般還刀入鞘,來到假商震另一邊的沉落雁前,尚未發話時,沉落雁已冷冷道:「不要裝神弄鬼了,你的好兄弟呢?」
  寇仲把大頭湊過去,涎著臉道:「因他怕了你,所以躲起來哩!」
  李天凡方無不愕然,想不到兩人竟是舊相識,卻怎也想不起武林中有那個厲害的人物像他的樣子。
  沉落雁秀眸射出奇異複雜的神色,輕輕道:「教他出來殺了我吧!」
  寇仲退了開去,哈哈大笑道:「誰捨得殺有沉魚落雁之容的沈軍師呢?」
  「鏘!」
  井中月出鞘。
  寇仲脊肩猛挺,登時生出一種橫掃千軍的霸氣,厲喝道:「除沈軍師外,其它一個不留?」
  雙目寒芒罩定李天凡,井中月劃出,去勢強猛絕倫,但偏又予人靈動無跡的奇異感覺。
  螺旋的真勁,籠布整個戰場。
  李秀寧嬌軀輕顫,心知自己這一世都休想忘了目下寇仲的威霸動人的氣概,偷看了站到身旁的柴紹一眼,他正臉露驚容地瞧著寇仲,芳心裡不由生出輕微的犯罪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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