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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絕處逢生


  李少傑從噩夢裡尖叫著醒過來。
  一般人從噩夢醒來,都會很高興,因為逃回了現實。
  對他來說,現實卻是噩夢真正開始的時刻。
  七時三十分。
  昨晚是他與俊和情緒最低落的時刻,兩人坐飛翼船回程中,沒有說過半句話。
  上岸後,俊和邀他到家中暫住,避避風頭,卻給他拒絕了。對著在賭桌失去了全部積蓄的俊和,他的心情會更難受。
  昨晚他夢到了股票大跌,暴怒如狂的羅庚才打電話來罵他,同一時間和他結下怨仇的地下錢莊惡漢上門來尋他晦氣。
  怎麼辦才好呢?
  他跳了起來,找到羅庚才的名片,不理他是否仍在尚未起床的時刻,撥了個電話到他家裡去。
  那是羅庚才特別加寫在名片上的號碼,以保證有好盤時可以找到他。
  幾經轉折後,羅庚才尚未睡醒的聲音不耐煩地在線的另一端道:「傑仔嗎!有什麼事要這麼早打過來?」
  李少傑沉聲道:「才伯!你聽我說,股市一開,立即將手上股票全部放出。」
  羅庚才愕然道:「沒有可能的,現在升勢強勁,承托力又好,外圍股市亦沒有跌,若有問題,我會是第一個收到內幕消息的人,昨天我才重拳出擊,入了多手貨,下午己升了幾個價位,你的消息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李少傑急道:「我沒有消息,只是我的死鬼老豆向我報了夢,請相信我吧。」
  羅庚才怒道:「我的死鬼老豆也曾報夢教我買馬,卻輸了我百多萬元,滾回去睡覺吧!信你才是白癡。哼!」
  電話掛斷。
  李少傑對著話筒發了一會呆,歎了一口氣才放下電話,唉!他總算盡了力,羅庚才再沒有怪他的理由了。
  他不敢到門外去,怕有人在外面等他。
  電話先後響個不停,他都不敢去接聽。
  昨天他到澳門去,並沒有向朱明請假,對方可能以為他辭職不幹了。
  但今天他怎敢回公司上班?
  他呆坐椅內。
  十一時正。
  門鈴驚心動魄地響了起來。
  李少傑到廚房取了把菜刀,插在背腰際處,才咬著牙根把門打開。
  門外站了個西裝筆挺的陌生男子,看來頗斯文,但他卻知這只是個偽裝,因為昨晚的噩夢便是由他開始。
  李少傑帶著拚死無大害的心情,冷冷道:「你想說自己是區議員辦事處的人,到來垂詢民情是嗎?對不起!我絕不會投你們誠信財務一票的。叫你那三個同黨出來撬鐵門吧!」
  那人聽得瞠目結舌,不知所措,完全不知應該如何反應。
  李少傑再笑道:「快滾吧!我的人要來了。」
  那人下意識地往升降機那邊望去,立時臉色大變,叫了聲「散水」,由後樓梯那邊奔去,和他齊至的另三個人亦隨他作鳥獸散。
  這次輪到李少傑呆了起來。
  難道真的有人來了。
  腳步聲迫近。
  不旋踵一身唐裝衫褲,黝黑肥矮,年約五十上下的羅庚才出現門外,身邊傍著四名一看便知是黑道人物的壯碩漢子。
  李少傑心中叫糟,顫聲道:「才伯!」
  羅庚才一改平時貪饞之相,冷冷望往那幾人逃走的後樓梯,悶哼道:「他們是什麼人。」
  李少傑恭敬答道:「是來追數的。」
  羅庚才點頭道:「唔!先開門。」
  李少傑硬著頭皮打開了鐵門。
  羅庚才等五人擁了進來,看到了他背後的菜刀,羅庚才笑道:「想和他們拚命嗎?」
  李少傑赧然拔出菜刀,放在桌上。
