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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躲追兵火燒成家堡


  趙大娘和祁婆婆膽戰心驚。
  如果說這話的是別人,她們可能尚有一疑,可說這話的是人魔,她們就不得不信了。
  誰不知道這人魔就是個吃人的人呢?
  人在江湖,死倒不可懼,但真那麼不死不活,誰能不怕?
  她們只好對他眨眨眼睛。
  邱獨嘿嘿兩聲,道:「這就對了,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向來不喜歡強迫人,真的情願,三叩三拜吧。」
  兩手虛空一拍,二人穴道頓解,此時早知反抗無用,只得在地上叩了三個頭。
  邱獨又道:「張開嘴,我給你們服拜師散。」
  兩人屈辱地抬起頭,張開了嘴。
  邱獨由懷中掏出一個藥瓶來,用細長的小指甲摳出些許,先撣人趙大娘口中,又給祁婆婆依例服下,道:「你們兩個,起來吧。」
  趙大娘和祁婆婆含羞帶憤,站起身來。
  邱獨道:「兵器在那裡,你們去拾起來。」
  二人巴不得他這一句話,走過去拾起刀來,向頸上抹去。
  可刀未及頸前,心中早就湧起一陣病癢,難耐之極,手中刀也把持不住,叮噹落地。
  人魔邱獨笑笑,道:「想死麼?再試試!」
  二人拾刀,又試了一次,卻仍然如前。
  她們驚愕地看著人魔。
  邱獨的冷笑中帶了幾分得意,道:「這就是我的拜師敬的好處,服了我的藥,再想自刎,便會受此煎熬。若不然,我這人魔一派,可還會有後人麼?」
  趙大娘和祁婆婆沒有想到拜師散竟有這等效力,份聲不得。
  邱獨又道:「服下我的拜師散之後,便不容你自暴自棄,這是第一樣好處。第二樣好處便是,自服下此藥之後,每月須服一次解藥,若不然,心癢難熬,且不再止。那滋味你們方纔已經嘗過了,熬不過去的,所以,你們休得要生叛逆之心。否則,我晚給你們一個時辰解藥,你們可是再低三下四的事也於得出來。」
  二人不敢不信。
  邱獨道:「如果心服口服,叫我一聲師父,從此咱們便是師徒,你們便是我人魔的門下,無論有什麼事,自有我替你們出頭了結,這好處,也不是尋常人可以得到的。」
  趙大娘看看祁婆婆,祁婆婆看看趙大娘,沒有出聲。
  邱獨道:「我數三個數,你們若不叫,我也不認你們這徒弟了。」
  祁婆婆突然跪地叩了一個頭,道:「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
  趙大娘見祁婆婆拜了,也跪下認師。
  邱獨笑笑,道:「乖徒兒,起來吧,你們拜我為師,自有你們的好處。」說著,伸出手來,在二人的背上拍了兩下。
  二人均覺背上一熱,一股熱力順督脈而人,走任脈,人丹田,頓覺清爽無比,均知是得了人魔的功力。
  邱獨道:「感覺如何?」
  二人此時,已無他路可走,只得俯首道:「多謝師父。」
  邱獨道:「你們既然為我門下,便當聽從我的規矩,祁婆婆拜我在先,當為師兄,趙大娘拜我在後,就是師弟,聽清了麼?」
  趙大娘此時方知祁婆婆搶先跪倒的意思,心中好大不樂意,但也不敢多嘴,只得應允。
  祁婆婆心中好生得意。
  她這一念之間,她忽然明白了許多事。既然自己生來就是人下人,聽命於趙大娘與聽命於邱獨,沒什麼兩樣。何況,儘管自己在江湖上廣有聲名,但畢竟是人家的奴僕,這許多年來,趙大娘等可以維持道義的面子,但她卻不能,許多主子想幹卻又不願幹的傷天害理的事,都是她出面料理,因此在心靈上,對那種假模假樣的道德,看得本就輕些。既然都是走卒,人魔邱獨的門下,比起趙大娘的門下,還是要成風得多。
  尤其是現在成了趙大娘的師兄,不僅和她平起平坐,而且似乎還高她一頭,倒是一件樂事。想她往日做成做相,就是方纔,還要借給死鬼穿衣那樣折辱人,這個報應,來得也算快捷。
  邱獨早知曉兩個徒弟的心思,輕輕一笑,道:「你們起來吧。以後在人前,你們還是主僕相稱,不要露出破綻,待日後時機成熟,咱們師徒縱橫江湖,獨霸天下之時,再公開身份不遲。」
  聽他此言,趙大娘心中稍稍好受一些,看了一眼祁婆婆,二人起身,趙大娘問道:「師父,你現在叫我們做些什麼?」
  邱獨道:「出殯。我還冒充你夫馬元,詐死出殯,日後江湖之上,就沒有馬元這一個替身了。」
  祁婆婆道:「師父,有兩件事我不明白,能否指點迷津?」
  邱獨道:「你說。」
  祁婆婆道:「我不敢懷疑師父,只是人魔邱獨按年齡推算,已相當之老,師父卻這樣年輕,可是有什麼長生之術麼?」
  邱獨道:「你們既然是我門人,沒什麼隱藏的。我們這一派,有轉世的奇術,將來我自會教給你們。其實按年齡推算,我已有一百多歲,這是我第三次轉世。」
  祁婆婆道:「還有一點,師父在江湖上仇人甚多,既然已在趙家寨藏下來;為什麼不繼續假冒馬元呢?」
  邱獨道:「我假冒馬元,是因為前些年我正處在轉世的關鍵時刻,必須有一個地方躲藏。現在轉世已經完成,焉能再藏在這裡?人在江湖,總要轟轟烈烈做一番大事業,我豈能總留在這裡?因此,只有叫馬元再死一回了。」
  趙大娘道:「再死一回?難道真的馬元已經死了麼、』
