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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血染君山


  君山,又名湘山,位於洞庭湖北。
  八百里洞庭波光浩森,銀浪翻捲,浩浩蕩蕩的長江之水流過天下策一樓,岳陽樓,再繞過君山注入洞庭湖中。若說湖口是洞庭湖鯨吞滾滾江水的大口,那麼君山便是它口中的一條長舌。它四面環水,翠竹覆嶺。唐朝詩人劉禹錫的兩句詩道:「遠望洞庭山水色,白銀盤裡一青螺。」更加形象地描述出它的英姿秀容。
  君山上峰連峰,嶺接嶺,峰嶺延綿。峰峰嶺嶺都是奇異的翠竹。有雞血般紅中透紫,紫中透亮的紫竹。有遍體白絨絨紉毛的毛竹,有疙裡疙瘩的羅漢竹,有四稜方正的方竹,有滿身淚漬點點斑斑的斑竹等等。簡直是竹的世界,竹的海洋。一年四季滿山遍野鬱鬱蔥蔥。
  聞名江湖的集賢莊便坐落在君山老龍口的龍舌山腳。
  集賢莊可謂湘北第一大莊,佔地百畝,四周築有高牆,設有碉樓。莊內房屋櫛次鱗比,酒樓茶肆,錢莊布店,應有俱有。莊外四周還有許多零散的茅屋。雜居者農戶和獵人。莊裡莊外斑竹飄逸,垂柳依依。炊煙裊裊,牧笛悠揚,一片恬靜和諧的氣氛。集賢莊莊主顏良號稱鷹瓜王,一套大力鷹爪功已練到傳神入化的地步,縱橫大江南北,少逢敵手。太湖十三家水寇曾匍鋪在他的腳下,俯首聽命。黑道中的人物一提起顏良的鷹爪功,無不感到邪門。七十二招大力鷹爪從他手中使出來,卻有一種令人膽寒心戰的詭譎。
  顏良不單以大力鷹爪功威震武林,闖下了不小的萬兒,成了雄居一方的頭面人物。他還以疾惡如仇、急公好義、仗義疏財的美名遠播海內。在他地盤內的百姓無不額首稱道,前來投靠他的武林同道,他不分白道白道,均做到竭誠相待。縱是官府中輯拿追捕的要犯,到了他這裡等於進了安全的避風港。這並非他在官面上有多大的靠山和權力,而是他手中有錢。有錢能使鬼推磨,當官的老爺們,誰見了白花花的銀子、黃燦燦的金子不動心呢?顏良手中就握著這一出奇制勝的法寶,天下較大的水陸碼頭都有他的字號。可以說是「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達三江」,誰敢不買他的帳。何況他手下還有一大批甘願為他誓死效忠的江江湖義士,武林高手,官府中那些搖旗吶喊的走卒,怎是江湖高手的對手。
  顏良還練就了鮮為人知的兩大神功,金鐘罩鐵布衫和迷幻百花掌。在對敵戰鬥中,他極少使用這兩種功夫,因此,很少有人勿曉他的這一秘密。
  端木翔龍和皇甫瓊一路遊玩,又在岳陽樓玩耍了一陣,這才乘興雇了一隻小船向君山駛來。船雖小,行起來卻快速,五更天動身,日頭未出便在君山腳下的一個小漁村邊靠了岸。付過船錢,兩人牽著紅馬進了漁村。
  兩人一進村頭,迎面撲來一陣中人欲嘔的血腥味。村子裡靜悄悄的,雞不鳴,狗不吠.無一絲聲息。常年的深山密林生活,使端木翔龍養成了一種特有的警覺,面對跟前反常的寂靜,他像一隻獵狗嗅到了一種潛在的危險。窮苦人以勤為本,雖說遠山近籬還籠罩在濃霧之中,可天已大亮,照理說村裡的人家早該起身開始一天的忙碌了,這時卻不見一個人影。
  端木翔龍輕輕扯了扯皇甫瓊的衣袖,悄聲道:「賢弟,此處情景異常,須得小心!」
  皇甫瓊自現了真身後,雖然還是公子哥兒的打扮,可兩天來端木翔龍已與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使她有一股說不出的惆悵。現被翔龍這一位一扯,心中砰砰亂跳,身子不由自主地接近了翔龍。
  皇甫瓊雖然自幼遭難,住進深山,可她在母親和師父的嚴格教訓之下,使她保持了大家小姐的風度。在天山派中,她又小人輩尊,由於師父的寵愛,師兄們誰都疼愛這個比自己小得多的小師妹;年紀比她長得多的師侄、師侄孫們,對她這姑奶奶更是十分畏懼,事事處處都依著她,將就她,因而養成了她刁鑽頑皮、驕傲任性的性格。
  三月前她偷著跑下天山。洞途俠懷義膽,扶貧劫富,助弱除強.做了不少好事,也見過不少的俊男佳士。可誰也未使她的芳心動上一動。自從援手救了端木翔龍後,不知怎的使被他那慈善心腸、瀟灑風度、倜儻英姿所吸引,心裡深深地印上了端木翔龍的影子,他的一言一笑都使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特別是前十多天,兩人無拘無束,樓肩搭背,耳鬢廝磨,除了晚上她推委以不慣與人同睡一床外,真可謂整天形影不離,喜得她做夢也要笑出聲來。她從小生在天山,長在武林,在騎術上原是佼佼者,可她偏偏謊稱不會騎馬,不讓端木翔龍為她買馬,於是兩人只好共乘一騎。在馬背上那份愜意,對她來說不知有多舒適,多快樂。她真希望永遠與翔龍這樣共乘一騎,浪跡天涯海角。
  少女懷春,原是人的本性。二十歲的皇甫瓊,若在平常人家,早已做了娘。她暗中對翔龍一見鍾情,陷入情網,情象破堤而瀉的江河洶湧澎湃,不可遏止。偏偏半路上殺出了冷茹玉,揭了她的真相,兩人相處不兔有所顧忌,無形中築上了一堵牆,她好恨那多嘴的冷茹玉。如今一和翔龍挨近,反而一時說不出話來。
  端木翔龍見皇甫瓊默默無語。不知她在想什麼。心裡一陣迷茫,不知如何說話才好,良久才輕聲向道:「賢弟悶悶不樂,可是想家了?」
  皇甫瓊輕輕地搖了搖頭,幽幽地歎了口氣,好憂鬱,好悲哀。翔龍突然覺得自己的心也湧起一股說不出的酸楚,鼻子一酸,眼淚叭塔叭喀往下直掉。
  皇甫瓊一看頓感手足無措,一把抓住翔龍的手臂道:「大哥,你為何流淚,是我惹你生氣了麼?」
  端木翔龍被她這一問,倒問得張口結束舌。是呀,好端端的悲從何來。為何淚流如斯?
