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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棋差一著




  徐子陵暗運體內正反真氣,閃電切入突利和榮鳳祥間去,與後者只隔一張擺滿盅碗餚餿的桌子,在上至堂主,下至守衛的洛水幫眾從突然警覺中紛紛驚呼怒喝撲過來的混亂形勢下,於上熱湯早化成兩股火辣辣的水柱,向榮鳳祥後側的兩名老君觀的護駕高手激沖而去,其去勢之勁與籠罩範圍之廣,除非對方內勁更勝徐子陵,兼能有方法封擋這種沒有固定形態,無孔中入的『奇門暗器』,否則只有橫移上跳,又或躲往台下幾種閃避途徑。
  徐子陵同時飛起一腳,足尖點在桌沿處,送入螺旋氣勁,整張大圓桌像活過來般,連著桌面的東西一起旋轉,由慢至快的朝榮鳳祥三人力如個平放的車輪般切去,配合兩股激射的水柱,今對方完全處於措手不及的被動劣勢。
  突刊此時亦掣出伏鷹槍,旋身斜飛,把「龍卷槍法」展至極限,帶起萬千槍影,越過徐子陵上方,凌空往榮鳳祥投去。就在突利來到頭頂之際,徐子陵大喝一聲『臨』,先以不動根本印凝聚功力,接而化為大金剛輪印,然後雙拳疾擊,立時狂揚湧起,兩股氣柱在離榮鳳祥胸口三尺許處時合而為一,像有實質的鐵柱般以雷霆萬鈞之勢搗向敵人。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剎那間榮鳳祥和兩名護駕高手,在徐子陵和突利天衣無縫的刺殺行動下,大堂內雖滿佈洛水幫的人,仍要陷身於求救無門的局面裡。
  榮鳳祥發覺左右兩人均往橫躲閃開去,接著「真言」貫耳而入,震動他所有經脈,立時膽顫心驚,虛蕩難受,使他難以及時躍起,以迎戰突利,同
  時避過徐子陵的凌厲攻勢。
  錯失良機下,突利的伏鷹槍和徐子陵的蹣空拳,已鋪天蓋地的攻來,還有切腹而至的大圓桌。忽然間,榮鳳祥變成獨力求生的孤軍,除了倚靠自己外,再無任何人能加以援手。
  榮鳳祥當然不會任由宰割,只要他能爭取少許時間,己方的人便可蜂擁而來,展開反擊。立即猛喝一聲,往後飛退。
  由於被從左右射過的水柱影響,完全限制他逃避的路線,所以縱使他非常不情願,仍只有往後直線飛退,『砰』的一聲破窗而出,落往與南廳連接的半廊處。
  守在外面的洛水幫好手從左右兩方趕來應援,但被水箭所阻,仍要慢土一線,才可及時截得如影附形追殺而至的突利和徐子陵。牛與死只是一線之隔。『蓬』!榮鳳祥兩袖揮打,硬捱了徐子陵的拳風,渾體劇顫,卻借勢加速飛出,堪堪避過突利的伏鷹槍。「轟」!
  圓桌破壁而出,將兩名洛水幫好手撞得骨折肉裂,慘呼墮地時,突利己落在桌上,槍芒暴漲,登時再有兩人應槍拋跌,威勢驚人。
  徐子陵亦來至半廊處,暗捏寶瓶印,連續發出十多道拳勁,硬生生把湧來援手的人迫得留在廳內,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概。
  榮鳳祥此際正落在北園廊外的草坪上,踏地時一個蹌跟,步履不穩,見到兩人並不乘勢追擊,只是牽制己方援兵,心知不妙,勁氣已迎頭罩至。
  駭然上望,寇仲的井中月像閃電般迎頭劈來,龐大至無可抗禦的刀氣把他完全籠罩,生出寸步難移的可怕感覺。榮鳳祥無奈下,急運全身功力,兩袖上揚,拂往井中月。
  就在這牛死存亡的緊急關頭,殺氣從右側湧來,狂猛如怒濤驚浪的致命拳風,像一堵牆般無情壓至。
  榮鳳祥駭然瞧去,只見另一個以黑布罩臉的人像從虛無冥府中走到這現實世界的勾魂使者般,正欺身攻至。
  他知道自己因心神全被寇仲驚天動天的一刀所懾,竟忽略了另有一名大敵,若剛才不稍作猶疑,全力逃命,說不定能避過此劫,但現已是悔之不及。「蓬」!
