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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擂台戰群英展絕技


  當他與藍明珠談話之時,藍家的大小姐藍芳時,在另一間靜室內會見一個雄偉少年。這個少年長相粗獷,眉黑眼大,但廣闊的前額和靈活的眸子顯示出他智力甚高,並非有勇無謀之輩。
  他比藍芳時足足高上半頭,寬闊的肩膀可以抵她兩個身子,藍芳時泛起難得見到的笑容,親暱地捏控那少年的手臂,道:「哎,好結實,氣力一定不小。」
  那少年傲然一笑,指住桌上一個長形套袋,道:「那是我的兵器。」
  藍芳時隨手一拿,竟沒拿起來,不覺一怔,道:「這是什麼?」
  那高大少年道:「這宗兵器名叫渾敦棍,平時沉重之極,但一旦掄舞起來,卻又不覺很重,乃是外門兵器之中十分霸道的一種。」
  他把套袋褪下,露出兩截黃澄澄金光燦然的粗棍,又道:「我要憑這根渾敦棍壓倒天下群雄,獨上鰲頭,你可相信麼?」
  藍芳時叫起來,道:「我敢打賭你一定如願以償,現在我有一件要緊之事告訴你。」
  那高大少年露出訝色,道:「什麼事?」
  藍芳時道:「我要你替我殺死一個人。」
  他更為訝異,道:「殺個把人不算稀奇,可是你為什麼會找到我?」
  藍芳時咬牙切齒地瞧著他,眼中射出忿恨惡毒的光芒,道:「我被人欺負,你管不管?」
  那高大少年勃然作色,道:「誰敢欺負你!」
  藍芳時道:「你想想就知道是誰了,我要你在天下英雄眼前取他性命,教天下之人,議論不得。」
  高大少年側頭想了一下,問道:「照你這樣說法,這廝定是年輕高手之一了?」
  藍芳時道:「正是。哼!他自以為風流瀟灑,對我說出種種不堪入耳之言,以為我非得看上他不可,這廝可太可恨了。」
  那高大少年反而收斂起怒色,但眼中卻流露出凶光,一望而知他滿腔殺機,已下決心殺死那人。他道:「那廝是誰?」
  藍芳時恨恨道:「姓王名元度,你當必聽過此人的聲名。」
  高大少年點頭道:「行啦,我准在台上砸死他,王元度……王元度……」
  在廣場中,人潮擁擠,氣氛熱鬧輕鬆。許多武林中人,平時天南地北,難得碰上,卻彼此慕名已久,這刻都紛紛攀談論交。有些遠在二十年前第一屆金鰲大會就認識了,每隔五載相聚數日,別有滋味。
  人叢中有些地方空出一個圈子,圈中只有單獨一個人或兩個人不等,這種人人不敢沾惹的都是當今武林著名凶星或蟊賊,所以人人冷落躲避,自然也有報仇行動在暗中醞釀著。
  無情刀管中流和裝束奇異的阿閃姑娘走在一起,沒有什麼目標地隨步逛瞧。管中流縱是恬淡豁達之士,但此刻卻老是無法把他師父已到達此地這件事忘記,他眉端含著一縷愁色,但一方面又盡力掩飾住自己的心情,陪阿閃說話。
  他們不知不覺走到巨大涼棚與南面房舍相接的缺口,望見了水光蕩漾的河流。
  阿閃道:「我們到河邊清靜一下可好?」
  管中流道:「只要姑娘願意,在下奉陪。」
  兩人從缺口走出去,但見河邊甚是幽靜,前有綿綿密密的蘆葦,河岸上則有一排大樹,他們在一棵樹下停住腳步。
  阿閃倚著樹身,笑道:「你心中還生氣麼?」
  管中流好生驚訝,反問道:「我生氣?」
  阿閃道:「我打了你幾個耳光,難道你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管中流搖搖頭,苦笑一下,心想,我一則早已心灰意冷,不把人間榮辱放在心上。二則我師父已到達此地,他老人家已經曉得我帶元度賢弟求見師叔之事,定然不肯輕易放過我,等到見面之時,不知將有何等樣的刑罰好受,哪裡還有心思記住你的耳光。
  他一想及師父,心中就難過欲死,不由得痛苦地長歎一聲。
  阿閃睜大美麗的眼睛,眼珠子一閃一閃的,充滿了驚訝的意思,她已瞧出管中流的確沒有把這幾下耳光放在心上,覺得十分疑惑不解。
  她放軟聲音,問道:「你心中好像很痛苦,是不是?有什麼痛苦呢?」
  管中流道:「原來姑娘已經忘記了,那就是在下背負師恩之事,我現下只希望老恩師快快出現,施以責罰,不然的話,我心中的愧疚痛苦,總有一日達到無法承受的地步。」
  阿閃輕輕道:「把這件事忘掉吧,哪裡一個人有永遠不做錯事的呢!」
  管中流歎一口氣,面上泛起一絲笑容,道:「在下有句話也許會得罪姑娘,所以不知該不該說?」
  她道:「說吧!」眼中流露出鼓勵的神情,她倒想知道對方能夠怎樣得罪自己。
  管中流道:「說來奇怪,當在下眼中望著姑娘時,心中痛苦好像能夠減輕些。」
  他聳聳肩,又道:「也許這是姑娘奇怪裝束的力量,或者是你真有一種無憂無慮,肆無忌憚的性情使然。」
  阿閃喜歡地道:「總之我能使你減去不少痛苦就是了,這話我聽了很高興,哪裡是得罪我,好吧,你老是跟我在一起,慢慢就可以忘記那件不快的事了。」
  管中流道:「要我忘記這件背負師恩之事,只怕得等到將來才行啦!」
  阿閃記起他曾表示要在師父眼前自殺之事,心念一轉,說道:「你可猜得出我見到你師父時怎麼辦?」
  管中流搖搖頭,她便道:「我上去揪他的鬍子,迫他寬恕了你,他老敢不答應,我就打他耳光,直到他答應為止。」
  管中流大驚道:「我的好姑娘,千萬不能這樣做,家師的武功深不可測。」
  她咯咯笑道:「有付麼了不起,最多比你強些而已,耳光還不照打不誤?」
  管中流須得顧及這個姑娘的脾氣,所以不敢一味誇耀師父的本領,免得把她激僵了,到時更是非動手不可,但又不能不教她曉得師父的厲害,否則她毫無忌憚的上前出手,這個苦頭也不是鬧著玩的。
  他急得連連搓手頓足,籌措不出妥當的言詞,幾片落葉隨風飄落河中,又有一片輕飄飄掉下來,擦過阿閃的前額,落在她鼻子上。
  阿閃已向後面略略挪動了一點,照理說,這片落葉應該掉在地上,但這塊葉子偏生就黏在她鼻尖上,好像她鼻上有吸力一般。
  她皺皺眉,伸手一撥鼻尖上落葉,手指一觸及落葉,忽然感到一陣麻木,手指也彈起數寸。