  紅日東昇,晨霧逐漸散去。小漁村的面貌全部展現在二人眼前。十多戶人家,家家戶戶門裡門外都躺著凝血的屍體。端木翔龍本就落淚不止,突然看見這血泊中的慘狀,猛的想起自己的家二十年前恐怕也是這樣,甚至更為殘酷悲慘。觸景生情,他虎目中的淚水益發止不住了,成串地往下直滾,當真哭了起來。
  皇甫瓊從未見過一個大男子漢痛哭流涕,在她心中目中,男人大都是不會哭的。就是三師兄鑽天鷂子姚天剛被仇家殺父凌妻,一家七口死於非命,他也未落一滴眼淚。
  端木翔龍這莫名其妙,撕心裂肺的痛哭,哭得她心慌意亂,六神無主。她想勸解幾句,又不知他為何悲切。不勸麼,好似也這一哭起來就沒個完。
  端木翔龍越哭越悲。皇甫瓊再也忍不住了,撲進端木翔龍懷裡陪他哭了起來。
  端本翔龍突然以袖拭淚,正住哭聲,然後托住皇甫瓊梨花帶雨的香腮問道:「賢弟為何而哭?」
  皇甫瓊哽咽道:「為你。」
  端木翔龍笑道:「為我?我哭我的,干你何事?」
  皇甫瓊細腰一扭,嬌足一頓,嗔道:「與我沒甚相干,那你再哭,哭死好了。」
  端木翔龍笑道:「我若哭死了倒好,看不見這滿世界的你爭我奪,爾虞我許,備腥殺伐。」
  皇甫瓊嗔道:「你死了,天下就太平麼?」
  端木翔龍道:「所以我不再哭了,看來我還是死不得的,我這才一哭便有人陪著哭,我若死了,且不也要害死—條人命麼?」
  皇甫瓊破涕為笑道:「好不害臊,又哭又笑,真是好沒來由。」
  端木翔龍道:「哭也哭了,笑也笑了,咱們還是看看這襯裡還有沒有活人,問問這是怎麼回事。」
  兩人分頭將村子搜了個遍,除了數十具屍體外,哪來個活口。兩人又將方圓百丈內仔細查看一遍,仍然是一無所獲。兩人看看查不出什公所以然來,便離了村子向山中走去。
  皇甫瓊道:「大哥,這些死者分明全是漁花子,什麼人會如此歹毒,做出這慘絕人寰、人神共憤的事來?」端木翔龍道:「你問我,我去問誰?任何事總有個因。比如大漠禿鷹要殺我,是為我的劍而來。佛手婆婆們要殺卓大哥,是因為卓大哥殺了他們中的一些親朋友、同門子弟,或受人挑撥離間。這些漁民的死,必定有致死地的原因。」
  皇甫瓊道:「你這樣說等於沒說。」
  瑞木翔龍道:「那要我怎麼說?你莫非還有更好的見解?」
  皇甫瓊笑道:「除非我是兇手。」
  端木翔龍道:「這就對了。我認為兇手殘殺這些手無寸鐵的人,必定是有更大的圖謀,這只不過是開端或那陰謀的一個環節而已。」
  皇甫瓊道:「這君山恐是是非之地,莫非他們是為集賢莊而來?那豈不是太歲頭上動土麼?」
  端木翔龍道:「你不是說過:大好必大惡,大好人說不准便是大壞蛋。集賢莊雖說俠名四播,無人敢惹。其實那便是它致命的弱點。許多不敢惹它的人暗地裡都在算計它。俗話說:樹大招風。一個平平常常之人,默默無聞反倒平安得多。一個出名的人,不管他是正道,還是邪道,他之所以出名,便是有許多為他出名而犧牲全墊腳石,一將功成萬骨枯嘛,哪能不豎對頭,立死敵?哪能不招人的羨慕和嫉妒?所以,我認為集賢莊此時恐怕已遭突變了。」
  皇甫瓊道:「你說得人心頭發毛,咱們得快些趕去看看。」
  端木翔龍道:「你我人生地不熟,集賢莊坐落在什麼地方還不知道,怎好瞎撞一氣,是禍躲不過,躲脫不是禍,急有什麼用?」
  嘴上說不急腳下卻不沾塵的順著大道向山上奔去。
  行有兩三里地光景,迎面山道上跌跌撞撞奔來二人。離二人不遠有七八名黑衣人緊追不捨。陽光下,刀光閃閃,長劍森森。
  端木翔龍眼尖,一眼便看清前邊奔路之人,仍是集賢莊的郭少華和葛品義,後面的黑衣人正是在巴東縣境內從他手下逃跑的巴山七鬼。於是,便回過頭對皇甫瓊道:「賢弟,買賣來了,放過前邊兩人,堵住後面追趕之人。」
  皇甫瓊道:「他們是些什麼人?」
  端木翔龍道:「前邊跑的是集賢莊的二位總管,後面追趕之人是臭名昭著的巴山七鬼。七鬼功力不弱,是巫山神君的門人,你要多加小心了!」
  說話間,郭少華與葛品義已奔至二人面前,一見路上攔著的二人是昨日施恩於己的兩位公子。郭少華便氣喘噓噓地喊道:「二位恩公,到此作甚?還不趕緊逃命。」
  端木翔龍伸手將二人攔住道:「二位為何如此狼狽?我們欲往貴莊拜見貴莊主。」
  郭少華擦了擦額上滾落的汗珠道:「二位恩公不知,敝莊已遭一夥來歷不明的黑衣人洗劫,傷亡摻重,現已入賊人之手。敝莊主外出未歸,二位趕緊跑吧,賊人人多勢眾,厲害得很。「
  端木翔龍笑道:「二位總管大人莫非不認識巴山七鬼?」
  郭少華道:「只此七鬼倒也罷了,敝莊焉能遭難,後因其餘三人俱面生得很,武功一個比一個高。」
  端本翔龍道:「二位莫慌,我兄弟二人助你們一臂之力,先將七鬼收拾了再說。「
  葛品義道:「二位還是跑吧,咱們縱是聯手恐也打他們不過,況且他們後邊還有後援。」
  皇甫瓊冷不丁說道:「二位昨日的威風哪去了?敢情只能欺軟怕惡,欺少怕多?」
  二位總管被羞得面紅耳赤,可又不好發作。端木翔忙制止道:「賢弟少說幾句,過往之事還提它做甚?你看人家七鬼早已等得不耐煩了,咱們還是早點打發他們要緊。」
  巴山七鬼一路追趕二人,眼看便將他二人追到湖邊,逼人絕地,誰知正趕到興頭上,迎面出現了端木翔龍和皇甫瓊。端木翔龍他們是早已認識,皇甫瓊卻末見過。見長得雖然比端木翔龍還要文弱俊氣,但卻粉面含霜,眸含殺機。他們吃過端木翔龍的苦頭,所以對皇甫瓊也不敢掉以輕心,在離他們三丈遠的地方便止步不前,拉開架式,凝神運氣,蓄勢待發。
  端木翔龍見對方已躍躍欲撲,便笑容可親地說道:「想不到咱們分別不久,又見面了。諸位乃在下掌底遊魂。在下曾網開一面,望爾等閉門思過,改惡從善,哪知還是不甘寂寞,又現世丟人來了,這次我可沒那麼好說話了。」
  老大赤髮鬼怒叱道:「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來投。你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也不怕我們送你到鬼門關去麼?」
  端木翔龍朗聲道:「這裡是你的麼,興你來不興我們來?再說我是捉鬼的鍾馗,哪裡有小鬼作祟,哪裡便有少爺我。」
  七鬼中老二藍面鬼性情最暴.聽了端木翔龍之話。氣得他呀呀怪叫,大喝一聲:「好小子,今日你又轉到你家二大爺手中,我看你還往哪跑,拿命來吧!」說罷,一揮手中長劍便要撲上前來。
  老大赤髮鬼將他攔住道:「二弟暫且忍耐一下,先收拾那兩個漏網之魚要緊,以後再找他算帳。」
  端木翔龍呵呵一笑道:「不必了,撿日不如撞日,今日咱們既然狹路相逢,你等就先把話說清楚再走。」
  赤髮鬼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小娃娃,那日你有眼無珠,冒犯了虎威,咱大人大量,不與你一般見識。你別為咱們怕了你,結你三分顏色,你便開起染房來了。真不知天高地厚。」說完又嘿嘿一陣冷笑。
  端木翔龍朗聲道:「閒話少說,我來問你,那山下出村中的人可是你們所殺?」
  老五索命鬼陰惻惻地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莫不成你想替他們報仇?」說著有意無意地晃了晃手中緬刀,刀鋒在陽光下發出藍幽幽的冷氣,十分的刺眼,分明煨有劇毒。
  端木期龍冷笑一聲道:「閣下說對了,若是爾等所為,在下便要你們以血還血.以命償命。若不是你們所為,在下要你們說出是誰殺了他們,誰是兇手?」