  邱獨道:「他若不死,我在何處藏身?」
  趙大娘嘿然無語。
  邱獨道:「你心中可怨我麼?」
  趙大娘道:「怨倒不怨。但他畢竟是我的丈夫,從道理上講,無論如何你也是我的仇人。」
  邱獨道:「道理,什麼道理?人了我這一門,便再沒有尋常的道理。」
  趙大娘道:「可江湖上……」
  邱獨道:「江湖上都知你夫因病而終,尚有何疑?」
  祁婆婆道:「這事除了師父,只有我知,我是不會說的。」
  趙大娘道:「師父在這個時候收我們,一定還有原因吧?」
  邱獨道:「當然。聽說《六緯神經》已經出世,我收你們,就是想要奪到《六緯神經》,為咱們這一門的寶物。這些年因我修練轉世,弟子只有三人,難成大事,你們四堡五寨耳目甚多,幫我找到那個姓何的小子,就是你們奇功一件。《六緯神經》一旦到手,你們盡皆有份。」
  他這話趙大娘和祁婆婆自然不會相信,但二人也不說破,當下與邱獨在一起商定下葬等事宜,邱獨又戴上面具,躺到床上詐死。
  趙大娘和祁婆婆看著床上的邱獨,不僅脈息全無,而且手腳冰涼臘黃,不得不佩服他的功力。
  兩人出得門來,祁婆婆腰板似乎挺起了許多,二人本是並肩而行,可趙大娘腳下一慢,她卻一步跨到了前面。
  趙大娘心中不悅,冷冷地道:「師兄,你從此以後可要出我一頭了麼?」
  祁婆婆一頓,停下腳來等她,悄聲道:「寨主說哪裡話?師父說過,咱們還要依前順序麼。」
  趙大娘不再吭聲,向前走去。
  馬元的葬札操辦得十分體面。儘管正在四堡五寨急難之時,面子總是要撐住的。各堡的老少堡主均各到場,江湖上各門各派也大多派人弔唁,紙馬香車,綿延數里。
  墓穴之雄偉讓人吃驚。
  以四堡五寨的名頭,墓地修得豪華些,也很自然,但這個墓地卻顯然不是為顯豪華,倒像是防人盜墓。墓穴分裡外三層,均為花崗岩砌就,最裡面一層乃條石,每塊重達千斤,中間一層為黑青石,塊塊如同小山,再外面一層方是大理石。
  三層墓穴,方圓十數丈,地下均為花崗岩鋪就,裡面兩層最後封閉的是兩扇鐵門,堅固無比。外面也用大理石封閉。
  棺木放進去,層層封閉,眾人雖然心中驚訝,也無人相問。這是趙家寨的私事,墓地如何,非是別人管得的閒事。
  趙大娘和祁婆婆的心一直高懸著,直到墓門最後封閉,這顆懸著的心方才落地。
  這世上,恐怕只有她們二人知道人魔邱獨的最後歸宿了。
  這些天來,趙大娘假托要等各派人等前來弔唁,將邱獨停在棺木中等待,卻暗中指使手下造下了這樣一處墓穴。邱獨為了向徒弟顯示自己的神功,十日之內,果真躺在棺中無聲無息,真如死了一般。
  今天早上,釘棺之前,趙大娘又開棺看了一眼,格中的邱獨毫無反應,顯然對外面發生的事毫無覺查。
  釘上相本之後,一路之上忐忑不安,生怕送殯的人說露了出,叫邱獨聽到,破棺而出,壞了自己的大事。幸喜得直到下葬,都安然無事,封閉墓門之後,心中竊喜,耐著性子送走眾人,與祁婆婆回到院中,嚴令手下不得打擾,匆匆來到先前馬元所住的院中。
  她們是來找解藥的。
  按她的心願,這事連祁婆婆也不想讓參與。想想她搶先向邱獨下拜的背主行為,趙大娘心中就恨怒萬分,但小不忍則亂大謀,怕她一旦走露消息,只得與其同謀。
  好在日後只要邱獨封閉在墓中,她就仍是祁婆婆的主子,自有機會慢慢地收拾她。
  打開房門,二人愣住了。
  人魔邱獨衣著齊整,一臉冷笑看著她們。
  趙大娘滿面驚訝,道:「師父,你……」
  邱獨冷笑著,道:「沒有想到會在這裡再看見我吧?我人魔邱獨是什麼人,你以為你那金打鐵鑄的石墓就能封住我麼?」
  趙大娘連忙跪倒,道:「師父你千萬不要誤會,我決沒有那個意思。」
  邱獨道:「有也罷,無也罷,我既然出來了,就不會跟你計較,我人魔的門下,做事歹毒些才有道理。」
  祁婆婆忍不住,問道:「師父真是從墓裡出來的?」
  邱獨道:「你若不信,可掘開墓看看。」
  趙大娘忙道:「不必不必,我們自然相信師父的神功。其實,我修下那樣一個墓穴,也只是想掩外人的耳目,待人走盡之後,我們倆也是要悄悄放師父出來的,只是你老人家太性急了。」
  邱獨冷笑著,道:「你們有此忠心很好。這件事咱們不必談了,四堡五寨的人都來聚會,可知道那姓何的小子的消息麼?」
  趙大媲道:「知道,金龍堡的人派人跟蹤,其他寨也有眼線報告,那何神密現在已經到了流沙谷。」
  邱獨道:「你們四堡五寨打算如何?」
  趙大娘道:「我們用流沙谷的居寒有約在先,不再踏人流沙谷一步,這件事,大家正在商議。」
  邱獨道:「好。既然知道了下落,事情就成了一半。你們依舊留在寨中,為師今夜就起身,到流沙谷一行。」
  何仲容和金鳳在流沙谷中已經住了半月。
  半月以來,何仲容整天忙於練功,其他一切雜務,都由金鳳料理。
  金風做的飯半生不熟,但無論是何仲容還是在山下的翟寒,均無異言。
  她自己的功力也大進。
  何仲容將經書的前幾頁送給了柳虹影,心中卻記得純熟,寫下來交給金鳳自行操練。她乃名家弟子,功底深厚,雖只半月,不僅何仲容寫下的幾頁經書已練熟,又新學了兩頁,武功突飛猛進,回首往夕,就覺先前所學不蒂兒戲,真有恍然隔世之感。
  知道了六緯神功的好處,更知何仲容待她一片真誠。武林中人,得此奇功,即使是妻子兒女,肯與之共享的能有幾人?若不然,怎能屢屢有神功失傳?
