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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行行復行行。
  金扇公子的心事重重,釵奴到底是要帶他去殺誰呢?被殺的人,欽奴一定使出比對蛇王更殘暴的劍法,因此而說要嚇破他的小膽子。
  「金扇公子!」釵奴不甘忍受途中寂寞,緊跟隨在扇奴身後說:「話歸正題,把你內心的話說了出來,你是希望三天到達白馬山莊,還是三個月以後呢?」
  金扇公於毫不考慮地說:「當然是越快越好;」
  「想早一日回雷公嶺見你的表妹,是嗎?可惜呀!她黑紗蒙臉,我現在和你打個賭,我賭她麻臉惡面,你賭她花容月貌,如何?」很顯然地,「釵奴想吊金扇公子的胃口,就像前回深夜在劉氏宗祠前,把個金扇公子玩弄於股掌之上。
  果然,金扇公子停住了腳步,快速地轉過頭來:「釵奴,你在說什麼呢?」
  「說什麼?你沒聽清楚嗎?啊!你耳朵裡發出臭味來,
  一定是生了蛆蟲,快讓我來替你瞧瞧吧;」釵奴說後,伸手想去抓扇奴的耳朵。
  扇奴瞪著眼睛說:「你少囉嗦,你耳朵裡才長有蛆蟲!」
  扇奴哪兒想到,就在他要轉過身來的同時,釵奴早已把抓在手裡的小毛蟲,一聲不響地彈進了他的耳朵裡說:「好心沒討到好報,你自己快把蛆蟲掏出來吧!我跟隨在你身後,可受不了你耳朵裡發出來的惡臭啊!」
  扇奴這才發現耳朵裡確有問題,用手掏出來了一條已經死去的小毛蟲。
  欽奴幸災樂禍地說:「耳朵里長蛆蟲,這就是惡有惡報!我處處都護著你,你卻希望早日把我送進白馬山莊這麼一個坑人的陷阱;人的心地不善良,一報未了,一報又到;剛才老鷹飛過去後,大便掉落在你的頭頂上呀!」這也是釵奴從路旁撿拾的,扔在他頭上的兩粒羊糞。
  金扇公於伸手一摸,就在發縫裡摸到了羊糞尿。兩眼瞪著釵奴說:「我送你去白馬山莊.是奉命行事,請別再捉弄我了……。
  「不錯,你是奉命行事,但狐王並沒有限定你幾時返回去;況且,白馬山莊當初也沒有規定幾時將我解送去,只因為狐王硬要實踐諾言而已!」釵奴對金扇公子抿嘴一笑後說:「你為什麼不可以做個順水人情,帶我去游次山,玩趟水的呢?你的心地不惡,誰還是惡人?」
  「我才沒興趣去陪你遊山玩水!」
  「扇奴,我再一次警告你啊!有朝一日,你跪著求我陪你去遊山玩水,姑奶奶——我可沒這個興趣啊!」
  「釵奴!」扇奴抬頭仰望著白雲說:「現在是日正當
  中,你是在做白日夢啊!」
  釵奴習慣地掠了掠劉海兒說:「你才真是在做白日夢,人家——狐王表妹已經對你把話說得一清二楚了,你還如醉如癡地整天胡思亂想,真不要臉!
  「釵奴!」金扇公子眼睛裡的怒火直射著釵奴說:「我自認武功不如你,但人格不一定比你低落!
