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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力誅淫魔


  梅鋒好容易逃得凌雲飛之手,沒命地奔向南面,凌雲飛在後面呼叫幾聲,他什麼都沒聽明白,心中只是在慶幸,這下逃得命後,一定要好生保養保養,避過一時的風頭再出來;
  沒奔出一百丈,忽然聽得一聲清叱:「淫賊,哪裡逃!」接著,一道寒光一閃,便如梅鋒頸中飛來,梅鋒大驚,急忙蹲身回頸,便覺得腦門頂心一涼,已是被削去了一大片頭髮,一陣寒氣自頂門一直傳到腳掌心,剛才委實是已在鬼門關走過了一遭。
  梅鋒往後一滾,便已站在了屋簷一端,雖是形狀極險,但他仍自如履平地。仔細看眼前,卻是一位亭亭玉立,冷峻冰涼的美貌少女,拎著一柄劍,正朝自己怒目而視.梅鋒心中的火氣立時消了一大半,淫笑道:「寶貝地,你莫非是喜歡禿頂老公?」燕玉正自後悔剛才一劍沒能更快一點,以叫梅鋒逃過了一條命,而今又見梅鋒對自己出言不遜,不由得又羞又怒,長劍一引,一招「斜燕細雨」,刺向梅鋒咽喉。
  這招「斜燕細雨」乃「紫燕十八式」中的一招,本是掌法,但燕氏家傳武功博引旁征,掌法也可當劍招使,這一招化入劍法,威力絲毫不遜,梅鋒的咽喉若是被刺中,那便真的有一場「細雨」了。
  梅鋒見這一劍來勢凌厲,手中又沒有趁手兵刃,只得仰身一翻,一個「鐵板橋」躲過一劍,燕玉絲毫不放鬆,一劍不中,另一劍又改攻過來,梅鋒見劍影晃動,心中驚惶,忙就地一滾,讓開幾尺,形象好不狼狽。
  梅鋒在燕玉創下一連躲了三招,卻討不著一點便宜,心中著惱,暗道:「此情不妙,不知後面還有不有好手在,若不早點打發了這妞兒,今兒個恐怕難逃一死。這小妞兒扎手,怨不得我摧花碎玉!」心中打定主意,甩手三支袖箭射過去,燕玉早有提防,揮劍將三支油箭—一打落在地,豈料梅鋒這三箭乃是虛招,意在引開燕王的劍招,燕玉不知深淺,自然上當。
  梅鋒見燕玉揮劍打箭,心中暗喜,一抬左手,打出一把「毒蜂針」,燕玉措手不及,揮劍回護時,已晚了一步,腳上、腿上中了五、六針,頓覺腳下一麻,腳底如踩空了股,一跤立時跌倒,梅鋒一步上前,建笑數聲,彷彿是世上最難聽的夜貓子叫幾聲,便朝燕玉逼近。
  燕玉喝道:「淫賊,你想幹什麼?」海鋒冷笑一聲,道:「小美人,你不知道我的心麼?」便欲上前非禮,燕玉又急又羞又氣,心一橫,反手一劍便朝自己脖子上刎去,梅鋒大驚,忙伸手去拉,燕王反手一劍,倒削過來,運劍全在手腕處,因此迅疾非凡,正砍在梅鋒的腦門正中,梅鋒連躲閃的余隙都沒有。可惜燕玉因腕上無力,這一劍不足以取梅鋒之命,但梅鋒卻也著實給嚇了一下。
  燕玉冷笑道;「這一招的厲害你可見識到了麼?」梅鋒驚問道:「你是何人門下?」燕玉恨聲道:「只可惜我沒能殺了你,給我爹娘報仇!」梅鋒更覺不解,道:「此話怎講?」
  忽然,隨著一陣衣袂以動聲,凌雲飛飛身從天而降,落在梅鋒面前,冷聲道:「梅鋒,你還跑麼?」
  梅鋒見了凌雲飛,嚇得心中一陣驚急,強自鎮定心神,道:「你要怎麼辦?」正說話時,凌雲飛已柔聲對燕玉道:「燕姑娘,你受了傷麼?」燕玉咬著牙,點點頭。
  凌雲飛站起身來、瞪住梅鋒,道:「你速速束手就結,免得損及這裡的草木。」梅鋒冷笑道:「我的本事尚未拿出來,怎甘心就死?」凌雲飛一咬牙,道:「你還有什麼本事?」
  梅鋒道;「我素來遇險,都是仗著哈器和輕功取勝,你要不要和我比一比?」凌雲飛道:「你還有什麼高招,就使出來吧!我一手接著!」
  梅鋒讚道:「好豪氣,好膽魄!」又道:「先看看我的暗器!」伸手探人懷裡,緊接著,只聽見一陣濁響,他胸前衣服內已打出一蓬青光來,勁風颯然,卻是力造極足的機括暗器。
  這一手無論陰毒,很辣。或是心計,都可說已至毫巔,他將手伸入懷裡,別人定然只在提防他的手,待他將手拿出來時方才注意他會出什麼招,殊不料他在衣服裡裝了機括暗器,他的手還未拿出來,暗器使已出手,別人縱有通天手法,亦只是防不勝防,結果唯有受其暗算。
  可凌雲飛並沒有絲毫驚慌,他只將手輕輕一揚,那蓬青光便齊落於他手中,淡淡然道;」這一招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我。因為我時刻都在注意著你,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梅蜂大驚失色,喃喃道:「難道我今天非死不可嗎?」他看著凌雲飛,忽然「撲通」一聲,竟跪在了屋瓦上,道:「凌大俠,你今日若能放了我,我願意給你叩頭,我來世變牛變馬,結草啣環也要報答你的大思大德。」說著.竟果真磕下頭去。「咚咚」一連磕了七、八個,突然,他背後又「撲」地一聲輕響,三道烏光直射向凌雲飛面門。
