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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蜘蛛黨貪色皆鎩羽


  九頭獅子李公明正是當局者迷,他心中已有了先入之見,一味以為已有蜘蛛黨的人潛入,是以一發覺有異,便向別處推想,撒劍作勢,便待批簾衝進去。
  他這裡誇張劍拔,一觸即發之時,猛然背後不遠處察地一聲,當下極快地回頭∼瞥,只見一條白影,已自越牆而去。
  同時之間,外面暗號傳為,敢情是子母梭孟君業所發出的,跟著又聽到八卦刀楚天材的暗號。
  他有點兒進退維谷,委決不下。只因剛才外面孟君業、楚天材所發出的暗號,乃是敵人已逃,他們追將下去的暗號。一聽出這暗號的內容,立刻便想到那蜘蛛黨的白衣人,可疑地屹站在隔鄰的屋頂,極可能是故意引他門現身,並一誘他門追到預佈的陷講。
  這樣,他必須立刻趕去接應,因為人家既然有人設狀以後,必定盡集高手,八卦刀楚天材與子母梭孟君業雖然藝精功課,卻也不能擔保不出差錯。
  另一方面,他又就眼瞧見∼條白影越牆而出,身法甚是輕靈迅疾,顯然起碼已有目已同等功力。
  此人匆匆竄走,可能是趕往接應他們自己同黨。
  大凡人到了必須抉擇之時,總會較為偏向於自己有關係方面。
  他目下可不能再顧及這房中是否有人受害,卻非趕緊追將上去接應八卦刀楚天材和子母梭孟君業。,
  當下一施身.疾縱出廊外、就在身形擦過欄杆之時,沉劍一拍,發出一下聲響,口中同時低沉喝聲好賊。
  身形已如離弦之箭,疾然越過院牆縱上屋頂去。
  放眼一瞥,只見一眾捕快俱已現身,他疾掠過去,沉聲道:「請問頭兒們,在下兩位朋友是否已追下去?是打哪一面去的?」
  一個捕快道:「呶,他們往胡同角追去的,那廝輕功好高明哩,你的兩位貴友攔截不及,已追將下去……」
  龍頭獅子李公明不再聽下去,腳下用力一蹬,身形已向西南角疾飛而去,那捕快還在叫道:「後來還有條白影……」
  說到這裡,人家已去得遠了。
  原來這捕快想說的,便是他們一見子母梭盂君業突然在那白衣人身後兩丈處現身,而這邊的八卦刀楚天材也已經準備好,倏然縱身上房,帶起一溜刀光,疾撲那個白衣人。
  這時,一眾捕快早已憋得難過,一見他們兩人已經現身,便不覺齊齊從黑隅中躍將上房。
  卻聽那白衣人冷笑聲,彼然轉身,疾瀉下地去。
  那攔截逃路的子母梭孟君業可真沒想到人家有此一著,怒喝一聲:「無恥之徒。」也自撲下屋去。
  誰知那白衣人已相度好地勢,藉著下面人這的院落迴廊等地勢,反而打子母梭孟君業後面冒出來,又躍上屋頂。
  子母梭益君業一撲下屋,只見那白衣人疾打廊間繞到後面,並且躍上屋去。
  當下怒哼一聲,又反撲上屋頂。
  這一下上落。八卦刀楚天材也就堪堪趕到。
  他發出一聲追趕的暗號,便一直追下去。
  八卦刀楚天材因為唯怒九頭獅子李公明沒有聽到,便發出追趕暗號,再壓刀跟蹤趕往。
  三人有如串珠般越屋踏瓦,逕向西南角疾馳而去。
  走了約摸半里之遙,三人的腳程使比出來了。
  最前面那蜘蛛黨的白衣人,有如風馳電掣,越奔越快,後面兩人腳程大致相似,卻漸漸被前面的白衣人拋脫。
  再奔里許,出了城外,子母校孟君業放目一瞥,只見大地一片黑沉沉的,那白衣人竟然已失蹤影。當下瞼上不由大大發熱,但卻也不能胡亂再追,只好停步不動,等八卦刀楚天材趕上來。八卦刀楚天材也自粹然停步,道:「那廝趕丟了麼?」
  話一出口,猛覺其中有語病,連忙又道:「我也沒看出他怎樣隱沒的……」
  子母梭孟君業耳額俱赤,道:「真慚愧死人……」
  他這麼一歎氣,八卦刀楚天材也自鬧個面紅耳赤,自把話說錯,憑他這種人物,焉禁得住方纔那一句話。
  幸虧此時天黑,彼此都瞧不清楚,當下八卦刀楚天材道:「咱們還須在附近搜索一下,孟兄以為如何?」
  子母梭孟君業恨聲道:「那廝腳下油滑,若然再碰上了,定得請他嘗嘗我姓孟的子母梭滋味,就是這麼樣,楚兄,咱們分頭搜索……」
  猛聽不遠之處,有人冷笑一聲。
  兩人耳目俱靈,同時怒喝一聲,疾縱過去。
  那冷笑聲音來路,正是左側兩丈外的一處小樹從,以他們倆人的身手,一個起落,便自撲到。
  那子母梭孟君業怒火熊熊,在這飛撲之際,已經撤下十一節亮銀鞭,合在右掌中,左手已掏出一對子母梭,故此能及遠,極為厲害。
  尤其他這種暗器手法,甚是待別。梭一出手,到了半途,子梭便脫穎而出,比母梭去勢更快,這時,因母梭發出特別的聲響,敵人往往因母梭的風聲未到而來不及躲避子梭暗襲。
  兩人腳一沾地,已離那小樹叢不過五六尺之遙,同時住兩旁一散開,忽見樹叢後一道白影,貼地疾射而出。
  一瞥之下,那道白影已出去了兩丈許。這份迅疾,可真叫浙兩位武林名手也為之錯愕不已。
  假如他門兩個不是經驗、閱歷、都極為豐富,不是腳一沾地,立刻採取散開包圍之勢,只須稍微慢了一點,要就沒法瞧見人家怎樣走的,因為他們在樹叢前面時,月光正好被那人弄的詭計所擋住。
  這兩人要不是同來,而是一個人瞧見的話,恐怕得考慮要不要再追趕,然而此刻勢成騎虎,只好拚命追撲過去。