  因此,心中對何件容的小小不清也盡行消失。雖然飯菜做得不好,但盡心盡力,在何仲容練功的時候,小心地為他護功瞭望,當然更不在話下。
  這一次卻看到了奇景,不由得出聲驚呼道:「仲容,你來看!」
  何仲容練功練到緊要處,聽得她一聲驚呼,氣血偏差,只覺心血一陣上湧,痛如刀割,急忙凝神壓了幾任,方才止住那一口血沒有吐出來。
  金鳳自知闖了大禍,忙奔過來,見他面色臘黃,額上盜汗淋漓,只嚇得魂不附體,忙替他理著經脈,叫道:「仲容,仲容…」兩聲叫過,已淚流滿面。
  何仲容畢竟功力深厚,且記得《六緯神經》上舒理經脈之法,如式操練,心神稍寧,見金鳳嚇成那樣,心中反倒不忍,拍著她道:「哎,你這是為何,我不要緊,方才一時岔了氣脈,現在已經好了,不要哭,沒事了。」
  金鳳不放心地看著他,道:「你真的沒事了?都怨我……」說著眼淚又流了下來。
  何仲容笑笑,道:「沒事了,六緯神功,奇效無比,這等小差錯,不礙的。」
  金鳳見他面色如常,才轉化為喜道:「沒事就好,你可把人都要嚇死了。你也不要怪我叫,成姑娘來了耶!」
  何仲容一愣,只覺心血又一陣上湧,忙運氣按住,道:「她來了?在哪?」
  金鳳道:「你到窗口看看就知道了。」
  翟寒在這洞上所開的幾個窗口,乃專為防人犯人谷中而設,視野極為寬闊。何仲容到金鳳方纔所站的窗口一望,也不由得叫了一聲:「呀,果真是她!」
  流沙谷邊,桑無忌、尉遲兄弟押著成玉真,正在與一個中年男人商議。
  何仲容轉身就要往外跑,金鳳一把拉住他,道:「喂,你要於什麼去?」
  何仲容道:「去救成姑娘!」
  金鳳道:「休得莽增!他們既然敢來,恐怕不只是因有成姑娘在手。那個中年人的底細咱們還不知,不可硬碰。」
  何仲容道:「我不管,這一次,無論如何我要把成姑娘救回來。」
  金鳳道:「成姑娘當然要救,但不是那種救法。這流沙谷乃天然屏樟,操縱流沙的機關就在咱們手裡,他們幾個不知底細,越谷前來,咱們只要一拉開關,便能將他們活捉,何必出去硬拚廣
  何仲容道:「此法我也想過。但就怕他們在陷落絕望之時,向成姑娘下手。」
  金鳳笑道:「這你不用擔心。我當年曾陷在流沙中,知道那滋味,腳下一塌,整個人都像掉進無底深淵,再有急智,也想不起任何一件事。就是想到了,也無可奈何,連手腳都不聽自己使喚了,哪有能力殺人?再說,人陷進以後,便各被流沙分隔,除了流沙,還是流沙,哪裡還看得見別人?」
  何仲容喜道:「若如此,當然最好。」
  金鳳道:「我在這裡控制著開關,你去那底洞搶人救人。」
  何仲容不再怠慢,直奔底洞,金鳳來到窗前,拉緊機關繩索,就等那幾個人上鈞。
  谷邊的人魔邱獨看著流沙谷,心中有幾分猶豫。
  流沙谷他早就聽說過,卻不知到底如何。看著眼前這一片沙河平平整整,若說能陷進人去,難以置信。
  按他的功力,自信當今世上已無不及之人,在黃河長江上也徒步行得,這流沙谷當不是天塹。
  可他不能冒這險,要探探虛實。行走江湖一百多年,這世上沒有人再比他經驗豐富,許多奇人奇事,若非親身經歷,均寧可信其有,不肯信其無。
  他點點頭,對桑無忌道:「無忌,你先過。」
  桑無忌點頭,當先躍上。
  他的輕功比尉遲兄弟要高出一籌,在流沙谷上行走,腳起腳落,不濺沙塵,竟然安然渡過。
  邱獨皺皺眉,又對尉遲軍點點頭。
  尉遲軍的功力比桑無忌要差得多,跑在谷上,沙塵亂飛,腳印雖錢,但清晰可見。
  但也安然無恙。
  邱獨點點頭。
  他明白了。
  這流沙谷,一定是有人控制著。
  回頭看看成玉真,心生一計,向下遊走了十幾步,道:「尉遲剛,你押那丫頭,咱們一起走。」
  尉遲剛心中還在猶豫,成玉真心中已經明瞭,她呸了一口,道:「好一個人魔!你以為有姑娘在此,就能保你過河麼?白日做夢!」
  尉遲剛也明白了師父的意思,暗暗叫好,對成玉真喝道:「少廢話,快走!我就不信那何仲容能將你一起埋在流沙裡!」
  他沒來過荒沙谷,不知其中奧妙,成玉真卻對這裡熟悉得多。此刻地只怕兩件事,一是怕何仲容不在流沙谷,或者不會控制流沙的機關,二是怕他疲於練功,沒有發現這伙偷渡之人。三人在流沙谷上走過三分之一,仍不見動靜,她心中著急,突然大聲喊道:「何仲容,有人過谷啦!」
  話音未落,突然覺腳下的沙全都活動起來,不及再想,人已隨沙陷落。
  尉遲剛聽得她喊叫,方要制止,腳下卻滑落下去,「媽呀」一聲沒有叫完,便塞了滿嘴的沙子,耳邊呼呼做響,陷入沙河之中。
  此時上下左右均是流沙,豈有閒神他顧,只得屏住氣息,求得多保一時是一時。
  不知過了多久,眼見一口氣就要憋不住,突然覺身邊一緊,流沙停轉,忙向外亂拱,好不容易鑽出頭去,長出一口氣,還未睜眼,身子一麻,已被人點了穴道。
  睜眼一望,何仲容抱著成玉真,好不親熱,竟全然忘了他的所在。
  方要開言相譏,從洞中石柱上溜下一個人來,大叫道:「仲容快走,那人過谷來了!」