  這一手比之剛才那一手更要阻毒,這一手使起來,別人還不知是怎麼回事,便大多已成冤鬼一個。誰也不會料及他這下殺手,竟會藏於這等伎倆之中。
  凌雲飛微一側身,右手中指連彈,「噹噹噹」三聲響,已將三道烏光彈逝空中,皺眉道:「我說過你騙不了我的。你還有什麼高招?」
  梅鋒長歎一聲,道:「我這招『屈膝求生』總共只用了兩次,第一次殺了當年關東第一高手溫昭,第二次殺了少林寺的監寺僧意淨,今日第三次使,卻不料失手了。」
  凌雲飛道:「你今日該死,我勸你還是莫作困獸之鬥了!」
  梅鋒一咬牙,道:「告辭!」雙手一撒,一招「漫天飛雨」打出滿手暗器,接著身形已向後縱起,幾個起落,便已東去十多丈了。
  凌雲飛早料到梅鋒有這麼一招,身形一縮,已從暗器叢中穿過,直追而去。梅鋒奔了一會兒,心中只當已經離了險境,回頭一看,凌雲飛卻如影附形般,緊跟在身後一丈處,神色悠閒之極。
  梅鋒大驚,心中這才明白,今晚碰上的,是一個無論思緒、身手都強過自己好多倍的人,這次想要逃走,已是難於登天了。
  忽然斜刺又搶來一人,威風凜凜,怒氣沖沖,正是燕北歸。梅鋒卻不認識,劈面一掌,便想先將他打倒了再走。
  燕北歸也不由分說,只一探手,使已將梅鋒的手拿在了手中,掌上一用力,梅鋒便覺得有如一道鐵箍套在了手上,當下痛得站住了腳,道:「我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什麼抓我。」他的聲音本極難聽,這下還夾有哭腔,聽來簡直是刺耳之極,
  凌雲飛過:「把他架來,你姐姐還在那邊。」燕北歸道:「她怎不來?」凌雲飛道:「她已經被打傷了。」
  燕北歸大怒,反手一個耳光過去,重重地打在梅鋒臉上。梅鋒的臉立時腫了起來,他亦是態極,無奈腕脈被拿,難於動彈,只得破口大罵道:「直娘賊的,士可殺不可辱,你幹嗎打老子?」
  燕北歸一聲冷笑,甩手又是幾個耳光,將梅鋒打成了個胖子,道:「淫賊,我打你便怎的?」凌雲飛勸止道:「好了,過去吧!」抓起梅鋒另一隻手,飛身縱起,便奔回原路而去。
  燕玉仍在屋上坐著,見三人來了,心裡這才踏實。燕北歸見姐姐傷成如此,不由得發狠,揮拳欲打梅鋒,凌雲飛推:「算了,先問問你姐姐的傷吧!」梅鋒忽然失聲笑道:「問什麼?她只有半個時辰活了。我死了,她也休想活。」
  凌雲飛道:「她中了毒?」燕玉接口道:「今日絕不能放了他!一定要將他殺了。」梅鋒道:「她中了我的毒蜂針,最多只能活半個時辰,沒有我的獨門解藥,神仙也休想叫她再活下去。」
  凌雲飛道:「你快將解藥拿來。」海鋒道:「怎有這等好事?我一命換她一命,那倒還可以商量商量。」燕北歸冷哼一聲,道:「我自己不會拿麼?」伸手在梅鋒懷裡一抓,卻拿出來兩個小玉瓶,兩個小木盒子。
  梅鋒冷笑道:「把這些全餵你姐姐吃了,看救得了她不?」燕北歸一時愕然,他出身武林世家,自然知道世上有些毒藥,若是眼錯了解藥,或是服解藥不得法。那只會加重病情,此等大忌,燕北歸倒也不敢輕犯。
  凌雲飛心中沉吟半晌,道:「梅鋒,我有個主意,你看如何?」梅鋒道:「好說,你講吧!」凌雲飛道:「你拿出解藥來,我放你逃一個時辰後,然後再去拿你.如何?」梅鋒道:「這麼說,你還是要來拿我?」凌雲飛點點頭,卻不說話。
  梅鋒道:「這對我說來倒不合算。」凌雲飛過:「你仔細想想,若是不幹的話,你現在就得死,更沒有一點可以活下去的希望,你若是答應了,便可以逃出很遠,那時候,我是否還能擒住你,那倒不大好說了。何去何從,你自己定奪。」
  梅鋒道:「既有活命的機會,我如何不幹!」凌雲飛過:「這麼說,你答應了?」梅鋒點頭道:「不錯」凌雲飛道:「那好,你說,哪一樣是解藥?」梅鋒道:「你不先放開我,卻叫我說什麼?」
  凌雲飛道:「好,我放開你,不怕你飛上天去!」鬆開了抓梅鋒的手。梅鋒揉揉腕,長吁一口氣道:「好了,我告訴你們,這位姑娘壓根兒就沒中毒。」燕玉奇道:「既未中毒,我的腿為什麼麻癢不止呢?」梅鋒道:「那只是一種迷藥,打傷了人便要叫他迷倒,休想再動半步。解法只有一個,就是將傷處浸在燒酒中,再用磁石將針兒吸出來即可、」
  凌雲飛不禁愕然,他萬萬沒料到,梅鋒居然也這麼會騙人。
  梅鋒卻不管許多,道:「告辭了。」卻身躍走,燕北歸已虎吼一聲,一抓過去,竟將梅鋒左「肩並」拿住,「肩並」乃人身重穴,經胳密佈,若被拿中,便會半身酸麻,不得動彈,梅鋒被拿,立時走不動了,道:「你怎麼不講道理,說好了不動手的。」