  索命鬼曾被端木翔龍的碧蓮彈擊中過,心裡一肚子怨恨尚未發瀉。他被赤髮鬼他們救走後,無法解開被閉的穴道,只好找上巫山求師父巫山神君才解了穴道。他發誓找端木翔龍報仇,今天真是無巧不巧,在這裡碰到了端木翔龍。開始他不認識對方,後經笑面鬼在旁一說,他便決心要和端木翔龍過不去了,便狂傲至極地說道:「你以為我會告訴你麼?青天白日,你做的的什麼黃梁美夢?」
  端本翔龍點點頭道:「這是你咎由自取,待會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手硬。」
  索命鬼道:「你家大爺吃鹽比你吃的米還多,你還是當心自己的小命吧,大爺我要讓你嘗嘗這求生不得,欲死不能的滋味。」
  端木翔龍笑道:「好,咱們還是手上見真章吧,你準備好了!」
  索命鬼被打通穴道後,巫山神君給每人一顆藥丸,服後功力又暴長一倍不止。所以索命鬼有持無恐,夜梟般呵呵一陣大笑,道:「娃娃,亮傢伙吧!」
  端木翔龍一抖長袖,笑道:「要用兵器時,在下自然知道,何須你操心。」
  郭少華見端木翔龍兩手空空,怕他吃吞,忙將手中寶刀遞給翔龍道:「恩公用我的刀吧,對方刀上煨有劇毒,小心些為是。」
  皇甫瓊道:「恩公恩公的,難聽死了。我叫白玉瓊,我大哥叫郭翔龍,叫名字好了。」
  端木期龍見郭少華被皇甫瓊搶白得下不來台,便笑道:「二位大俠請別往心裡去,我這小兄弟便是天生這脾氣,請二位見諒。」
  兩人忙道:「哪裡哪裡,白少俠既然吩咐了,我等自當遵守。郭少俠還是用刀吧。」
  端木翔龍輕輕一推郭少華遞來的刀,道:「在下有兵器,多謝郭大俠。」說罷,轉身向索命鬼道:「念你長到這把年紀不易,一身功夫更是來之不易,你先出招吧!」抬手蹲檔立開門戶。
  索命鬼也不答話,一抖手中緬刀,「力劈華山」、「橫掃千軍「、「雪花蓋頂」.一連三招,三招九式,滾滾刀勢挾著破空勁氣,一浪高過一浪」源源罩向端木翔龍。端木翔龍一看對方,出手迅猛勁疾,卻也不敢大意,仰天一聲大笑,身影早已飄退丈外,脫出了索命鬼的綿密刀幕,含笑注視著索命鬼。
  索命鬼不信對方能逃過自己的一套毒龍刀法,手上一緊,腳下一跟,又欺身到了端木翔龍面前。緬刀當空劃一道藍弧,完晶晶耀眼奪目,上盤下旋,直攻端木翔龍的上中下之路。氣勢凌厲,勁道沉厚。
  翔龍心裡暗驚:這廝刀法竟是如此嫻熟詭異,兇猛無倫,看來倒是大意不得,心念所至,對方的刀已劃過面門,指向胸前要害。他急忙一吸腹,一仰身,避過刀鋒,左掌一招「玄鳥劃沙」切向對方腕脈,右手二指一駢,「寒梅吐蕊」疾點對方的左肩缺貧穴。
  索命鬼招已使老,見對方不退反進,左拿如刀劃向自己拿刀的右手腕脈,快如電光石火,自己的刀已然傷不了對方,而對方的掌刀卻離自己的腕脈不足五寸,駭得他忙順勢變招,一翻腕來了「橫斷大江」反劈端木翔龍的手掌。而左手向著端木翔龍點來的二指一圈一劃,拍出一掌。
  端木翔龍見對方反應很快,不但破了自己的招式,反而在剎那間還了自己兩招,於是不等右指用實,驀然變招,勢疾如電.雙指徑點索命鬼的肋下軟骨,這一下若給他點中,對方不殘即癱,沒有三五年的功夫,休想恢復。
  然而索命鬼仍是沙場老將,久經大敵,經驗豐富,哪有不識貨之理。但見不妙,急忙將劈出的刀硬生生收回,身子一側滑出三尺多遠。
  端木翔龍得理不讓人,一看對方樣子狼狽,身軀霍地一轉,拍拍拍連環三掌,拍向索命鬼的前心。掌鋒過處,輕飄飄,軟棉綿,不帶一絲勁氣。索命鬼暗道一聲:好小子,老子要看看你小子有多大的氣候。將全身功力凝聚左掌,待端木翔龍的掌已逼到近前,猛的吐氣開聲,以十成功力迎著翔龍的掌鋒劈出一掌。
  「咂」一聲大震,兩人面前沙飛石走,真氣將地上擊出一個磨盤大的深坑。再看兩人,索命鬼猶如一隻斷線風箏在空中搖搖飄飄,飛出三丈多遠,落地後蹬蹬蹬連退七八步才拿穩樁子站住,一張臉已然蒼白無血,喉管一陣蠕動,兩腮鼓鼓,正把一口湧進嘴裡的鮮血強嚥下去,胸膛劇烈起伏不止。右手的刀尖無力地垂向地面,左手軟軟地搭拉著,已經碎為數段。一雙眼失神地看著三丈外淵獄亭峙,凝神靜氣,前抉飄飄的端木翔龍,充滿驚駭與恐怖。
  端木翔龍面不紅,氣不喘,神態自若,好像剛才與人打鬥的不是他而是別人,他不過是袖手旁觀看熱鬧罷了。所有的人無不被他深堪的內功震駭得瞠目結舌。
  (因書有誤,中缺)
  這時,他加入戰圈。以二敵一捨力圍攻皇甫瓊,三人難解難分地纏鬥在一起。
  郭少華手中寶刀連演天龍刀法,精芒閃爍,虹氣吞吐;幻起一片亮晶晶的刀幕,敵住了催命鬼的特大鬼頭刀。兩人被此都是精擅刀法的武林好手,均全力施為,抖出渾身數解,戰得異常激烈。
  葛品義手中的一條白金鞭猶如靈蛇出洞,銀龍盤旋,時而攔得筆直簽注內勁猶如長槍利劍,專點對方三十六路大穴:時而柔指纏綿,甩、繞、纏、掃、劈,將冷面鬼罩在千條萬道銀色鞭網之中。冷面鬼也不槐為一員沙場老將,手中的一支判官筆又短又險,在葛品義的鞭網中不退反進貼身近前,蹦,打、點、戰、敲、扎、刺、磕,靈巧輕快,神出鬼沒。葛品義前已酣戰多時,精力尚未恢復,冷面鬼貼身緊逼,使手中長鞠施展不開,迫得只有招架之功,無有還手之力,連連後退。
  赤髮鬼與勾魂鬼聯手對付端木翔龍,戰了約有五十個回合,依然感到窮於應付。雖然對方掌上功夫並不詭譎,一會使的是十錦緞,一會是流雲零,一會是十八路長拳,一會又是追風劍的招式,看去簡單平易,但一招一式都拿捏得奇準,恰到好處,專攻自己的必救之處。他二人招式一出,眼看就要刺中對方,可半途又不得不撤招自保。而且對方的一雙肉掌所出的招式,看去無聲無息,可潛發的暗勁卻像山崩海嘯,兇猛異常。他二人雖已將自身功力提到十二成,仍然感到壓力有增無減。百招一過,二人額上已佈滿密密的汗珠,喘息聲也開始粗促起來。他二人這才知道為什麼索命鬼會一招受損,不由心中一陣焦急。偷眼一看除了冷面鬼的長鞭稍佔上風外,其餘皆處在下風劣勢,心中不由駭然。
  二人這一分神,更弄得險象迭起。赤髮鬼一看節節受制,招招遇險.急忙沖天發出一聲刺耳的長嘯,招呼同夥趕來救授,然後塌腰虎伏,猛然旋轉身軀,手中長劍倏然刺出,一招「白虹貫日」刺向正攻擊勾魂鬼的端木翔龍的左肋。端木翔龍身形一錯,右手二指疾彈而出,噹噹噹幾聲清脆的響聲過後,赤髮鬼手中的長劍已被彈開,虎口一陣酸麻震顫,長劍險些脫手而出。勾魂鬼一見連忙翻腕,雁翎刀一招。「橫掃千軍」攔腰便劈,左手二指也疾點而出,一縷破空勁氣,毒蛇般射向端木翔龍的肋下「攢心穴」。赤髮鬼緊跟著拍出一掌,長劍連演三招,罩向端木翔龍的喉下璇璣穴,前胸膻中穴,小腹氣海穴。
  端木翔龍不慌不忙,抖擻精神,不退反進,踏上兩步,左右二手分拿迫近身前的長劍和大刀。赤髮鬼和勾魂鬼心中暗道:「好小子,你這是找死!」手中兵刃也是不撤疾進,掌指緊跟而上。端木翔龍左手二指一下夾住赤髮鬼的劍尖,右手五指操攏一把捏住勾魂鬼的刀背。二人的掌和指雖也打到了他身上,卻猶如擊中破絮,軟綿綿無著力處。二人大駭,急忙縮手,可是已經遲了,一股柔和的力量象磁石般吸住他二人的手。遠看好似他二人一擊成功,掌指都插入了端木翔龍的體內。誰知他們是被翔龍死死地粘住了,動彈不得,暗自叫苦不迭。
  端木翔龍仰天一聲長嘯,清越激昂,震撼長空,嘯聲環繞在群蜂翠竹間,再由深山峽谷迴盪過來,讓人心神蕩漾,耳鳴目眩。嘯聲一止,赤髮鬼和勾魂鬼手中的長劍和雁翎刀已到了他手中,只聽他朗聲道:「在下從未殺過人,今天也不想殺你們,留下點紀念滾吧!」
  話音一落,赤髮、勾魂二鬼各被削去一隻耳朵。七鬼中有二人在巴東被楊超削了一隻耳朵,現又有兩人被端木翔龍削去一隻耳,到此已有四鬼五官不全。
  二鬼捂著鮮血淋浴的耳門,垂著被端木翔龍震斷的手臂落荒而逃。他們顧不得招呼同夥了,眨眼間便去杳無人影。
