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急浪湧,打得漁船不停搖晃,顛簸不已。
老六是捕魚能手,帶領著成田大、寺澤蟲等一眾村民,放船到大海幹活,已十七、八
年。
大海中的什麼風浪,這些年來早已司空見慣。
在「大和村」中,雖然很多人家也是以打魚為生,但就以老六最為出色,故此所得的魚
獲也最為豊富。
風高浪急,看來並非捕魚的好日子,老六和一群捕魚好手,卻不停的在檢視附在竹枝前
的刺尖。
「這大鐵網我還是第一次見,如此沉重,難怪李鐵匠全店花了半年時間才打造好。」寺
澤蟲不斷的在撫摸大鐵網,瞧得雙眼睜大,真的好想看看其中威力似的。
成田大道:「大哥,咱們出海已八天了,每天都在休息,那『怒吼』何時才出現啊?」
老人笑道:「放心好了,依風浪的疾旋急動推算,『怒吼』不是今天,便是明天定然會
出現。」
「哈……太好了,只要『怒吼』一來,鯨魚便會聯群出現,咱們一定要把他們全捕個清
光。」成田大哈哈大笑。
老大大力拍打成田大的頭頂道:「笨頭,要把一群鯨魚都捕上船,恐怕要再多一百艘漁
船了,咱們只要捕得五、六條,已足夠賣個盤滿缽滿了,別太貪婪啊!」
全船合共二十多人,為了迎接這「怒吼」,特意打造鐵網,在出海之先,老大領導大家
作出一連串訓練,艱苦到不得了。
每個人都視這一次的捕魚為人生最大挑戰,因為從來就沒有捕魚者能遇上「怒吼」卻又
能全身而退。
在「怒吼」來臨時所捕捉的鯨魚,在村中是代表最吉利的意思,每家每戶都會買一點鯨
魚肉回家,以求多添福澤。
在大漁船的一角,還有一老、一少,老的神容矍鑠,一臉凶殘暴戾,背上的駝峰令他一
直彎著腰。
輕輕撥開像樹根的長眉,這老態龍鍾的老人家,不是二百歲的江川不死又是誰?
老不死怎麼會在漁船上?他身旁又是誰?
「小白,感覺上跟中土的漁民打魚,彼此間會有分別麼?」天啊,老不死身旁的人原來
就是小白。
小白輕輕道:「打魚的方法就是不一樣,但我想也是大同小異,只是,今日的風浪卻看
來實在太大了。」
過分的疾風巨浪,每一下拍打在船身,海水都濺了上來,捕魚又哪會選擇如此的時候
呢?
老不死冷冷道:「咱們『江川藩國』的人,從來不懼風浪,跟大海搏鬥是世世代代都願
意的。」
江川不死臉上驟然變色,一對眼猶如火燃燒般銳利,顯出這藩國的上下官員百姓都堅毅
能吃苦。
這方面小白也不得不承認,他助朱不三救回桃子後,便應老不死之邀,來到「江川藩
國」。
無可否認,相比「神山藩國」,這裡實在貧苦得多。每個村落都是破破爛爛,就算要找
一、兩間像樣的屋子也很難,而每個貧苦的老百姓,臉上都是一樣的堅毅。
彷彿世世代代早已過慣艱難日子,再苦再難又如何,還不是一樣能熬過去!
老不死斷然道:「整個『天皇帝國』,就只有咱們『江川藩國』的子民鬥志最強,在整
片大地之上,這就是本藩國歷年久衰、勢力不斷增強的原因。勇於挑戰,不懼任何艱困,
殺!」
在小白眼中,老不死絕非一般的奸邪之輩,他有遠大的理想,也有極遠大的目標。
活了二百年,江川不死的願望當然是統一中土及四周諸族、各國,他有無比強大的信
念,單是那份頑強鬥志,就極驚人。
眼前的老不死,要自己來訪「江川藩國」,就是要小白更加徹底瞭解他的狂霸鴻圖大
計。
要達成理想,不可能是一人的事,「江川藩國」的百姓就是老不死所依靠,他要小白親
身感受一下這群人的能耐。
「隆」的一聲巨響,全船人霎時訝然失色,只聽眾口一詞大叫道:「來了,『怒吼』來
了!」
什麼是「怒吼」?
海要怒吼,就必捲起數十丈高龐然巨浪,這巨浪每隔三年才出現一回,聲如萬獸怒鳴吼
叫,故名「怒吼」。
如此的巨浪數百年來也不知摧毀了多少漁船,只是前仆後繼的村民,依然不少。
有啥好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怒吼」逐漸逼近而來,響聲教人心膽俱制,就算是小白見慣萬人殺戰,但也是首次看
見如此宏偉壯觀場面。
漁船可以抵受巨浪「怒吼」麼?