  寇仲重重一刀痛劈在榮鳳祥雙袖上,又借力往後翻飛,好助徐子陵和突利阻截追兵。榮鳳祥應刀噴出一口鮮血,步履蹌踉,伏騫和他錯身而過。
  淒厲的慘叫聲下,榮鳳祥整個人似若不受控制,驟失平衡的陀螺那樣轉跌開去,眼耳口鼻全滲湧鮮血,滾跌地上。
  伏騫一聲呼嘯,三位戰友應聲飛退而來,與他會合後頭也不回依預先定好的路線迅速撤離,成功逃去。從鐘樓高處望去,濃煙火屑沖天而起。
  寇仲冶笑逗:「就算把整個東都燒掉,榮老妖都不會復活過來。燒掉的又只是王世充給我們棲身的房子。真奇怪!王世充為何仍不採取干涉行動呢?」徐子陵默默凝視被寒風吹得逐漸稀散的黑煙,沒有答話。
  突利笑道:「虧你們會想到躲到鐘樓上來,似明實暗,又可監察洛水天街的廣闊地區。」
  一隊二十多人的洛水幫眾,匆勿經過天津橋,像要趕到什麼地方去的樣兒。寇仲沉聲道:「下一步該怎麼走?」
  突利答道:「待伏騫老哥探聽清楚形勢後,再作決定仍不嫌遲,榮老妖之死,當會使祝妖婦陣腳大亂,不知所措。」
  徐子陵忽然道:「看到剛才那隊洛水幫的騎士,你們有什麼感覺?」
  寇仲一呆道:「經你提起我便感到大有疑竇,他們不但沒有絲毫垂頭喪氣的神情,還隊形整齊,士氣昂揚,究竟是什麼一回事?」突利低呼道:「不用猜哩!伏騫來了。」
  伏騫仍以黑布罩頭,身穿夜行勁服,從橫巷竄出,繞房過舍後才迫近鐘樓,又故意過鐘樓不入,好一會再次出現鐘樓之下,直掠而上。
  三人知他是為怕被人跟蹤,才採取這麼迂迴的路線,心中都湧起不祥的感覺。
  伏騫來到鐘樓上,扯去頭罩,苦笑道:「三位有否覺得榮鳳祥過份窩囊呢?」寇仲一震道:「那個難道不是榮老妖嗎?」
  伏騫坐下來,挨著支撐銅鐘的鐵柱架,搖頭歎道:「我不知道是否有真正的榮鳳祥,事實上是另一個榮鳳祥又生龍活虎的出現,在他女兒的陪同下,去向王世充興問罪之師,而洛水幫的人則傾巢而出,四處找尋我們。」
  徐子陵苦笑道:「我們殺的只是可風喬扮的榮鳳祥,而非辟塵扮的榮鳳祥,當時我已微感有異,但問題是因他兩人魔功同源,眼神均有相似的地方,加上我當時沒時間再作探究,才誤中副車而不知。」寇仲恨得牙癢癢的,但已錯恨難返。
  突利頹然挨貼外牆滑坐,苦惱道:「現在該怎辦呢?說不定會牽累莫賀兒和他的隨員。」
  伏騫道:「這個可汗放心,莫賀兒代表的是頡利,任榮老妖以天作膽,也不敢動他。反是可汗你絕不能在洛陽露面。」突利一呆道:「難道少帥和子陵能露面嗎?」
  伏騫道:「就算對方明知他們有份參與,他們都可來個一概不認,加上王世充定要維護他們,應該可以過關。」
  寇仲冷然道:「不若我們闖進榮府,再和榮老妖火拚一場,看看誰的拳頭更硬?」
  徐子陵道:「這只是匹夫之勇。士兵伐謀,我們現在是宜靜不宜動,再看看風頭火勢,始決定怎樣把榮老妖幹掉。」
  伏騫點頭同意道:「現時榮府虛實難測,我們不應冒這個險,幸好敵人不知我有份參與此事,兼之對我又顧忌甚深,所以可汗可到我處暫避風頭。
  少帥和子陵則可公然露面,以測試敵人的反應,不過你們三人以後絕不能被
  發覺走在一起。」寇仲見兩人並不反對,只好同意。
  伏騫向突利遞上遮臉頭罩,笑道:「小弟尚未有時間坐下來研究對大家都有利的未來計劃哩!」
  寇仲掏出那個鉤鼻絡腮的面具,淡淡道:「可汗亦可公然露面,不過是另一張臉吧!」
  伏騫和突利離開後,寇仲忿然道:「今趟我們真是棋差一著,弄到現在不上不下的,氣死人哩!」
  徐子陵心平氣和道:「有得必有失,至少宰掉可風,對老君觀的實力亦造成嚴重的打擊,辟塵會很難找另一個人來喬扮他。唉!也不到我們不服氨,他兩個無論聲音、外貌、神態都那麼唯肖唯妙的。」寇仲低呼道;「又有人來哩!」一道黑影從屋簷一瀉而下,迅速接近,赫然是太子王玄應。兩人這才記起曾把他擄到這裡來,難怪他朝鐘樓尋至。寇仲沉下臉去。
  王玄應翻入鐘樓,半蹲著地,喜道:「果然在這裡找到兩位大哥。」寇仲恨恨道:「你還有臉來見我?」王玄應何曾被人如此當面指責,色變道:「少帥何出此言?」
  寇仲冷笑道:「若不是太子把我們落腳的地點洩露給榮老妖,他怎能四處通知我們的敵人,讓他們排隊般逐一尋上門來?」
  王麼應一呆道:「竟有此事?難怪少帥誤會,但我可指天立誓,消息確不是從我處洩漏出去。我王玄應怎麼蠢,亦知出賣你們對我大鄭是有害無益的。」
  寇仲和徐子陵愕然互望,他們雖對王玄應全無好感,仍感覺到他不似說謊。消息究竟是怎樣洩出去呢?榮鳳祥又為何要四處散播?
