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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老店主細說江湖事


  炎熱的天氣,使得這湘南重鎮的衡州府,也稍稍減卻熱鬧,街上來往的人,大概都是身有急事的人,幫在中午最熱的時刻,還得冒著熱毒的太陽,在街上匆匆來去。
  這時下百明萬曆(神宗)初年,朝中張居正為首輔,這位明代唯一的政治家,施展運用政治天才與及鐵腕,一時恢復中興氣象,天下安寧,民無疾苦,算得上是明代最美好的時候。
  江家老店的招牌,在談熱的陽光下,例顯得甚是堂皇,那是一塊長形黑底金字的招牌,寫著「江家老店」四個字,下面還刻著個金錢,這個金錢,正是江寡老店二百年來,用以標榜的記號。
  二百年來,衡州江寡老店的鐵器早已馳譽天下,所有的出品,甚至乎拔毛的小鉗子,也刻有這個金錢標記。
  這座老店不久之前重修蓋過一次,建築得甚是高闊,因此,儘管天氣炎熱,店內仍然十分陰涼。
  後院不時傳出低微的打鐵聲,顯然治煉部門雖然主在後面,但相隔頗遠。
  高櫃圍內那個胖掌櫃,不歇地搖著手中的葵扇,顯然店內雖然明涼,對於這位肥胖的人說來,仍然熱得難受。
  他的對面便是一扇粉牆,懸掛著,一幅精工繡成的圖畫,那是只大蒼鷹,幾立在一塊岩石上,顧盼自豪,兩邊還配上一幅對聯。
  靠牆處擺著一張八仙桌,兩分共有六張靠背椅。
  一個學徒模樣的少年坐在椅中,正在打盹。
  胖掌櫃徒瞧具鋼進的木櫃的圍後面,那兒也有一套桌椅,靠左壁處另有一張長方形紅水書桌,上面擺著一些文房用品,還有一本厚厚的帳簿。
  這時那邊沒有半個人,他看清楚之後,忽然大喝一聲,道:「小三子你又困覺麼?仔細我攆走你這懶豬……」
  那個正在打盹的少年嚇了一跳,立刻站起來,趕快去拿支毛帚,四下拂拭。
  胖掌櫃得意地微笑一下,又大力地搖起葵扇來。
  忽然有兩個人大踏步走進店來,胖掌櫃一瞧這兩人,全是敞著胸膛,露出黑茸茸的胸毛。下身卻是紮著的褲子,一派雄赳赳的神氣。
  他連忙大聲招呼著。
  當先進來那漢子,紫色面膛,眉濃口闊,大聲道:「掌櫃的,咱們要訂造一些兵器……」
  胖掌櫃陪笑道:「客官們請坐,敝店什麼樣兒的兵器都有,請坐,請坐——」
  那兩人果真在那邊牆下的椅上落坐。
  小三子立刻捧來得茗奉客。
  胖掌櫃忙從身後一個抽屜裡,找出一本尺半大的簿子裡全畫得有,敝店二餘年老字號,工精質良,價錢老實,嘻嘻,兩位請翻閱這簿子。」
  要知鐵器這一行,以打制兵器最為賺錢,故此這胖掌橫特別巴結。
  那兩人進得店內,頓覺涼快,而且喝了香茗,解卻煩渴,覺得甚舒服。於是說話的聲音態度也平和得多。
  那紫面漢子道:「喲,掌櫃的好和氣,請問你貴姓?」
  胖掌櫃嘻嘻直笑,面上肥肉顫抖不已,答道:「客官好話,小的賤姓李……」
  那紫漢子道:「原來是李掌櫃,咱們想訂造的是……」
  他可沒有說出他們自己之姓,便一直說到要訂造的兵器。
  李掌櫃也不請問,這正是他有經驗之處。
  大凡來買兵器的人,許多是江湖豪客,當然不肯說出其姓名來歷,甚至木喜歡人家詢問。
  後院走出來一個老人,這位老人家並沒有出來招呼客人,一徑走進內進相圍後,在書案後的椅子坐下,翻開帳簿,辟辟啪啪地打起算盤來。
  小三子連忙沖上一杯茶,放在老人面前的書上,低聲道:「老爺子,他們是買兵器的。」
  老人陪了一聲,頭也不抬。
  李掌櫃的聲音清晰地傳來,只聽他道:「這個,這個可真個要另造了,通常的判官筆尺寸規定是一尺八寸,客官們請看這本簿上不是注得明明白白。」
