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杯綺食青玉案,使成醉飽無歸心。還是『汾酒』最清香醇正,清澈透明,酒味諧
調,入口柔綿,微甜綿長,餘味爽淨。要醉,此酒最想為伴,是『大麴酒』中極品。」
在「揮毫台」附近的「玉瓊樓」閣樓之上,杯盤狼藉,一壇又一壇的不同類別美酒,擺
在苦來由與大懶蟲身前,彼此把酒言歡,一個剛踏入盛年,一個還是少年,卻是甚為投契。
兩人憑酒結緣,竟有說不盡的話題。苦來由十多年來困在「蓬萊仙島」之上,當然未嘗
過半滴美酒,更遑論有酒中知己把酒談天。
今日巧遇同好杯中物的莫問大懶蟲,加上他又是小白的孩子,親切之情更甚,也就更想
大醉。
人懶蟲搖頭道:「我的舌頭還嫩,倒是覺得『西鳳酒』更佳,香氣清芬幽雅,酒味醇厚
甘潤,清而不淡,濃而不艷,酸而不澀,甜而不膩,苦而不黏,辣不刺鼻,香不干喉,集清
香、濃香於一體,酸、甜、苦、辣、香諸味皆調,猶如人生一樣,千般感受一齊嘗。」
苦來由再倒酒入肚,大飲三碗,笑道:「好啊,以酒妙論人生,我苦來由苦了半生,得
到嬌妻寒煙翠愛我,才算苦盡甘來,原來真的從此人生甘味無窮。」
笑莫問開懷大笑道:「這個當然了,經歷十年鎖困、廝守,寒嬸嬸終於有喜,當然是苦
盡甘來啊!」
苦來由愕然道:「問兒,你好厲害啊,又未探過脈,又是初次見面,竟連嬸嬸已懷有我
骨肉也一清二楚?」
「這個當然了,嬸嬸甫入來「玉瓊樓」,便盯著一壇又一壇的美酒,恨得牙癢癢的,卻
是不敢飲半杯。加上吐納有異,當然是肚裡已有小乖乖吧。」莫問笑道。
瞧寒煙翠輕輕倚在苦來由身旁,一副幸福得不得了的樣子,實在令人羨慕,莫問立時向
苦來由再多敬三杯。
苦來由飲下肚裡,定了定神,說道:「叔叔這次並不是為了遊玩而來,我是特來找你這
大懶蟲的。」
「找我?侄兒可沒半點病痛,不必『道醫』之助,嘻……我最怕向你求診,苦來由就是
喜歡玩弄人。」莫問嘻笑道。
苦來由取出了一份羊皮,將之打開,是用針線繡成一蝠古怪的地圖,甚是精細。
苦來由一臉嚴正道:「依照這份地圖,你就可以找到進出『死蔭幽谷』的秘道,加上我
身上得自武帝的『神藥』,那就不用怕毒霧侵體受到傷害,自可安然抵達『蓬萊仙島』。」
莫問道:「我去幹嘛?」
苦來由道:「當然是當大王,繼承『天兵神將』,當文帝,手執精銳兵團,你就是真天
人。」
莫問道:「我爹是天人,而我,是真天人。」
「對了,是萬壽聖君依天象星術,小心推算出來的,只要小白不當天人,你自然就是真
天人,繼承一切。」苦來由道。
莫問道:「原來如此,很好!」
苦來由道;「很好!太好了,苦叔叔交託好一切,那就不負萬壽聖君,可以安心去『神
國』報仇。」
莫問道:「很好並不代表我會前去『死蔭幽谷』,找萬壽聖君去接收什麼『天兵神
將』,城主要選舉了,我還要監督其餘二十九城的選舉,研究再改善之法,好忙呢!」
苦來由道:「天啊,你這小子好笨,自己當大王不比為名昌世作嫁衣裳更妙麼?這裡的
一切棄之毫不可惜。」
莫問道:「你認為放棄這裡一切是唯一方法麼?」
苦來由道:「這個當然!」
莫問道:「我認為要是萬壽聖君真的認定我是真天人,為啥我要長途跋涉去找他,怎不
以逸代勞,等待著他來找我呢?」
苦來由、寒煙翠聽罷,立時面面相覷,張大了嘴巴,簡直不敢相信聽進耳中的話語。
寒煙翠呆呆道:「小侄兒,你有聽過許久以前,『萬朝』出了一位好偉大的人物萬壽聖
君麼?」
莫問淺笑道:「當然啊,萬壽聖君這老傢伙已二百來歲,又曾奠定不少什麼賦稅制、官