  王玄應苦笑道:「不過我們今趟真給你們害苦,連父皇都不知怎向暴跳如雷的榮鳳祥交待,你們若真的殺了他,事情反易辦。」
  徐子陵歎道:「我們是真的殺了他,只不過這榮鳳祥是由可風辦的。」王玄應愕然道:「可風?」
  寇仲生氣的道:「真不明白你們父子在打什麼主意?我一片好心的通知你們榮鳳祥就是老君觀的辟塵妖道,但你們卻置若罔聞,任由他繼續橫行,
  告訴我這是什麼娘的道理?」
  王玄應苦笑道:「還好說哩!我們得到少帥的警告後,立即派大軍把榮府重重圍困,我和父皇親率高手入榮府找榮鳳祥晦氨,豈知他全干反抗,任由我們驗他的臉容,證明了他非是由別人假扮的,我們還以為是中了少帥的離間計呢。」
  寇仲倒抽一口涼氣道:「這麼說,該是有一真兩假三個榮鳳祥,辟塵老妖確是好猾。」徐子陵問道:「根據太子聽來的,曼清院究竟發生什麼事?」
  王玄應道:「當時郎奉和宋蒙秋都在場,撲出南廳時,榮鳳祥已給他的人抬走,還以為他非死也傷重垂危,怎知轉個照面他又沒事人似的,原來重
  傷的是另一個榮鳳祥。」寇仲道:「聖上他老人家有什麼話說?」
  王玄應道:「父皇認為你們該躲起來,待明晚把可汗送走後,你們才可現身,就算要對付榮鳳祥,以後有的是機會,並不用急在一時。」
  寇仲皺倡道;「我們總不能在這裡吹風飲露到明天黃昏,眼前可躲到那裡去?」王玄應不答反問道:「可汗是否去見莫賀兒呢?」
  徐子陵怕寇仲一時口快洩出與伏騫的關係,代答道:「他只是到附近留下與莫賀兒通訊的暗記,快回來哩!」
  王玄應說出一個地址,道:「這地方只有我和爹兩人曉得,只要你們沒被跟蹤,躲上一兩天該沒問題。我走啦!兩位保重,明晚我們會安排人來接可汗。」王玄應去後,寇仲冷哼道:「這小子在說謊。」
  徐子陵點頭同意道:「王玄應一直不歡喜我們,剛才卻耐著性子解釋,和他一向的性格脾氣截然有異,但他為何要害我們?」
  寇仲皺眉苦思,接著劇震道:「他娘的!王世充肯定和陰癸派結成聯盟,對這老狐狸來說,襄陽比之我的少帥軍更為重要,所以他才會明知榮鳳祥是辟塵扮的,亦如此放縱他。」
  徐子陵點頭道:「你這猜測不無道理,假若真是如此,我們在可汗明天黃昏離開前,該仍是安全的。」
  寇仲狠狠道:「這是王世充唯一容忍榮老妖的理由,愈想下去愈覺得這個猜估八、九不離十。那來這麼多真假榮鳳祥,以王世充的精明老練,只看沒法裝扮的眼神便知榮老妖有否掉包,所以王玄應這小子肯定在騙我們,唉!」
  徐子陵搖頭歎道:「這叫有所求必有所失,你要助人家去守洛陽,人家不但不領情,還要把你出賣。事已至此,有什麼好說的,快想想該如何應付未來吧?」
  寇仲苦笑道:「若不是要設計對付石之軒,現在我們最佳選擇就是立刻遠離洛陽。你不妨也來告訴我下一步棋該怎麼走。」
  徐子陵道:「事關重大,我們理該去通知可汗和王子一聲,讓他們心裡有個準備。祝妖婦應尚未趕至,要打要逃,仍有時間。」
  寇仲斷然道:「不若讓我們分頭行事,你負責通知兩位兄弟,我則探清楚敵人虛實,如何?」徐子陵皺眉道:「你想到榮府還是皇宮去呢?」
  寇仲道:「現在仍未決定,不要擔心,什麼危險我也有應付的把握。」兩人約定不同情況下聯絡的手法和碰頭的地方後,各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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