  管中流本已現出驚訝的神色,因為他曉得以阿閃這等身懷上乘武功之人,那片落葉決計不會碰上她鼻尖,每個武功已有成就之人,都有自然而然閃避一切向身上落下的物事的能力,因此,她居然沒閃開這片落葉,已經十分奇怪,加上後來的現象,卻已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阿閃見到管中流面色變白,也就恍然大悟,仰頭一瞧,樹上哪有人影。
  她輕輕問道:「你師父來了?」
  管中流頷首道:「應該是他老人家,才具有如許精奧的氣功,這是一種連少林寺也自歎弗如的奇奧功夫,可以把內功沾在別的物事之上,等別人觸及之時,才生出反震之力。」
  樹後傳來一個嚴冷的嗓音道:「說得不錯,這個女孩子只得到嶺南冥鼓宮長春女七八成功夫,就敢不把天下的人放在眼中,真真可笑。」
  一條人影隨著嚴冷話聲出現,卻是個神宇高峻,表情肅冷的長衫老者。
  阿閃瞪大那雙美麗的眼睛,發呆地望著對方,管中流搶前兩步,伏身跪倒,行參見之禮。
  那老者便是天下皆不知名而實實在在是武林一代宗師的宣翔,他原本化裝成鄉老伯,以精湛內功改易容貌,同時由於性格的分裂,他簡直像當真變成兩個人,這刻回復原來面目,所以鄉老伯具有的氣質性情完全消失,道道地地換了一個人。
  他理也不理管中流,冷冷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長春女的冥鼓宮與日月塢雖是同列天下三大隱秘之地,但在老夫眼中,簡直只是兒戲而已。」
  這話自是向阿閃姑娘說的,她柳眉一皺,泛露出殺機,道:「別吹牛啦,我若不是瞧在你是管中流的師父的份上,不給你兩個嘴巴才怪呢!」
  宣翔神色嚴冷如故,別人也不知他心中有沒有生氣動怒。他道:「老夫知道長春女以獨門內功和奇快身法在武林中佔了一席。此所以你這女孩子逢人就想打嘴巴耳光,但今日你若是有本領碰到老夫一點衣服,老夫就立刻自殺。」
  管中流大驚抬頭,宣翔目光轉到他身上冷冷道:「怎麼,你敢是以為她有這等能耐?哼,你犯了大罪,這刻先替自己的性命發愁吧!」
  管中流沉聲道:「弟子渴念恩師多年,今日得以叩見,雖死何恨,弟子這就找個地方自盡贖罪,還望恩師見憐,略念一場師徒之情,將來別要還在心中記恨弟子,則弟子雖在九泉之下,仍然感恩戴德,無窮無極。」
  宣翔對這一番血淚交集之言仍然好像無動於衷,阿閃講道:「管中流,你可是說你這就要自殺而死?」
  管中流因有師父在場,不敢開口。
  宣翔道:「不錯,他非死不可,這只怨他命運不佳,假如老夫比他先死,他就用不著遭命自盡了。」
  阿閃喝道:「老頭子小心了!」突然間躍到他面前揚手便打,她的動作快得宛如電光一閃,旁人但覺眼睛一花,便瞧不見她的影子。
  她纖掌到處,好像已擊中了對方面頰,但宣翔居然在這間不容髮之際退開,避過她這一掌,阿閃心頭一凜,再度躍上出手抽掃。
  誰知她速度如此快法,宣翔依舊應掌飛開,使人不禁懷疑他究竟是人呢抑是鬼魂,若然是人,焉能如此飄忽輕靈,宛如縹緲虛無的幽靈一般。
  阿閃施展出她最迅快最厲害的手法,一口氣連續攻了十四掌之多,到底不能碰到對方衣服,更別說打他耳光了,她只好死了這條心,停住身形,向管中流道:「我服輸啦,同時我心中也很難過,因為我無法救你一命。」
  管中流大吃一驚,汗流泱背,心想原來她是為了我的性命,所以想打著師父,使師父當場自盡,這樣我就可以不死。
  念頭還未轉完,宣翔淡淡道:「老夫其實不是當真要中流自殺,此舉只不過設計迫出你全身本領而已,現在你既是服氣認輸了,那就走開。」
  阿閃覺得難以置信,問道:「這話可是當真?」
  宣翔冷冷道:「走,老夫最恨不聽話的人。」
  言下之意不啻說她若敢多言逗留此地,可就有苦頭吃了,阿閃心中當真服氣認輸,所以驕傲全失,垂頭走了。
  這裡管中流還跪在地上,心中卻在揣想師父不知找個什麼法子來收拾自己,想必一定是十分痛苦可怕的手段,大概比自殺而死還要可怕的,正在想時,宣翔說道:「起來,為師有話跟你說。」
  管中流發覺師父口氣很和緩,甚是迷惑不解,當下遵命起身,垂手侍立。
  宣翔道:「你上屆能壓倒天下英雄,為師聞知甚感欣慰,覺得到底不曾白費了工夫。現在你閱歷已豐,內功修為方面更為深厚紮實,為師有一個更大的使命要你擔承,此舉不但對你個人有益,而且為師的平生心願以至榮辱都付託與你了,只不知你是否願意為師父吃苦出力?」
  管中流朗聲道:「恩師只要吩咐一句,縱是粉身碎骨赴湯蹈火之事,弟子也定必全力以赴。」
  宣翔道:「很好,這是什麼事將來才告訴你,現在為師須得再傳你武功,關於你帶人去見宣隱之事,為師可以寬恕你,你不必放在心上了。」
  管中流萬想不到結局如斯,不由得感激涕零地叩謝師恩。
  宣翔徐徐道:「你所練的刀法稱為無情刀,在千百種刀法中可以當得至高無上這四字,但你還不知道這一路刀法的七大訣,以及如何是最高境界。」
  他們師徒在近水處兩塊石上坐下,宣翔又接著講論道:「這無情刀七大訣是忍、狠、絕、滅、棄、酷、毒,每一訣有一招代表,像你學過的四甲衛輪、靈刀七累和靈飛九天這三招,一共是二十八式,其實只蘊含七大訣中的三訣。還有未曾學過的凝情虛刃、五象列位、飛聲八極和千霞叱峰等四招,這四招算起來是二十四刀,但最末的一招千霞叱峰總領其餘六招,可以生生變化無窮,所以一共有多少刀便無法確定了。」
  這些話在別人耳中也許不知所云,但在管中流聽起來,卻有如醍醐灌頂,泛起說不出的舒暢甘美,因為宣翔這短短的一番話已代他解開不少死結,這些武學上的深奧難題管中流反覆想過不知多少遍,但總無法解答,所以成了死結,如今一旦解開,心中的舒暢可想而知。
  宣翔又道:「現在要說到這一路無情刀的最高境界是什麼,那就是無情二字,你一方面修練刀法,一方面須得修養胸中一顆心,使它變成堅如鋼鐵,冷如冰雪,世上任何愛恨、榮辱、生死等漠然無睹。刀勢一出,連宇宙也要劈開,這時才進入第一流的境界,可以縱橫天下,再無敵手。」