  羅庚才溜目四顧,看著凌亂不堪的地方,失笑道:「你看來乾淨整齊,想不到竟有個這樣住不得人的家。」
  四名大漢笑了起來,其中一人道:「傑仔!才叔很欣賞你呢?有什麼困難,儘管說出來,才叔一句話便可給你擺平的。」
  羅庚才哈哈一笑,轉過身來,滿臉歡容道:「你老豆比我老豆靈多了,真想和你結拜為兄弟,那你老豆就是我老豆,自然會在緊要關頭向我報夢。」
  李少傑一震道:「股市真的跌了。」
  羅庚才愕然道:「沒有看電視嗎?股市一開,外資立時大量出貨,引起恐慌性的連鎖拋售,直跌了五百多點,看來還會多跌幾個價位呢。幸好我走得快,這一輪,我對炒樓的興趣遠及不上炒股,所以按了大部分樓盤套現,換取現金擲向股票。若非是你,這次我的損失會引致周轉不靈的局面,唉!那就慘了!跟著我拚命的兄弟也慘了,他們都是隨我一起炒股的。」
  李少傑喜得跳了起來,叫道:「你真的把股票全放了出去?」
  羅庚才見他是真心為自己喜悅雀躍,大是感動,點頭道:「今早我給你吵醒,心情不好,語氣重了點,事後愈想愈驚,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情,立即把手上的股票全放了。」頓了頓道:「我的問題完了,輪到你的事了。我要的是最坦白誠實的話,不可有半點遮瞞,若我發覺你騙我一句話,立即掉頭不理你。好!說吧!」
  李少傑終看到羅庚才作為黑道梟雄的另一面,先請各人坐下,才一五一十將他與魏波間的恩怨說出來。
  羅庚才瞪了他好一會後,吩咐下去道:「給我查查誠信財務的底子。」
  然後悠然道:「我們在江湖上行走,先要講理,在理字站穩了腳,才可以和人拗手瓜,看看誰更有實力,不過現在的後生小輩再不是這樣子了。」唏噓一番後,續道:「魏波這小子我見過幾次,這反骨仔一向目中無人,我早看他不順眼,不過他現在很紅,暫時還不想和他有任何衝突。」
  李少傑變色道:「那……」
  羅庚才截斷他道:「不用擔心,只要你不主動惹他,我定可以護著你,教他不敢動你半根毫毛。你也莫要多事,他背後有幾個國際級的毒販支持著,通過他的電影公司為他們洗黑錢。算了吧!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要來作什麼。」
  剛掛斷電話的大漢回到羅庚才旁邊,俯身低聲說了幾句話。
  羅庚才淡然道:「通知他們一聲,說我要和世侄上來了結一筆欠賬。」
  下午李少傑回到公司時,朱明正指揮著搬運工人把傢俬文件搬走,見到他回來,不但毫無責怪之色,還欣然道:「少傑回來了,叫妮妲帶你去看看新公司吧!地方相當不錯呢。」
  妮妲今天穿著便服,牛仔褲皮鞋,輕盈灑脫,另有一番綽約少女丰姿,迷人之極,以微笑迎向他的目光,內中隱含關切,好像在說:「你這人哩!昨天到那裡去,電話亦不撥個回來。」
  李少傑想起她是人家的女友,大感洩氣,向朱明道:「昨天……」
  朱明道:「不用解釋了,才伯剛才掛了個電話來,指明由你打理他所有樓盤,這次租多一個地鋪都不怕了,而且有他撐腰,誰也要給我朱明一點面子。快去吧!順便幫我搬些重要文件。」
  李少傑如在夢中,拿起兩包重甸甸的文件,和妮妲並肩下樓。
  妮妲對他態度大為改善,問道:「昨天你到那裡去了?」
  李少傑解決了債款,一身輕鬆,見到妮妲那清新秀氣的樣兒,忍不住逗她道:「你剛才不是用那對會說話的大眼睛問了這問題嗎?我亦用眼神回答了你,只不過我的牛眼不懂交際,所以你體會不到吧!」