  夜色黯黯,萬籟俱寂,他們兩人只聽到自己衣襟颳風之聲,此外,再也沒有別的聲音。在他們前方三丈之遙,那條白影老是晃動,不論如何拚命疾馳,也總是隔著這段距離。眨眼間已趕了三四里之遠,卻聽到前面不遠處,流水潺緩,夜風吹過樹葉,發出低沉的響聲。他們趕了這一程,心中都同時泛起疑問,覺得這條引他們來此的白影,絕不惟早先那白衣人般拚命飛馳,意思將他們兩人甩掉,反而時快時慢,直是引誘他們窮追的樣子。
  兩人雖然同樣有此感覺,但都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人,決不肯冒失說出來,這時不約而同地碎爾停步。
  只因他們都默然無語,凝神細察四下動靜,因此,只在頃刻間,齊齊發覺晚風吹送來輕微的語聲。
  兩人對望了一眼,彼此心中全意,便悄悄躡足人那語聲傳來之處走去。
  大約定了三丈許,已到了一道小河旁邊,卻見對岸一座神祠,在黑夜中宛如一頭碩大無朋的怪獸,蹲伏不動。
  於母梭盂君業指指那神祠。八卦刀楚天材點點頭,倏地分開,一左一右.沿岸走開四五丈。然後才躍過河去。
  先說子母梭孟君業,他躍過之後,立刻鶴行暨伏地悄悄掩近那神祠。
  那神祠正門向河,故此他必須橫移數丈然後繞到神祠右邊。
  他想道:「這神詞大門洞開.何以不見燈光,只聞語言?」
  心情卻忽然緊張起來,捏一捏兩手中的亮銀鞭和子母梭,腳下輕靈地移動過去。
  又繼續想:「我也不是初涉江湖,未曾經歷場面的人,怎的會緊張起來,哦,是了,這蜘蛛黨邪門甚多,我久聞此黨惡跡凶行,故不知不覺中,心理上巨大受影啊……」
  正想之間,已到了神祠邊。
  但見祠壁甚是古舊,許多地方已經剝落殘敗,子母梭孟君業留心地瞧瞧那堵牆壁,想道:「這堵牆不大牢固,相信用肩一撞,可以穿個大牆洞……」
  忽然失笑起自己這無聊的念頭,當下不再移動,凝神側耳,傾聽詞內動靜。
  詞裡語聲未歇,這時可聽得十分清楚。
  只聽:「……咱們蜘蛛黨一向使人聞名色變,幾曾吃過虧?我絕對不同意苗老二的意思。」
  另一個較為深沉嗓音道:「殷三總是莽張飛的性情,苗老二說得有理,你還呶呶爭論什麼?」
  這人口氣頗見尊大,似是這班人中的老大。
  子母梭孟君業立刻知道剛才說話的兩人,正是名震江湖黑白兩道的蜘蛛黨六惡中的老大尹兆武和老三殷厲生。
  這蜘蛛黨六惡之中,老大尹兆武和苗村俱是出了名的飛賊,只因中間發生過採花命案,在中土立足不住,逃到海南島避風頭,卻結交了海南島黎母嶺赤足仙座下諸弟子中的四個,同時因尹兆武之沉穩和苗村之機智,被亦足仙看上了,雖不正式收為門徒,卻也傳以陰毒蓋世的武功。
  稍後.這尹兆武率這一干人組成蜘蛛黨,毒爪侵入中土,起先還在南方近海一帶活動,漸因武功高強,無人能制,便漸漸向西南及北方肆其凶毒。老三殷厲生,老四伍仲義,老五化倫,老六舒路,這四個全是赤足仙的嫡傳弟子,因此使的全是獨門兵器蜘蛛爪。
  那是一根長約三尺半鋼製的尖棒,但棒身有三節,可以活動,棒尖處有一小簇鋼針,均附劇毒,每根鋼絲針的毒都不相同,因此讓這絲球的鋼針傷了皮肉,即中百毒,任是大羅神仙的靈丹妙藥,也不能挽救,他們師門解藥,也只能將毒暫時迫聚一塊,然後動手術將傷處盡行剜掉,若是傷及臂腿等處,可是整支胳臂或腿卸掉,否則毒侵入骨,可不能保險了。
  老大尹兆武和老二苗村,則仍然各用本來兵刃。
  尹兆武俠的是九環刀,原本已經刀猛力沉,招數精奇而威震武林,其後更得赤足仙指點,刀法大有進步,比起昔年,其陰毒險狠處,直有雲泥之別。
  老二畝村使的是蛇頭軟鞭,這根軟鞭末端有個吐舌露牙的蛇頭。那蛇頭乃是以精鋼合金所打製,那蛇的信子和尖牙,堅利異常,本來已蘊奇毒,見血封喉。
  而且還有一樣,便是蛇口內暗藏機括,能夠濺射毒液,端的歹毒異常。
  如今經過赤足仙傳授,那蛇舌、蛇牙之毒,與及口內的毒液,俱已換了獨門百毒之液,更加厲害。
  這六惡之中,以老大尹兆武和老三殷厲生武功最強,卻以老二苗村為智囊,一切計謀,都是由他策劃。
  且說神祠內這時另有一人,聲音甚是陰柔,他道:「殷老三你知道,如今可不比往日,目前南北武林好手,大部分多已到了衡州,咱們可不是伯人,但犯不著在這時候,橫生枝節。使得那些人聯合先對付咱們,豈不壞了大事。」
  尹兆武輕輕一拍大腿,道:「對啊,這正是我所顧慮之處,誰教那藏劍的玉匣中,有那種專克天下之毒的雄黃珠呢!」
  只聽殷厲生尚在咕喀,似乎不甘就此示怯。
  這神祠除了這三人的D音,再沒有其他語聲,顯然已沒有別的人。
  子母梭盂君業驀然飛身縱上房去,眼光到處,只見對面也飛上一條黑影,夜色中刀光閃爍,正是結伴同來的八卦刀楚天材。
  兩人恰是同一心意,不禁哈哈一笑,腳下稍稍用力,踐踏得屋瓦發出一陣破裂之聲。下面的三人,也是武林中頂尖高手,當他們兩人躍上屋頂之時,已覺出有異,全部注口,凝神傾聽。及至他們放聲一笑,這三人可就露了身手。
  原來這神祠地方約有三丈見方之寬,長長的供桌上插著一支比兒臂還粗的蠟燭,火蕊甚高,照得四下俱亮。
  可是祠門用一張黃黑色的布慢掛著,把整個祠門都遮住,故此外面瞧不見一絲光亮。
  三人俱是聞聲即起,像旋風一樣,齊齊到了門口。
  老大尹兆武的九環刀和老三殷厲生的蜘蛛爪已撤在手,這份迅疾確是駭人聽聞。
  可是那張布慢宛如像堵鐵門,竟然將他們三人全部堵住,一齊停在那兒!