  管中流牢牢記住這些話,他雖是至情至性之人,可是他認為並不妨礙他在刀法上的修為,因為他既然能操刀相向的話,這個對手定必有可殺之道。
  宣翔開始傳以刀法和指點他內功的弊失,到了中午時分,宣翔命他暫且停止,以後自有機會再加傳授,又囑他不得將學藝之事告訴任何人。
  他們分手之後,管中流惘然回到人群中,最先被阿閃找到。阿閃拉住他問起後來的情形,管中流支吾過去,與她一同回到王元度等人的休息房間。
  午膳已送各房,另外在那巨大的棚內群豪也在進食,王元度得到管中流暗暗告知宣翔已寬恕了他之事,十分高興,眾人有說有笑的用過午膳,鄉老伯拿出長輩的派頭,叫大家安靜休息,準備下午出場。
  才交未時,廣場中已擠滿了人,巨大的石台上四角各插一根鐵柱,高約六尺,有一把椅子嵌在頂端,這是四名公證人的座位,一則居高臨下可以瞧得更為清楚,二則如此便不致遮擋住台下群雄的視線,三則不致於阻礙拚鬥的進行。
  四根鐵柱上面的椅子都坐得有人,其中一個公證人的椅上懸掛著一面巨大的銅鑼,他用力敲一下,鑼聲起處全場頓時靜寂無聲。這個公證人大聲宣佈道:「初試開始。」另一個公證人便宣叫出場者的名字。
  這金鰲大會已舉辦過四屆,今次是第五屆,所以關於比賽規則眾人大都熟知稔聞,再者石台四周的牆上都貼上初試和決賽的規例,人人皆見,故此公證人不必再行宣佈。
  初試的參加人數達五十名之多,由於其中功力相去懸殊的情形甚多,所以初試的規則嚴密得多,用意都是減少流血慘禍。
  有一位公證人翻動手中的一疊文件,取出其中兩張,向台下群雄揚示,人人俱知這兩張紙就是生死狀,乃是行將出手的兩名少年英雄簽名畫押過,凡是在台上的生死,各安天命。
  群豪想到生死狀這個名詞,頓時泛起血腥森殺之感,憑添不少刺激興奮。
  但見兩個勁裝疾服的少年上台,先向有生死狀的那名公證人報到過,然後走到椅子下面掛著銅鑼的公證人面前,那公證人說道:「大會規定,凡是鑼聲一響,便即開始比鬥,再聽到鑼聲,便須立刻停手,任何一方如若趁機進襲,便取消資格。」
  那兩個少年施過禮,各自分別走向餘下兩個公證人面前,這兩人對角而坐,都持著一支紅旗,他們各向前面的少年說道:「本公證人手中之旗乃是輔助銅鑼停戰之用,如若鑼聲叫停而雙方仍然苦鬥不休,本公證人便擲旗人圈,見旗即須停手。」
  其實這兩位公證人都是暗器名手,這兩面旗子乃是打穴利器,倘若他們不聽號令仍在苦鬥的話,公證人便擲出紅旗遙打穴道,務求立刻制止他們。
  那五十名得以參加初試的年輕人早就編好次序,一共分為十組,每組五人,採用淘汰方式,每組只取一人。這十人便是決賽的十位入圍高手。
  王元度這一群人運氣不錯,都不在同一組之內,因此他們都有入圍的希望。而王元度因為得到許多人的善意忠告,要他留神那卓遼,所以特地查了一下,得知卓遼不曾與己方任何一人碰頭。
  在台上的兩個勁裝少年各自取出兵器,鑼聲一響,便開始拚鬥。
  他們身手都不弱,互相盤旋窺伺對手破綻。台下群雄全都靜寂無聲,過了一會兒,其中那個使刀少年驀然躍起,揮手迅劈,手法精奇,氣勢凌厲。
  台下暴出喝采之聲,但對方使齊眉棍的少年也極是靈活機警,長棍疾掃中,已連退三步,這一來雙方距離拉遠,他的長棍便反佔了優勢,呼呼呼一連三棍兇猛掃擊。
  這兩個少年在吶喊喝采聲中鬥得十分激烈,此來被往,有攻有守。
  群雄想不到一上來就如此精采,人人都十分興奮,拚命吶喊助威,這些人絕大多數與台上之人俱無淵源,只不過為了激勵他們努力爭勝,所以叫個不停。
  整片廣場上氣氛熱烈緊張,在王元度這一夥人中間,束大名是使棍的,所以每當台上使棍的少年放過可乘之機的時候,便禁不住心痛埋怨。柳昭是使刀的,因此也時時抱怨台上用刀的少年不會抓住機會。
  管中流心中卻感到又興奮又疑惑,興奮的是這等景象氣氛使他記起五年前的舊事,疑惑的是他覺得這兩個少年武功雖然不錯,可是若是他上台的話,這兩人都體想走得過十招,這使他奇怪到底是自己武功眼力比五年前大有精進,抑是由於今日上午得到老恩師指點上乘武功,豁然貫通之後,眼力與往常大不相同?
  鑼聲突然一響,台上兩少年一齊躍開,敢情這兩人尚未有人受傷落敗。
  公證人宣佈使棍的獲勝,這是經過四個公證人以暗號交換意見後所獲的一致結論。
  結果宣判後,贏的一方得意洋洋,敗的一方也極力保持風度,一齊下台,但觀眾的反應卻不一樣,有的發出噓聲不服,但大多數人還是認為評判得中肯公正。要知這四名公證人都是一時知名之士,又規定必須四人一致通過才算數,只要其中有一個異議;就不能宣判。
  按大會規定是第二組上台,如此十組輪流比完第一場,便又到第一組上台,這樣週而復始,每組都須比賽三場才剩下一個人圍者。如此安排法每組的得勝者都有充分休息的時間,不致於因疲乏而影響了戰功。
  第二組第三組很快就比出輸贏,第四組是呂傑上陣,他一上台,群雄見他胸口繡一個呂,背插長劍,便知是武當名家呂一超的後人,都對他另眼相看。
  他在台上的態度舉止冷靜得出奇,卻沒有昔日的驕傲自大之氣,這一點都是王元度的功勞。
  對方是個年紀特別輕的壯健小伙子,使一對鋼鑭,一望而知膂力過人。但是他的鎮定工夫遠遠不及呂傑,在台上有點躊躇的神情。
  呂傑牢牢記住王元度叮囑他不要輕敵大意的話,一切交待清楚之後,便擺開門戶,但見他劍勢嚴謹,一派深溝高壘的氣象。
  對方雙鑭一舉,踏中官走洪門,出手猛攻,氣態威猛,根本不管呂傑的門戶招數,呂傑心中微凜,忖道:「幸而我不曾自傲托大,敢情這廝擅長強攻硬打的家數。」
  轉念之間,劍走輕靈,側閃開去,趁勢反擊了一招,兩人霎時間鬥在一起。
  呂傑施展出本門精妙劍術,但見劍氣如虹,矯夭飛舞,功力精湛,隱隱已具高手格局,可是對方的雙鑭也使得十分神奇奧妙,而且能夠仗著絕強的膂力彌補內功之不足,恰與呂傑殺個難解難分。
  台下喝采吶喊之聲更迭湧升,情況之熱烈,一時無兩。
  王元度等人都瞧得十分驚訝,他們無不瞧出那雙鑭少年的手法招數古樸沉雄,別具威力,定然出自當世名家所傳,可是他們卻沒有一個人說得出這少年的師承來歷,又見他與劍術高強的呂傑戰個平手,精彩萬分,所以都十分駭異。