  「我們知道。」
  那紫面漢子不大耐煩地道:「現在就是特地要打造啊!」
  李掌櫃忙道:「是,是,小的這就著工場照式找造,比原來的短寸半。」
  老人不知幾時已走出來,站在掌後面,這時接腔著:「你說錯了,一支短寸半,另一支可要多短半寸,即是兩寸。」
  那紫面漢子詫然抬目一瞥這老人。
  只見他鬢肆已經灰白,身體看來雖然硬朗,但仍有一點兒龍鍾態,而且說話的聲音,顯出中氣衰弱。
  他當下點點頭,道:「老先生說得對,這對判官筆尺寸都不一樣。這位老先生是誰啊?」
  他移眼瞧著這掌櫃,問了一聲。
  李掌忙道:「這位便是敞店老東主。」
  另外那不大做聲的於忽然道:「原來是老闆,但你怎知這對判官筆的尺寸並不一樣呢?」
  措詞毫不客氣,沒有半點敬老尊賢的態度。
  老人緩緩道:「小老世代經營此業,薄有聲譽,故此許多有名的人物都在小店訂造兵器。這位要訂製判官的筆的官人,記得好像是性褚的。」
  那兩名漢子訝然相顧一眼,然後才點頭承人。
  「得記三十年前,」老人微笑一下,又緩緩說道:「那位給客人曾親自來小店訂造一對判官筆。那時候,他還是二十那歲的青年人,氣宇軒昂。小老正好親自招呼過他,故此記得清楚。」
  「哦,原來如此。」那紫漢子也笑了下,又道:「時間過得真快,是不?咱們可都是你說的那位褚客人的後輩哩!」
  老人道:「是啊,時間過得真快,小老那時候才在壯年,如今已經老得很哪!那時候小老兒勸告褚客人最好在純鋼之外,另加一點紫金沙。這樣,即使壓力再大,也最多彎曲而不會斷折。但褚客人嫌價錢.太貴。並且說純鋼的儘夠了,誰能弄折純鋼的判官筆?小老兒想也是,這些短兵器究竟不是扁,怎會折斷?呵,呵……」
  他如如叨刀說著,那兩個漢子倒變得一點也不嫌煩,十分好奇地聽著。
  這時另外那漢子問道:「後來是不是用純鋼打造那對判官筆呢?」
  老人點點頭道:「正是,用純鋼精製而成的。」
  紫面漢子道:「怪不得這次要加一點什麼貴重的材料,著咱問問是什麼東西,敢情便是老闆剛才說的紫金沙。現在還有那種紫金沙麼?」
  老人搖搖頭道:「那紫金沙產自苗疆百毒巖,在那兒也是極稀罕的東西,三十年前小店還存了那麼一點兒,現在早就沒有啦!」
  紫面漢子聳聳肩,道:「沒有也就拉倒,但可得加點功夫啊,銀子決不會少給的,還有我早先要的特大棗核鏢,我想還是多造兩付,即是多造十八枚,呶,之裡是定銀——」
  李胖掌櫃連忙開張收據,和老人一同送走這兩漢了之後,便道:「老爺看著奇怪不,這兩天訂造兵器的特別多,可都是許多年前曾經打造過的主顧。」
  老人喟然道:「江湖上風波險惡,那些主兒都紛紛靜極思動……」
  他一面說,一面走內進的書案處落坐。
  李掌櫃大聲道:「店裡不是還有二兩紫金沙麼?老爹敢是忘了?」
  這位江老爹那對本來昏沉的眼睛裡,陡然閃過明亮銳利的光芒,
  李胖掌櫃唯唯應了,忽見外面又有兩個進來。『
  他大聲招呼道:「喝,老爹都吃完飯出來,你們兩位才回來麼?」
  那兩人卻是年約十八九歲的少年,一個衣服華美,面目俊秀。一個長得高大老實,衣服也甚是樸實。
  那俊美的一個向他一瞪眼睛,李胖掌櫃連忙陪個笑臉。
  兩個一徑走進店內,齊齊向江老爹叫聲:「爺爺。」
  書中交代,這兩個少年一是江老爹的摘親孫子,名叫上雲,便是那俊美的一個。另外那個長得老實高大的少年,姓孫名伯南,乃是江老爹一位老友的孫子。
  那位老友早已逝世,兒子孫鎮林,仗著家傳武功,做起鏢師。