  其餘四鬼見他們招呼未打一個便狼狽逃去,哪裡還敢戀戰,呼嘯一聲,一哄而散,留下昏迷不醒的索命鬼孤零零地躺在一堆亂石邊,本來他雖受了重傷,但還不至於躺倒在地不能動彈。可他偏偏不知死活,略為調息一下後,強撐著手提緬刀在一旁觀戰。
  當皇甫瓊力戰藍面鬼與笑面鬼.打到一百來個回合時,退到離他一丈多遠,背向著他。他一看機會來了,哪肯錯過,舉起緬刀便悄悄地掩到皇甫瓊身後,欲伺機偷襲。
  誰知皇甫瓊已經發現二鬼神色有異,特別是藍面鬼的一雙賊眼不時偷偷看她身後,皇甫瓊是何等的機靈聰慧,心下頓時警覺,當索命鬼舉起刀時,斜曬的太陽把他的身影和舉動映在地上,暴露在皇甫瓊的雙眸之中,當他手中的刀寒光一閃時,皇甫瓊斜身縱出一丈開外,反手向他打出一枚梅花金針。這是他做夢也沒想到的,一刀落空,身體隨著猛地向前衝出兩步,他本已受傷不輕,反應雖快卻轉動不靈,一下撲到二鬼跟前,二鬼大驚失色,手中劍扇本是配合他的偷襲而全力送出的,要想變招已是萬難,只得硬生生將貫注劍尖和扇面上的勁道撤了下去。皇甫瓊的梅花金針一閃而沒,深深地刺進他的左肋,而藍面鬼的劍尖也刺穿了他的琵琶骨,一身功力算是徹底給廢了,笑面鬼手中的描金扇也在他的小腹上劃了一道半尺長的口子,深入腹腔,白花花的露出好長一節腸子。他連哼都沒哼一聲,三處致命的傷都在同一時發生.縱是銅打鐵鑄的羅漢也受不了這樣的重創。
  大家見四鬼也消失在竹林後邊,忍不住都長長的出了口氣。皇甫瓊走到索命鬼身邊,只見他渾身上下全讓鮮血給浸透了,一雙鬼眼瞪如死魚,四肢不斷地抽搐。便探手一試他的鼻息已是出氣多於進氣,眼見不能活了。皇甫瓊皺了皺眉,腳尖一拂,將他翻了個身,從他肋中取出梅花金針,擦乾血跡,納入懷中,道:「害人不成反害已,活該你倒霉,你就在此作個孤魂野鬼吧。」
  端木翔龍笑道:「賢弟,他已活不成,死了死了,一死百了,不要再損傷他的屍體。「
  皇甫瓊一笑回到端木翔龍身邊,道:「大哥好一副菩薩心腸,天下人都像你一樣,這世道早就太平無事,也用不著我們舞刀弄槍了。」
  端木翔龍笑道:「你這巧嘴利舌,將來誰娶你誰倒霉。」
  皇甫瓊將頭一歪道:「那我就做個老姑娘,浪跡江湖,行俠仗義,除暴安良。或者遠循深山,削髮為尼,守一輩子青燈,敲一輩子木魚。」說完臉一紅先自笑了。
  郭少華驚訝道:「原來白少俠是位女中豪傑,失敬,失敬!」
  皇甫瓊鳳目一翻道:「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你家姑奶奶不敢當什麼女中豪傑,但也不會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郭、葛二人知她又參指圍攻血手卓戎那件事,自知理虧,便不再言語。
  端木翔龍這才轉過臉問道:「貴莊還有多少倖存者?」
  郭少華道:「賊人這次是預謀而來,突然發難,余的高手實在太多,恐怕全莊上下能逐出來的不到二三十人。」
  「他們連老弱婦幼也不放過?」
  「他們見人便殺,全莊上下七百多口,死得可真慘呀,可以說是屍積如山,血流成河。」
  「難道你們沒有抵抗?」
  葛品義長歎一聲,道:「怎麼抵抗?莊裡的武師形同廢人。」
  端木翔龍道:「怎會如此?」
  郭少華道:「他們預先派了奸細在莊中臥底,在柳毅井中施放了散功毒藥,大家都中了毒,功力俱失,只好坐以待斃。」
  「那你二人為何沒中毒?還有那能逃出來的二三十人?」
  葛品義道:「說來僥倖,我和郭兄奉莊主之命出外辦事,昨日剛回莊裡,這您二位是知道的。」
  「你這內總管也要出外辦事?」
  「我雖身為內總管,可一年少有幾天在莊裡。莊裡自有莊主的好多朋友照顧,我也不願整天憋在莊裡,至於那些能逃出來的人,有少俠認識的昨日那十多人,另外便也是昨日剛到的武當七劍,青城二老,峨嵋慧遠大師和京城震威鏢局的幾位鏢師。」
  「他們來此作甚?」
  「我們已出外二個多月,莊中之事不太清楚。昨日回到莊裡,突然發現莊裡來了許多高手,九大門派和一些江湖中的有名人物大半到齊,約有一百二十人多人。聽說是接到莊主的密信來敝莊的。可是莊主半月前便已外出,不在莊裡,更不曾無故邀請那麼多高手來莊,看來是有人假借莊主邀這些人前來,目的在將他們一網打盡。」
  「莊主經常外出麼?」
  「他一年中大半時間在外,主要是親自視察各地的生意。」
  「他未給你們透露過什麼消息?我是說他已經覺察到什麼。」
  「沒有,絕對沒有。這幾年莊裡莊外都很正常。生意也十分順手,莊主心裡一直很高興。」
  「中毒之事既己覺察,為何不及早離開?」
  「昨日聽少林寺的苦禪大師講,賊人可能是在前日晚飯放的毒。我們正作應變準備,哪知賊人便在昨晚三更動了手。」
  「那麼就是說這一百二十多名正派精英,一夜間便死了八九十人?」
  「正是如此。」
  端木翔龍不再往下問了,皇甫瓊在旁嘻嘻一笑道:「大哥好像縣太爺在審問犯人。」
  葛品義急忙道:「應該的,應該的。少俠乃們肝義膽之人,見此罕世少見的劫難哪有不問之理。若是不問,我們也會照實說的。」
  端木翔龍拱手作揖道:「在下遇事喜歡刨根問底,請二位見諒。」
  郭少華答禮道:「少俠言重了。」
  端木翔龍道:「二位準備如何打算?」
  葛品義道:「我想先找人將本莊的屍體掩埋了,而後
  收斂其它門派之人,並通知他們的師門親屬,不知少俠以為如何?」
  瑞木翔龍點點頭道:「好,你們去辦你們的事,我倆要到莊裡去看看。」
  郭少華忙阻攔道:「少俠此時千萬不可前去,說不準賊人還在莊裡,他們一個個武功都非常了得。」
  瑞木翔龍笑道:「多謝關照,我想他們此時恐怕早已
  離開貴莊多時了。你沒見剛才赤髮鬼發嘯求援,仍無人前來援救麼?」
  郭少華仍不放心道:「我看還是先別去的好,賊人陰險狡猾,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端木翔龍笑道:「你放心好了,假如果真遇上賊人,打得贏我們便殺幾個,給莊裡死難者報仇。打不贏我們便逃,自信逃命的本事還是有的。」說罷翻身跨上紅馬,探手將皇甫瓊拽上馬背,兩人一騎向山上奔去。
  郭少華在他們身後喊道:「順著這條道往前走,四五里便到了敝莊。」
  端木翔龍遠遠的丟下一句話:「知道了。」便絕塵而去。
  郭少華和葛品義目送著紅馬消失後,這才轉身向山下走去,來到湖邊,在蘆葦叢中找出隱藏的船隻,向湖中疾劃而去。端木翔龍和皇甫瓊縱馬跑出四五里地後,果然看見了氣勢宏偉,小城般的集賢山莊。
  山莊外死氣沉沉,一片寂靜。一群群的烏鴉野鳥呷呷叫著,此起彼落,飛進飛出。幾隻蒼鷹在空中盤旋,它們每次從莊裡飛出,嘴裡都或大或小地叼著一塊血淋淋的人肉。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從莊子裡飄了出來,讓人大有來到地獄邊緣的感覺,恐怖,陰森。
  端木翔龍撿起一塊石頭,稍一用力捏成幾塊,對著正飛過頭頂的幾隻餓鷹疾彈而去,頓時有三隻鷹被擊中,頭下腳上筆直地掉了下來。
  皇甫瓊脫口讚道:「大哥練得好一手彈指神功!」
  端木翔龍笑道:「愚兄自小長在深山,與野獸為伍,為了生存,不得不多練一些獵物的手段,讓賢弟見笑了。」
  說完上前撿起地上的死鷹,每隻鷹的頭都被石塊擊得粉碎。他再從地上扯一根山籐將鷹綁在一起,掛在馬鞍旁。
  皇甫瓊笑道:「看來小弟跟著大哥是不會餓肚子的了。」
  端木翔龍道:「這也難說。」
  端木翔龍特韁繩往馬鞍上一纏,輕輕拍了一下馬的屁股,紅馬便向旁邊一塊草地奔去。兩人這才飛身上了山莊那又高又大的圍牆。認清方向後一躍上了一座青磚瓦房,而後貼著房脊高竄低伏,飛角走壁,一溜煙到了莊子中央的一座大院。所過之處,院裡院外,街上屋沿,到處是橫七豎八的屍體,滿地鮮血已凝成烏黑色.血塊上爬滿蟲蟻。那些死去的人,其死狀皆十分慘烈。