  王元度正要向鄉老伯請教,恰好見到他老人家泛起詭秘的笑容,一晃身已悄悄混入人叢之九台上激鬥了六十餘招,雙方氣勢猶存,還分不出高下,無情刀管中流輕碰王元度一下,道:「幸而呂兄小心翼翼,又沉得住氣,若是一上來就輕敵妄進,局面可能早已改啦,賢弟可知對方的師承來歷麼?」
  王元度搖搖頭,管中流道:「這就奇了,束兄知道麼?」
  束大名道:「小弟正在揣想,尚無所得。」
  管中流道:「束兄出身少林,見多識廣,居然也瞧不出對方來歷,這真是駭人聽聞之事。」
  他們正在談論,鄉老伯搖搖擺擺的走回來,管中流碰了王元度一下,示意他向這老人請教。
  鄉老伯不等王元度開口,一手抓住他走開數步,低聲說道:「你的勁敵還真不少呢!」
  王元度道:「晚輩一向深自警惕,不驕不餒,老前輩善意告誡,晚輩十分感激,自當銘記在心中。」
  他答的不亢不卑,自然而然有一種折服別人的胸襟氣度,鄉老伯肥腫的面上湧起善意的笑容,道:「這才是壓倒天下英雄的口氣,我告訴你,剛才我走了一趟,發現台上那孩子只是陪襯的綠葉,另有真正的高手還未出場。」
  王元度大感興趣,道:「老伯如何查出的?」
  鄉老伯道:「簡單得很,我到四下一轉,就找到與台上那孩子有關的人物,他們喊那孩子做老么,原來他排行第四,是最末的一個,今年只有十四歲。」
  王元度驚道:「只有十四歲?假以時日,定必是震驚一時的高手無疑。」
  鄉老伯道:「將來他的成名是決計沒有問題的,現在還輪不到他,他姓奚名勇,是誰的徒弟還未知道,可是他的師父一定不差。」
  王元度又不禁驚道:「你老竟也不知他的師承門戶,這真是駭人聽聞之事。」
  鄉老伯道:「終必會知道他們是什麼家數,這一點你大可相信我老人家。」
  他稍停一下,又道:「那孩子排行第四,還有三個師兄,似乎一個比一個強,總之你須得小心注意才行。」
  台上的呂傑久戰無功,心中微感焦躁,想起自己第一次出手,就顯得如此不濟,豈不被朋友們恥笑。此念一生,不禁泛起急功取勝之心。
  正當此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傳入耳中,說道:「孩子,不可輕躁貪功,武當心法向來是以氣脈悠長以靜制動見長,你敢是給忘了。」
  這幾句話明明是鄉老伯的口音,呂傑宛如眼下一帖清涼散,心頭登時一片寧靜,越發沉穩堅韌。
  台上四名公證人都凝神觀戰,直到此刻,他們還瞧不出哪一方可以制敵取勝,他們都是眼力過人的名家,但見那奚勇的氣勢力道有增無減,似是有必勝的決心,但呂傑不愧是武當名家之後,這刻越發冷靜,劍招更見老練辛辣,一望而知韌力過人,毫無敗象。這等激烈拚鬥自然迭有驚險鏡頭,因此只瞧得台下群雄又緊張又過癮,不住的大呼小叫,鬧成一片。
  鄉老伯拍拍管中流的肩頭,笑道:「假使是你出手,多久可以獲勝?」
  管中流覺得這話很難回答,沉吟一下,說道:「晚輩能不能取勝,還須實地一試,才能夠知道。」
  鄉老伯道:「這話在你雖是謙詞,然而事實上正是如此,要知那孩子勇力過人,但限於年紀和經驗,腦筋也不夠快,所以本來不是你們的對手,然而你們隨便哪一個上台都不容易取勝,這是什麼緣故,我老人家暫時不告訴你們。」
  眾人都用心揣測老人之言,過了片刻,王元度低聲道:「老伯的意思敢是暗示對方得人隨時指點,所以手法因人而異?」
  鄉老伯頷首道:「正是如此,這真是奇怪的事,我瞧你這孩子最是古板方正,怎會第一個猜出對方詭謀呢?」
  王元度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心想我雖是不肯使用任何不正當手段,可是我仍然十分留心觀察世間人心的詭詐,著意提防,才不會輕易上當啊!
  鄉老伯又道:「對方練就一種獨門傳聲之法,連我老人家也險險被他們瞞過,哈……哈……」
  這一來大家都很替呂傑擔心,也感到忿忿不平,王元度緩緩道:「此戰對呂兄有益無害,咱們只怕不容易遭逢到這種機會磨練自己。」
  眾人一聽大有道理,便減去忿然之心,鄉老伯含有深意地睨視他一眼,心想這孩子的見識氣度真不是凡俗之輩所能想像得到,正是最合適我計劃的人選,抬眼瞧瞧天色,自言自語道:「時間已差不多啦,他們也該結束了。」
  別人不曉得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但台上的呂傑立刻聽到鄉老伯的口音,道:「孩子,你最擅長的三環套月準備使用,五招之內,對方必定有一招是雙鑭齊出,上砸下掃,你此時使一招高探馬,誘他後退再攻,但你這一招只使一半,就改用三環套月,可以穩操勝券,不過最好別傷他性命,不然的話,日後禍患無窮,嗯,小心了,他快要雙鑭開出啦!」
  台上的呂傑才一定神,但見那奚勇虎軀暴起,雙鑭齊出,左掃右砸,威勇難當。
  呂傑胸有成竹,使出高探馬的招數,台下群雄眼見呂傑施展這等手法抵禦,都聳然動容,無不在心中暗忖這番呂傑非敗不可。
  奚勇面泛喜色,身軀略略一退,雙鑭化作夾擊的招數,凌厲出擊。
  哪知他招數還未使出,對方劍光暴長,當胸刺入,這一招的變化奧奇之極,有如水中魚路,空中鳥跡,簡直找不到其間絲毫痕跡。
  全場突然間寂然無聲,人人都睜大雙眼瞧看奚勇怎生應付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
  奚勇手忙腳亂的擋住第一劍,但破綻四現,呂傑劍光如虹,才吞又吐,從左方攻入。奚勇這刻若是認敗服輸,便須丟掉雙鑭閃避,呂傑才能及時煞住攻勢,如若不然,呂傑為了不肯失去機先,自然還須極力迫攻。
  奚勇不但不曾棄械投降,反而使出一招險著,但見他身子猛歪,堪堪避開劍刺之勢,左手鐵鑭業已翻起斜擊敵肋。
  誰也想不到他竟有如此一著,頓時采聲如雷爆發。
  王元度等人卻聽到鄉老伯歎氣之聲,當時還不明白他何故歎氣,說時遲,那時快,但見劍光略一擎動,呂傑已躍開丈許。