  來的是金鳳,定睛見何仲容緊抱著成玉真在懷裡,不由一怔,成玉真見她,也忙從何仲容懷中掙出來,道:「金鳳!」
  金鳳強笑笑,道:「這裡不是說話處,咱們快走!那人武功甚高,流沙谷陷不住他!」
  何仲容見她奔來撞見自己擁著成玉真,也有些不好意思,聽此言問道:「那人是誰?」
  金鳳道:「不知道。我已將毒蟲陣的機關盡行打開,毒蟲很快就會漫山遍野,咱們快走!」
  何仲容不敢怠慢,催促成玉真順石柱攀上,再叫金風上,金鳳推了他一把,他不再耽擱,跟著成玉真上去。
  這裡是一個極其寬闊的石洞,周邊有十數個洞口,因此極為明亮。
  突然洞中一暗,各洞口滋滋有聲,無數條毒蛇從各個洞口湧了進來。
  金鳳此時已經爬上了五六尺高,尉遲剛嚇得魂不附體,大叫道:「喂,救救我!解開我穴道!」
  金鳳攀在石柱上,問道:「你說,那個中年人是誰?」
  尉遲軍剛見毒蛇潮水般向自己湧來,嚇得連忙招供:「是我師父,人魔邱獨,快救救我!」
  金鳳伸手一摳,從石柱上摳下一塊石子,隨手打下,尉遲剛穴道頓解,急忙跳起,向石柱奔去。
  金鳳此時已經攀過此洞,無影無蹤。
  到尉遲剛距石柱不過丈許,但道路已被毒蛇封死,他急中生智,掏出霹靂彈,高高躍起,向地上一拋。
  轟的一聲,煙霧迷漫,血腥撲鼻,無數段蛇身四濺飛散,有幾段打到了尉遲軍的臉上。
  他已顧不得許多,踏著炸出的一片空地三騰兩躍,已摸到了石柱。
  觸手冰涼,嚇得媽呀一聲,鬆開了手。
  石柱之上,已經爬滿了毒蛇。
  急忙揮刀急砍,柱上的毒蛇被紛紛砍落。
  腳下卻十分沉重,無數毒蛇已纏住了腿。
  揮刀三砍兩砍,輕鬆些許,急忙上躍,抱住石柱剛要上爬,兩腿劇痛傳來,已被咬傷。
  當下顧不得許多,依舊上爬,腳下又是一沉,再動彈不得。
  低頭一看,魂飛愧散。
  一條碗口粗的巨蟒咬住了他的褲管,拚命下拉。
  又一條更粗的巨蟒,張著血盆大口,要吞下他的腿。
  伸手一摸,還有一顆霹靂彈,想也不想,扔將下去。
  彈人蟒口,竟被一吞而下。
  轟的一聲,蟒腹炸裂,血肉飛濺,腥氣窒息。
  咬住褲角的大蟒也受了傷,鬆開了嘴。
  尉遲剛覺腿上一鬆,忙向上爬,爬了兩步,忽黨兩腿已經麻木。
  知道是蛇毒蔓延,只得用兩手攀援。
  又攀了兩下,上肢也已經麻木。
  別說攀援,連抱住石柱已不可能。
  他慘叫一聲,從柱上滑落。
  轉眼之時,人身已被蛇群埋沒。
  片刻之後,蛇陣散開,地上只剩了一具磷成白骨。
  何仲容、成玉真和金鳳三人此刻在山頂,透過翟寒鑿出的石窗口正在向外眺望。
  三個窗口並列,何仲容居中,金鳳在左、成玉真在右,三人誰也不看誰,只是盯著窗外。
  何仲容心中既歡喜、又憂愁。
  一左一右、兩個如花似玉的女人,這兩個女人都是他真心所愛,可現在又不敢表露。
  只好向窗外看。
  好在窗外的情景也讓人注目。
  桑無忌和尉遲軍此刻相距不遠,約摸半里之遙,但兩人若想聚一起,卻比登天還難。
  金鳳掣動了毒蟲陣的機關,他們均被毒蟲所困。
  圍著桑無忌的是一群紅蟻,碩大無比;追著尉遲軍的是一群馬蜂。
  遠遠望去,桑無忌似在一片紅浪中的小舟,隨時都有被吞沒的可能,尉遲軍卻像滾滾黃沙籠罩下的蝴蝶,已經展翅難逃。
  論武功,尉遲軍較桑無忌要略遜一籌,可他面對的敵人卻比那群紅以更強大。
  這些帶膀的傢伙從天上地下、左左右右四面人方向他撲來,開始他還能勉強施展武功護身,時間一長,體虛心怯,漸漸不支,雙掌劃出的圈子越來越小。
  可狂峰卻越聚越緊。
  突然,覺出頸上一疼,心中大驚,知道已經被掛蟄中。
  手下更急,連連拍出數掌,將征蜂逼退,卻騰不出手來摸摸頸上的傷。
  猛然想起懷中還有一顆霹靂彈,連忙取出一拋。
  「轟」的一聲,霹靂彈爆炸,狂峰被氣浪所摧,向外四散。
  人隨煙進,沖人著彈點處,濃煙之中,摸摸頸上,已經鼓起饅頭大一個包,觸手鬆軟,痛癢鑽心。
  脖子也覺發硬,旋轉不靈了。
  事急顧不得多想,急忙起身,就著濃煙外躍。
  頭上一陣疼痛,似碰到鐵板上,有無數支鋼針同時插入,急墜於地。
  眼前開始冒花。
  濃煙方始散盡,這才看到,自己仍在狂蜂包裹之中。
  大叫一聲:「我命休矣!」萬念俱灰。
  脖子已不能動,身體漸漸僵直。
  兩手本尚能擺動,但心怯意做,已無心掙扎。
  狂蜂紛紛墜落。
  此刻已說不出身上哪裡癢、哪裡疼。
  只是閉住雙眼,不讓狂蜂刺人。
  「好歹要留一具全屍!」已是他最後願望。
  但左眼突然一疼,鋼錐似的蜂針仍透過眼皮刺人。
  右眼又是一痛,雙眼已是不保。
  暮然間,突然覺呼嘯一聲,狂蜂紛紛散去。
  睜開眼睛,想看看身邊的世界,一片渾飩血紅。
  什麼也看不見了。
  若是他能看見,知道自己現在渾身腫漲,比先前腫大三四倍,佳亮如際,不知又作何想?