制,把強權封建思想建立得牢不可破,致使多年以來百姓都潛藏著奴性,任由皇者差使,為
主賣命。」
苦來由不停的喝酒,瞪大眼目道:「天啊,我還以為我苦來由是天下最囂張的人,原來
與侄兒你相比,哎喲,又何止相距千里萬里。你連萬壽聖君也要他來相邀,好大的架子
啊!」
莫問笑道:「我只是好想他在政治的構想中,能有更深的認識,知道他的一套,並不可
能主宰至永世。」
苦來由道:「你是要他來到『皇京城』,欣賞你的政改成就,從而更甘心的把『天兵神
將』交在你手上?」
莫問又打了個呵欠,懶洋洋的、暖呼呼的,苦來由幾乎被這個又長又懶洋洋的呵欠,弄
得眼皮也沉重起來。
看莫問的樣子,真的好想沉睡一百年。
莫問強睜著睡眼道:「『天兵神將』並不跟市集裡的地瓜白菜一樣,誰都應該擁有,以
我今時今日武學修為,就算是擁有『天兵神將』也是徒然,還是順其自然好了。」
小白、莫問的決定也是殊途同歸,他們都沒有因為「天兵裨將」太吸引,而忘記本身條
件的限制,強行擁有。
上天要你當上天人,他自有好安排,千萬要先弄清楚本身能力,才作出最後抉擇。
莫問懶洋洋的左手一碗汾酒,右手一碗西鳳酒,飲得醉眼昏花,更以竹筷敲擊起桌面
來。
忽然在模糊的目光中,隱約可見鳳目蛾眉,沒有沾上泥麈之肌膚雪也似的白,烏髮秀
麗,煞是可愛。
「哈……大花臉,不敢跟我比酒,一個人先醉了避戰吧!」一上來就一碗又一碗的把烈
酒傾入肚裡。
一連喝了十五、六碗,臉仍不紅、氣還未喘,飲酒猶如喝水般順暢,只是兩腮泛起如桃
花一樣的艷紅。
「天啊,大剋星又來了!」莫問詐作縮了起來,只見仍在繼續倒酒入肚的,正是只十一
歲的小女孩,名昌世的獨生女彤夢。
莫問拉著苦來由的手,說道:「苦叔叔,這是名昌世的女兒彤夢,可真是個酒袋子,可
干三壇烈酒而面不改色,別眼楞楞的發呆,我領教過好多回了,真的是酒仙再世,怕!
怕!」
一直盯著彤夢的苦來由,眼眸裡突然充滿憐惜之意,歎息又歎息,不斷的搖頭。
莫問笑道:「別想了,彤夢的酒力太強,只得徒歎奈何呢!」
苦來由道:「是『心衰竭』吧!」
正在狂飲的彤夢和原來已醉意濃烈的莫問,一下子都呆住了,一同凝視著苦來由。
「對了,『道醫』苦來由,天下第一神醫,嗯,苦叔叔,你是華佗再世、妙手回春,定
然救得了彤夢妹妹的。」
猛然驚覺,莫問雀躍得酒意全消,立時醒轉過來。
苦來由觀察了好一會兒,淡棪道:「子時刺痛、寅時背癢、天亮耳鳴心悸,還剩下三年
人命。」
彤夢不停的點頭,苦來由不愧為「道醫」,只稍稍觀察,便已把彤夢的病情一一說個清
楚明白。
彤夢拍手大嚷道:「道爺好眼力啊,全都說中,來,來,來,小女子敬你一大碗。」
又是一飲而盡,臉不改容,看來彤夢真的可以千碗不醉,當真是酒中之仙。
苦來由幽幽道:「唯一良方,就是把『神參』、『冰天蠶』,再配以白芍、地黃、蘇
木、肉桂。玉竹、白及、麻黃,相煎七夜,再來針灸相輔,那就可以再續命三年。」
猶如深宵漆黑中乍見光芒亮起,從來都不曾有過的希望光采,竟在彤夢那烏靈如夢的大
眼顯露出來。
咧嘴而笑的莫問,打從心底傻笑出來。天下間原來還有救治「心哀竭」的神藥。
「苦道醫,你從來不說假吧?」另一道豪邁的聲音從外而進,臉上儘是狂傲又深心寂寥
感覺,名昌世隨後而至,伴在女兒彤夢身旁,昂然而立,比從前更威猛。
當今天下,就以名昌世最勢力強盛,如日中天,能夠令他動心的事、動意的人並不可能
太多。
苦來由忽地仰高了頭,眼望向天,滿臉心高氣傲的不可一世,冷冷道:「求我行醫麼?