  他的面色異常的難看,全場千餘觀眾也突然間靜默無聲。
  只見奚勇身軀搖晃不定,眨眼間肋下一片血紅,四個公證人都從座位上躍下來,三個圍繞住目傑,一個過去抓住奚勇的手臂。
  一道人影躍了上台,卻是個二十餘歲的少年,一雙三角眼下面,長著一隻尖而鉤的鼻子和薄薄的嘴唇,使人瞧了感到此人十分陰險惡毒。
  他的三角眼中射出仇恨之光,向呂傑恨恨的盯了一下,便走到奚勇身邊。
  奚勇吃力的叫道:「師兄……」兩個字,便向前傾跌。那少年一把拖住,向公證人道:「在下是他的師兄,如蒙允許,便即把遺體帶走。」
  他的聲音雖然不高,但此刻全場寂然無聲,所以人人都聽個清楚,那遺體二字使得所有的人都騷動起來,議論紛紛。
  台上只剩下四個公證人,他們聚攏商議一下,便宣佈時間已屆,明晨鳴鐘後始行繼續。
  廣場中一片混亂,王元度這一批人回到第一號房間,呂傑顯得十分頹喪,別的人也覺得很難找話安慰他。
  他們談了一會有關明日之事,鄉老伯這時才進房,說道:「呂傑,今日雖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形之下殺死了對方,但恐怕也惹下了殺身之禍了。」
  呂傑歎一口氣,道:「晚輩一點也不怕對方報復,可是如此的一個生龍活虎般的少年,突然間永遠長眠泥土中,這個念頭使晚輩心中感到十分難受。」
  別的人也都正因想到這一點而不安,當下都不禁點頭承認他的話有理,鄉老伯道:「難過是一回事,但道理又是另一回事,依我老人家的看法,那孩子不是死在你劍下,其實是死在他的師兄們身上。」
  魯又猛叫道:「鄉老伯這話怎說?」
  鄉老伯說道:「倘若不是他的師兄們出主意要他冒險反擊,那孩子縱然不肯棄械認輸,最多也不過略負微傷,何致於當場慘死呢!」
  王元度連忙向眾人解釋對方有獨門傳聲之法,所以奚勇迭有佳作。眾人這才明白,心中略感好過些,天色已暗,柳兒翩然入房。
  柳兒仍然作男裝打扮,她帶領大夥兒回到專門撥給他們數人居住的跨院。
  小廳中已擺好一席酒筵,眾人分別洗盥之後,回到廳中,只見燈燭通明,一個儀態高貴的女郎揖客人座,她就是日月塢藍巒的二小姐藍明珠。
  柳昭見到如此雍容高貴的美人,頓時又雙眼發直。也不管旁的人如何,一徑在主位旁邊的位子落坐,好得親近香澤。
  大眾入座之後,藍明珠先向鄉老伯說道:「家父特地命晚輩向您老致歉,皆因眼下十分忙碌,無法分身來謁見前輩。」
  鄉老伯嘻嘻笑道:「好說了,令尊是當代名家,我這個鄉下人怎敢當得起謁見這話。」
  藍明珠接著也向眾人道歉過,紛紛落座。酒菜流水地端上來,極是豐盛。但席上管中流、王元度、呂傑、束大名、胡元、柳昭、魯又猛和阿閃等都是年輕人,個個練過武功,食量自比常人宏大,所以每一道菜上來,幾乎都席捲一空。
  藍明珠擅長應對,口角春風,滿座皆歡。她發覺自己老是被一雙眼睛盯住,那時還不怎樣,但有一次向柳昭敬酒時,猛可發現他的眼光中流露出著迷的意思。她芳心中不免感到有點不安,此後就很自然的迴避與他說話或敬酒。
  管中流也感到有一對眼光不時凝注自己面上,卻是阿閃。但他的心情與藍明珠大大不同,反而時時舉目迎接她的眼光,偶爾向她微微一笑。
  眾人都覺得鄉老伯樣子不似以前那麼難看,而且他善意而含有智慧的笑容使人願意跟他親近。這種感情的基礎最主要是他們曾經得他指點武功,因此眾人都拿他當作師長一般看待。
  事實上鄉老伯已暗暗修改他的面容,雖然滿面疙瘩如故,但是頭顱和身軀的比例卻相稱得多。
  他跟這群少年男女毫不拘束的談笑,但凡有詢問及武功上的疑難,他總是很詳細的分析解答。藍明珠忽然笑道:「昨日晚輩派藍沛駕舟把老前輩和王公子接來之時,藍沛半途上忽然功力減弱許多,恐怕是前輩跟他開的玩笑吧?」
  鄉老伯道:「不錯,我老人家要試一試元度的胸襟修養,所以使藍沛自己說出已趕不到的話,瞧他著急到什麼程度。」
  束大名很感興趣的問道:「元度兄到底急成怎生樣子呢?」
  鄉老伯道:「他很沉得住氣,憑良心說,我老人家若是變作他的話,也會急得跳起來。」
  阿閃忍不住插口道:「老伯你好像對王元度特別的好,讚不絕口,其實換了管中流的話,他也一定很沉得住氣。」
  管中流不由微微面紅,暗忖,她真是心胸坦直不過,縱是對我很好,但又何必當眾爭執呢。
  果然眾人都笑起來,鄉老伯反問道:「你如何得知管中流也能夠沉得住氣?」
  阿閃一怔,道:「這個……這個……反正我覺得他的胸襟氣度不下於王元度就是了。」
  鄉老伯認真地點點頭,有意無意地說道:「對,這兩人都是一時瑜亮,難分高下,若是有一日以死相拼,倒不知鹿死誰手呢!」
  王、管二人心中好笑,都想我們兩人怎會以死相拼。
  柳昭一味癡癡的凝望住藍明珠,越看越愛,很不得用世上最美麗的詞藻來形容她讚美她。他在心中也琢磨過為何這個女孩子使他特別動心?後來發覺這是因為她具有一種高責清雅的氣質,與凡俗之美全不相同。
  酒醉飯飽之後,撤去筵席。各人都回到自己房中調息用功,準備明日出手。鄉老伯卻到王元度房中指點他武功。
  阿閃跟定了管中流,兩人在院落走動。廳中剩下藍明珠柳兒主婢以及柳昭三人。
  柳昭是因為曉得明日輪不到他上台,所以用不著緊張。呂傑本來也沒事,但他心中難過,多喝了幾杯酒,趁著醉意睡覺去了。
  柳昭羨慕地望著院落中的雙雙儷影,說道:「管大哥是最悠閒的人了,不比我們心中總是有點緊張不安。」
  藍明珠微微一笑,道:「天下英雄都跳不出名枷利鎖之外,他五年前的心情何嘗不是與柳兄一樣?」
  柳昭道:「不,我的心事比他多得多啦!」
  他瞅住對方,見她沒有追問的意思,不禁一陣失望,當下又道:「其實細細思量的話,這等浮名虛譽究竟有什麼好爭的呢?我情願做一個與世無爭之人,無聲無息地度過此生。」
  柳兒秀眉微皺,道:「柳相公可不要這麼想,你年紀輕輕,前途無限,豈能有這等消沉的想法。」
  柳昭道:「這不是消沉,只不過有一點看透了世情而已,試想人生不過只有短短幾十年,一切的聲名權勢到頭來還不是夢幻泡影一般?」