  屋瓦上傳來沉重的步履聲,使得老三殷厲生大怒,肩頭微動,便要衝將出去,卻被老二苗村手急眼疾,一把扯住。
  三人忽又退回祠中,苗村輕輕道:「上面一共只有兩人,但他們這種行徑,太過奇怪,莫非飼門外已有埋伏,故意引我們出去麼?」
  殷厲生一揮手中那奇形怪狀的蜘蛛爪,發出勁稅的風響,啞聲道:「管他娘的,路們出去把那混帳東西宰了,不就完啦!」
  老大尹兆武道:「話不是這樣說,此間隱辟之極,往年咱們也常落腳此地,卻總未曾碰見過計麼人,別說這些武林之上了,可是現在卻招來兩人,還故意在咱們屋頂上大力踏動,老二,你看這事怎麼辦?」
  苗村眼珠一轉,道:「咱們如今反而變成在明處,亦即是被動之勢,依我之見,非得反客為主不可啦!」
  老大尹兆武道:「究竟該怎麼辦呢?」
  屋瓦的破裂聲,幾乎將老大尹兆武的話聲淹沒。
  苗村陰惻測地瞧了屋頂一眼,道:「相信咱們蹤跡這所以會洩露,乃是被崔明、崔源三兄弟引來的。他門自從跟了咱門六兄弟,變得狂妄和毫不檢點,昨日之事,也能留下標記,真太荒唐。」
  猛聽一陣甚輕的步聲,直撲祠門而來,老三殷厲生低哼一聲,疾如電光一掣,已到了門口。
  布漫一揭,一條人影直衝進來。
  殷厲生早已蓄勢待發,橫移一步,手中蜘蛛爪關戳出去。
  那人影刀光年現,猛然格向殷厲生的蜘蛛爪。
  誰知殷厲生的蜘蛛爪乃是獨門兵器,中有三節,能夠隨心意而屈伸,這時利爪依然戳過去。
  當地微響一聲,那刀真個格在蜘蛛爪上,然而那尖尖的利爪猛然一曲,撲哧地微微一曲,已刺入那人喉中。
  那人連垂死駭叫也來不及,利刃撒手,撲通翻身栽倒在地。
  門外本來尚有步履之聲,此時地發出兩聲喝斥,都縱上屋頂去了。尹兆武和苗村身形一動,已到了殷厲生身邊,低頭一瞧地上仰臥著的屍身,只見那人目睜嘴張,露牙吐舌,已經僵死不動,死狀醜陋可飾之極,這正是被蜘蛛爪端那鋼絲上的百毒,引致全身肌肉盡皆痙攣屹立刻僵死。
  苗村道:「老三你怎麼啦?」
  聲音雖低,卻有譴責之意。
  殷厲生暴躁的道:「不殺死這混帳東西才怪哩!」
  老大尹兆武徽微一皺眉,道:「算了,你們聽,外面不是已經動上手麼?」
  苗村先發制人地伸手攔住門口,道:「且慢出去,老三你把這廝踢開,老大,弄熄蠟燭。」
  尹兆武似是懶得移動,伸腳一挑地上的單刀,呼地一響,那柄單刀劃出一道寒光,疾飛出去。
  倏然祠中俱黑,原來那柄刀已將蠟燭的火蕊削掉,立地熄滅。
  同時,殷厲主舉腳一踢。地上的屍身隨腳而起,撞到牆上,再掉下地。
  苗村一閃身,到了門邊的牆後.伸手一扯,那布慢應手跌下。
  外面漆黑的天空中,星光羅市,尋丈外一條寬達丈二的小河,河水底派而流,映出滿天星斗。
  但聽屋頂上喝叱連聲,間中傳來兵刃相撞之聲,可是門前一帶,卻平靜之極,毫無異狀。
  苗村低聲道:「老三,你既殺死了崔明,可別放過那兩個。」
  殷厲生低低獰笑一聲,沒有回答。
  苗村接道:「咱們命他們進來,倘若他們不敢,便可測知是他們崔氏兄弟三人有鬼。現在他們雖與來人鬥得劇烈。焉知不是使詭弄詐。」
  老大和三隻有聽著的份兒,當下苗村陰聲叫道:「崔功,崔源立即回來,不得戀戰。」
  聲音不大,但頂上兩對正廝殺的人,卻聽得一清二楚。
  這時,子母梭孟君業和八卦刀楚天材兩人已完全佔了上風,聞聲卻不聞。動中一凜,想道:「無怪蜘蛛黨六惡,能夠橫行肆虐江湖,光聽適才的叫聲,顯然可知他們內功的造詣,已在我等數十年苦修之上,就是這兩個手下,我們也不能在三招兩式之間將他們收拾下來。那崔氏兄弟聽到苗村之命令,便待撤退,可是他們碰上的這兩位對手,俱是出名已久的武林好手,近年雖隱跡商賈,卻未曾將武功放下過一天,這時想走,焉能這麼隨心順意。但見刀光如練,鞭形如蛇,將崔氏兄弟困在刀鞭圈中。
  崔氏兄弟才一分神,立刻連見險招,但聽屋瓦發出暴響,敢情崔氏兩兄弟在慌張中踩碎了許多瓦片。
  神祠裡蜘蛛黨六惡的老二苗村,向老大,老三詭笑一下道:「看來他們果然不敢回來呢!」
  老大尹兆武非常留心地觀察門外動靜,歇了片刻,輕輕道:「老二,外面沒有汁麼埋伏啊!」
  殷厲生一揚手中蜘蛛爪,道:「乾脆衝出去算了。」
  猛聽屋面上傳來一聲慘叫,跟著骨碌碌有人從屋瓦上滾了下來,那青音卻是崔功發出的。
  這時,八卦刀楚天材已跟蹤疾撲而下。