  燕北歸道:「凌雲飛與你訂的約,可不關我的事。」梅鋒一時語塞,這話倒說得在理,燕北歸可並沒有與他訂約。
  梅鋒道:「小哥,咱們倆確實是無怨無仇,為何你一定要和我過不去?」燕北歸喝道:「無怨無仇?你可知道我是誰?」梅鋒道:「我怎知你是誰。」燕北歸道:「我便是津北大俠的兒子,燕北歸!那是我姐姐慈玉!你今日落入我們手中,還想走得了麼?」
  梅鋒一聽是燕停簷之後,頓時覺得頭暈目眩,下盤不穩,竟嚇的癱倒在地上,他很明白津北燕家的人要如何待他,尤其是面前這個莽小子,被他擒住後,那已是萬無生理。
  燕北歸道:「凌兄,你幫我把這廝提到野外去,他還不配死在這兒,免得污了這裡的農田。」凌雲飛點點頭,點了梅鋒的穴道,提起他縱身如飛般去了,腳下仍是那麼輕鬆,沒有絲毫負重感。燕北歸即負了他姐姐,緊隨在後,但身形已大不及凌雲飛靈便。
  行了一袋煙的工夫,便已到了野外,凌雲飛將梅鋒擲於地上,道:「就在這裡吧!」燕北歸道;「也好!」將燕玉放在地上,道:「我來斬了這廝,以雪我父母之恨!」凌雲飛長歎一聲,道:「若是別人,都或有可想之處,唯處這梅鋒,作惡多端,惡貫滿盈,可殺不可恕,燕兄今日除了他,也是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只是要痛快一點,不必再讓他受活罪。」
  梅鋒忽然慘笑道:「我梅鋒號稱『無花不採一隻蜂』,這一輩子也是享受足夠了.只可惜我縱橫半世,卻栽在了後生小輩中。」他忽又瞪住凌雲飛,道:「凌雲飛,你要記住,我梅鋒沒有栽在別人手裡,只栽在你手裡,你可要為我作證!」他輕眼望了一眼燕北歸,冷笑道:「哼,調戲你娘又怎樣?」燕北歸大怒,雙掌齊出,重重地印在了梅鋒胸前,梅鋒瞪住燕北歸,眼珠都已將暴出來,忽地一張口,吐出一大口血來,盡濺於地下,然後才倒於地上,兩腿蹬了幾下,便不動彈了,燕北歸那一掌已盡全力,梅鋒有多大道行?能承受得起麼?
  燕北歸還不解恨,抓起燕玉的長劍,朝梅鋒身上戳了幾下。弄出幾個透明窟窿來,這才罷手,跪在地上,朝長安方向道:「爹娘在天之靈有知,梅鋒達廝已叫孩兒給殺了,您二者可以安心地閉眼了!:說罷,已征泣不成聲了。
  燕玉也掙扎著跪下,低頭輕泣,兩姐弟一時大放悲聲,形極慘烈.凌雲飛也雙眼漠視前方,心中暗祝道:「楚大俠,梅鋒已除,你可以放心長眠了。」心中一時空虛之極,似乎遙遙不著邊際。
  隨後,凌雲飛就地掘了個坑,將梅鋒埋了,道:「多行惡必有惡報,你得今日之報,也算時得起你了。」對燕北歸姐弟道:「天不早了,咱們走吧!」燕北歸便負了燕玉,三人一起朝前面走去。
  天亮以後,凌雲飛在了一輛大車,將燕玉放到車上,燕玉的腿已用燒酒洗過了,並用磁石吸出了十幾根細如牛毛的小針來,一時還沒恢復力道,只得坐車。凌雲飛和燕北歸則仍然騎馬而行。
  一路上,燕玉坐的大車在前面而行,燕北歸和凌雲飛則並轡跟在車後,兩人一路談談笑笑。自從殺了梅修之後,燕北歸和燕玉的精神都好多了。
  凌雲飛道:「燕兄,待將你姐姐送回你外公家,咱們恐怕就要分手了。」燕北歸道:「此話怎講?」凌雲飛長歎一聲道:「我和魔教訂了約,今年臘月必須赴魔教一行.我此去想將魔教的一些大魔頭制住,以便將之摧垮,可惜這實在太難了,我估計是凶多吉少,但又不得不為。說實在話,咱們倆在一起過了這麼多日子了,我現在倒真有些捨不得你。」
  燕北歸道:「我有一個好辦法。」凌雲飛道:「你莫非也想去?」燕北歸道:「高!一猜就著,你想,我若也去,你豈不是有了個幫手,辦事也方便些了麼?」燕北歸說著,用馬韁打著自己的手掌心,不禁洋洋得意。
  凌雲飛搖頭道:「不行,你們燕家與魔教有著深仇太恨,你上去,還不叫軒轅十三給殺了。」燕北歸道:「就靠你替我出主意了,我相信這事一定難不住你。」
  凌雲飛皺眉道:「不行,此事過於艱險,你還是不去的好。「燕北歸道:「你是嫌我礙手礙腳吧?」凌雲飛笑道:「哪有的事,你別胡思亂想。」
  燕北歸忽正色道:「我爹就是被軒轅十三所殺,我若不去報仇,怎麼對得起死去的爹娘?」
  凌雲飛道:「話不能這麼說,以你之力,絕不可能殺路了軒轅十三,而我也絕非軒轅十三的對手,既然如此,便只能智取.比去大漠,生死未卜,更不知什麼時候可以報仇了,所以,你還是不去為妙。」燕北歸道:「無論如何,我是要去的,凌兄,你若當我還是朋友,便得答應我這個要求。」