  藍明珠低吁一聲,道:「不錯,人生如夢,到底總成空。」她的聲音中流露出衷心的空虛與落寞。
  柳昭泛起一陣強烈的同情,心想像她這麼樣一個綺年玉貌而又富貴的女孩子,哪應嘗受空虛落寞的痛苦?她應當像仙女一般受人們的崇拜,活在鮮花和歡笑之中,盡情享受她美麗的青春才對。
  他素來是十分憐香惜玉之人,此時倒忘了自己的悵惘,滿心只恨造化不公,竟教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受苦,當下深深歎息一聲,說道:「姑娘乃是翻車夫人門下,身負絕藝,不比尋常女兒,何以不到江湖上遨遊一番,踏遍名山大川。」
  藍明珠訝道:「我當真有過這個想法,不過你也知道的,女孩子家出門總是不大方便。但若是跟一些俗人同行,那就不如向壁臥游了。」
  柳昭連連點頭,道:「對,對極了,這遊伴之選條件從嚴,否則言語無味,貌合神離,那真是莫大的痛苦。」
  他停頓一下,又道:「只不知在下可有陪伴姑娘這遊山川名勝的資格沒有?」
  藍明珠心想你是王元度的好友,看他的面子怎能說你沒有資格?當下道:「柳兄言重了。」
  柳昭喜道:「這麼說我是有資格奉陪啦!」她點點頭。
  柳昭又道:「既是如此,姑娘幾時想出門走走,務必賜告一聲。」
  藍明珠覺得好笑,心想到時往何處通知你呢?口中道:「一定,一定。」
  說到此處,應該告一段落,但柳昭意猶未盡,說道:「不瞞姑娘說,在下近兩年來走過不少地方,權充嚮導很是適合,只不知姑娘打算何時出發?」
  柳兒笑道:「我家小姐雖是有意出遊,但目下豈能決定幾時動身。」
  柳昭道:「不錯,我真有點糊塗啦,但不要緊,我對藍姑娘是言出必踐,等大會過後,我就卜居日月塢附近,藍姑娘任何時間忽發遊興,都可以找到我。」
  主婢二人對覷一眼,本來這話很好笑,但由於柳昭口氣堅決,神情真摯,一聽而知他當真會這樣做,這一來可就不是開玩笑的事,她們哪裡還笑得出聲。
  柳昭瞧出她們好像有點驚愕,忙道:「但姑娘們放心,在下不但不會冒失踏入貴塢,而且絕對不打擾姑娘的清靜,你們平時根本不必想到這麼一回事,只要動了遊興之時,須想到在下,再派人傳個口信就得啦!」
  這柳昭越是體貼入微,也就更顯出他的情意。藍明珠心中起了一陣波瀾,暗想他難道長年累月地等候不成?他不怕空等麼?
  柳兒早就得知二小姐的勞心已落在王元度身上,當下道:「柳相公雖是一片美意,可是其實用不著這樣。」
  柳昭嚴肅地望她一眼,道:「姑娘有所不知,在下這樣做法,心中甚感快樂。」
  主婢二人又是一怔,柳兒問道:「那麼假使姑娘過個三年五載甚至十年八年才動遊興,相公難道就窮等不成?」
  柳昭道:「當然等啦!」言下毫不猶豫,彷彿這是天經地義之事一般。
  柳兒道:「我家小姐最後真的出門邀游,那也罷了,設若她過一、二十年都不想出門,相公豈不是白等了?」
  柳昭道:「姑娘不必為我擔心,我早聲明過那是我的事,你們根本就不必想到我怎麼樣。」
  藍明珠不想柳兒再說下去,忙道:『哪就先謝謝柳兄的隆情厚意。「剛說了這一句,便發覺對方泛起十分歡喜愉悅的神情,心頭一震,隱隱感到自己背上了一個很沉重的感情包袱。她暗自忖道:「若是有人能教給我一個可以移開這個感情包袱的方法,而不會傷害柳兄的話,我願意付出任何報酬。」
  這時連柳兒也深感事態嚴重,想想看假如有這麼一個人卜居附近,年復一年的等候音訊,豈不十分可怕?假如柳昭是個其貌不揚的壞人,這也罷了,相反的他卻是個心腸很好,武功高強而又英俊瀟灑的男孩子,讓他如此可憐地渡過一生的話,何其殘酷?
  她不由得特別多瞧了他幾眼,突然發覺他似乎比王元度長得還吸引人,尤其他這種體貼心腸,若是嫁給他可真是受用不盡了。
  這以後柳昭絕口不提有關遨遊山水之事,他們隨便談了一些別的,藍明珠便告辭回去。
  王元度這一夜的獲益連他自己也不知有多大。當時他和鄉老伯一同入室之後,掩起房門,鄉老伯在一張高背椅上坐下。
  他道:「王元度,你所學的少陽劍法雖是千百套劍法中的上乘家數,但是若然只憑這套劍法,縱是練到極高境界,卻也不過可以跟當代名家高手抗衡而已,終不能突破這一關而踏入一流高手的地步。」
  王元度大吃一驚,道:「晚輩只要有那麼一日,得以名副其實的成為當代名家,也就很心滿意足了。」
  鄉老伯肅然道:「不對,你的資質應該可以達到一流高手的境界,怎可如此自輕。」
  王元度記起上一次練成修密迷步,已不知吃了多少苦頭。現在要成為一流高手,這其間的痛苦自然要大上不知多少倍。人到底是血肉之軀,焉能不怕,當下不寒而慄,道:「晚輩不做那一流高手也罷了。」
  鄉老伯訝道:「你本是很有志氣的人,性情堅毅,何以不想更進一步?」
  王元度砌詞遁逃,說道:「晚輩若是成為一流高手,世上找不到堪以匹敵之人,有何趣味。」
  鄉老伯歎口氣,道:「這話也是,我老人家幾乎查看過天下名家高手,沒有一個可以跟我一斗的,果是寂寞得很。」
  他忽又微笑起來,道:「但你的情形不同,因為我老人家曉得一個大秘密,到時非你出頭解決不可。」
  王元度不禁泛起好奇之心,道:「什麼秘密?」
  鄉老伯說道:「那就是三五年之後,將有一個天下無敵的高手崛起於武林。此人乃是當世一個無惡不作的老魔頭全力造就的,這後起高手一出,你就非出頭不可了。」
  王元度尋思道:「不錯,倘若那位高手出自惡人之門,自必是個為非作歹之徒。等到罪孽深重,橫行天下之時,我想不出頭也不行啦!」
  這一剎那間,他已下了決心準備吃苦,因為他曉得自己無法逃避這拯救武林的責任,與其到時候明知不敵還去送死,倒不如咬咬牙修練到一流高手的境界,或者還可以使對方有所顧忌,因而少害些人,少做惡孽。
  他凜然道:「既是如此,晚輩義不容辭,還望老前輩成全這件大功德。」
  鄉老伯肅然起敬,道:「你這等胸襟志氣著實可敬可佩。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使你成為無敵天下的高手,不過目下還不須立刻修習,因為那樣會使你心勞神瘁,筋疲力盡,再說百聞不如一見,親身經驗極為寶貴,待你有過相當的經驗之後,練起上乘武功就較易領悟。」