  「它們終於沒有吞下我。」這是他的最後念想。
  桑無忌和人魔站在遠處,怔怔地看著如墳般在地上隆起的尉遲軍,心驚肉跳。
  看看身邊,遍地死蟻,這東西活著的時候好嚇人,一但死掉,迅速蟋縮,方才漫山遍野,現在變成一個又一個紅點,隱約已有黃土可見。
  桑無忌本也無法脫身,可他的師父救了他。
  拜師以來,他還是頭一次領教師父的神功。
  就在他精疲力盡的時候,從毒蛛洞裡出來的人魔趕到了。
  只見他雙袖一鼓,面前就掃出一條小路,從容地走到了桑無忌身邊。
  雙掌急揮,十餘丈內,紅以絕跡。
  遠外的紅蟻還不斷爬來,勢如流水,前赴後繼。
  人魔不慌不忙,只是凝神聚氣,一掌接一掌向四面八方推去。
  東西南北、東南、西南、東北、西北,八掌為一輪,接連不斷地推出了九九八十一輪。
  兩文開外,紅以已經堆成了小山。
  不再有紅蟻出來。
  但於這耽擱之間,那邊的尉遲軍已經無法再救。
  那具屍體還在不斷地鼓漲,像有人不斷向屍身內打氣。
  衣服早已進彼,紅腫的人像一個大圓球,通紅髮亮。
  「步矚的一聲巨響,紅球終於漲裂。
  毒汁四濺,遠進十數丈,臭味撲鼻。
  地上一具屍骨,一爆之間竟不再掛一絲皮肉,漆黑如鐵。
  此地黃蜂毒性之大,令人咋舌。
  便是人度邱獨,也怔愣了半天,偶然無語。
  桑無忌突然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給人魔碰了三個響頭,道:「徒兒多講師父救命之恩。」
  人魔邱獨擺擺手,示意他起來,一言不發,轉身向山頂走去。
  他心裡很舒服。
  這世上最能讓他高興的事,就是有人給他磕頭,越多越好,普天下的人都磕,最好。
  因此他喪絕人性,因此他要苦練苦修,也因此要從山頂這個叫何仲容的小子手中奪到《六緯神經》。
  山頂很高,可在人魔和桑無忌腳下,卻只是一個小土包,抬腿就到。
  山頂已經空無一人。
  方纔在窗口看見人魔幫桑無忌對付蟻陣,何仲容忽覺心頭升起一股寒意。
  以自己的武功度忖,若想走出那蟻陣,當無大難,但若像人魔那樣將蟻群盡行剷除,就不容易了,至少不能像他處理的那樣利索衡灑。
  由此看來,自己的武功與人應相距甚遠,不足與之為敵。
  若此刻自己孤然一身,為了正義,捨得一腔熱血,一條性命,鬥一鬥過魔頭,雖無勝算,但大丈夫一回,也划得來。
  可身邊尚有兩個自己心愛的女子,著自己鬥敗,她們勢必落在人魔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金鳳在那邊也昨舌道:「好一個毒蟲嶺、好一個人魔!」
  話語不多,說出了三人心中的憂慮。
  成玉真輕聲道:「咱們走吧。」
  何仲容回頭看看她,又扭頭看看金鳳。
  金鳳竟無異議,反附合道:「對,打不過就走,大丈夫,能伸能縮。」
  何仲容面上不覺一紅,本來去意已決,此刻反倒有心要決一死戰了。
  政玉真覺出了他的心思,忙勸道:「仲容,咱們得走。若不然,你萬一戰敗,我與金鳳怎辦?」
  金鳳也遭:「對,走,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何況他與咱們也無仇,且放過他這一回。待你練好六緯神功,再來收拾他不遲。」
  兩個女子拉拉扯扯,拽何仲容下了暗道。
  人魔邱獨趕到山上時,他們三個已到了流沙谷邊。
  人魔從窗口望去,何仲容領著兩個女子正渡流沙河,看看離彼岸不過三四丈。
  他行走江湖多年,轉目一望,便尋到了機關,順手一拉。
  走在沙河中的何仲容覺出腳下流沙湧動,兩臂一摟,抱起成玉真與金鳳,騰空而起。
  人落到岸邊,回頭望去,流沙滾滾,如江河奔騰。
  成玉真和金鳳均知沙河的厲害,長出了一口氣,彈額相慶。
  四目相對,才覺出自己仍在何仲容懷中,不由面上一紅,雖然心中羞澀,卻誰也不想掙脫下地。
  女孩家的心思總是如此,明明知道方才何仲容於急難之中抱起二人,根本代表不了什麼,卻總想看他先將誰放下來。
  何件容不鬆手,抱著二人飛奔。
  耳邊風聲呼嘯,二女緊閉雙目,同為習武之人,更知何仲容腳程之快,可見功力飛進,已非往昔可比。
  何仲容快跑有他的道理。
  他們從暗道下山,人魔邱獨由外面上山,一下一上、一近一遠,所須功力自不必說。讓他吃驚的是自己未過流沙河,人魔已達山頂掣動了機關,由此可見,人魔的輕功,遠在自己之上。
  既然已做了逃跑的決定,便不能讓人魔追上,他知二女輕功遠不如己,因此抱上二人,一步不停。
  金鳳和成玉真卻不明白他這段心思,女孩家在情動之時,眼也是瞎的,耳也是聾的,腦袋自然也不大好使。
  只以為何仲容心中造豫不決,因此不肯先放下她們中的一個。
  心中大不以為然,反罵他是個傻瓜:「縱算難以取捨,也可一起放下,怎麼抱起飛跑?有力氣無處使麼f
  想是這麼想,卻不說,總想看看他到底怎麼辦。
  跑上山,回頭望,人魔邱獨卻沒有追上來。
  邱獨也沒有想到,自己原三人逃遁的路線滑到洞底,卻意外地碰上了一個麻煩。
  一個頭髮雪白的老人攔住了他的路。
  這老人是翟寒。
  這一段時間,他一直在白玉洞中陪伴著自己的心上人,對外面的事不聞不問。
  一日三餐,自有金風給他送到門外。
  金鳳做飯的手藝不佳,但翟寒此時已無所挑剔,能與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其心已足。
  一塊玉牌,他找尋了幾十年,現在握在手中,晝夜不離,玉牌磨得格外明亮,牌上的人也倍加光彩照人。
  但天上人間,何能再聚?