  凌雲飛沉吟半晌,道:「你實在要去也可以,但也得答應我一個要求。」燕北歸道:「你快說,什麼要求?」凌雲飛道:「你必須聽我的話,不可胡來。」燕北歸喜道:「好說,好說。」凌雲飛道:「好,就這樣定了,咱們先將你姐姐安沒好了,再去向我爹辭行,然後便直進大漠,現在離臘月還有一個多月,時間應該夠了。」燕北歸道:「好,我跟著你。」
  從臨遠縣回洛陽,因行得慢,直走了十天才到。燕玉的腿傷依舊未痊癒,燕北歸便將她送回了雲霸天家裡,歇了一晚,第二天便又和凌雲飛外出了。
  從洛陽到長安,只不過兩天路程,凌雲飛便已回到了西嶽山莊。
  聽說梅鋒已除,凌天雄等俱覺快意,當晚便設宴與凌、燕二人洗塵,酒至深夜,盡歡而散。
  凌雲飛眷戀老父,心中只想多盡一分孝心,於是多留了幾天,他心中對於此番之行實是沒有一丁點兒把提,或生或死,都只在一念之間,此時若能多盡一些孝意,便是給老父多留一分快樂,不然,日後或許永無盡孝的機會了也未可知。
  凌雲飛日日便和父親凌天雄,吳觀等在一起,西門悲此刻已回川中了,但吳觀每天給凌雲飛講一些武林秘辛,真叫凌雲飛受益非淺,畢竟他行走江湖才沒有多久,經驗實在太少,若非他機智過人,真不知死了幾次了。
  吳觀不但說一些武林中的事,也盡述他所知的魔教中人的事情,幾日下來,凌雲飛對魔教中人的一些大概,以及一些空門,都已知得十分清楚了,他心中從此也就有了一個底,對於日後的行動,也方便了許多。
  轉眼間,離臘月之約只有十天了,這一日,凌雲飛和燕北歸各乘一匹腳力極佳的川中名馬,離在北行。凌天雄等俱都送出莊外,千言萬語說不盡,只是輕聲囑托幾聲,便不多畝,凌雲飛看著已漸蒼老的老父,鬢邊的點點花發,鼻頭一酸,仍強忍著沒讓眼淚流下,只得道:「爹,您老多保重,孩兒待事情一畢,便即刻回來侍奉您老人家。」凌天雄又何嘗不知凌雲飛此言乃是在安慰自己?只是點點頭,緩緩道:「飛兒,你一路小心便是了,擔心魔教中人之狡詐,陰毒,時刻防著點。」父子二人心意已通,本不須多說,如此人倫之情,已是人中之秀了。無論是誰,只要能至如此境界,那他一生便無事足憾了。
  凌天雄等送出莊外,便已止步,凌雲飛道:「爹,吳伯伯,字文伯伯,您們都回去吧!」燕北歸亦道:「凌伯父,吳伯父,字文伯父,這幾日承蒙關照,便謝過了。三位請回吧!」
  吳觀點頭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們一路好走!」
  凌雲飛、燕北歸二人一齊點頭,策馬揚鞭,雙腿一夾,兩騎便已絕塵而去.凌天雄傳兩人去遠,這才歎息道:「飛兒此去,不知何日方可回來?」吳觀等知他心急,意即凌雲飛將難得回來了,三人沒談幾句。回莊中去了。
  凌雲飛和燕北歸離開西嶽山莊後,一路向東北而行,行過六日,已在兩千里開外了。這一日。到了一個小鎮,兩人打聽,才知這裡是河北的一個小鎮,離北京只有八十多里。
  凌雲飛道;「咱們去找家飯店吃點東西,如何?」燕北歸道:「正好,我肚子已經在大呼大叫了。」當下兩人尋了一家氣派較大的客棧,兼營飯食的,要了幾樣菜,兩壺酒.一盤子饅頭,兩人便趁熱吃著。
  凌雲飛一邊飲酒吃菜,一邊注意著旁邊的情況,店中人很多,但凌雲飛卻只被坐在牆角的一位白衣少年吸引住了。
  那少年年紀與凌雲飛等差不多,也只有十八、九歲左右,卻亦是一般的人品俊雅,神采飛速,一頭烏髮雖只是隨意包個頭巾,卻顯得瀟灑之極,他似乎也和凌雲飛一般性情,也愛穿淡色的衣裝,所以只穿一件白色繡襟長袍,此時天氣已是極冷了,但他的衣著卻並不多,亦和凌、燕二人一般,只不過兩件裌衣,看來是個練武之人。尤其與人不同的是,在這般冷的天氣,他仍搖著一柄大招扇,扇動著街邊黑髮,神情之悠閒,絲毫不在凌雲飛之下。
  外面正列著很大的北風,店中的人越來越多了。店裡裡的座位已全部被人坐了,跑堂的小二穿來穿去,忙得不亦樂乎。
  忽然,店門被人推開,突進來一陣北風,進來了三個人,第一個人滿身偌肉,這麼冷的天氣.他在穿著一件無袖小褂,滿胸的黑沉沉的胸毛,一日凶種惡煞的樣子.第二人則顯得瘦小精悍,一身緊積小靠,雙眼四處一掃,店中的客人銷嚇得不敢再看他。他左手提一柄黑沉瀝的歡刀,黑沉沉的刀路,黑沉沉的刀柄,顯得殺氣沉沉.紀三人形如清鬼,一勝病黃肌理,身上緊緊裹著一件上好皮裘,下身卻只穿一條薄薄的鋼褲,他走兩步,便要咳一聲,彷彿再走幾步便要倒下似的。
  凌雲飛看這三人的模樣,便已知他都是武林中人,心道:「看這三人都不似善類,不知是什麼路數?」
  再看三人,逕向那白衣少年所坐的位置走去,店小二剛欲上前,卻被掌櫃扯住,掌櫃又腳圍一陣,這才上前,畏畏縮縮地道:「羅大爺,胡二爺,根三爺,您們要點什麼?」