  只因為人耿直,不善權變,故此結下不少仇家,尚幸武功真不錯,倒也掙得鐵漢孫鎮林的名聲。
  這孫鎮林人雖耿直,卻並非沒有想頭。
  老伴一死,他便覺得自己東飄西泊,對兒子不大適宜,而且仇家又多,更有連根拔盡之危。
  於是便想到父親摯友江老爹,為人公正熱腸,便將兒子孫伯南托養江家。
  江老爹甚是喜愛這個孩子,便收留下來。從此孫伯南也跟江上雲一齊叫江老爹做爺爺。
  江老爹的獨生兒子早知,只有江上雲這一點骨血,故老爺子偏愛異常。
  後院裡除了守寡十餘年的媳婦王氏之外,還有個外甥孫女朱玉華,如今芳華二八,出落得美麗異常。
  她因父母雙亡,來依靠姨媽王氏。江家人口甚少,故此也極喜歡有個女孩子在住。
  於是這位朱玉華姑娘,也在被人鍾愛的環境下長大。
  後院共分兩進,外一進是江老爹和江上雲、孫伯南居住。內進便是王氏及朱玉華居住。
  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每一進都有一廳三房。
  除此之外,在側面還有一片草場,約有三丈方圓,除了和後院房屋相連之處不說,其餘都圍上丈半高的石牆。
  故此處的行人,長得再高也瞧不見牆內有什麼景象。
  每天清晨,江老爹便在這三丈方圓的草場上,傳授他一身絕藝給這三個少年人。
  三人的兵器,都是一劍一拐,招式難學之極。
  孫伯南最是用心,除了上塾讀書之外,整天都是沉浸在練武中。再沒有工夫去想旁的事兒。
  朱玉華姑娘到底是女兒家,每日只是循例隨眾練習,閒下來便想都不想。
  江上雲卻是在三人中最聰穎的一個,直是天縱之才,任何招式,一學便會。性情卻甚疏懶,等閒不見他練習一次。
  而且一孫伯南如何懇求,也不肯和他過招練習,迫得孫伯南只好去央求朱玉華幫忙。
  而他卻站在一分閒著,過招時發現錯誤,他也不肯聲。
  這個怪脾氣使別說孫伯南和朱玉華莫測他武功的深淺,使那絕藝驚世的江老爹只因代做這鐵器行業,出品精良,特別被武林中人賞識,因此甚至遠達關外,也有武林人轉托購買兵刃。在江湖講究起兵器,無有不知江家老店的金錢標記,最是精品。
  這樣,就在七十年前,一位武林奇人,來江家老店買兵器。
  那時有江老爹江峰青才不過十餘歲,竟被這位異人看中,認為根骨極佳,大堪傳承衣缽。
  干是將全身藝業盡數傳授與他,這一劍一拐,招式通異,須得分心運用,稱為武林一絕。就這樣便傳給江峰青。
  這江峰青除了拐劍為武林一絕之外,還有一樁別人不及的物點,便是借曉天下各家派來歷淵源。
  不論是出名的大家派以至海外邊疆的奇門,全都瞭如指掌。只要人家一伸手,便可以道破來歷。
  關於這種學識和眼力,他的孫子江上雲盡得其傳。
  可是尋常爺兒們在練習時,他也多半緘口不響,即使說了,也光是指出那些名門大派的家數。
  是以連江老爹也以為江上雲僅得他所傳的一鱗半爪。
  言電正傳,且說江老爹一見兩少年回來,立地滿堆歡,霉然笑道:「你們今天怎的遲了,快回後面吃飯去。」
  江上雲微笑一下道:「我們繞了老大一個圈子才回來,所以遲了.爺爺,你猜我們去瞧什麼來著?」
  江老爹搖搖頭,道:「我大門也不出∼步,怎知有什麼熱鬧好瞧?」
  江上雲道:「說出來你老也許會去瞧瞧,只因塾裡頭一個同窗說,便是那個家裡開著四海老棧王光義,他說昨夜來了好些客人,都是騎著馬的,其中一匹渾身雪白,再沒有一根雜毛,聽說是匹千里馬。所從我們一放學,便趕快去瞧瞧。」
  江老爹道:「啊,你們可瞧見?」
  眼見兩個少年∼齊點頭,便又問道:「果真是千里馬麼?」
  江上雲沒做聲。