  想來想去,唯有一死。人死是苦離,他死是盼聚,心念不同,心境自然不同。
  但也未必沒有猶豫。
  陰間自古只聽人說有,未有人親見。未到死時深信不疑,及至想要死了,反有些憂慮。
  萬一人們所說不實,陰間並不存在,一死之後,靈魂與肉體同滅,可就連陪伴這玉牌的機會也沒有了。
  倒是金鳳幫他下了決心。
  今天事多,金鳳與何仲容也不曾吃飯,不是不餓,是顧不上做,當然也就忘了他這個將自己關在玉洞中的老人。
  到了飯時,老人出門取飯,門前空空。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轉念想想,忽然大悟大徹。
  莫非果真是彩雲在天上召我,給我暗示?
  心中早有此念,至此決決。
  金風再送飯來,也不想再吃了。
  返身想回洞,忽聽蛇嘶蟬鳴,心知島上有變。
  向外看去,見尉遲軍被蜂群蟄死,也見人魔施展手段,大戰紅蟻。
  心中暗暗吃驚。
  這等手段,他還從來未曾見過。
  此人年過四旬,便有如此功力,江湖之上,真是今非昔比了。
  但他不該同人我的領地。
  闖入流沙谷,便是對彩雲不敬。
  那兩個年輕人功過相抵,暫且不論,眼前這人,非死不可。
  但他也心知,以武功度算,自己決不是那人對手,但男子漢大大夫,可殺不可導,何況是為彩雲,死又何憾?
  莫非彩雲叫我?
  早就想死,可一世武功,餓斃洞中,有些可惜。
  更可恨的是早有人先自己餓斃,且也是握著彩雲的玉像,自己那般一死,豈不步他後塵?見了彩雲,也有顏無面。
  如此一死,總算轟轟烈烈。
  看來無助我也!人總是這樣,什麼事情就怕往窄處想。似這翟寒,一心想死,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覺是心上人在暗示,要是不死,反倒是一大奇跡了。
  決心下定,抬頭看,那兩人已上了山頂。
  流沙梭梭。
  回頭望,那個武功極高的小子已望風而逃。
  看來來者必是他的勁敵。
  恰到好處。
  若攔住這小子的敵人,也算是我翟寒回報了他告我白玉洞之恩。若不然,一個行走江湖令人仰探鼻息的前輩,反受這後生之惠,縱算一死,恩怨也不能了之。
  他越想越覺今天之事,就是上天為他安排。
  所以當人魔追來之時,從從容容地攔住了他的去路。
  人魔看看翟寒,不耐煩地道:「對不起,請讓一讓,叫我過去。」
  鎮寒笑笑,道:「叫我讓一讓?好大的口氣,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麼?」
  人魔抬眼看看,何仲容抱著兩個姑娘已經只剩了一個黑點,心中有些不奈,道:「流沙谷。」挺身便走。
  翟寒見他根本不將自己放在眼裡,大怒,衝過去劈面就是一掌。
  這掌風凌厲無比,縱是人魔,也不得不側身退讓,心中大是不悅,道:「喂,小白毛,我讓你一掌,不要不識抬舉,快快讓開,若不然,當心性&。」
  翟寒發出這一掌被人輕易躲過,心中也有些悚然,但聽他如此托大,愈發氣惱,喝道:「哪裡來的小雜種,敢對你爺爺出言不遜,不要走,吃我一掌!」趕著人魔,呼呼呼接連拍出了三掌。
  這三掌大有名堂。一掌屬陽,二掌屬陰,三掌陰陽相濟,是謂陰陽掌。
  想當年與太白冰屋谷姥姥對陣,也是憑這三掌,讓她三次退讓,許下今生今世,不與他交手之諾。
  放眼天下,自忖當今武林若單打獨鬥,能抵得住自己這三掌的,不過十數人。
  人魔並不躲避,任他這三掌拍在自己身上,每受一掌,便向後躍四五步,三掌下來,已從原地躍出十丈有餘,撣撣衣襟,道:「小白毛,老夫叫你拍了三掌,你該知足了吧?」
  翟寒這三掌掌掌拍在實處,卻又覺得像泥牛入海一般,心中有些吃驚,不再出手,看著人魔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人魔冷冷地道:「人魔邱獨,你知道麼?」
  霍寒大吃一驚,呆呆地看著他。
  人魔接著言道:「對,那就是我。」說罷話,看也不看翟寒,挺身就走。
  沒想到翟寒大喝一聲撲了上來,又攔住了去路。
  人魔好不耐煩,道:「小白毛,找死麼?」
  翟寒道:「人魔,何仲容是我的朋友,你若想抓他,先過了我這一關!」
  人龐看看他,皺皺眉,道:「屆大的能耐,逞什麼英雄!」
  霍寒卻不答話,呼呼兩掌又拍了過來。
  人魔站在原地不動,兩掌平伸,接了他這兩掌,只聽得「落」的一聲,飛沙走石,翟寒慘叫一聲,飛出十數丈外。
  人魔站在那裡原地未動,但面上也頗驚疑地喝道:「小白毛。你袖子裡藏的什麼東西?」
  霍寒勉強掙扎起來,哇的一聲,吐出幾大口鮮血。稍息片刻,用意地道:「人魔,你也有今天。你中了老夫袖中飛蛇的毒了,不過半個時辰,就將化成膿血。沒想到我翟寒活到最後時刻,還能有幸為世間除一惡魔,暢快,暢快!」說罷仰頭大笑起來。
  人魔身形一飄,便到了翟寒的身前,一把將他從地上提起,喝道:「解藥呢?快交出來!」
  翟寒哪裡還肯理他?哈哈大笑了幾聲,療然長逝。