  兩人剛飄身落進大院,入目又是數十具僧、俗、道、尼的屍體,顯然是應邀而來慘遭毒手的九大門派和江湖上的名人,未見一個活人。
  皇甫瓊低聲道:「大哥所言不差,賊人果真已離開了莊子。」
  端木翔龍道:「也許還未走遠,說不準留有不少暗樁,賢弟不可大意。」
  皇甫瓊笑道:「大哥怎的一會一個腔調?」嘴上這樣說,身子卻不自主地靠近了端木翔龍。
  端木翔龍道:「我總覺得這莊裡的氣氛有些說不出的怪異,心裡不免有點緊張。」
  皇甫瓊道:「為什麼?」
  端木翔龍道:「我久居深山,山裡的豺狼虎豹、毒蛇猛獸,出沒無常,養成了一種特別的警覺。賊人雖已獲勝,但卻漏了莊主顏良,你想想,他們能安穩麼?他們知道這裡的事很快便會傳遍江湖,作為一莊之主的顏良,豈能置全莊產業人丁不顧。哪怕他知道此間已燒成一片廢墟,他也要親自起回來看上一股的,而賊人便很有可能在此設下暗樁埋伏,就像獵人張網一樣等著顏良前來自投羅網。」
  皇甫瓊驚異地看著端木翔龍道:「大哥,說什麼我也不相信你從小在深山密洞生活了二十年,與世隔絕,你怎會懂得這麼多?」
  端木翔龍道:「那是從書上學的。書看得多了,懂的知識和道理也便多了。」
  兩人雖然站在一座山上說話,可眼睛早已把整個大院看得一清二楚。這是一座清一色用青石為基,青磚砌成的二進四合院,大門至二門是一條長長的甬道,一色白鵝卵石鋪成。甬道兩旁整整齊齊地栽著一兩排一人多高的柏樹,塔尖船玲瓏的柏樹四季長青。進了三門便是一個五丈大小的六角形天井,天井正中有一個五尺見方的巨大石缸.缸裡一座造型十分優美的假山,玲瓏剔透,巧奪天工。天井四周是迴廊和廂房,迴廊邊沿放置著許多大大小小的花盆,盆中栽著各種異草,幽香四溢,似麝如蘭。正對二門是一個能容百十號人的大堂,大堂中央牆壁上畫著一幅很大的盤龍臥虎圖。圖兩旁有一幅十分有趣的對聯,上聯是:借封山印鎮妖魔鬼怪,下聯是;飲洞庭水願天下太平。對仗雖不工整倒也有點意思。
  端木翔龍目力過人,透過二門將裡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再看大門與二門羊的庭院,佈局精巧新奇,建有樓台,亭榭,曲橋,迴廊,魚池,假山,假山上綠樹蔥鬱,小瀑飛瀉,襯托著假山的險、瘦、丑、漏、皺、透,讓人一看便知出自江南名家之手。園內還種有一簇簇鳳尾竹,一叢叢臘梅樹,點綴著假山樓台,更增幾分情趣。院內房屋更是建得飛簷斗拱,雕樑畫棟,宏偉壯麗。
  二人察看了許久,不見園內有任何動靜,便飛身下了假山,凝神戒備進了二門,將二門內所有房屋逐一搜查過後,來到大堂之上。
  端木翔龍在一把太師椅上坐下道:「看來賊人果真全部撤走了。」
  皇甫瓊背著手將壁上盤龍臥虎圖看了一遍,說道:「這龍虎畫得給傳神,簡直跟真的一樣。」
  端木翔龍笑道:「你見過龍?」
  皇甫瓊一怔道:「沒有。」
  端木期龍道:「沒見過的東西,你怎好說它與真的一樣?豈不是信口開河,自相矛盾麼?」
  皇甫瓊衝他做個鬼臉,身子福了一福道:「多謝大哥教訓,小妹這廂謝過了。」
  端木翔龍笑道:「賢弟又要取笑愚兄了。」
  皇甫瓊道:「大哥乃博學之才,胸羅萬機,小妹請教還來不及,哪敢耍笑大哥。」說罷指著那幅對聯道:「大哥,這上面寫的封山印是怎麼回事?」
  端木翔龍道:「這封山印乃君山上一古物。據說秦始皇南巡至此,適遇狂風巨浪,便問身邊謀士何故如此。有一謀士回稟此山葬有堯帝二女;娥皇、女英。堯帝見舜德才兼備,便將帝位禪讓與他,並將二女許配給他,夫妻十分恩愛。舜帝經常外出巡視,有一次久出未,娥皇、女英南來君山,尋找舜帝未見。一日聞舜帝死於蒼梧之野,二妃悲痛萬分,攀竹痛哭而亡。淚和血滴於竹上,成為斑竹。玉帝聞此二妃忠貞不貳,便封二紀為湘水神。可二女雖已為神,始終懷念夫君,經常悲勵哭泣,致使洞庭之水常興風浪。秦始皇聞言大怒,令人押三千刑徒至此,將山上樹木伐光,放火燒山。火熄後令人在石壁上刻下幾顆大印,鎮住湘水神,令其不再為患。後人便將此印稱之為封山印。」
  皇甫瓊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那蒼梧在那兒呢?」
  端木翔龍道:「就是現在的九嶷山。」
  皇甫瓊道:「娥皇、女英共事一夫,我是早已聽說,想不到他們這間感情竟如此深厚,讓人好生羨獲。」
  端木翔龍道:「賢弟,咱們還是到別處看看。」
  皇甫瓊正在興頭上,見他不理會自己的心意,只好默默地跟在端木翔龍身後來到庭園之中。
  突然,端木翔龍一把拉住皇甫瓊的手,閃到到了一座假山洞裡,手指按在唇上低聲道:「注意.有人來了。」
  試想,一座假山腹內之洞能有多大,他二人藏身裡面,便挨得緊緊的。皇甫瓊吐氣如蘭,吹得端木翔龍脖子癢酥酥的,一順心也突突突地直跳。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皇甫瓊始終將豐滿的嬌軀靠在端木翔龍身上,噴火櫻唇竟然碰到了他的耳輪,一雙手從身後挽住了他的腰,頗像幾天前兩人耳鬢廝磨共乘一騎的情景。
  端木翔龍並非木頭人,可他不敢動一動身子,因為他也感覺到皇甫瓊的心在砰砰亂跳,鼻息聲也變得粗壯急促。於是,他兩眼透過石縫拄外觀看,口中卻說道:「賢弟,來人己在百步之內,需凝神靜氣,以防萬一。」
  皇甫瓊正沉醉於觸電般的異樣感覺中,陡然聽端木翔龍話語,心中一驚,面紅如目,暗道一聲:「淺薄!」忙將嬌軀往後挪了挪。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凝神往外觀看。
  背後一鬆,端木翔龍如釋負重,也長長地吸進一口氣,收心斂性,默運本門形意補天功,頓時靈台空明,神清氣爽,心寧腦靜。
  「注意,來了!」端木翔龍悄聲對皇甫瓊道。話音剛蕩,高大的院牆外流星隕落般瀉進兩條人影。端木翔龍暗道一聲:「好俊的輕功!」皇甫瓊一見兩人飄逸瀟灑的身姿,不自覺地緊緊捏住端木翔龍的手。
  來人在離他們五六丈遠的一座假山上站定,放目下觀看,猶如翔龍他們別進來時一般。
  端木翔龍從石縫中看去,只見二人一般高矮,一樣胖瘦,猿臂熊腰,鼻直口方,腰懸長劍,身著玄裝。迎風而立,猶如兩隻驕傲不群的群鷹。其中一人看去年紀稍長,約四十五六歲,另一人在四十歲上下。
  只見二人環視一遍後,目光正好停在端木翔龍他們躲藏的這座假山上。端本翔龍一見二人目中暴現的精光,心裡不禁一凜,忖道:「好精滋深厚的內功!」
  「大師兄,看來咱們來遲幾日,倒躲過了殺身之禍。」年紀輕一點的說。
  被稱做大師兄之人道:「是呵,這真是天意,若你我師兄弟不將那少年誤認為師抹,瞎追一氣,耽誤了五天功夫,咱們這時候恐怕也像苦禪大師他們一樣躺在這裡了。」
  「大師兄,對方是些什麼人物,竟然將九大門派那麼多高手一舉擊斃,連少林寺碩果僅存的苦禪大師也未逃過毒手?」
  「我看他們八成中了人家的詭計陰謀,未曾察覺,才被一網打盡的。」
  「是呵,縱是咱倆聯手,恐怕也只能與苦禪大師打個平手。可你看他顯然是一刀斃命,天下有誰能一刀殺得了他?豈不是駭人聽聞麼?」
  「所以我說他們是著了道,被人暗算,無力抵抗,才落得如此結果的。」
  「咱們已找遍全莊上下,為何不見莊主的人影屍首?莫非這次慘案便是他一手策劃的?」
  「三師弟不可妄加猜測。說不定他根本不知此事,或者被賊人挾迫,咱們無憑無據,不可隨意冤枉好人。若此話被人聽出,傳揚開來,添油加酸,豈不壞了咱們天山派的名聲。」