  敢情剛才他砍出的那一刀將敵人的手掌砍掉一半,斷指和那柄單刀不知飛到哪兒去了。
  可是那崔功到底也不是庸手,努力一竄,避開了跟著向脖子抹來的八卦刀,身形卻站不穩,直滾向屋下去了。八卦刀楚天材在那邊向他比比手勢,子母梭孟君業用手勢回答,原來兩人的意思均是向對方表示看見祠門打開。
  祠內一片漆黑,靜寂得令人奇怪,兩人不禁躊躇地對望一眼。
  子母梭孟君業首先開口向祠裡挑戰道:「淫賊們只會像烏龜般縮頭不出麼?得能夠橫行到今日,敢情是躲得性命的。」
  他∼出口,話意便刻薄之極。
  對面的八卦刀楚天材忍住哈哈一笑,想道:「當年這位老兄闖蕩江湖時,候曾以口舌便給,佔了不少便宜,也吃過虧,十多年之後,依然不改故習。」
  他這一笑,可把祠內之人氣得炸了肺。
  殷厲生固然忍不住怒哼出聲,即欲出祠,便是那沉穩過人的老大尹兆武,也覺得自己兄弟們的身份武學,大可不必如此示弱。
  苗村卻不是,一手扯著殷厲生,輕輕冷笑道:「你們稍等一下,我終必要引他們入殼,待會兒定然能使你們解恨。」
  接著向外面陰聲道:「這些話只堪激激那些初入江湖之輩,咱們兄弟在這裡坐得舒服,懶得動彈,你們自命什麼狗屈的,若敢進來,咱們兄弟便在黑暗中教訓你們一番。」
  他的話並不驚人,可是語氣陰柔,大有賴定在祠裡不出之意。
  子母校益君業冷哼一聲,道:「真是不要瞼。」
  八卦刀楚天村這時可不敢隨便出言,他明知若然進入祠內,敵暗我明,必將吃虧,何況人家比自己這邊多出一人,而且蜘蛛黨惡名在外,久已傳說其武功上有詭毒莫測之處。
  本來他們應該想想其他辦法,對付此一局面的,可是江湖上偏偏又得講究一些過節,他人卦刀楚天材名頭掙得不易,豈能說出退避之言。
  當下一橫心,想道:「此刻既不能退,倒不如先衝進去。」
  主意已決,先仰天朗聲一笑,道:「孟兄,咱們就進祠去,見識一下蜘蛛黨有什麼鬼域伎倆。」
  子母梭孟君業故意大聲道:「在黑暗中耍一場,倒是分出武功高下的好法子,但咱們招架不住人家抽冷子發暗器啊,楚兄你說是不是?」
  洞內立刻傳出一聲暴喝,那正是老三殷厲生的口音:「憑你們兩個混帳,爺們還須用暗器收拾麼?」
  孟君業立刻朗聲接口道:「楚兄,你聽見沒有,人家說不用暗器呢,這話靠得注麼?」
  八卦刀楚天材暗中又是一笑,覺得此人口舌上果然果然厲害,連忙幫腔道:「那大致不會吧,據說蜘蛛黨名頭之響,震動大江南北,讓小弟先進去探看。」
  話聲甫歇,已自捧刀閃到門口,但見祠內一片漆黑,竟瞧不出敵人何在。
  他咬咬牙,邁步走了進去,卻聽得蜘蛛黨老二苗村那陰柔的嗓音道:「咱們兄弟都在這邊。」
  聲音發自左內隅。
  子母梭盂君業也跟著進了祠內,倏然一拉楚天材,疾向右邊閃去。
  外固本來已經夠黑,祠內只有一門,透進極微弱的光線,更覺墨黑一團。
  他們一閃進右隅,身形也自隱沒不見。
  可是他們終究心情惴惴,不知蜘蛛黨惡徒定要引他們進來,有什麼埋伏沒有,故此兩人一閃開背後門口射進的微光之後,立刻又不約而同地疾然貼向牆邊。
  八卦刀楚天材一牽孟君業的衣服.示意自己要向內沿進去。
  方一邁步,腳下忽然被一堆東西一絆,嚇了一跳,身形騰空而起。
  孟君業忽然失去了八卦刀楚天材的牽扯。也駭然一驚。連忙問後疾退,貼身角落。
  這一來兩人已失聯絡,唯恐被故人發現蹤跡,又不敢出聲招呼。
  只好耳目並用,留審視察動靜。
  八卦刀楚天材和子母梭孟君業明知對方動作極是神速,此時撲去,必會因風聲而洩漏自己的蹤跡,反而不上算,加這已方兩人,已失聯絡,黑暗之中,如果因誤會打將起來,更是是糟糕至極之事,有了這兩個原因,便都按兵不勸,一面盤算計策,一面等候時機。
  八卦刀楚天材仍在驚疑不定,因為他想起早先自己腳尖觸挑著的,惟是人的軀體,但什麼人會躺在地上呢?
  蜘蛛黨六惡這刻正是以選待勞,而且還可充分地觀察出敵人是否另有埋伏,以及這入祠的兩人武功如何,等了這麼一會,那老二連村已經胸有成竹了。
  子母校孟君業忽聽尋邊有竊竊私語之聲,左手一動,正欲發出於母梭暗襲敵人,但這個企圖立刻打消了,只因他子母梭威力極大,別說在這等黑暗中,即使是白天裡,若然容地發出,也極少有人能夠避開,以他這種在暗器上成名的人,豈能在軒暗中用這子母梭傷敵,壞了名聲?