  人魔扔下程寒,招呼桑無忌道:「你來,替我看著動靜,我把體內的毒驅出來。」也不待他答話,坐到地上,先運功查看了一遍,覺出毒氣已近心脈,忙集氣抵住,又一點點地舒理著將其壓向丹田。
  桑無忌在一邊看著,不敢言語。
  約摸一個時辰,只見人魔突然將口一張,由的一聲吐出一團只回的血團來。
  那蛇毒奇腥無比,正巧落在花盆中,那一盆淺綠的花草施被烈大燒過一樣,頓時枯萎。
  再看人魔,已經全然無事,一躍從地上跳了起來。
  桑無忌心中驚羨不已,道:「師父神功,果真無人可比!」
  人魔冷冷地看看他,道:「你是我弟子,將來總有一天會練的同我一樣。行了,走吧,那何仲容往哪裡去了?」桑無忌道:「我一直為師父護法,不敢遠去,只看他回過了前面那道山梁。」
  人魔向遠處看看,道:「山那邊是什麼地方?」
  桑無忌道:「是成家堡。不過,何仲容決不會到那裡去。」
  人魔哼了一聲,道:「為什麼?」
  桑無忌道:「何仲容拐走了成永的女兒,成永發誓要殺了他,他決不敢去。」
  人魔不屑地省了他一眼,道:「我們就去成家堡。」
  桑無忌不解地道:「師父的意思是……」
  人魔道:「無忌,你記著,在武林人中,只要有機會得到一門蓋世奇功,是什麼辦法都能想得出,什麼暫時的委屈都能受得了的。」
  桑無忌大悟,點首道:「多時師父教誨。」
  人魔不再答活,大步向成家堡走去。
  遠遠地,就看見成家堡方向升起了滾滾濃煙,桑無忌指著道:「師父,成家堡著火了!」
  人魔不應聲,只是加快了腳步,不多時,已將桑無忌遠遠地甩到了後面。
  成家堡已經烈火熊熊,幾百間房子一起著起來,炙熱的火浪離二十丈外都覺烤人。
  沒有人前來救火,也沒有一個家丁雜役,好像成家堡在一夜之間人都死絕了,葬在這火海中一般。
  人魔呆呆地看著。
  桑無忌趕上來,道:「師父,這成家堡上千口人,怎麼一個人影也不見?就是散,也不該撤得這麼快!」
  人魔盯著火海,突然將身一縱,躍了進去。
  桑無忌大叫著:「師父!」跟著往火海裡撲去,離著還有三四步遠,便被火浪撲了出來。
  眉毛上焦呼呼的,伸手一摸,搶到幾粒灰渣。
  這時人魔也從火海中衝了出來,他頭上身上也起了火,衝出來就地一滾,壓滅了身上的火苗。
  桑無忌趕緊過去幫他拍打著餘燼,問道:「師父,那裡面可有人麼?」
  人魔道:「沒有。看來,那些人一定是都躲到暗道裡去了。」
  桑無忌道:「躲進暗道,為什麼要自己放火燒自己的房子?」
  人魔道:「好一個成永,他在爭取時間。」
  桑無忌不解地道:「爭取時間?什麼時間?」
  人龐不耐地道:「他在這裡放火,叫我們找不到暗道,剩出時間,讓何仲容練功。」
  桑無忌恍然大悟,道:「啊,我明白了,這成永跟何仲容還是做成一夥了。可是,他燒了成家堡,這划算麼?」
  人魔冷冷一笑,道:「笨蛋,有了天下第一的武功,一個成家堡又算得什麼?你怕他掙不來麼?」
  何仲容和成永果然在暗道裡。
  不僅他們,成玉真、金鳳、還有高棄都在。
  何仲容此時才知道,成家堡的暗道有這麼長、這麼複雜。
  幾月前他曾闖過這個暗道,以為對其已略知大概,現在方知自己所闖的那一部分,不過是成家堡府下的結構,而成家堡暗道還有秘密過向四方的通道。
  這些通道都隱孩在巨石後,不打開巨石,出口就如石壁一樣,沒什麼不同。
  進人暗道後,成永就派手下人打開了所有出口,這些出口竟有三十六條之多。
  成永讓人們分批進去,向通道裡一直走,不許回頭。
  待人們都走盡了,才領成玉真、金鳳、高棄和雲姑娘走進了最後一條通道。
  此刻外面已經烈火熊熊,隔著厚厚的石板,在地道裡也感到炙熱灼人。
  何仲容也不知高棄什麼時候回到了成家堡,並與雲姑娘聚在了一起,此刻情況緊急,顧不上敘舊,一切都聽從成永的安排。
  尤其讓他想不明白的是成永,他一聽女兒說明了情勢,當機立斷就作出了決定,讓成家堡所有家丁一起放火,帶領大家鑽進了地道。
  成家堡偌大家業,就這樣毀於一旦,即使是局外人,想想也覺可惜。
  因此不由不佩服成永的果斷。
  地道深長,只有前面領路的小廝手裡的燈光螢螢閃爍、所有的人都不言不語,各想心事。
  除了在通過一些機關時,成永善意的提醒外,再沒人說一句話。
  何仲容算算,已經走了約摸有二十餘里路,心中驚訝,問道:「成堡主,這裡離出口還有多遠?」
  成永輕描淡寫地道:「不遠了,再有十餘里就到了。」
  何仲容無語。
  成永看他一眼,接著道:「這地道,我成家堡花了上百年的心血,經幾輩人努力方始完成,不想當日被你輕而易舉地出入,老夫惱火,也在情理之中。」
  何仲容聽他此話中有和解的意思,也道:「其實晚輩當時也是事出無奈,逃命要緊,若不然,豈敢怒此天機?」
  成永大度地笑笑,道:「罷了,過去的事情,還提他做甚?今日我們同在地道中,就是同路人了,過去的事,一筆勾銷吧。」
  此話一出,地道中的人均各一愣,想法各一。
  金鳳的心裡就更覺不是滋味。
  成永救了她們的命,她無法不感激。將偌大的家業毀於一旦,此事若放在金龍堡,放在自己的父親身上,怕不會似成永般迅速做出如此決斷。
  何仲容心性良善,知恩必報,得成永如此施恩,自然也是要圖報答的了。
  除了《六緯真經》,他還有什麼?