  走在前面的那大漢道:「掌櫃的,今兒個是咱兄弟的好日子,你可要準備一席好酒!叫最好的廚子做!」那掌櫃的仍然畏畏縮縮,點點頭,道:「您三位請坐!」
  那大漢看了那白少年一眼,道:「掌櫃的,這是哪裡來的野小子,竟不懂規矩,敢坐咱兄弟的位置?」
  那掌櫃的忙轉身對那白衣少年作了一揮,道:「相公,您讓一下如何?這個位置委實是這三位大爺的。」那少年飲了一杯酒,從懷裡摸出一錠金子來,擱在桌上,道:「我就坐在這裡,你拿了金子下去吧!」
  凌雲飛隔著兩張桌子看去,那錠金子足有十兩,便是拿來買這家店子,亦是綽綽有餘,不禁暗道:「這少年出手如此闊綽,不知是何來路?」當下靜靜看著。
  那大漢卻不禁勃然大怒,「砰」地一掌,擊在桌子上,將一桌子酒菜都震得飛彈起來,喝道:「臭小子,你以為有錢就可以坐在這兒麼?快給老子滾!」那白衣少年看都不看不他一眼,只是搖搖摺扇,不再飲酒。
  旁邊的人大都認識這三人,知道這些惡霸立時就要殺人,膽小怕事的紛給付酒帳,溜出去了,一些看瞧熱鬧的則仍在一旁看著,等著看人打架。
  果然,那大漢不再用飯,虎吼一聲,一拳打出,拳風虎虎,氣熱攝人,凌雲飛暗道:「不好,不知這少年有沒有本事接這一拳?」
  那少年冷笑一聲,將把扇一攔,架住了那大漢的拳頭,輕輕一順,便將那大漢的拳頭引向了一邊。那大漢滿心不解,暗詫道;「我這一拳足可打死一個大漢,卻怎地連他的一柄扇子都打不破?」卻不知那少年無論內力或是武功,都已高出他不知多少倍了,這一拳打出,總要佔便宜是絕不可能的。
  第二個漢子也證了一下,知道碰到好手了,道:「三弟,讓開。」那大漢聞言,便讓到了一旁,那瘦小漢子右手探出,抓住刀柄,手背上青筋暴起,一雙眼睛卻緊緊盯住那白衣少年。
  那白衣少年也不理會,自己斟了一杯酒,仰頭便飲,咽喉卻已全露出來了。
  那瘦小漢子見良機到來,更不猶疑,「嗆哪」一聲,刀已出鞘,一道烏光一閃,便直削向那少年的咽喉,刀法之迅捷很辣,連凌雲飛見了也不禁為那少年擔心。
  那少年右手揮扇,在那漢子的刀底一托,那一刀使改了方向,從他頭頂砍過去了。四周的人這才將用起的心放了下來。凌雲飛也不禁暗自驚歎這少年的身手。
  那少年撥開那座小漢子的刀,這才站起身來,道:「三位便是『鐵血三英』」了?」
  那大漢點頭道:「你也知道咱兄弟的名頭?那好,快讓開。咱兄弟還可以饒你一命。」那少年道:「閣下便是『活霸王』相羽了?」那大漢得意地笑了笑,道:「那只是別人抬舉我,好說得很。」那少年又問那瘦小漢子道:「閣下便是『神刀二郎』胡正雲?」那漢子道:「哼,你是誰?問這麼多做什麼?」
  那白衣少年也不理他,又指著那病漢道:「這位便是你們的老大『瘟神』羅駿了?」那病漢又咳嗽幾聲,卻不做聲,忽然一陣踉嚙,彷彿站立不穩,忙扶了一下那桌子,呆了一會兒,這才站正身子,再看那桌面,卻已留下了一個深深的手印。他只用手這麼輕指淡寫地一扶桌子,便留下這個手印,這份手上的力道已足夠驚駭俗人了。
  那白衣少年道:「瘟神手!果然便是羅大!」那大漢相羽道:「你到底想幹什麼?」那白衣少年笑道:「你看見剛才那錠黃金了麼?」相羽道:「自然看見了,怎麼樣?」
  那少年道:「也不怎麼樣。別人出五百兩金子來請我殺你們三個。」相羽聞言,臉上不禁變色,道:「你莫非便是那劉……」那少年喝道:「住口!」相羽立時住嘴,不敢說話了。
  胡正雲道:「劉湘子,別人怕你,我胡正雲可不怕你。」那少年面色一變,道:「那好!」胡正雲已一刀狠砍過來,劉湘子腳下一點,身形退後兩丈,將身子緊緊靠牆站著,胡正雲半步不肯放鬆,緊跟而上,一刀豎劈而下,劉湘子大笑一聲,欺身直入,拿住了胡正雲的手腕,一用力,胡正雲的手便斷開了,虛虛地垂落下來。劉湘子一掌拍出,打在胡正雲頭頂,竟打成了一個紅的冰糖白的豆腐都流了下來。胡正雲悶哼一聲,就此癱軟在地。
  凌雲飛暗道:「原來這三人便是惡名昭著的『鐵血三英』難怪得如此兇惡。這少年卻是江南劉家的二公子劉湘子,卻知如何在做殺手?」
  劉湘子殺了胡正雲,再轉朝羅駿去,羅駿待劉湘子走近,忽地躍起,拳腳齊出,轉眼便已攻出了八招。劉湘子悠油自若,揮動摺扇,將羅駿的招數—一化解。
  羅駿見討不了好去,不禁慌然,疾攻三招,轉身便想逃走,劉湘子飛步趕上,一扇拍出。正打在羅駿頸後,羅駿仆地便倒,手中的暗器撤了出來,原來他剛才轉身要進乃是虛招,在這等場面,他若逃了,日後還有臉在江湖上走動嗎?再說,劉湘子殺胡正雲時,他本亦可逃走,只不過他不願逃而且.他手中扣滿了暗器,本欲用回馬槍來取劉湘子之命,不料劉湘子出手實在太快,還沒等他出手,便已被拍斷了頸椎,死在地上。