  王元度鬆一口氣,道:「前輩說得是。」心想這金鰲大會之事也很重要,自應過了會期之後才著手練功為是。
  鄉老伯沉吟一下,說道:「你的少陽劍法共是三十六招之多,雖然稱得上是上乘劍法,可是若是在我老頭子手中施展,最多只剩下二十四招就足夠了。那多餘的十二招不是沒有用處,而是可以分別附屬在二十四招之內,憑添無限威力。這一套劍法的變化,卻須得立即傳授與你。」
  這位老人已是一代宗師的地位身份,才能夠把一套上乘劍法另加綜合變化,增強威力。
  好在招式間沒有什麼變化,只須調整招數,重加組合。所以在王元度來說,只不過略為顛倒其中的次序,以及牢牢記住那刪除的十二招附屬在哪一招之中,變成後著變化而已。
  半個夜晚已經把這套新少陽劍法練熟,當他體味出其中的奧妙之時,不由得驚佩交集,露諸顏色。
  翌晨廣場上又復人潮擠擁,這一日天氣極佳,碧空晴朗,萬里無雲,朝陽烘曬得全場武士豪傑連心中也暖呼呼的,血液因而流動得比平時快些。
  石砌的廣闊平台上,公證人已在四角鐵柱上面的座位上坐好,居高臨下,可以俯察全場的動靜。
  一聲鑼響,公證人大聲宣佈名字,便有兩名少年英雄先後上台,辦過一切手續之後,便開始比劃。這對少年英雄首先破不用兵刃記錄,在台上徒手搏鬥。可是從他們的掌勢步伐之中,人人都瞧出他們拳掌上各個練就了特別功夫,凶險的程度不下於使用刀劍。
  不過結局雙方都沒有受傷,被宣佈得勝的一方在歡呼聲中得意洋洋的躍下平台。現在輪到第六組上場,魯又猛聽到喊出自己名字之時,朗應一聲,提著亮銀畫槳躍到台上。
  他前此曾經挺身要鬥那老毒楊幽,認得他的人不少,這些人都為他喝采助威。
  對方是個比他年紀稍大的白皙少年,相形之下,更顯出魯又猛的粗獷彪悍。
  這一場結束得很快,魯又猛以過人的臂力以及精純的內功,二十招不到就震飛對方手中長刀,贏得勝利。
  接著上台的是少林束大名,他是第七組,沒有什麼困難就以馳名武林的空直棍法取勝。公證人宣佈第八組時,第一個人就是卓遼。王元度見了精神一振,又聽明白他的對手姓賀名亮。
  這兩人在台上一亮相,都是軒昂高大之士,卓遼使的是渾敦棍,金光燦然,粗如鴨卵。賀亮的兵器是一對紫金八角錘。
  他們的兵器都是重傢伙,群雄便都曉得這一場定必很好看。
  鄉老伯向王元度等人說道:「你們仔細瞧清楚那姓賀的小子,他就是呂傑殺死的奚勇的師兄。」
  王元度等人都見識過奚勇的武功,此人年方十四,成就已經十分驚人。呂傑用盡一身本領還贏他不得,由此可以測知他的師兄自然更為高明。
  台上卓、賀二人辦好一應手續,便對面峙立,鑼聲一響,齊齊出手。
  大凡使用重兵器的人都喜歡光鬥力量,但見兩般兵器乒乒乓乓的硬拚數招,響聲震耳。卓遼似是不曾佔勝,也不弱於對方。
  王元度心中略感安慰,忖道:「這姓卓的也不過如此。」
  台上的兩人因佔不到對方便宜,便改變方法,開始施展出精妙熟練的招數手法。一根雙錘激盪起凌厲風聲,鬥得十分兇猛激烈。
  鄉老伯向王元度說道:「你可要小心察看姓卓的棍法,他手中的兵器乃是外門兵刃中三寶之一,棍的本身具有奇奧威力,越打越重,血肉之軀只要碰上一下,登時變成肉醬。」
  王元度道:「但他的臂力似乎還贏不得賀亮,晚輩以前對他估計過高。」
  鄉老伯低聲道:「這正是此人可怕之處,以他這等年紀,心計已高人一籌,故意隱藏起實力,不在硬拚力量之時佔先,其實他的外功內力都比賀亮強得多。試想如此陰詐多智之人,是不是很可怕?」
  王元度點頭道:「錯非是老前輩神目如電,誰也瞧不出他的真正實力。」
  台上的兩人翻翻滾滾劇鬥了四五十招,那賀亮雙錘奇招層出不窮,使卓遼的渾敦根相形之下大見黯淡無光。如此又急斗了二十多招,雙方互有攻守,一時分不出高下。
  眨眼間卓遼被對方連連迫攻之下,逐步後退,略略呈顯不支。
  這時賀亮的紫金八角錘如狂風暴雨般迅急猛擊,宛如掀起了滔天巨浪,威力盡施。這一路奇奧的錘法只瞧得全場群雄聳然動容,紛紛打聽賀亮的師門來歷,但沒有人查問得出他師承家數。在大會紀錄中雖然填寫得十分詳細明白,可是按規章不能向外透露。
  王元度也向鄉老伯提出這個問題,鄉老伯笑一笑,道:「我老頭子雖然說不出他的師門來歷,可是從他的錘法以及昨日他的師弟的銅法中,卻瞧出這一家的路數與少林派有極深淵源。但或者久已斷絕了往來,因為他們的招數中夾雜得有邊塞胡人的彪悍攻掠手法。可見得初時是少林僧人把武術流傳過去,經過三數百年的修改研創,今日已卓然成家,在武林中可以佔一席,與一些名門大派抗衡並立。」
  王元度連忙問道:「卓遼的棍法也奧妙無窮,雖然在這等形勢之下,仍然保持反擊的實力,使人不能宣判他輸敗,只不知他是什麼家數來歷?」
  鄉老伯道:「他的棍法與本屆地主千鈞杖藍巒的家數有極密切的關係,但他還兼具九疑山鬼谷子真傳,是故威猛中又有詭毒,城府深沉,真是不可多得的傑出高手。」
  老人沉吟一下,又道:「我遍想天下武林各派,在西北邊塞之間的只有摩天寨的武功不為世人所知,那賀亮想必就是摩天寨的高手。」
  這話別的人都聽見了,呂傑訝道:「莫非就是與這日月塢齊名並列為三大隱秘之處的摩天寨?他們一向不踏入江湖,歷時已逾百年之久……」他乃是武當名家之後,淵知博聞,竟聽過摩天寨的聲名。
  鄉老伯微笑道:「不錯,我老頭子今後定必到摩天寨走上一趟,瞧瞧那摩天寨中第一高手成就如何!」
  說時,台上形勢突然劇變,原來是卓遼一棍猛掃敵錘,竟把巨錘震起老高,他得此空隙,立刻展開反攻。
  石台四方八面喊叫呼喝之聲如雷升起,因為台上卓賀二人已踏入勝敗之分的境地。
  卓遼似是由於把握到機會,趁虛而入,所以展開一輪快攻,佔盡了優勢。一任對方雙錘如何變化衝突,都緊緊保持這等局面。
  砰的大響一聲,一枚紫金八角錘如流星般向天空飛起。幸而飛得很高,因此雖是向人叢落下,卻不曾砸到人。