  就是何仲容本人,做成永的上門女婿。
  想到此,心中不免有些淒涼。
  可她不說,要靜觀其變。
  又行了數里,成永道:「大家當心,過了前面的陷阱,不遠就是出口了」
  有成永指點,過陷阱也如履平地。
  何仲容終於忍不住,問道:「成堡主,晚輩有一事不明,想向成堡主請教。」
  成永道:「何大俠不必客氣,你我翁婿,有什麼話但說不妨。」
  眾人心中又是一聲驚歎。
  成永說這話時語調平靜,好像早就水到渠成,輕描淡寫的就承認了何仲容是自己的女婿,大家想想不久前他還鼓動四堡五寨合力追殺何仲容,並出錢懸賞要自己女兒的人頭,更覺意外。金鳳尤其不忿。
  對於四堡五寨的老一輩人偶爾做出的假仁假義之事,她已經見慣不經,可像成永這樣厚顏無恥的人,還從未見過。
  仔細想想,自己心中的成伯父可不是這樣一個人。
  在四堡五寨的老一輩中,如果說金鳳還在心底真正佩服什麼人的話,那這個人就是成永。
  她一向認為他最講俠義,現在看來,自己以往的判斷都是錯誤的了。
  成永雖然沒有看金鳳,可也知道她心中的不快,又補了一句道:「雖然日下小女和金姑娘尊卑未定,但她們姐妹之間,我想無論誰先准後都是好的,不會有什麼問題。小女稍小一點,讓金姑娘一步也是常理。無論做大做小,你這個女婿,我今天就算承認了。」
  金風的心裡又翻騰了一下。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如果此事放在他身上,決不會這樣輕易許諾。
  可見成永還是自己心中那個識大體、重大義的人。
  何仲容半天沒有說話。
  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說什麼好。
  成永說過之後也不再吭聲,地道裡重又陷入了沉默。
  前面一拐,爬過一條窄隙,是一寬敞大廳。
  成永長出了一口氣,道:「到了。這裡就是出口了。大家準備好,我打開門,玉真和金鳳當先出去,然後是何大俠,我、高棄及雲姑娘段後。沒有異議吧!」
  眾人均未做聲。
  成永道:「那就這樣定了。請大家退後,我來開門。」
  眾人聽話間開,成永運氣要開門,何仲容突然出言道:「等等。」
  成永收式,看著他道:「何大俠還有什麼見教?」
  何仲在拱拱手道:「成堡主,成家堡為我團於一旦,大思不敢言謝,但此情此義,何仲容沒齒不忘,不知分別的時候,成堡主可有什麼話說?」
  成永道:「我自己倒沒什麼,只是為何大俠著想,老夫想提議讓小女和金姑娘留下來,對了,雲姑娘也留下,你和高棄一起出去、他有奇功,關鍵時候可以帶你鑽地躲逐一時,帶著這麼多人,一來目標太大,二來有什麼事情也不好脫身。」
  何仲容看看周圍人,說道:「這樣也好,我功成之後,回來接大家。成堡主,你為我不僅盡棄前嫌,還自毀莊院、又主動為我著想,《六緯神經》我來日一定拱手奉上。」
  成永揮揮手,笑道:「我老了,要那神經有什麼用?我當初所為,全是為四堡五寨,並沒有獨吞這神經的意思。論理說,這《六緯神經》本是我們四堡五寨的東西,我們想方設法要追回,即使方法絕點,也情有可恕。可現在時勢突變,人魔邱獨冒了出來,我們四堡五寨原來的立場,就不得不有所改變了。人魔邱獨乃天下武林之大敵,上百年來,武林中人分分合合,但剷除人魔這一共同的心願沒變。何大俠的為人我們越來越清楚,在當今情勢下,能助你練成神功,剷除人魔,這《六緯神經》也不枉出世一回了,我們四堡五寨的人也會甘心情願。這話雖然我沒跟諸位商量,但我想他們一定都會同意。武林中人,一個俠字忘不得。」
  他這話雖然說來平平靜靜,眾人聽了,均感如雷貫耳。
  何仲容探手從懷中取出《六緯神經》來,嘩嘩嘩扯下了十數頁、雙手捧著遞給成永,道:「這是《六緯神經》的前半部分,我已經練過,就送給成堡主,煩你交給四堡五寨的人。後面幾頁路難些,我還要細細參詳,功成之後,一定拱手奉還。」
  成永鄭重地接過那十幾頁經書,道:「何大俠的情義,我們四堡五寨不會忘記,現在大敵當前,只盼何大俠能盡快練成神功,剷除人魔,天下共幸。」
  他低頭看了一限,突然面色一變,道:「何大俠,這神功恐怕不全吧?」
  何件容道:「哦,你不提我差點忘了,這功法的前幾頁,我已經送給了柳家姐弟,你尋到他,就可將這功法的前部湊全了。」
  眾人聽了此言,均各驚訝,誰也不知他是於什麼時候將功法送給柳家姐弟的。
  成永不再多說,運氣打開了出口。
  依前所說,成玉真和金鳳當先出去,四周巡視了一遍後,閃開身,讓何仲容出去。
  何仲容坦然出洞,走了沒五步,忽聽空中傳來一聲嬌叱:「何仲容,還我神經來!」
  隨著話音,從樹上月下一扭衣女子,右手持劍,左手寒掌,惡狠狠地撲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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