  說時遲,那時快,忽然察的一聲,滿祠俱亮。
  只見供桌上放著一個火折子,旁邊卻沓無人跡,遞火人身手之快,可想而知。
  八卦刀楚天材貼壁捧刀,站在子母梭孟君業半丈之外,子母梭孟君業則站在祠內右邊的角落裡。
  兩人之間,一具屍體橫僕於地。
  這神祠除了門口之外,別無逃路,本來兩邊的牆壁上尚有窗戶但這刻已用粗木釘死,其上佈滿癡蛛網塵跡,顯然封閉已久。
  於母梭孟君業的眼光迅疾的向祠內一掃。
  只見一個人提著大刀,正向門口一晃一晃走去,此人長得好一副威武相貌,身量高大,正是蜘蛛黨六惡中的老大尹兆武。
  另外站任祠門邊的兩人,一個身量頎長,削鼻尖,兩手空空,沒有兵器,此人正是老二苗村。
  在他後邊地個面目凶橫,身量稍嫌矮胖的漢子,便是老三殷厲生,他手持奇門兵器蜘蛛爪。眸子裡凶光閃閃,一徑凝瞪著他門兩人。
  這形勢分明是老大尹兆武等老二,老三兩人已封住祠門之時,猛可打亮了火折,擺在供桌之上,然後以上乘輕身功夫,閃將開來,但這祠內有三大來寬,他可無法一下子便到達門口,只好在閃開丈許之後,這才提著九環刀,搖搖擺擺的向門口走去,準備和另外兩人會合。
  那祠門如已掛著那塊黃黑邑的帷幕,怪不得早先門外的光線忽然被隔斷了。
  八卦刀楚天材和子母梭孟君業走上前並肩則立,兩人俱是滿肚子溫怒,為的是那蜘蛛六惡太張狂,這樣子分明是怕他們逃走,故此先堵住門口。
  老大尹兆武尚未到走到門口,霍地一轉身,面對著這兩位武師,冷冷問道:「咱家兄弟手下不殺無名之輩,你們報上萬兒來,讓我考慮一下。」
  語意之狂傲,江湖少見。
  子母梭孟君業此時反而朗聲一笑,道:「萬惡的淫賊,口氣好大,須知像你們這種下三爛的小賊,武林知名之士,都不屑下手,怕沾污了盛名。」
  說到這裡,那蜘蛛黨老三殷厲生早已忍耐不住,怒叱一聲,疾撲上來,身法之快,無與倫比,微風片拂,那根微徽彎曲的蜘蛛爪,已點到了子母梭孟君業面前。
  孟君業但覺敵人身法神速,出手狠毒,趕忙一滑腳,斜挪開兩步,而敵人那根蜘蛛爪,依舊如影隨形,跟蹤襲到。
  他的右掌中本已捧住那疊在∼起的亮銀鞭,這時銀光一閃,勁射而出,因為鞭長爪短,故此足夠充點敵人脈門。
  殷厲生暴喝一聲,手腕一沉,手中蜘蛛爪已化為「蛇縛寒龜」之式,猛地一圈,疾掃過來。
  他的性情雖是躁急,卻並非不識貨之人,這時一見敵人的十三節軟鞭,居然能夠抖得筆直,點問自己腕上脈門,哪敢忽視,忙變招使出海南黎母嶺的五陰毒爪。爪尖那叢鋼絲針,猛然已到了敵人肩頭。
  這一下出乎意料之外的速度,使得子母梭孟君業大為凜駭,百忙中努力一拗腰,腳下斜踩七星步,似左實右,疾如星火,早已移開了四五尺。
  這種身法,果然使對方得先向左方動了一下,然後再追襲過來,因時間上差了這麼一點,危機立消。
  敢情早先殷厲生的蜘蛛爪因自動彎曲,故此比正常速度快了一點,倘非子母梭孟君業早負盛名,武功甚強,這一下陰毒的招數,已避不開。
  這刻危機一過,子母校孟君業殺機大盛,左手的子母梭蓄勢待發,但因此招數緊湊之極,簡直無暇施展暗器。只好盡展全身功力,使出盤龍鞭法。
  頓見那條亮銀鞭,問起銀蛇萬道,盤空匝地,和殷厲生那根黑黝黝的蜘蛛爪劇鬥起來。
  八卦刀楚天材適才差點兒大聲驚叫,這時也大為凜然。
  果然蜘蛛黨六惡名不虛傳,憑他們兩位都是早得盛名的武林能手,這些年來雖苦練不輟,功夫依然敵不過人家,內力造詣方面顯然尚稍弱了一點點兒。
  這本來已夠擔心的,更何況敵人那根黑黝黝的蜘蛛爪,招數奇特,屢有出人意料的毒著,八卦刀楚夭材閱歷眼力,俱不比尋常,這時已知自己這一方處了下風。
  卻見尹兆武捧刀出來,沉聲道:「你也是使刀的,來,跟我鬥鬥。」
  說著話,手中九環刀一拌,嘔嘟直響。
  八卦刀楚天材閃眼一瞥,只見門口站著的苗村,這時已撤下他的蛇頭較鞭,攔住出路。
  他心中一轉,情知今日若不能勝了對方,便得落個橫屍荒野神祠之中,霎時掠過一絲悔念,自己本來生活得好好的,不但妻兒俱在,且已有了小孫兒,好好的天倫之樂不享。卻為了貪心寶物,重出江湖。
  他發了一下怔,尹兆武大聲笑道:「你叩頭求饒也不行、我且讓你三招。」
  楚天材這一下可就火了,怒罵一聲淫賊,八卦刀挾著沉雄的風聲斜斬而下,刀出處,腳下已按八卦方位,欺身柔撲。
  尹兆武將自己的九環刀斜抱懷上,上身全然不動,忽地斜衝三步,恰好與八卦刀擦過。
  他大喝一聲好,然後冷冷道:「原來是八卦刀楚天材,還有兩招。」
  這尹兆武年紀不過五旬,是以識得八卦刀楚天材的名頭。
  楚天材一被他道破來歷,雄心萬丈、力保威名之心,油然而生,八卦刀斜劃而出,竟是一式「順水推舟」,刀風冷稅,疾襲敵人。
  這一式本甚尋常,但在八卦刀楚天材手中使出來,配合上那奧妙的步法,卻威力無窮。
  尹兆武說過讓他三招,不肯食言,但彼此武功相差不遠,豈能從容避開?直退開丈許,才擺脫了人家這一刀。
  他沉聲大喝:「還有第三招。」
  他暗中又多加十分小心。
  八卦刀楚天材颼地一刀劈出,快如電光一掣,這時他已將敵人迫到八卦主位中的死門,是以這一刀盡出全力,內家真力從刀上發出,重如山嶽。