  「大師兄教訓的是。」
  端木翔龍聽二人對話,心頭大喜,對皇甫瓊道:「原來是賢弟的掌門師兄天山神鷹肖丹平和三師兄鑽天鷂子姚天剛。」正想出去與他們相見,猛聽得一聲陰森森的冷笑從牆外傳來,緊接著十幾條黑影出現在圍牆上,為首一人年約五旬,頭髮半白,面貌清瘦,鷹目如隼,身材修長,腰懸一柄長劍,長約三尺八寸,寬卻不到二指。
  端木翔龍從未見過這樣的劍,心中正暗暗稱奇,便聽那為首的黑衣人道:「二位大俠接到請柬,為何跚跚來遲?老夫已等候多時了。」
  天山神鷹肖丹平見牆頭上立滿弩張劍拔的賊人,毫不動容,呵呵大笑道:「我道是何方鬼怪山精在此作祟,原來是如意劍周昆,周老爺子。不如閣下找在下有何見教?」
  周昆手捻稀稀拉拉的山羊鬍,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老夫奉命在此等候二位,欲借爾等項上人頭一用,不知可否?」
  肖丹平朗聲笑道:「閣下倒是快人快語,乾脆得很。咱也直來直去地告訴你,想要在下人頭就請過來拿去好了,何必興師動眾。不過,我想問一下,閣下是奉了何人之令?說個清楚,也好讓咱兄弟死得瞑目。」
  周昆陰惻惻笑道:「知不知道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你二人必死無疑,莫非還想在陰間裡報仇不成?」
  肖丹平笑道:「這倒不是。我只是想知道誰有那麼大的本事,讓堂堂的黑道梟雄如意劍做了他的奴才走狗。」
  周昆呵呵一笑道:「肖大掌門死到臨頭還有心思開玩笑,真不愧一代宗師,一派掌門。不過話說回來,走狗總比死狗強,是吧?」
  有掌門師兄在場,姚天剛一直未曾開口,此時他冷不丁道出一語:「走狗當然比死狗強,那就要看你是否能保住狗命了!」
  肖丹平哈哈大笑道:「你看看,還是三弟會說話,我怎麼就想不起來呢?我以為他這一說要咱們的命,咱們就已經死去多時了。」
  周昆冷哼一聲道:「二位好雅興,這群禿驢雜毛有二位作陪,路上倒也不會寂寞。二位請上路吧,莫讓他們等得太久了!」了字一落,人已如一隻黑色蒼鷹俯衝而下,手中窄劍已向肖丹平玫出,迅猛無匹,快異絕倫,銀色劍芒直指肖丹平的胸前要害,七坎大穴。
  肖丹平早有準備,見對方來勢兇猛,腳尖一點而出,凌空拔起一丈多高,頭一腳上迎向周昆的窄劍。這時他手中已多了一把秋水般碧瑩晶亮的三尺長劍。
  只聽叮叮噹噹一陣脆響過後,兩人已互換了十幾招,雙雙從空中落到地上,纏鬥在一起。
  周昆見只有自己動手,其他人均立在牆頭觀看,心中有氣喝叱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麼?大夥一齊上,早完早收場。」賊人一聽當頭的發了話,發一聲喊,人人奮勇,個個爭先,一齊撲下牆頭,將肖丹平與姚天剛分別包圍起來。
  剎時間,萬芒閃爍如雪花紛飛,劍氣縱橫似游龍飛虹,裡氣激盪如雷霆轟鳴。滿園裡火星飛濺,碎石激射,草飛枝折,塵土瀰漫。好一場觸目驚心的激烈廝殺。
  好一個天山神鷹肖丹平,鑽天鷂子姚天剛,在敵強我弱,敵眾我寡的形勢下,毫無畏懼,毫不膽怯,在走馬燈似的敵群中沉著冷靜,見招破招,見式化式。雖然二人一上來便落了下風.處於劣勢,但二人手中長劍卻像兩條銀色巨龍,上下盤旋,大有團江攪海之勢,將一套天山劍法演得淋漓盡致。眾賊人見二人勢如猛虎,也各自抖出了壓箱底的老本,潑命般的加強了攻勢。
  俗話說:雙掌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五十多個回合下來,肖、姚二人已滿面汗水,喘息起來。周昆見狀哈哈大笑道:「弟兄們,加把勁,他二人已成強弩之末,蹦不了幾下了。」
  皇甫瓊當前一見二位師兄,心裡已叫苦不迭,生怕被他二人發現,揪回天山。更怕他們看到端木翔龍,見她與陌生男子在一道,生出是非來,所以將頭埋在胸前,不敢往外觀看。可是眼前出現的情景,她的一顆心哪還考慮許多,早已為兩位師兄提到了嗓子眼上。她幾次想衝出洞去助師兄一臂之力,都被端木翔龍緊緊的抓住不放,道:「他們還能應付,咱們先看看對方的門路招數,知己知彼,才能一戰得勝,這可是你昨晚才說過的。」當周昆狂傲叫囂時,端木翔龍道:「你去助三師兄,圍他之人稍差,而一鼓作氣,一擊成功。我去助大師兄。這叫圍強打弱,你只需殺了他們一人,他們勢必鬥志渙散,心臊氣浮,那就好辦了。記住.先找最弱的下手,就是那矮子,上!」
  他的話音剛落,皇甫瓊早已竄出山洞,一場玉臂,道一聲:「打!」
  一道金色光芒俠著破空勁氣射向端木翔龍指她的那矮子黑衣人。
  端木翔龍也不敢怠慢,竄出洞外,揚手打出一把碧蓮彈。暗器已到途中,他才叫喊出聲:「看打!」
  兩聲喊打從天而降,賊人還未弄清敵友,便聽一聲慘叫。矮子黑衣人已倒地氣絕身亡,一枚黃燦燦的梅花針在他眉宇間顫悠。隨即又傳來兩聲悶哼,兩名黑衣人中了碧蓮彈正躺在地止打滾;另一名黑衣人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尖厲刺耳,猶如梟啼狼嗥,原來他被端木翔龍的碧蓮彈擊中了笑腰穴,無法控制,狂笑不已。
  一時間,圍攻肖、姚二人的十幾名黑衣人便倒下了四人。這從天飛來的橫禍,駭得其他賊人目瞪口呆。忘了強敵在前,一個不小心,又有兩名賊人慘叫著死在肖、姚二人劍下。
  慘叫聲驚醒了呆立的賊人,大家一看形勢發生了急轉直下的變化,自己人中三停已去了一停,對方卻汗毛都未掉一根,哪還有心思戀戰,發一聲喊便想奪路而逃。
  端木翔龍與皇甫瓊哪能容他們逃去,只見皇甫瓊手中長劍幻作千萬條銀龍,捲向潰逃的三名黑衣人,姚天剛也截下了另外兩名賊人。有兩人逃得快已上了圍牆,但身子還未立穩,已被兩顆碧蓮彈擊中,抱著毛骨悚然的慘嗥栽下牆去。
  端木翔龍用碧蓮彈將逃得最快的二名賊人擊傷後,一道黑色光環從他懷中暴現開來,只聽數聲慘叫,黑芒除去,圍攻肖丹平的賊人只剩下了周昆一個。誰也沒看清端木翔龍用的什麼兵器,是怎樣出手的,只覺得他仍然立在原地,紋絲未動。神乎技乎?周昆嗆啷一聲扔下手中窄劍,閉目等死。
  其實連端木翔龍自己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他只知道自己心念一動想殺那幾人,身體便不收自主地補了上去,退了回來。對方已中劍倒下。他不知道在與翻天掌狄成龍對掌負傷後,師父已將他的功力以灌頂法灌了五成給他,幾天來他從未間斷地練習形意補天功,功力已達九成以上。
  這普通的二三流角色娜能躲得了他勢如破竹、石破天驚的一擊。第一次以劍殺人,看著躺在地上殘肢斷腿,腹破腸流,鮮血腦漿流了一地的死屍.他只覺得一陣噁心,腸胃一陣陣劇腿蠕動,忍不住哇地一聲吐出一口清水,續而是大嘔大吐,連隔夜的飯菜都吐了出來。吐完後,他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掩面哭泣起來。
  肖丹平疾點幾指閉了周昆的穴道,正想上前向端木翔龍道謝並問明原因,使聽皇甫瓊高聲說道:「大師兄莫要管他,他初次殺人,過一會便會好的。」
  肖丹平一想也是,自己第一次殺人不也是又嘔又吐,還讓師父罵了個狗血淋頭。於是便凌空騰起,撲向皇甫瓊的對手,猶如一隻勇猛雄壯的雄鷹,俯衝而下。手中長劍起滿天劍花,罩住了一名使鉤的賊人,那傢伙急忙一招「霸王舉鼎」,將手中雙鉤向壓下來的長劍,試想堂堂天山派掌門人,功夫焉能錯得了,這一擊不啻五雷轟頂,那賊人如何抵擋得住,只聽噗嚓一聲,手中雙鉤已被寶劍劈為四節,一個腦袋不偏不倚從中一分為二,長劍力道未消往下一劃,來了個大開膛。