  「談人格嘛……你至少是比我低落十二丈,我出身名門正派,正如狐王說唯有我才習得了劍道真傳!你嘛,龍生龍,鳳生風,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你們父子倆都是『打洞』的高手呀;」欽奴揚著頭說。
  是可忍,孰不可忍!金扇公子「刷」地一聲,從頸後取扇張扇,快如閃電。
  釵奴比他更快.彎腰一個縱身,便躍上了路旁的一株大楓樹上。冬風早已把楓葉掃光了!釵奴坐在枝椏上,向金扇公子招著手說:「想打架,上來!」
  金扇公子有能力飛身上樹,但,真的打起來,怎是釵奴的對手;可是,實在是欽奴辱罵得無地自容,在氣憤之下才技扇的。
  釵奴接著說了下去:「你比令尊大人也好不到哪兒去,十年窗裡讀書,窗外練劍,自以為劍道就只是把金扇子,慚愧,慚愧!」
  「好吧!任由你去罵,反正我覃某人俯仰無愧,請跟我上路吧!」
  釵奴坐在樹上,對金扇公子使了個媚眼,用右手托著右腮:「你呀!慚愧得很,不知去腐生新,你從來就沒想過如何改造覃家堡,還敢說俯仰無愧」
  「釵奴,我罩家堡與一谷兩湖不敢相匹敵,但也是三大堡中的第一大堡,堡規最為嚴格……」
  金扇公子的話還沒有說完,釵奴接著說:『是殺人不眨眼,是嗎?」
  「釵奴,我覃家堡到底是哪兒得罪了你,怎麼老是要傷害到我覃家堡呢?」
  「那……我姑且問你,蛇王是不是罪該萬死,該不該殺?」
  金扇公子毫不考慮地說:「該殺,十分的該殺!」
  「這就對了!」釵奴把托著右腿的手收了回來,順手折斷了根枯枝,像是十分激動地用枯枝連打了三下樹幹說:
  「遠在十一年以前,罩家堡抓了三個挖貴堡牆洞進入帳房偷取了五十兩紋銀的賊子,你可知道貴堡是如何處置的?」
  金扇公子瞪大了眼睛,不知如何回答。
  「狐王告訴我,你當時也是親眼看到的.像這樣慘無人道的事,你應該是記憶猶新啊!」
  金扇公子理不直,氣不壯地說:「我可記不清楚了!」
  「你既然是要把話窗子關著,我就把狐王對我說的話重複一遍。令尊大人一生最討厭偷賊了.他認為土匪搶人錢財,是面對面的剪徑行為,如果碰上對手本領比他高強,便性命難保,因此,他們不失為『綠林好漢』;而偷賊呢?專在黑夜裡做偷偷摸摸的勾當,這種人不能正面對人,最可惡,最該殺!
  「這種人當然是該殺!」金扇公子抬頭望著樹上的釵奴說。
  「該殺,該殺,是該殺!可是,狐王的《七殺譜》上,
  就沒有這種人;你可知道,令尊大人是怎樣殺他們的呢?」
  金扇公子連搖了三個頭。
  「那……你不說,恕我直說了出來!」釵奴像猴兒似的,從這個樹椏跳到另一個枝幹上說:「你們覃家堡傷天害理的事,你當然是不肯親口說了出來的呀!除了我以外,別人誰又敢說呢?」
  「我們覃家堡的事,不怕你說!」
  「我現在不想說了!」沒想到釵奴躍下樹來,「要是我說了出來.我便要帶你去看我殺一個人:我剛才說過的,一定把你的小膽子都嚇破啦;」
  「我才不要看你那殘酷的劍法!」
  「你當然是不樂意去看啦!因為你看了會跪著向我求情!」
  「男兒膝下有黃金,我堂堂金扇公子,絕不向你下跪!」
  釵奴偏著頭,輕描淡寫地接著說:「殺令尊大人.你也不向我下跪求情?」
  金扇公子一伸手,便抓住了欽奴的手腕,釵奴立刻扔開了他的手。
  金扇公子怒目相視:「家父有何罪,你憑什麼要去殺他?」
  「嘻嘻嘻……」釵奴嘻笑後說:「請你以後別抓我的手腕,男女授受不親,你老於沒儘教導之責,就該殺;好了,快把我送去白馬山莊,不然,我會把你們覃家堡踏成平地!」
  「不,現在不走,你一定要直接了當地告訴我,你為什
  麼要殺家父呢?」
  「我好累!」釵奴連打了兩個呵欠,就地睡倒在路旁:
  「先讓我睡一會兒再走吧!」釵奴說睡就睡。
  金扇公子沒可奈何,只有乾瞪眼睛。
  釵奴說:「我好冷!」冬天本來就是冷的啊!