  尹兆武猛覺所取部位其妙無比,自己簡直無法逃出這一刀的圈子,加上敵刀上力量沉重如山,稍一大意,定必血濺五步,心中一時煩亂之極。
  他說過讓人家三招,那的確太過傲魯莽,然而話已出口,並且已讓了兩招,誰料這最後的一招,竟至無法相讓。
  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他要立刻決定,是自毀諾言呢?抑是硬接一刀。
  那邊苗村也自看出不妙,可是他離這邊將近兩丈之遙,絕不可能及時出手救援,他知道這位年齡武功俱為六惡之長的尹兆武,脾氣有點執拗,可能硬挨人家一刀也要守著早先狂妄的諾言,心中不由得大大發急。
  尹兆武果如苗村所料,冷嘿一聲,驀地一塌腰,身形一旋,準備用左肩肉厚之處,硬接一刀,當然他會借力竄開,總不至於讓人家一刀卸下胳臂,但這個苦頭可就夠大了。
  苗村忽然大嚷一聲;「快還手,還有敵人!」
  這一急叫已改變了∼向陰柔的嗓子。
  尹兆武如斯響應,九環刀煥然從左助下挑扎向背後。
  當地一響,兩刀相擊,測出一溜火光。
  尹兆武因形勢欠佳,被楚天材一刀全力斬著,差點兒傾跌地上。不由得暗驚敵人臂力之沉雄。
  八卦刀楚天材見他出刀招架,自食諾言,不覺呵呵一笑,驀見人影一閃,竟是和身疾撲而來,疾忙翻刀平劃而出。
  噗地微響一聲,這一刀正劃在那人身上,他腳下踏著八卦方位,反而繞到那人後面,變成尹兆武相隔開。
  藉著昏黃的火子光亮一瞧,那人垂手直腳,全身僵直,目瞪口張,卻是個已僵死了的人。
  他的一刀正好劃削在他胸前,鋒利無比的刀刃砍在他胸骨之內,故此那屍身兀自掛在八卦刀上。
  他一抖腕,那具屍身癡衝向尹兆武縣上,尹兆武抬腿一端,那屍身又反撲向八卦刀楚天材。
  楚天材可認不出這人乃是早先在屋頂和他交手的崔氏兄弟之一。心中認為既是蜘蛛黨所殺,恐怕乃是無辜被害者,剛才無心斬了一刀,已經於心不安,這時豈忍再傷他的屍首?趕忙一閃身。
  尹兆武目光如電,早已瞥見祠中全無別的敵人蹤跡,心知乃是老二苗村使詭計,哄自己出刀撲敵。
  正是生米已成熟飯,唯恐讓敵人挖苦,大叱一聲,急撲過去。
  正值對方一閃那死屍之時,他的九環刀疾劈如電.施展出後經黎母嶺赤足仙指點的追魂刀法,修即匝地湧起一座刀山,把個八卦刀楚天材圈在其中。
  那邊的子母梭孟君業這時也走了下風,只因適才尚在激戰之際,那邊的苗村又將崔氏兄弟另一具屍首猛擲起來。
  孟君業大敵當前,心無旁騖,眼角瞥見有人撲來,橫鞭猛力一掃,撲地一聲,那人直飛開會。
  他禁不住暗怪過撲來的人影實在著得出奇,不由分神一睹,原來是具屍首,此時已僵臥地上。
  就在他分神之際,人家的蜘蛛爪已屢屢次上身來,迫得他一個勁兒後退,竟然直退到右邊的牆下。
  八卦刀楚天材也是棋差一著,便自縛手縛腳,被那尹兆武∼趟追魂刀法,迫得空有一身驚人武學,也無法施展,直退到牆下,和子母校益君業相距不過數尺。
  老二苗村心計真多,這時一擺手中蛇頭軟鞭,飛撲過來。
  他的武功確比老大老三俱要稍遜,但勝在心計狡毒,與及兵器上另有古怪,故此對敵時也不弱於他們。
  此時他疾如旋風一卷,先來到老大尹兆武旁邊,覷準時機,蛇頭軟鞭向楚天材疾射而出。
  八卦刀楚天材見招式陰險,恰是自己力劈尹兆武之時,那顆金光閃閃的蛇頭,已到了面前,慌不迭地回刀封架。
  尹兆武和這位明毒無比的老二苗村合作已慣,早已力貫九環刀上,使出一式「開天闢地」,當地大響一聲,正好擦在八卦刀上。
  楚天材正當收刀封架蛇頭軟鞭之際,力道剛在青黃不接之時,吃了敵人運足全力一撩,不覺失聲一叫,八卦刀脫手而飛,竟自破瓦飛出祠外。
  苗村反身撲過去,蛇頭軟鞭倏然襲向子母梭益君業右助。
  孟君業已處劣勢,見他偷襲,手忙腳亂地回鞭一封。
  殷厲生暴叱連聲,蜘蛛爪連送三招,僅是打向必死的部位,把個孟君業攻得氣喘心跳。
  猛可升刺裡那顆金光閃閃的蛇頭,又從下盤捲注。
  他一橫心,倏然揮鞭一擊,只要苗村不收回招式,他的右腿立刻得被蛇頭軟鞭擊著,但苗村持鞭之手,也將不能保全。
  殷厲生欺身而進,爪影一晃,已到了孟君業面前,口中厲聲喝道:「不許動。」
  那尖銳而附著一叢細針的蜘蛛爪尖,正正停留在孟君業咽喉之上,相距只不過半尺左右。
  孟君業手中十三節鞭招式已老,試想那苗村怎肯和他拚命,是以蛇頭鞭一撤回去,孟君業的鞭梗塞在地上,再也不能揮起,他明白只要他一動,人家附有百毒的蜘蛛爪就會點到咽喉。
  他橫目一眼,只見八卦刀楚天材兩臂垂下,已被那尹兆武用九環刀比著咽,喉動彈不得,霎時心灰氣喪,不敢言語。
  苗村呵呵一笑,陰陰柔柔的道:「咦,兩位大俠怎的鬥志全失。連話也不說了,呵呵……」。
  子母梭孟君業左手緊緊捏著那支子母梭,呀牙不動。」
  苗村眼尖,忙道:「老三留心,那廝手中有暗器!」
  殷厲生獰笑一聲,遣;「我早知道了。」
  孟君業貼身牆上,本待出其不意,發出子母校突襲敵人,然後再掄鞭應戰。
  這時一則被敵人知道了自己手中有暗器,已經有防範了,二則八卦刀楚天材赤手空拳,即使他能夠使敵人心神乍分,因而重新動手,然而赤手空拳,豈能擋得住人家九環利刀?