  轉眼間,羅駿和胡正雲便已成挺屍兩具,相羽不禁嚇呆了,「撲通」一聲跪下了,道:「劉大爺,劉老爺,饒命啊!」劉湘子笑道:「何必這樣客氣呢?說著,用摺扇在相羽肩上一拍,道:「你起來,將他們兩個提出去埋了,便沒事了。」相羽大喜,忙爬起來,道:「多謝饒命,我這就去。」提起羅駿和胡長雲的屍身,飛奔出去了,跑得比沒提東西的人還快。
  劉湘子見他遠去,歎息一聲,撣撣身上的塵土,便逐步朝店外走去。
  凌雲飛對燕北歸使個眼色,道:「跟上他。」於是留一錠銀子在桌上,兩人一齊追了出去。
  外面的風刮得正猛,凌、燕二人追出門外,見那劉湘子已乘了一匹青琮馬遠去了,凌雲飛道:「這人有一股豪邁之氣,我真想與他交個朋友。」燕北歸道:「我也有此意,走,咱們追上去如何?」凌雲飛點點頭,兩人牽馬出來,便朝劉湘子走的方向遠遠追去。
  過了一柱香的工夫,凌雲飛等俱已離了小鎮,上了靜靜的野徑.北風肆無忌憚地吹著。將碗口粗的樹吹得前後搖動,凌雲飛內力已有十分火候了,根本不在乎這點小風,一路上只是辨認著路上的蹄印,向前追著。
  天漸漸黑了,凌雲飛和燕北歸仍然沒有追到劉湘子,兩人又己錯過了宿頭,只得任馬奔行。後來總算看到了一座破廟,忙將馬牽了進去,那破廟建在山坡上,坡前還有一塊石碑,斜立在路邊,凌雲飛仔細辨認一番,才認清是「聚義嶺」三字。
  過得廟中,但見裡面一片漆黑,凌雲飛掏出火折子,晃燃了,見廟案上還有一段紅燭,忙上前點燃了,四顧一望,廟裡既無菩薩,亦無鬼判,但還有一叢黃幔掛著,凌雲飛道;「燕兄,我把馬牽到後面去,你先在這裡歌一會兒。」燕北歸點點頭,將馬韁遞給了凌雲飛,凌雲飛便把馬牽到後面栓好了,再回前面來,歎道:「忘了帶些乾糧,這下可要挨餓了。」
  燕北歸道:「沒什麼,我還不覺得餓。那劉湘子可真神氣,竟叫咱們連他不著。」凌雲飛道:「既追不到也沒什麼,反正咱們正要趕路。」兩人談笑了一會,凌雲飛忽道:「噓,別出聲,遠處有人來了。」忙吹滅燭火,道:咱們先藏上去,將身一縱,攀住大梁,一翻便上去了,雖然滿是灰塵,也不講究了,就地坐了下來。
  燕北歸見凌雲飛說做就做,忙也縱身上去,和凌雲飛坐在一起。
  待了一會,果有一群人擁進廟來,為首一人掏出火折子晃燃了,將案上的紅燭點上,道:「我剛才好像看見這邊有亮光,怎麼一下子就又沒了?」後面一個人笑道:十六弟,你眼睛花了吧?除了咱們兄弟,還有誰敢在這麼晚來此?」旁邊一個人又道:「那劉湘子呢?他敢來嗎?」那人道:「或許他會來吧!」
  凌雲飛看他神氣,儼然是這一群人的首領。心中不禁暗忖道:「不知這夥人是什麼來歷,看樣子。他們今晚又要和劉湘子有一番爭鬥了。」當下一數這夥人,知道他們共有七人。個個都是佩有兵刃的。
  當下那七人又談了一些無聊之事,忽然,從後面響起幾聲馬嘶,凌雲飛大驚,暗道:「這畜性要壞事!」果然,那頭目模樣的人躍起來,道:「兄弟們。這兒有人!」旁邊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接口道:「馬大哥說得對,這馬嘶乃靜中而鳴,定是有誰將它掛在後面了,餓得如此長嘶,此人定在此廟中。不然,他莫不是藏在外面野地裡不成?」又一個虯髯大漢向那書生道;「韓二哥,既是如此,那人定是高手了?」書生道:「不錯。他若是不懂武功之人,我們豈有不發覺之理。」
  那馬大哥道:「弟兄們,先鎮住,不管對方多強多惡,又敵得了咱『塞北七義』麼?」
  凌雲飛暗吃一驚,心道:「我早聽得他們叫什麼『馬大哥』『韓二哥』,果不出我所料,他們竟是『塞北七義』,那大哥名馬行空,使得一手好鞭,江湖人稱他『神策子』,看來真不似善與之輩。那老二定是叫韓掙的了,人說他臨變不亂,智計百出,便送他個『小諸葛』的外號。今日一見,倒不見得如何」
  卻見馬行空正欲在廟裡搜尋一番,卻聽得一陣蹄聲響起,隨之聽見一陣朗聲長笑,笑聲未歐,一位白衣書生已飄然人內,風采奕奕,正是劉湘子。
  馬行空一愕、隨即笑道:「好,劉湘子果是信人。」劉湘子笑道:「要取你等狗命,那自是應當言而有信了。」
  凌雲飛聞言,心中暗道:「『塞北七義』名聲不壞,不知劉湘子為何要殺他們。」見燕北歸有些沉不住氣了,忙拉過他左手,在上面慢慢寫了一個「靜」字,燕北歸這才稍靜。
  馬行空聞言,不禁而色一變,旁邊已有一個青壯漢子舞動一柄大刀撲了上去,劉湘子看著刀鋒下來,將身子一讓,便已落開了刀鋒所取,但那漢子的刀法委實不弱,竟順勢一著『順風而下』,斜劈劉湘子頸上,劉湘子喝采道:「好!」逕探出掌,欲夾那漢子的刀,那漢子砍出一刀.力道本已用盡,但見劉湘子出了此招,他竟將刀硬生生地抽了回來,劉湘子一招竟未得手。那漢子吃了教訓,將刀掄圓,刀法密不透風,將劉湘子竟逼出了丈許開外。