  金扇公子恨透了她,她冷,干他何事?
  釵奴蜷伏著,凍得直發抖。
  金扇公子坐在一旁生了憐憫之心,脫下外衣,蓋在釵奴身上;沒想到釵奴狠狠地把它擲去了一丈多遠:「臭騷的髒衣,別玷污了我的身體!
  釵奴計算時間,如果現在跟著金扇公子走,晚上可以在過街嶺投宿;如果拖延時間,便只有露宿山林了。
  在山林中,有做不完的文章。
  釵奴呼呼大睡,金扇公子無可奈何。
  太陽西沉時,釵奴醒了過來,對金扇公子嗔怒著:「你這人,怎麼不早叫我呢?」
  「我叫過你了,叫不醒呀;」金扇公子說。
  釵奴怒目相視:「趕不到過街嶺,我可不露宿山林啊!
  不露宿山林,也得露宿了;穿過前頭的叢林,太陽早已西沉了。
  「快.快走!」欽奴催促著。
  再怎樣快走,在天黑以前,走不出漆黑的叢林。
  金扇公子急了,急又有何用呢?
  女人,尤其是一個漂亮的女人,她要是存心折磨男人,把你折磨到走上閻羅殿,你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呀!
  釵奴像是十分心急地說:「我兩人快施展輕功,越過前頭的叢林後,就可到達過街嶺投宿!」
  金屆公子卻說;「再怎樣加快腳步,我兩人到達過街嶺後,所有人家都已關門大吉,不如慢慢走了!」
  慢慢走,走到哪裡算哪裡。
  一前一後,金扇公子在前,慢慢走吧!
  「走到叢林深處,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
  「就在這兒席地而臥!」欽奴選了一塊四周都是叢樹的空地坐了下來後說:「我好餓,餓死了呀!」
  金扇公子拉長了臉孔說:「你餓,難道我不餓嗎?」
  「是你押解我,還是我押解你呢?」
  金扇公子沒話可說。
  「既然是你在押解我,囚犯餓了,該誰負責?」
  「好,我去找食物;」
  找食物,夜幕低垂時,可不是那麼說找就能找到的呀!
  但,對具有深厚內力的金扇公子,也不是十分困難的事。他把內黑真力貫注於雙眼,如同白晝一樣地四周景物一目瞭然,他立刻發現有一對野雞,偎依地同睡在一堆枯草裡。金扇公子走近前去,伸手抓了一隻,兩隻雞同時「咯咯」地啼叫著;當他左手抓著雞的翅膀,正準備揚起右手一掌打在雞頭上,準備烤吃飽腹時,釵奴就地彈起,伸手就抓住了扇奴的手腕說:「你好殘忍啊,快放了它;」
  金扇公子無可奈何地只得把雞丟棄在地上,雞在黑夜中是盲眼,「咯咯」地亂撞,另一隻也在呼叫著;釵奴把雞抱了起來,兩隻送做一堆以後說:「我說你們覃家堡殘暴成性,你可承認了嗎?」
  「雞本來就是供人吃的啊!殺隻雞,又怎能算是殘暴?」金扇公子不服氣,「你殺蛇王就不算殘暴了。」
  「雞也是動物,何況它倆相依為命,是同命鴛鴦,你殺其中之一,另一隻如何能活下去?哼!我殺人,殺的可全是沒有同情心,完全失去人性的人。你嘛,還沒到人性全失的時候,不然……」釵奴把內力貫注於雙眼,施展狐媚心法,雙眼秋波閃閃地直瞪著金扇公子說:「不然,我早就像殺蛇王那樣地宰了你!」
  金扇公子在釵奴的媚眼下,驚嚇得屁股跌坐在地上。
  釵奴在扇奴一丈外的對面坐了下來後說:「我可不餓了,你要是肚子作怪的話,快去殺雞飽腹吧!」
  金扇公子低垂著頭,不敢看釵奴,更說不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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