  另兩名賊人剛一愣神,皇甫瓊手中的劍已指在一名賊人的咽喉上,直嚇得他魂飛膽裂,兩眼一翻,往後便倒,滿嘴白沫直冒,活活給嚇死了。另一名賊人則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猶如雞啄米,口中爺爺奶奶地亂叫不停。
  皇甫瓊銀牙一錯,鳳眼一瞪道:「我本不想殺你,可為了這全莊幾百口無辜受害,慘死在你們手中的冤魂怨鬼,你就是叩上萬萬千千個頭,也救不了你的命!」手中長劍一揮,賊人的一個腦袋便與身體分了家,骨碌碌滾出一丈多遠。
  那邊,姚天剛的劍尖也正好將最後一個賊人的胸膛挑開,左掌將他的腦袋擊得稀爛。姚天剛似乎還不解氣,飛起一腳將他的身體踢得飛出五丈多遠撲頤一聲,落入水池之中。
  師兄妹三人看無一賊人漏網,這才向端木翔龍走去。肖丹平到他跟前,一躬到地行了一個大禮道:「多謝少俠援手之恩,今日若有用得著天山派之處,儘管吩咐,我等將盡力而為。」
  端木翔龍也長揖到地,還了一禮道:「掌門師兄言重了,豈不折煞小弟,咱們是一家人,怎能言此謝字。」
  皇甫瓊在一旁見他手足無措的傻樣子,忍俊不禁,撲哧地笑了。
  端木翔龍道:「大師兄是否問一下周昆,也許能問出點什麼名堂來。」
  肖丹平點頭稱是,四人來到如意劍周昆面前,肖丹平伸手拍活他被閉的幾處穴道。周昆翻身從地上坐了起來,雙目失神,臉無人色。好一會他才長長吁出一口氣,神色也漸漸恢復了正常。
  肖丹平微微一笑道:「閣下該知道我為何沒殺你吧?」
  周昆雙眼一翻道:「不知道!」
  肖丹幹道:「你不是說走狗比死狗好麼?只要你肯好好合作,我不但可以不讓你變成死狗,還可以使你也不再與人做走狗,怎麼樣?」
  周昆冷笑一聲道:「在下不過是個跑腿的,什麼事也不知道。」說完將頭扭向一邊。
  肖丹平笑道:「真的不知道?」
  周昆道:「不是真(蒸)的是煮的?」
  姚天剛雙目如電逼視著周昆道:「閣下還是放明白點,咱鑽天鷂子的火爆脾氣想必閣下也有耳聞,若惹急了我的性子,你身上的三十六大穴將會被我用冰雪指逐一點遍,讓你氣血逆轉,血凝如冰。或者將你全身上下關節,一個個錯開來,讓你一會哭,一會笑,一會癢,一會麻,一會酸,一會疼,那可是好玩極了!」
  周昆冷笑道:「那你算是白費勁,在下是什麼也不知道,就是知道也決不告訴你。」
  姚天剛道:「那好!咱們就試試,我不信你是鋼打鐵鑄的。」一伸手扣住了周昆的腕脈,道:「你嘴硬,咱就先從嘴開始。」說著便往周昆的頷骨捏去。
  皇甫瓊伸手擋住了姚天剛的手.道:「三師兄,您那辦法雖然十分難受,但只能讓他疼痛一時,或許他咬咬牙便挺了過去。您惹下手重了,且不一下將他弄成了死狗?還是讓小妹來料理他吧。」
  姚天剛心知小師妹心機靈巧,刁鑽古怪,什麼樣的花樣鬼點子都使得出來。便鬆開手退下。
  皇甫瓊滿臉帶笑,說道:「周昆,我先知會你一聲,充好漢你可就要充到底,我一不將你分筋錯骨。二不使你氣血逆轉。我要用我的梅花針先挑出你的兩個眼珠,然後再拂斷你手腳下的筋,割下你的舌頭,廢去你的武功,最後再剁下你的手指腳指,讓你今生今世想死不得,求活不能,像狗一樣爬著滿街乞討。你可準備好了,我可要動手了,你若受不了時便出聲打個招呼。」說完從懷中取出一根梅花金針,純金打造,黃燦燦耀目生輝,只見她將金針緩緩地伸向周昆,針尖越來越近,離他的眼珠只有三分之一之差,還在緩緩地往裡推進。周昆已感到一股寒氣透過眼珠浸入心裡,那離眼球只有毫釐之差的針尖猶如一根粗棍,越變越大。
  「啊!不!不!」周昆再也不能忍受這樣的折磨,更不敢想像皇甫瓊所說的後果,殺豬般嚎叫起來。一張臉早已慘白如紙,渾身簌簌簌地顫抖不停。他寧願一死了之,也不願受那豬狗不如的摧殘,可想死也不能,只好哀求道:「我說,我說!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什麼都說。」
  皇甫瓊收起金針,伸出纖細的手指,在周昆的背上狠狠地戳了一下,直疼得周昆撕心裂肺地一聲慘叫,豆大的汗珠順著兩頰往下直流。
  皇甫瓊凌空又點了幾點,完全解了肖丹平未解周昆的穴道,柔聲軟語地說道:「周昆,你要放老實些,別玩花樣耍小聰明,我已在你身上下了禁制,半月後它將使你在午時和子夜忍受一次萬蟻鑽心的癰楚,三月後你渾身的氣血將枯竭,筋絡將萎縮,若是我們查出你說的話有一句謊言,你就只好自認倒霉了。你若講了實話,三月後的今天你上天山來,我便解去你的禁制,恢復你的自由。聽明白了麼?好,你可以講了。」
  周昆哭喪著臉道:「諸位想知道什麼?」
  肖丹平給姚天剛遞了個眼色,姚天剛一個旱地拔蔥,飛身上了圍牆,警戒去了。
  肖丹平這才問道:「這君山慘案是你們作的?」
  「是的。」周昆答道。
  肖丹平又問:「你們來了多少人?」
  周昆想了想回答道:「二百零七人。」
  「你們是什麼幫派?」
  「小的不太清理,有人說叫日月數,有人又說叫鐵血幫。」
  「姑且就叫它日月教吧,教主是誰?「
  「不知道。」
  「你沒見過?」
  「見過,但他從不以真面目示人,我見過他三次,一次是三十左右的儒士,一次是年旬老人,一次是官家打扮。」
  「你在教中任什麼職?」
  「小的是三湘分舵舵主。「
  「一共有多少分舵?」
  「二十四個。」
  「其它分舵的地址和舵主姓名你可知道?」
  「小的不知,此乃最高機密,只有教主和三個太上護法知道。」
  「你們一共有多少護法,總舵在什麼地方?」
  「一共有十二名護法,分為金衣護法,銀衣護法,紅衣護法,各為四名。三位太上護法乃教主聘請的世外高人。教主身邊還有日月水火四位貼身保鏢,功夫比十二護法還要略高一籌。」
  「除了分舵,還有哪些組合?」
  「除了二十四個分舵外,總舵還設有三個香堂,一個飛鴿隊,三個香堂為內香堂,總管全教的財產收支和人員調配;外香堂,主要是負責巡查監督二十四家分舵的發展情況;刑堂,是查辦奸細和違反教規及叛教之人。」
  「總舵之人你認識哪些?」
  「一個也不認識,他們都是易了容的。」
  「九大門派和白道群雄可有加入你們組織?」
  「小的不敢亂說,但我想一定有不少吧。」
  「君山之行是誰人主持?」
  「是教主親自主持。」
  「顏良與你們是什麼關係?」
  「沒關係,除了少林,武當,他的名聲在江湖中極受尊祟,所以教主想先滅了集賢莊,以威脅其它小門派。並設下陷阱引來九大門派的掌門或高手,試圖將他們一網打盡,以此削弱九大門派的力量,為開山立教掃清障礙。」
  「你帶人埋伏在此,就是為了對付我天山派?」
  「不全對,這次應邀赴約的除了你們天山派外,還有太湖洞庭山莊的人未到,更重要的是顏良漏網在外,教主要我們務必將他拿住。」
  「在此設伏就你們幾人?」
  「是的。不過教主暗中是否還派有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端木翔龍突然插嘴問道:「巫山神君可是你們的人?」
  周昆點點頭道:「他是副教主。」
  「二十年前屠殺湖北秭歸縣樂平裡端木仁榮家和福建虎嘯山莊皇甫義家,可是你們所為?」
  「小的不知,二十年前小的別出道不久,只是聽說有那幾樁血案而已。」
  「巫山神君知道二十年前的那內樁血案麼?」
  「很難說。」
  「你們教中之人全是黑色衣著麼?」
  「是的。舵主以下全空黑衣。」
  「聽說端木家並未被滅絕,墨龍劍又出世了,這件事你聽說過麼?」