可有帶我喜歡的東西來麼?」
名昌世冷冷道:「本皇就是名昌世!」
苦來由立時彈身而起,竟站在桌子上,自然比誰都更高,低下頭看看名昌世道:「你是
名昌世抑或名娼妓又如何?關我屁事,難道我『道醫』會白白為你行醫麼?滾啊,別煩
我!」
凶巴巴的苦來由,那倨傲性子丁點兒也沒變過,但見太上皇身上的綾羅綢緞華貴衣飾,
相比自己粗衣麻布釘補處處的破爛臭衣,更顯寒酸,心頭有氣,更是憤怒。
苦來由聲色俱厲,虛聲叱喝:「你啊,就是因為要當什麼雄霸天下的大王,又曾是殺人
無數的『殺手樓』樓主,害人性命,積累冤孽太深,害得苦果由子女去受,妻子慘死,剩下
女兒又要受苦,一切一切禍劫的源頭皆由你而起,明白了沒有?」
罵得痛快淋漓,毫不留口,苦來由像是要痛打名昌世一頓似的,怒不可遏,對這大梟雄
竟全然不懼。
名昌世又幾曾受過如此悔辱,正要動怒之際,但還是先問了一句:「莫問,苦來由跟你
可有關係麼?」
莫問又倒一碗酒飲道;「哈……『道醫』是我的酒中知己,初相識卻是好朋友。」
名昌世勉強忍住怒氣,說道:「早聞得『道醫』苦來由脾氣火爆,真的聞名不如見面。
話不投機半句多,今天的悔辱我會記下來,苦來由,總有一天你會付出代價的。」
說完,也不逗留,原來要找莫問的名昌世,立即轉身就走。他感應到這苦來由就算不跟
自己為敵,已是很難得的事。
因為莫問的根本制度改革,令「皇國」原來的三十城城民都千依百順,又很快回復更強
的生產力。
故此名昌世對大懶蟲奉為上賓,處處不敢得罪。加上神相批命的一句「聯為上策」,只
要是大懶蟲的朋友,名昌世都會盡量忍讓。
只不過苦來由的確是最過分的一個,見到他這不世大梟雄沒半句問好,並且出言奚落,
實在混帳。
名昌世真的好想報復,若是先前莫問毫不維護他,那他就一定重重教訓,殺了這不敬的
笨人。
已自視為天下第一人的名昌世,大敗伍窮以後,傲氣一時無雙,一切有違他的話,全聽
不進耳裡了。
悻幸然甩袖而去的名昌世,在心中已把苦來由的名字、長相記了下來,他日,一定重重
報復。
「哈……連我爹,你這糊塗蟲也敢得罪,呵,呵,有種的傢伙,真是失敬啊!」
彤夢又向苦來由敬上一杯。
苦來由仍望著名昌世的背影,擺出一臉嗤之以鼻的不屑神情,直至再不見他身影。
「哼,把原來美味的酒都弄得壞了似的,突然變得又澀又苦,這笨昏君真掃興!」苦來
由仍不罷休的道。
莫問也不去理會,只一直追間什麼「神參」、「冰天蠶」,究竟會在什麼地方出方。
苦來由歎道:「兩種靈藥都在『神國』之內,要一同得到手,真的要看造化。」
「好,我去『神國』試試運氣。」說話的竟然是大懶蟲莫問,為了小朋友彤夢,莫問是
初次採取主動。
寒煙翠笑了起來道:「哈……好啊,有個傻小子途中為我倆解悶,蠻不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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