看來二十多個村民並不太理會,他們只努力的在挪移那沉重得很的大鐵網。
「快啊,出現了,鯨魚來了!」寺澤蟲看著那三、四十尺的大魚游過,高興得手舞足蹈
起來,簡直忘形。
七手八腳把魚網撒下海去,展開捕鯨大行動。
也許是因為游來的鯨魚實在太多,鐵網甫撒下海,便好容易就網住其一,小白定睛一
看,天啊,足有三十尺長。
鯨魚當然極力掙扎,二十多個村民都好有經驗,分佈不同位置,努力的扯住拉上船去。
驚濤駭浪下,要拉鯨魚上船,實在難上加難,只是以老六為首的村民,卻是死命不放,
與鯨魚展開生死大戰。
不斷的在鐵網掙扎,弄得所有人都筋疲力竭,喀喇一聲,成田大痛叫起來,他的左手五
指,都被扯得折斷了骨頭。
老大盛怒下,突地抽起五枝尖槍,飛射向網中鯨魚,再掙扎了一會兒,那鯨魚便不再動
了。
眾人合力把鯨魚拉上船去,立時響起一陣歡呼喝采聲。
但大家都沒有停下來,又再撒下鐵網,繼續追捕鯨魚。
小白看得內心佩服之至,不禁讚歎起來道:「好,好鬥志,有這樣的百姓確實難得。」
老不死道:「每隔三年,村民都會聯群結隊來捕鯨魚,只是實在太危險,故此就只准其
中一艘船到此挑戰『怒吼』。」
那如山一般高的巨浪,從遠而近,已逐漸逼近而來。
水連天,巨浪把一切都遮蓋擋住,當真驚險非常,這艘漁船又怎可能抵擋得了?
小白不禁疑惑道:「怎麼……大家都對『怒吼』毫無應變之法,這船一定會被擊沉
啊!」
老不死淡淡笑道:「錯了,曾經有過三艘漁船在此碰上『怒吼』,最後都能避過災難。
只要天神欣賞大家的鬥志,自然不會讓船隻被擊沉,同時也會為大家帶來福運。」
「那三回未被『怒吼』擊沉,待漁船回到村莊,以後都有接連豐收,更重要的是人口平
安,故此對村民來說,不懼『怒吼』,勇於面對,捕捉鯨魚回村是極重要的事。」
只見眾漁民再努力去捕獵鯨魚,完全不理會隆隆巨響已湧壓過來,蔽天如山的巨浪,瞬
息間便要來臨。
老不死笑道:「來吧,村民們讓我倆一同乘船來作賓客,倒應該盡一點棉力吧!」
江川不死一抬頭,小白與他四目相接,心頭一震,老不死雙眉一晃,發了一招,似雷霆
怒震。
勁力刺入、戳入、割入、捲入滔滔巨浪中,驟然爆開缺口,讓漁船免被大浪吞半空中的
老不死藉浪花提氣轉力,每發一招擋開巨浪,大喝一聲,天地都為之寂滅。
小白也不袖手旁觀,抽出「赤龍」,金光直捲斬去「怒吼」,要巨浪偏移開去。
二人在半空中抗拒天然殺浪,令劣勢倏然大變,掌風、劍光果然截阻了「怒吼」吞噬,
令船上各人嘩然驚歎之餘,也更努力捕魚,不肯落後似的,互相輝映。
沖天拔起的小白、老不死,如孤鶩飛回向落霞,揮動出前所未見的奇幻光采,亮烈青
電、赭紅,五彩華光紛飛,令人目為之眩。
小白的「赤龍」亦毫不示弱,漾起一種淒迷的金黃,像落花一般無依,要任何力量都得
向他低首順從。
「怒吼」被震開再震退,終於衝開偏離,漁船完好無缺,避過了「怒吼」。
清脆悅耳的掌聲雷動,每個村民都能死裡逃生,避過「怒吼」,又捕來象徵幸運的鯨
魚,眾人皆笑得合不攏嘴。
落在船桅之上,小白、老不死都好滿足,這艘船終於能在大海中繼續航行。
江川不死淡淡道:「這艘船就跟咱們『天皇帝國』的大地一樣,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意
料之外的大威脅來臨,每一個人都必須聯結力量,攜手拒抗,『天皇帝國』才不會滅亡。」
小白道:「好奇怪的心態。」
老不死道:「這就是『島民滅絕論』。」
小白道:「住在一個大島上的人,因為資源所限,難以向外擴展,形成局限的性格,往
往害怕一下子大衝擊來到,避無可避,便會被滅絕一切,內心因而形成疑惑不安的恐懼。」
老不死道:「不愧學富五車,難怪那萬壽聖君認定了你為中土天人,果然不同凡響。」
小白道:「哈……你每一次的讚歎,都充滿沉重的感慨,老不死啊,看來你對自己的傳
人毫不滿意吧?」
老不死望著遙遠的落日,發出無奈歎息,欷歔不已道:「五十年前我跟萬壽聖君有過最
燦爛一戰,大家都好清楚,要完成統一各國各族的鴻圖大願,這一輩子也未必可能。」
「咱們開天劈地,東征西討,所得來的大片江山,一定要有更出色的人來繼承,小白,
我這老不死已二百歲了,萬壽聖君更老,彼此所剩的時日已絕對不多,下一代才是最重要的
關鍵。」
小白道:「恕我愚鈍總是不大明白,為何『天皇帝國』一定要侵略中土及其他民族、國
家,彼此分別在自己的土地上耕耘、努力,各自發展不是更好,和睦共處不是更妙麼?」
老不死笑了笑道:「我這次邀請你來,就是要你深入瞭解『江川藩國』,要你知道侵略
者與被侵略兩方的分別,小白,不親身體會,你是決計難以明瞭的。」
充滿智慧的眼眸,帶出了充實的理念,眼前老不死就似是一個開宗立派的大思想家,他
的侵略理念,真的能令人折服?
漁船在陣陣晚歌聲中順利歸航,夕陽晚照,又是一個段落的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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