  八卦刀楚天材∼生之中,未曾受過這等侮辱,不由得自毗盡裂,捏拳怒罵一聲。
  孟君業的手肘無意中撞著牆壁,忽然心生一計,大聲道:「這神祠是你們蜘蛛黨歷年落腳之地麼?」
  這問題真是問得太窮兀和不合時宜,使得智計百出的苗村也一時不明日他的意思,詫異道:「是又怎樣?」
  孟君業接道:「你們反窗戶都封住,真是愚不可及,難道有大隊官兵圍剿時,你們可以負隅頑抗麼?根本這堵牆壁,長管硬箭已能破劈而進.你信不信?」
  一面說,一面用手肘撞撞牆壁,弄出搖震欲坍之聲。
  殷厲生怒叱道:「廢話少說。」
  孟看業哈哈一笑,道:「正因為你們把窗戶釘死封住,故此蹤跡已洩,我說你們實在愚不可及,難道還有錯?」
  這些話真個說得莫名其妙,苗村已覺出他有詐,但∼時還未想出道理。
  尹兆武道:「蹤跡已洩又怎麼樣?像你們這親的膿包,再來十雙,也不過是多二十個冤魂野鬼而已。」
  八卦刀楚天材卻已明白孟君業之意,皆因他們都已落在要設法脫身的險境,是以一點即透。
  子母梭孟君業眼珠一轉,心中想道:「等一下苦是能夠把那火折子突然弄熄,那就可以脫身了,可是我只要雙手稍微一動,人家的毒爪便可刺到了我的咽喉,我應該怎樣才可以發出子母梭,以擊滅那火折呢?」
  念頭直如電光火石般,一掠即逝。
  但這瞬息之間,苗村腦筋已轉彎過來,修然明笑一聲。
  驀地這神詞變成一片漆黑,那火折子忽然無風自滅。
  在這碎爾生變之際,猛聽聯匍一大片震響,那堵古舊將坍的銅壁,已讓那兩位命懸人手的武林名家一下子撞穿了兩個大洞,脫身洞外。
  兩人在磚五橫飛中,急急去合,退到丈許外的河邊,如果那三個淫賊追出來,預備給他們迎頭一陣暗器,然後退卻。
  祠裡的三人,想已恐怕他們堵在洞口暗襲,因此沒有立刻追出。
  此刻間,忽聞神祠內有喝叱之言傳了出來。
  祠外的兩人俱是大名家,立刻聽出那是三個人的聲音,而且是全力出手時那種吐氣開聲的喝叱。
  這一來,不由得大為奇詫,八卦刀楚天村只恨手中沒有兵刃,故此不敢冒失過去探著,以免被人家追出來時,脫身不了。
  驀地在那邊牆角刀光一閃,間劃空飛來,直襲楚天材。
  孟君業在旁邊猛一搶鞭,封住門戶時,當地一響,他的亮銀鞭震得直往後面落飛起來。
  一柄寒光閃閃的大刀,掉在地上,誰說不是那柄八卦刀。
  這下可把兩人全都嚇注,須知那邊牆角離這裡總在三丈開外,從這刀飛來時的速度以及力量來判斷,擲刀之人,該是足以傲視天下的奇人。
  八卦刀楚天材彎腰拾起那失而復得的八卦刀,遙遙抱刀施了一禮,啞聲道謝一句,反身便躍過小河。
  他們這時已完全明白剛才詞中的火折忽然熄滅,一定是這位深藏不露的奇人所為。
  這位高人,可能便是引他們來此的白衣人,稍一推想下去,這位奇人,既然現身衡州府內,他們還逗留些什麼呢!
  兩人心中沉重之極,一直往回走,風走出半里之遙,倏然一條黑影,疾如風馳電掣般直撲過來。
  夜色迷茫中,只見那人手中一道光華,似是劍光,瞬間已到了兩人面前,不但勢若雷霆,疾如走馬,而且到了面前兩尺許之時,嗡然一響,那劍竟然化作一片光華,分襲兩人。
  兩位名武師此時一同凜駭,開齊揮動兵器,一鞭一刀,夾擊而出。
  那突襲之人,來得急,停得驟,忽地劍光盡收,屹立兩人前面三尺之處。
  兩人同時打量這位暗襲的人,只見此人身材適中,一身黑色夜行衣,面上蒙面一條黑巾,劍眉軒飛,目若朗星。
  這人只是略一停頓,立刻又揮劍進擊,劍出處嗡嗡作響,顯然內力已經貫注劍上,使人聞聲便驚心動魄。
  這一刻指向兩人中間,乍看起來,兩人都覺得襲向自己,不由得同時出手,八卦刀首先發難,墓地斜撩出去,斬劍削臂,既守兼政。
  亮銀鞭卻如銀蛇出洞,抖得筆直,疾點那蒙面人小腹間的血倉大。
  這兩人僅是高手,此時聯合進招,威力不比尋常。。
  蒙面人以乎也料不到人家一出手,所攻這,莫不是必救之所,不由得一撤身,退開兩步。
  八卦刀、亮銀鞭兩股兵器有如水銀瀉地,跟蹤而至,尋降便進。
  那人長劍一圈,居然將兩件兵器都震了開去。
  這等功力,居然凌駕於兩位武林名手之上,可算利上是件武林大事。
  八卦刀楚天材退開兩步,大聲道:「閣下是什麼人?何必藏頭露尾?」
  子母梭益君業也隨著他退開兩步,此時猛然唱道。「定然又是蜘蛛黨的淫賊,楚兄咱們上。」
  登時刀光鞭影,夾擊而至。
  那人劍光動處,使出一趟神妙之極的劍法,劍尖極快地劃出許多小圈子,使人生出錯覺,以為是朵朵劍光,將他身前上中下三盤都封閉住。
  楚孟兩人狂我暴雨般急攻了十多招,依然難越雷池半步,這一下可把他們都鬥得火了,暴叱連聲,瘋狂般拚命進擊。
  那蒙面人只守不攻,卻穩如泰岳,巍然不動,不管對方如何凌厲進擊,但他劍上的小圈子一劃,立刻將敵人的力量及招數,全都化解於無形。
  孟君業邊打邊喊道:「這淫賊正是起初引咱們來此的那個,楚兄可別留手啊!」
  楚天材何嘗不是全力進攻,但嘴巴裡只好大聲應是,此字出口,心中卻彆扭得難過。
  又是二十多招過去。
  以他們兩人之名聲身份,聯手猛攻,依然動不了人家腳下分毫,可真是天大的笑話,可由得怒火更盛,卻又無可如何。
  兩人這刻同時發覺對方只守不攻,暗中一試稍稍後退,敵人依然不曾出手反攻,當下忖測出敵人這套神妙無比的劍法,其妙用處在於堅守。
  跟著,他們也發現了另一件事,便是他們老是並肩而攻,不會有一人繞過去前後夾擊,那不是太笨了麼?