  妮妲「噗哧」一笑,橫他一眼,歡喜地走進地車站的入口裡。
  地車人很擠,兩人迫在門側那窄小的空間裡,差點緊貼在一起,妮妲如蘭的氣息正好呼在他下頷處,癢癢的教他泛起銷魂蝕骨的滋味。
  他默默享受著那動人的全面接觸,暗詫這妮子看不出原來這麼豐滿。
  妮妲低聲道:「平日你不是頂會說話的,為何現在一聲不作。」
  李少傑洒然一笑道:「因為我感到很不好意思,好像乘機在揩你的油佔你便宜。」
  妮妲不以為忤道:「這是沒法子的事,地車時常都是這麼擠作一團,給你佔便宜總好過給其他人吧!」
  李少傑心中一酥,眼光不由落到她挺秀的酥胸上,愕然道:「難道你是任得別人揩油嗎?」
  妮妲跺足嗔道:「當然不是,我會提起手袋,護著前身,你竟敢這樣說人家。」
  李少傑很想問:「我也是頭色狼,為何小姐你不架起防禦措施。」不過想起她心有所屬,話終出不了口,還硬移開了少許。
  妮妲眼中閃過異采,垂下頭去。
  這時地車到站,妮妲心不在焉站立不穩,嬌軀投入李少傑懷裡,讓他抱個滿懷。
  妮妲嬌吟一聲,渾體發軟。
  李少傑擁著她到了車外,才大方地放開了手。
  妮妲瞅了他一眼,才領頭往通往地面的電梯走去。
  兩人默默走出地車站。
  李少傑歎了一口氣道:「若非朱小姐有了男朋友,我定要與你約會。」
  妮妲低聲道:「我共有三個男朋友,那你豈非連眼也不應望向我嗎?」
  李少傑一震道:「什麼?」
  妮妲道:「聽不到就算了,你是最奇怪的人類,女孩子一天沒出嫁,誰也可以追的,來!看誰跑得快一點。」笑著跑到前面街口處,進入了一個舖位裡。
  李少傑呆立街旁。
  今次反輪到他猶豫起來。
  妮妲擺明他可以追求她,顯是大有情意。
  可是他早下定決心,這一世再不會結婚,女人他今後是絕不會嫌多,但只是抱著遊戲人間的心情和她們玩玩而已!
  眼前最重要的事,是趁自己仍擁有預知未來一天的能力,趕快跟俊和建立他們自少憧憬著的夢想事業。
  其他一切都應放在一旁。
  但為何不可抱著玩玩的心情和妮妲廝混呢?
  他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安娜從鋪頭鑽了出來,向他招手道:「少傑快來,有很多重東西要煩你搬哩!」
  李少傑舉步走去。
  忽然間他知道自己踏上了人生路途一個全新的里程。
  過去變成了漆黑一片。
  現在他擁有的,是眼前這一刻可預知的明天。
  當晚朱明在附近一間酒樓筵開十多席,慶祝喬遷之喜。
  羅庚才夫婦親來道賀,雖只逗留了十多分鐘,但已給足朱明面子,令行家對他刮目相看。
  羅東才夫婦對李少傑態度熱烈,特別在眾多地產界的老闆前誇獎李少傑,又稱他為世侄,使他身價亦徒然倍升。
  羅庚才走後,已有人向他表示招攬之意,李少傑一一婉言拒絕,表示飲水思源,絕不忘朱明提拔之恩。
  地產營業員裡不乏美女,紛紛對他表示好感,送上名片。
  李少傑以翩翩風度,一一應付。
  妮妲和安娜、珍妮等湊成一局搓麻將,李少傑樂得周旋於群雌之間,不用理會她們。
  飲宴時他給朱明拉到了主家席,與妮妲等分席而坐。
  最後他醉倒了,隱約間感到朱明和妮妲送他回家。
  那是個無夢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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