  「聽說過.教主得知知墨龍劍出世的消息,曾派人在巴東一帶狙擊過,聽說沒有成功。那墨龍劍猶如曇花一現,我懷疑是否真的出世了。不過教主下了一道嚴令,定要我們查出它的下落。」
  「他如此關心墨龍劍,想必他曾參與了那場屠殺?起碼說是知情人了?」
  「不知道。聽說墨龍劍不單是一件削鐵如泥的千古神兵,更重要的是劍中藏有武當寂然子的一生武學精髓。因而許多人都垂涎於它。」
  「你可認識眉心中有顆豆大紅痣,雙手都是六個手指的人?」
  周昆神色驚訝地反問道:「你是說二郎神君?」端木翔龍驚喜異常地追問道:「你認識他?」
  周昆點點頭道:「他是咱們的太上護法之一。」
  「你沒弄錯?」
  「絕對沒錯,昨天晚上跟隨教主來的護法中便有他。」
  「他的武功如何?」
  「與教主不相上下,深不可測。」
  端木翔龍兩眼死死地目盯著周昆,虎目中寒光如電,直盯得周昆渾身發毛,一種不祥的感覺籠罩了他。他不知端木翔龍為何將二十年前的事問得如此仔細,更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命攢在別人手心裡,只好任其擺佈了。
  端木翔龍盯著他沉吟了片刻,轉過話題問道:「昨日到的武當七劍等二三十人,被你們傷了多少?」
  周昆想了想道:「武當七劍有三人負傷,他們與青城雙友和峨嵋的慧遠大師一道突圍走了。震威鏢局的鏢師一個也未走脫。」
  「還有其他人嗎?」
  「還有這莊裡的兩名總管和他們一路來的十多人,佛心婆婆冷茹玉負重傷逃走,兩位總管雖全身而退,但被巴山七鬼追了下去,不知結果如何?其餘之人恐怕全死了。」
  「搏殺他們時,教主和他手下人在場麼?」
  「在場。」
  「你認為兩位總管武功如何?」
  「我看與小的不相上下。」
  「巴山七鬼呢?」
  「一對一,小的略勝一籌,可他們歷來是群攻,對方人多人少他們都是一齊上。」
  端木翔龍若有所思地望著一棵夾竹桃出神,肖丹平和皇甫瓊不知他在想些什麼,不好去驚動他。便在一旁的假山上坐了下來。園子裡一時靜得掉根針在地上都能聽見。足有半盞茶的功夫:端木翔龍才將目光從夾竹桃上移到周昆面部,神情肅穆、語氣冰冷地說道:「我再問你一遍,你們預先對莊中之人下了毒,是否有未中毒之人?」
  周昆搖頭道:「絕對沒有。」
  端木翔龍道:「這就是說全莊人都中了毒?他們是什麼時候被你們殺死的?」
  周昆道:「昨夜三更之後。」
  「那就是說後來之人,也就是昨天來的幾十個人中,無人能解他們所中的毒?」
  「大概是這樣。」
  「教主與他手下人自始至終都在場麼?」
  「一直都在。太陽升起時,他們才離開此地。」
  「既然教主與他貼身之人武功深不可測,為何還讓那些人逃了?」
  「青城雙友的雙劍合璧,威力之大,慧遠大師的禪杖和佛心婆婆的枴杖也配合得十分默契,武當七劍組成的七星劍陣更是了得,教主一時奈何他們不得,只好眼睜睜看著他們逃去。」
  「兩位總管的刀鞭也配合得十分完美麼?」
  「不!刀與鞭一長一短,互有禁忌,很難配合。」
  「那麼,他二人是有神靈在暗中佑護相助了?要不然便是無人攻擊他們?或者攻擊他們之人功力相差甚遠?」
  「嗯,閣下這一問,我倒發覺這事有點蹊蹺,一接上手便是七鬼戰他二人。照理說三打一,他二人斷然應付不了五十招。七鬼不但未勝,反叫他二人跑了,七鬼這一追,也是放狗攆羊,有去無回,這中間肯定有什麼花招?」
  端木翔龍笑道:「這戲也未免演得太蹩腳了,我倒要看看這兩條披著人皮的狼還能做出什麼好戲來?周昆,今日之事,我想你是不會對教主說的吧?」
  周昆臉上佈滿汗,慌忙道:「我周昆也不是三歲孩子,怎敢飛蛾投火。」
  端木翔龍突然從皇甫瓊腰間拔出寶劍,對準周昆的左肋、大腿和小腹各刺了一劍,鮮血如泉般噴射出來。肖丹平要想阻攔已是不及,周昆更是嚇得昏死過去。
  端木翔龍將寶劍還給皇甫瓊,從懷中掏出刀傷藥敷在周昆的傷口上,然後從玉瓶中倒出一粒玉露靈芝百花丹納入他的口中,對若他的背心擊了一掌。周昆頓時甦醒過來。端木翔龍轉身對皇甫瓊道:「賢弟,請解了他的禁制吧。」
  皇甫瓊與肖丹平這才明白過來,原來端木翔龍也是在演戲,演一出苦肉計。於是,皇甫瓊上前解了周昆的禁制。
  端本翅龍正言厲色對周昆道:「周昆,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我不殺改過自新之人,望體今後好自為之。你可以遠走它鄉,也可以重回日月教。但是,你倘若繼續為虎作張,它日再遇上我,那便是你的死期。你身上的禁制已除,可以走了。」周昆站起身,一言不發,滿面羞慚地沖三人長揖到地,施了一個大禮,腳尖一點,凌空飛起,箭似地射出圍牆,星擲丸跳,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一片房舍後面。
  端木翔龍這才微含謙意地問道:「大師兄,不知小弟處理得是否得當?」
  肖丹平含笑拍拍他的肩道:「賢弟悲天憐人,俠膽善心.小兄好生佩服!」
  皇甫瓊在旁笑道:「先斬後奏,叫別人還能說個不字麼?」
  端木翔龍臉色微微一紅,道:「小弟不周之處,還望大師兄海涵。」
  肖丹平一擺手道:「賢弟性格中人,莫聽那鬼丫頭胡言亂語。」
  皇甫瓊小嘴一尖道:「大師兄好偏心,竟然幫著別人編排起小妹來了。」
  肖丹平臉色一沉,道:「師妹,你偷路下山,師父和伯母好生心焦。師父氣得好幾天沒吃一口東西,伯母更是急得熱火攻心,已病倒多日,你闖下如此大禍,還不僅回山向師父和伯母領罪。」
  皇甫瓊一聽急了,脫口問道:「大師兄,這是真的?」
  肖丹平眼睛一瞪道:「師兄乃一派掌門,怎可說逛語?」
  皇甫瓊不再言語,退到一邊默默地垂起淚來。
  端木翔龍很想安慰她幾句,一時又不知說什麼好,只好在一旁乾著急。
  肖丹平換上一副笑容,對翔本翔龍道:「賢弟,請到天山小住幾日如何?」
  端木翔龍道:「大師兄邀請,小弟焉敢不從。但此間之事未了,兇手逍遙法外,說不定江湖劫難將從這裡開始了,小弟決心追查此事,非弄它個小落石出不可。再說,我還得尋找殺害我一家的仇人。它日若有機會,定去登山拜訪。」
  肖丹平點點頭道:「你單人匹馬,實在是危險,處處都要格外小心,只可暗查,不可明訪。待我回山稟明師父後,當顧全力追查這禍害江湖的秘密組織。」
  端木翔龍道:「請大師兄代小弟向令師她老人家及伯母請安。我還想在這君山上多待幾日,咱們就此別過。」
  肖丹平道:「那好,咱們以後再見。」說罷抱拳拱手轉身越牆出去了。
  國內只剩端木翔龍和皇甫瓊二人。皇甫瓊走到端木翔龍跟前,幽幽地歎口氣道:「大哥,你要多加小心,保重身體。我回山看過師父和母親便來尋你。」
  端木翔龍道:「賢弟,愚兄乃無根浮萍,飄泊不定,你不要來找我。他日尋到仇家,了了你我兩家的血海深仇,我自會上天山來看你。你去吧,不要讓大師兄他們等久了。」說著心一酸,眼淚差點奪眶而出,急忙背轉身子,不再看皇甫瓊。
  皇甫瓊聲音顫抖,哭出聲道:「大哥,千萬珍重,我等著你!」轉身掩面越牆而去。
  端木翔龍隨後也出了集賢莊,隨口呼了一聲口哨,紅馬從一片竹林中鑽了出來。他上馬飛馳到山坡高處,眺望著三個小黑點漸漸地消失在湖邊蘆葦叢中,這才仰天發出一聲長嘯,似悲似哭,似憂似愁,淒涼宛囀,經久不絕。然後他又大笑幾聲,打馬向君山深處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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