  孫伯南緩緩道:「是的,爺爺,那正是你老說過山左秦家的雪駒良種。我們也瞧見那雙鋼將秦季良哩!」
  他歇一下,又道:「同他一起來還有個和他一樣,也是五十來歲年紀的人,手中老是托著一支租旱煙袋,就像你老說過從關東移來內地的索家傳人似的,從年齡上推算,他該是索亦夫,對麼?其餘的四五個全是三十左右的人,孩兒們便沒有注意。」
  江老爹點點頭,道:「你說得不錯,這兩人一定是雙鋼將秦季良和索亦夫。他們使的都是沉得傢伙,又是常年盤桓在塊兒的好友,故此江湖上你們為山左雙豪。這兩個既是當個武林頂尖角色,也難怪你們不去注意其他的人。」
  他頓了一下,極溫和地教訓道:「可是,下次記得不可這栗粗心,
  常言道是:英雄出於少年。千萬不可因人家年紀輕而小看了。
  孫伯南恭謹地應了,江上雲動不服氣地笑了一下。
  江老爹便道:「你不信麼?和就有一位出名的主兒,來我們這裡打造兵器。」
  江上雲立刻好奇地問道:「是誰啊?」
  「便是十年前以陰陽判官筆馳譽武林的陰陽筆褚兆,這廝在中州直至以西地方,數得上是第一位人物,也是當今武林頂尖角色,六名可與山左雙豪並駕主齊驅。他自從十年前封筆退隱,如今又忽然重現江湖,而且還巴巴地到了我們汀南,必有特別原因。此所以我認為除了這些已知的人物之外,必定尚有許多武林高手來了,說不定會有少年英雄出現,你們豈可因人家年輕而忽視。」
  孫伯南又連連稱是,江上雲卻傲然地低哼一聲。
  江老爹略略思忖一下,自語道:「奇怪,誰能把褚兆的陰陽判官筆壓斷呢?奇怪……」
  他的目光忽又變得奇亮,煥然掃過愛孫江上去伯瞼上,卻見他滿是傲然之邑,便接道:「孩子你何必生出爭強鬥勝之心?須知我們和這些江湖人物淡同……」
  他的眼光掃過孫伯南面上之時便倏然嚥住了。
  原來孫伯南那張尚微帶著稚氣的瞼上,閃動著一種奇異的光輝。
  他突然問道:「爺爺,你老說許多武林高手都來了,那麼東海金鐘島的妖人會不會來?」
  江老爹認真地想了一下,然後遺:「爺爺也不知道,連這些武林人紛紛南來,究竟是為的什麼,爺爺還不知道。不過,以我推測,這些武林中人,已發現的幾個最有名氣的高手,也不過是除了武林四絕之外,才稱為高手。」
  「那東海金鐘島名傳字內數百年,聲威更在武林四絕以上,相信不會參與這種江湖俗子的爭端。諸如我們近在陽心,也漠然置身事外,,金鐘島孤懸海外,更難憶想他們會來湖南。」
  孫伯南吁口氣,臉上恢復平常的神情。
  江上雲追問道:「爺爺,你方才說東海金鐘島妖人比武林四絕還要強麼你老是四絕之首,難道會輸於他們?」。
  這問話太過刺耳,江老爹目射奇光,白鬢飄飄搖拂,竟然無風自動。神態威猛之極。
  江上雲不覺啊了一聲,癡癡瞧著這位老人。
  他一向只認為爺爺是個想樣得有點兒柔懦的老好人,這刻忽然瞧見他神態變得威猛之極。
  特別是眼中凌威四射的光芒,足以震懾任何勇夫,不覺大為凜駭,心中湧起從所未有的敬意。
  「你爺爺昔日也曾闖蕩江湖,以劍拐絕技,獨步天下武林,博得武林四絕之首的聲名。想當日,我每逢現身,總是蒙住頭面,只自稱姓江,每逢動手,劍拐上風雷進發,沒有一個稱為高手的,能夠染得住我三招,哼,此所以武林中人排列四絕,便稱為「南江北歸,獨孤神拳震九州」,以南江為首。這人家從我的口音上認出是南方人,故稱擊江。」
  他歇了一下,已經雪白了的劍眉,斜斜軒飛,兀自尋思。
  兩個少年一語不發,等候這位老人家再說下去。
  他們都聽他講過所謂南江北歸,獨孤神拳震九州便是南方的江老爹,北方的震山手旭元秦,還有獨孤及善和神拳查本初。
  後面這兩人行蹤靡定,也不知是何處人。