  劉湘子一步一步往後退著,方寸竟是不亂,再看他的臉色,竟已漸漸轉青,良久,他沉聲喝問道:「馬行空,莫家寨子到底是不是你們所劫?」
  馬行空仰天一個哈哈,道:「劉湘子,我馬行空說過多少遍了,咱兄弟七個,向來行得正,坐得端,何苦劫他什麼莫家寨子,你不信咱兄弟,便比劃比劃也無不可,你當我兄弟真怕你?」
  劉湘子喝道:「好!」忽地立住腳,竟欺身直向刀光最密處搶去,只一個照面,便已將刀奪了過來,但他胸前竟也被劃破一點衣裳,他持刀在手,一拳擊在刀刃邊,那柄精鋼百煉的刀便已斷成兩截。劉湘子道:「這種刀法,也敢稱『七殺刀』?張猛,你服了嗎?」
  張猛不答,旁邊已有兩人一起舞動長槍攻了上來,兩人衣裳,服飾等俱是一模一樣,便是一張臉,亦是同稜同角,原來竟是一對孿生兄弟,兩人一招一式攻出,俱是配合得妙到毫巔,槍尖寒星動處,盡在劉湘子之要害部位,頓時大廳中風聲呼呼,幾丈開外的紅燭之火都已被震震搖搖欲滅。
  凌雲飛在樑上者見。心道:「這兩兄弟定是威震天下的『手足雙槍』了,索聞兩人槍法超群,今日得見,倒真是不見。不過我要是來破他們的槍法,至多不過三十招。」
  劉湘子仍然空著雙手,硬接這兩兄的連環槍法,兩個人一左一右,」將兩桿長槍舞得如同潑風般,劉湘子被纏在中間,一時手腳施展不開,只得護住門戶,不讓對方攻人破綻。
  手足雙槍攻了十多招,竟無絲毫進境,立時變了陣勢.兩人改為游打,一人誘劉湘子出招,一人則趁隙進攻。劉湘子不動聲色,待一桿長槍過來,他已飛身躍起,抱住槍桿,直溜下去,那人不想劉湘子竟出此奇招、驚慌一時,竟將搶拋了.另一人已飛步槍上。一槍紮下,劉湘子抱槍就地一滾,正好躲過此招,那人槍尖紮在地上,「噹」地一聲,火星四濺,槍尖震起,又已趨勢再紮下去,快如用電驚雷,劉湘子躲無可躲,只得搶槍在空中一擋,架開槍尖,但那人半步不肯放鬆,將槍尖只在劉湘子咽喉,胸腹的要害之處晃動,劉湘子一時不得站起來的機會,只得咬牙硬頂住,但他人躺在地上,已優勢盡失,當下危機百伏,隨時都有失手的危險。
  另一人失了槍,卻不願閒住,又搶上前去,一把提起劉湘子的腿,想把他甩起來,劉湘子大喜,用盡全力架開一槍,將身一擰,竟從那人手中掙脫出來,凌空一擁,已站在了地上,將槍拋向那空手之人,道:「多謝你扶我站起來,這槍還你罷。」
  那人接了槍,大喝一聲,又已出手,另一人同時亦攻出一槍,凌雲飛見狀,暗道:「劉湘子若要取勝,這把正是機會。」
  果不其然,手足雙槍這一招攻勢太緊,劉湘子將身一撥,退出兩尺,那兩兄弟的槍尖便徑是互刺過去,兩人不願傷了手足,當下一個朝左,一個朝右,將槍又都轉向劉湘子刺去,劉湘子步下一滑,又退出三尺,那槍尖的去勢便已盡失,劉湘子雙掌抓出,各抓住一隻槍尖,只一擰,便將兩隻槍尖都托空下來,然後跳出圈子,抱拳笑道:「手足雙槍果然名不虛傳,在下佩服。」
  手足雙槍的兵器已被劉湘子弄壞,已是輸了一招,當下都住了手,道:「劉湘子武功蓋世,我兄弟亦是佩服,多謝手下留情。」然後持著那「彎尖槍」退了下去。
  劉湘子道:「莫家寨子之事,待我再去查一查,若果真不是你兄弟七人所幹,我再前來賠罪,今日便不須再鬥了。」
  那虯髯大漢喝道:「且慢,我卻還未領教高招呢。」說著,竟自搶在門首攔住。劉湘子面色一沉,道:「段干遂,你要怎麼樣?」段干遂道:「你勝了我便,什麼怎麼樣。」說罷,從腰後抽出一柄短斧,惡狠狠地一招劈下。這段干遂在「塞北七義」中,武功僅次於馬行空,一柄精鋼短斧,曾在泰山上連劈東嶽七神,威震四方,人稱「巨靈神」。
  劉湘子想道:「好沒道理!」退出兩步,道:「段干遂,你看我空手五十招勝你。」說著,雙掌緊握成拳,一拳拳扎扎實實打出,用的是威震武林的少林十八神拳。段干送一柄斧頭竟不讓半招,橫砍豎劈,章法渾然,劉湘子拳法雖精,一時還破他不得。
  凌雲飛看了,心道:「段干遂的斧頭可算重物,但他特似燈草,想必在手上用上不少力道,他手上力道既重,下盤必然空虛,我這時若攻他下盤,何須五十招?只需五招便可破他。可惜劉湘子沒看出這點。」
  劉湘子以十八神拳和段干遂過了三十多招,仍未有取勝的跡象,段干遂亦無絲毫急躁情緒,只是一斧一斧地攻著,攻守兼備,看樣子,要過五十招並未見得難辦。
  劉湘子忽地一悟,心道:「這廝看來只有一股剛猛之力,我何不用輕巧招數破他?」當下一變招,改為輕飄飄地以掌相攻,每一招都無定向,段干遂頓時大亂,斧法難成格局,又想攻招,卻又要提防劉湘子那飄忽不定的掌法,不出五招,使已大失其優勢.劉湘子看準一個破綻,重重地一拳打出,正打在斧背上,段干遂只覺得斧口一震,斧頭再也把持不住,竟跌落地下。