  卓遼一棍震飛了對方右手兵器,便立時躍退,不再出擊。可是賀亮身形仍然搖晃了好幾下,才勉力站穩,不曾跌倒。敢情他右臂被對方渾敦棍一震之下,前臂和上臂兩處骨頭斷折,奇痛攻心,幾乎支撐不住。
  這一場不用宣判也可知是卓遼得勝,時已近午,暫停比賽。
  午膳之時,鄉老伯向一眾少年英雄說道:「卓遼的實力還未曾完全用出,因此你們無論哪一個碰上他,千萬小心,據我老頭子的看法,在座的人除了王元度之外,沒有一個可以與他一拼的。」
  阿閃道:「管中流呢?」
  鄉老伯笑道:「你老是提他幹什麼?」
  阿閃瞪大雙眼,反問道:「我為什麼不能提起他?」而管中流卻已面紅耳赤,很不好意思。
  鄉老伯道:「你瞧,管中流已經臉紅啦!」阿閃那對澄澈烏黑的眼睛轉到管中流面上,果然見他面色赤紅,心中暗感好笑,付道:「這個人真沒用,明知人家有意取笑,何必臉紅認輸,哼,我才不管這一套呢!」
  這麼一打岔,她倒忘了最先的問題,恰好這時王元度問起有沒有人是第八組的,人人搖頭,王元度方自鬆一口氣,鄉老伯已道:「摩天寨的四個師兄弟,除了為首的尉遲忻年齡逾限,不能參加之外,還有一個老三未出過陣,便是昨天上台把奚勇屍體搬走的尖瘦書生,姓辛名立。他的武功恐會比老二賀亮還強,你們任何一個碰上他,都務須小心在意。」
  飯後各自休息,到了末時三刻,廣場中人聲嘈吵,恢復熱鬧。
  下午只有第九、十兩組上場,過後就由第一組輪起,但大會已公告第一組明晨才好開始。
  群雄並不曾因此減低了興趣,王元度這一幫更因胡元和王元度兩人都要出場而十分興奮。王元度是未場第十組上台,這消息敢情已傳了出去,所以參觀的人莫不大感振奮,都急於等著瞧看新近名震天下的王元度的風采和武功。
  胡元出場時,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而對手也不甚強,這一戰只不過三十餘招就分出勝負,胡元是使出鐵沙掌的功夫拍落了對方手中單刀,取得勝利。
  緊接著就是王元度這一組上陣,先是喊出田若雲這個名字,但見一個身量頎長的白衣少年應聲上台。這個白衣少年長得美貌,皮膚白皙,臉若塗叉,一對眼珠流轉不定。舉動有點扭捏作態,像是姑娘家一般。
  王元度見了這個對手,眉頭先已一皺,待得公證人喊出王元度三個字,全場驀地寂然無聲。
  他躍上台去,向公證人報到,四方八面騰升起歡呼喝采之聲。要知他在嘉興江邊對付南阿洪那一陣,群豪都被他的俠氣豪情感動,所以對他特別有好感。
  在台上兩個對手相向而立,那田若雲微笑道:「王兄威名震動天下,小弟自知遠有不及,還望王兄手下留情。」說話時露出潔白齊齊的牙齒,皎美如女子。
  但王元度總覺得這個人不大對勁,好像有點邪氣,或者形容作陰陽怪氣也可。他回了一禮,道:「田兄好說了,在下才疏藝淺,此來只抱著開開眼界之意,勝敗之事並不放在心上。」
  田若雲把裹著兵器的黑布抖開,露出一把金光燦然的三稜短叉,長約四尺五寸。
  他斜目微睨王元度,那神情宛如女子殷媚眼一般,用嬌軟的聲調說道:「小弟在這一柄馭仙金叉上頗下過苦功,自信還有三五招可以驚世駭俗,王兄可要小心才好。」
  王元度心中嫌惡之感越來越深,連自己也覺得奇怪,暗忖:「我向來不以外貌取人,而像他這等俊美之士,更應該使人生出親近之心,怎的反而覺得很討厭他。」
  他同時注意觀察對方的金又,只見叉端的三支鋒稜寒芒閃動,顯然十分鋒快。
  在叉柄與手腕之間一條細鏈繫住,由此可知對方的馭仙叉可以傷敵又能迅即收回。
  他提刻在手,簡短地道:「田兄請。」立好門戶,等候對方動手。
  台下的管中流、柳昭、胡元等人都低聲談論起來,柳昭說道:「這姓田的似是邪氣得緊,好不順眼。」
  魯又猛接口道:「不錯,以前我總以為柳昭你是個邪人,但見了這廝,這才知道你竟不是那一類。」
  柳昭聽了很是開心,胡元道:「若是兄弟上台,這一場無論如何都不肯饒那廝性命。」
  不但是他們如此想法,全場武林人物不論功力高低,都感到那田若雲有一股勾引人的邪氣。因而依照這些人本身的邪正分別,喜歡他或是厭惡他。
  阿閃也發表評論道:「這傢伙好像女人一般,真教人倒胃口。」
  柳昭笑道:「世間之事就是這樣,偏偏會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他的女人氣,你們信不信?」
  呂傑忍不住取笑道:「柳兄最懂得女孩子的心理,這話自然斷斷不錯的。」
  無情刀管中流緩緩退:「諸位莫看輕這人,他外表舉止雖是輕佻浮揚,其實內功根基十分深厚,定是不易對付的強敵。」
  他很少說話,因此大家對他的意見特別重視。定睛望去,果然發覺田若雲在輕浮之中暗寓沉穩,足證管中流之言不訛。
  田若雲流動不定的目光忽然停在台下某一處,眾人隨他目光望去,只見靠近台邊有排長木板凳,當中的一排坐著一位少女,長得甚是美貌,頭髮用絲巾裹起,最矚目的是她裸露出一截雪白的粉頸。
  她毫不退讓地跟田若雲對瞧,鳳目中微帶威煞。略高的顴骨雖然不減她的美麗,可是卻顯出她的性格堅強,是個十分主觀偏激之人。
  王元度已立好門戶,見他毫無動手之象,不禁也順著他的目光向台下望去。他一轉頭,那美貌少女也就轉眼望他,明眸中流露出奇異的光芒,既有戀慕又有仇恨。王元度認出她正是日月塢的大小姐藍芳時,不覺一怔。
  田若雲瞧見藍芳時的奇異眼光,迅即望了王元度一眼,頓時明白他們是舊相識,而且還有某一種感情。
  他微微一笑,突然間一叉刺去,待得叉勢使足,這才叫一聲王兄小心。但話聲出口,叉尖的寒氣已侵到王元度面前。
  王元度一仰身,順勢疾旋退開,在全場驚叫聲中避過這一記偷襲。
  他若不是順勢旋開,定必被田若雲脫手飛出的馭仙叉刺中。這一來叉尖從他肩邊滑過,王元度一劍疾挑,叮的一聲,把金叉挑起尺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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