  獨孤及善除了輕身功夫特高之外,另有神偷絕技,外號故有神偷之稱。與神拳查本初共稱二神。
  這武林四絕,全是特立獨行於尋常江湖造之外,是為武林中稱為四絕,可沒有算上釋道兩家的世外高人。
  江老爹稍稍回復常態,道:「那東海金鐘島數面年來,名震天下,據說金鐘島中有所宮殿,稱為迷宮,宮中道路迴旋往復,曲折循環,誤入其中,必定無法復出。這金鐘島迷宮主人從來只是一脈單傳,決無二徒。據說如今上五六代的島主,仍然生存,隱承宮,算起來那上六代的島主,仍然生存,隱居宮中。算起來那六代的島主若還未死的話,如一今起有三四百歲高齡了。這話我可不大相信,但練武的人,筋強骨健,尤其精擅內家吐納夫的,築成大周天玄功根基,那是可以相信能夠活上一二百歲,我認為天地之大,無奇木有,雖然我的功夫,當世難比,但奇人總是還有的,而我又不是吃江湖飯的人,故此一直沒有動念去東海金鐘島迷宮之中,較量高下,如今……」
  他把聲音拖長,沒有立刻說下去,引得兩個少年人頓時現出緊張之色。
  好一會兒,江老爹才道:「如今我年事已老,便不會動此等念頭,可是……」
  他們一聽他說不會動這念頭,不由得同時現出失望之色,特別是孫伯南,簡直是灰心頹喪地咬咬嘴唇。
  然而江老爹末後這句可是,又使得他們立即興奮起來。
  只聽江老爹又道:「可是南兒的父親,既然是死陰風爪下,那決是金鐘島迷宮絕學無疑,過些時候,我準備妥當了,便帶南兒往東海走一趟。看看實情如何,為什麼魔蹤會遠現於川中?並且瞧瞧到底武林四絕的面江強,抑是東海金鐘島官絕藝高明。」
  孫伯南咬著下唇,拚命忍住眼淚,那是悲傷父親慘死和感激這位義薄雲天的老人。
  他緩緩道:「爺爺一定帶孫兒去兒?」
  江老爹伸手拍拍他寬厚的肩膀,微笑道:「爺爺一定帶你去,假如查出了仇人真是金鐘島主,爺爺拼著這把老骨頭散了,也得把金鐘島翻個個。」
  聲音雖然溫和,卻甚是堅定。
  孫伯南江寬慰地點點頭,道:「孫兒一定拚命練武,務求屆時不令爺爺覺得拖累。」
  江老爹爹道:「你練得很好了,真難為你怎練的!但你千萬別急,操之過急,往往貧事,你明白這道理麼?」
  孫伯南唯唯點頭。
  江上雲忽然問道:「爺爺,你說要準備,準備些什麼?」
  江老爺道:「凡事必須謀定而後勁,然後可操較多的勝算,試想知他迷宮中有沒有別的能手?好漢架不住人多,若我和那島主功夫不分上下,那時他們多一個出來,我便吃不消啦!」
  江上雲道:「南哥和我還有華姐,我們都去的話,共有四人,怕他何來?」
  江老爹搖搖頭,零然笑道:「初生之犢不怕虎,總是這種天不怕他不怕的勁兒,須知金鐘島陰風爪絕技,除了那種陰柔至毒的力量,能夠傷人肺臟之外,還擅能捏斷兵器,就像平常捏斷麵條以的那種巧勁,實在領人咋舌驚奇。我必須想法子弄把寶劍給南兒,這才濟事哩!也許那柄劍我自己須用呢!」
  他忽然有所悟地道:「咦,我想起來啦,那陰陽笑話兆的武功,在當今武林中,算得上是第一流人物。他的判官筆怎會折斷?莫不成是遇上東海金鐘島的人?」
  江上雲門道:「那些妖道也來中立了嗎?」
  江老爹沒有答他,又自語道:「啊,不,褚兆封筆時在十年之前,南兒的爹卻在半年前遇害。這時間相隔得太久,不可能是同一撥的事情。那麼,誰能夠辦得到呢,北歸麼?二神麼?」
  內院裡走出一個人,人未到,香風先送。
  兩少年回頭一瞥,但覺眼前一亮。
  放情是個二八年華的姑娘,一身淡青衣裳,淡雅如仙。那爪子形的工臉上,一雙清澈烏亮的秋水,最是銷魂。
  她輕盈走到江老爹,叫聲爺爺,一向兩人做以臉,吐一下舌頭,道:「你們跑到哪兒去了?姨媽說要罰跪哩!」