  劉湘子道:「如何?你還要打麼?」段干遂呼了一聲,拾起斧頭,自退下去了。
  凌雲飛在樑上看著,心道:「這下只剩馬行空、韓掙和那綠袍人沒出手了,那綠抱人想必就是老三『翻天虎』楊嘯了。楊嘯的武功據說也不怎麼樣,不知這下該怎麼樣了。」
  卻見馬行空走出來,冷聲道;「劉兄好俊的身手,今日索性將我也打發了再走。韓老二,楊老三,你們倆便不用出手了。」
  劉湘子笑道:「馬大哥的神策子威風無比,在下可接不起。」說著,將把扇拿出來,在手裡輕拍兩下,道:「不過,馬大哥若是有興,在下便陪兩招吧!」他拿出了扇子,已是對馬行空極尊敬了。
  馬行空點頭道:「好。你若勝了我,我自是十分服氣,你要我做什麼便只管提。我若是勝了,你便要把莫家寨子的事查清楚,我們兄弟可不願蒙這不白之冤。」
  劉湘子笑道:「不論我是勝是負,我都要將此事查明的。你出招吧!」馬行空從腰間解下了一條青碎碎的長鞭來,道:「兵刃無眼,你可看清楚些!」他的六位兄弟也同時退後了幾丈,直退到靠牆而立方才停下,想來馬行空的鞭法厲害之極,四周的人都容易被傷,這才使他們退後些。
  馬行空道;「當心了,我出招了!」長鞭一抖,鞭身立時彈起,再一轉,在朝劉湘子繞去。劉湘子步下一錯,讓開鞭頭,劈手便去抓那鞭身。
  馬行空能在「塞北七義」中為大,倒也有一身硬本事,他一生浸淫那手鞭法,已是大有造詣,據說他的鞭子掃出,可以將方圓五、六丈開久的排著的幾百支燭火一齊打滅,這手功夫不僅要求鞭法的神妙,更重於手上的力造,馬行空勤研此道,自是精通之極。
  劉湘子探手想抓住馬行空的長鞭,馬行空怎肯輕與?他只將手一抖,便將鞭身旋起,快如閃電,迅若驚雷,轉瞬便已朝劉湘子天靈壓下,劉湘子一招搶出,非但沒有得手,反被對手搶攻一招,他也不敢硬接,只得趁身退後。
  凌雲飛在樑上凝神觀看,心中暗自在盤算:「馬行空的鞭法看來果真不同凡向,看他在鞭上使的力道,卻是陰陽相濟,乍看上去,倒還真不知如何去對付,我若和他交手,卻該如何出招呢?」凌雲飛每看見一事,便喜歡多考慮幾點,如此一來,他越來越精於思考,不然的話,他天生縱使再聰明,又怎能有如此才幹?畢竟世上沒有天才,天才只有靠自己的努力去求得。
  我們有一個完善的頭腦,就要善於利用它,這樣,才無愧於一個「人」的稱謂;不然的話,整天只知道餓了就吃,累了就睡,那和畜生比起來也就差不多了,我們思維要著還有什麼用呢?
  劉湘子出手漸慢,每招上的力道越來越渾重,顯見了他在用一些力道剛猛的拍式,逼得馬行空也放慢招式,而馬行空的兵刃過於長大,轉動不靈,把式一慢,破綻立生,劉湘子便可乘隙出手。
  果然,馬行空的鞭招越來越慢,一吞一吐,俱是大有氣勢,劉湘子本打算得破綻一生,便立時搶攻進去,但馬行空卻似看穿了這一點,出招雖慢,但力道卻大得驚人,忽然一鞭砸下,劉湘子忙閃身躲開,長鞭砸在了地上,立時出現了一道深槽。
  凌雲飛看了,心中一動:「馬行空這一招可使差了,長鞭本是輕靈之物,鞭法也應輕靈才是,可是這一招卻顯見得馬行空已用上了極大的力適,劉湘子若用大力鷹爪功抓住馬行空的長鞭,和他較力,何愁不能得勝?」
  劉湘子正是這麼想著,他忽地一扇揮出,掀起一股勁風,頓時將遠處的燭火扇滅,再將扇一合,便拍在了鞭鞘,廟中一片漆黑,馬行空又不能夜中視物,一鞭抖出,立時躍後,才躍得四、五尺,便已不得再後,只覺鞭子一緊,卻已被劉湘子緊緊抓住了。
  馬行空久經戰陣,立時明白了劉湘子的用意,忽地一沉氣,大喝一聲:「撒手!」往回一拉,劉湘子卻未使刀,而是借馬行空的一拉之力躍起,身形一晃,已從馬行空頭頂飛過,伸出扇子在馬行空頭上輕輕一點,便落在了他身後。
  這一招快捷之極,連凌雲飛也沒有看清楚,馬行空只覺得頭頂被劉湘子一點.便寂無聲息了,當下長歎一聲,道:「劉湘子的武功果然不同凡響,我馬行空自愧不如!」
  他的兄弟立時過去點燃了蠟燭,段干遂叫道:「大哥,你怎麼竟認輸了?」
  馬行空道:「技不如人,有什麼好說的?」他心中明白,剛才劉湘子已是饒了自己一命了,不然,那一扇拍將下來,自己的天靈蓋有多硬?能擋得住劉湘子的一扇麼?
  劉湘子卻只是淡然一禮,道:「馬兄,承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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