  江上雲劍後一揚,道:「我可是給嚇慣的,你這一手別來嚇我。」
  孫伯南只看了她一眼,便垂目瞧著江老爹。
  但這位悄麗小姑娘,那烏溜溜的眼光,卻老是凝注在他身上。
  江老爹抬眼瞧瞧這位孫女兒,溫高一笑,道:「這兩個孩子回來得並,倒是和我閒磕了一會牙……」
  朱玉華道:「爺爺又護著他們麼?」
  江老爹徽蕪一下,在這些青春蓬勃的少年男女之前,他的確覺得很快樂。像他們那無憂無慮的特,使得他這個年逾晨的老人家也沾染上了。
  江老爹道:「華兒你為什麼有點兒氣喘?跑了許多路麼?」
  朱玉華答道:「不,爺爺,剛才出來時,瞧見一隻耗子打牆根走過,嚇得我那顆心起跳……」
  江上雲立刻取笑她,但她卻毫不介意,只白了他一眼,便道:「咦,為什麼南哥今天老不做聲?」
  孫伯擊笑一下,仍然沒有做聲。
  江上雲卻有點不忿地哼一聲。
  孫伯南忽地問起劍招來:「爺爺,那一招『搖山震岳』連環七快劍,最末的兩劍,孫地總使得不似爺爺瀟灑自如。是不是腳步錯了?」
  這時,店外進來了三個漢子買東西,江老爹道:「這個等會兒再教你吧,現在你們先進去吃飯,洗個臉休息一會,都進去吧!」
  這三個少年男女都走進去了。
  江老爹耳中聽到那個客人乃是來買兵器的,便收斂了精神,緩緩走出去。
  卻見那三個漢子,粗眉大眼,敞胸捲袖,一派江湖氣。三人之中只有一個在跟胖掌櫃說話,倒有兩個直著眼睛向這裡面瞧著。
  江老爹走將出來,卻見那兩個漢子擠擠眼睛,驚歎地晤一聲,這本將注意力移到同伴和李掌櫃的對話上。
  江老爹心中想:「你問這兩個下作東西,我要不是做正經生意的人,準備得吩咐結地往後別走出店面,這孩子敢情也長了。」
  想到這裡,老人家自己微微一笑。
  這三個滿是江湖氣的漢子,買的不過是鋒快的單刀,江老爹便沒有塔腕,管自拿了毛帚,到處拂掃。
  他們囉嗦了很久,那兩個早先直得眼睛往裡面瞧的漢子,此刻仍然不注地扭頭內瞧。
  店裡本有些現成的單刀,貨邑也是上佳的。但這三個漢子老是嫌這嫌那,胡混了大半個時辰。
  這時,店裡另外一個夥計老五也出來了,幫同小三子把十數柄單刀搬來搬去,鬧得一頭汗。
  江老爹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越看越不是味道。
  乍見那三個漢子眼睛一亮,直著脖子裡面瞧。他老人家咳嗽一聲,緩緩往回走。
  果然瞧見朱地站在內門。
  江玉華嫣然一笑,道:「是的,爺爺。」
  江老爹可沒有說她,道:「是南兒連飯也忘了吃麼?這孩子老是這樣,也怪可憐的。」
  一邊說著,一邊往門內走去。
  朱玉華領先走著,不時回轉身瞧瞧江老爹,到後來,卻撒嬌地挽著江老爹壯健有力的臂膀,一同走著。
  穿過闊大的天階,走進一座院子裡,四下靜無人跡。
  他們一直再走出對面院門,那兒又是一處天階,盡頭處的院牆上,卻是個月洞門。
  一跨進月洞門內,只見廊上的欄杆,一個少年坐在上面,捧著一碗飯在扒呢。
  朱玉華道:「爺爺你看,雲弟老坐在欄杆上吃飯,姨媽說他也不聽。」
  江上雲大聲道:「你不必支使爺爺說我,我本來就是。」
  江老笑一下,道:「那麼你比想想.這可不是鬧麼?」
  他一到了內院,腳步也輕健了.聲音也響亮了。
  朱玉華像只燕子似的直飛上廊上去,伸手道:「我知道你早吃光了,淨等我來盛飯,拿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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