  兩人同時發動一左一右,打算繞將開去,誰知那人劍花灑出,使得他產不能隨心如意地達到目的。
  看看又是二十招過去,一任八卦刀楚天材和子母梭孟君業見多識廣,苦練了多少年,仍然看不出人家劍路來。
  陡聽那蒙面人哼了一聲,退開數步,舉劍指著他們道:「起初我以為你們乃是蜘蛛黨惡賊,後來才明白不是,如今更加你們功夫不弱我們就此罷手了吧?」
  孟君業搶先發言道:「哦,你不是蜘蛛黨淫賊,那麼請教貴姓大名?」
  他心中本來還有一句話,那便是想指出對方口音甚稚,當是個年輕人,可是他到底不肯說出來。
  那蒙面人笑了一聲,道:「萍水相逢,不過是大千世界中,偶然的緣會,又何必詢問姓名,留下痕跡。」
  楚天材叱一聲別走,八卦刀便挾著猛勁風聲,疾斬而去。
  那人方一側身,敵刀已到,這時已不再灑出劍花,只隨手一劍架去。
  八卦刀楚天材見敵人意以薄薄的長劍,來架自己沉重的兵刃,冷哼一聲,並不變招換式,原式猛斬下去。
  當地微響一聲,敵劍上預先震出寸許定的震幅,居然將八卦刀那麼沉重的力量消解於無形,是以只有一點兒聲音。
  但見那面人的劍身仍然平伸,沉也不沉一下,而八卦刀架在劍上,也沒有立刻撤回,敢情這一下兩人又較外內力。
  八卦刀楚天材這番重人江湖,初次逢敵,便是那蜘蛛黨六惡,鬧了個灰頭土臉,此時又碰上這不明不白的蒙面少年,功力之高,教人駭異不已,當下猛嘿一聲,全力下壓。
  他為了保全名譽,已盡全力,可真非同小可,那蒙面人原本平伸長劍.此時手腕微震,似乎也出了全力。
  孟君業緩緩走近來,此時他只要一揚手,發出那威震武林的子母梭,對方非立斃當場不可。
  但他當然不能做出此事,只在旁邊一站。
  卻見八卦刀楚天材盡了全力,仍然無法將對方之劍壓沉,反而不被挑起之相,他便說道:「好功夫,怪不得如此托大,可是我若突施暗算,訪問你如何防禦?」
  這句難題式的問話,使得那蒙面人身軀一震,手中劍竟然下沉寸許。
  但轉眼間,八卦刀已被對方之劍,挑起兩寸有餘,即是除了剛才將對方的劍壓下寸許,尚輸多了一點。
  孟君業一看,真木知這蒙面人功力多深,一蕩手中銀鞭,吧的一聲,也搭在敵劍之上。
  這亮銀鞭本是軟兵刃,故此縱然孟君業造詣極深,卻也不能像硬兵器般施展內力,以與敵人對抗。
  他道:「我就算半個吧,楚兄,咱們這跟頭可是栽定了。」
  楚天材正在盡施功力與敵人對抗,不能出聲回答。
  那蒙面人緩緩道:「我加你半個……」
  說著話時,劍身顫抖不休,到他一閉口,立刻又平復如常。
  孟君業的確只能算上半個,這還是因為他功力深厚,才能發出這一半力量,若然換上再差一點的人,便不是正比例地減少,而是兩三成力量也使不上。。
  半盞茶功夫,勝負便豁然可見,那蒙面人劍上微顫不已,快將下沉,這時可由不得他撤劍而走。
  只因形式上是刀鞭壓劍,分個上下,其實是三股內力,分作兩邊,正在互相衝擊,真有排山倒海,崩山裂岳之勢。
  只要一方的力量一弱,另一方面的內家直便會排激衝至,對方雖不立斃當場,也將落個五臟受傷,夏氣反逆。
  如今兩下裡俱已成了騎虎之勢,准也不敢放鬆絲毫。
  那蒙面人忽然悶哼一言,趁著尚有餘力,腳下緩緩移動。
  三人像極慢的走馬燈般轉了一個圈子,那蒙面人之劍依然逐漸下沉,毫不因腳下移動而見改善劣勢。
  三人又移了半圈,即是那蒙面人的位置改為楚孟兩人早先所立之處。
  勝負隨將決定於俄頃之間,那蒙面人如果是敗陣下去,定然受傷極重,甚至不免一死。
  卻見那蒙面人左手一伸,正抓住一根小樹的梢。
  楚孟兩人陡然覺得敵人劍上,生出一種極為奇怪的力量,生像是深淵大壑,雲霧浮郁,深不見底。
  而他們的力量,卻以百川赴海,去個無影無蹤。
  這種奇異之極的感覺,使得兩位久經風浪的人物,也為之震駭不已,眼看對方之劍又抬起來,已回復到平鍾時的分位。
  蒙面人譏消遣;「咦,你們怎麼不用力了,喂,你要不要換根鐵棒?」
  不但語意極為尖銳刻薄,而且彷彿跟他們兩人比鬥內力,就像在跟小孩子玩耍一般輕鬆愉快。
  兩人僅是成名人的,那吃得消他這一譏。
  然而此時此刻兩人都已出盡全力,依然無可奈何他,這卻不是光靠言語上就可以掙得回劣勢的。
  子母梭孟君業忽然歹念一動,雖然覺得此時發出暗器太不光明磊落,然而此時四下無人,僅有他們三個,在這得失立判之際,他終於決定下手,左手的子母梭便準備要發出。
  此相距得這麼近,即使對方已有防範,也將難逃此厄了。
  誰知那蒙面人忽然沉劍後退,兩人摔不及防,齊齊前栽一步。
  他們可真實在不明白人家怎能在這雙方內家其力互爭雄長之時,突然收劍而毫無損傷。
  八卦刀楚天材刀光一問,疾斬過去。
  孟看業也自醒合時間,揮鞭疾攻。
  蒙在人長劍一展,再度灑出朵朵劍花,立解兩人攻勢。
  跟著陡地退開大半丈,朗朗道:「恕我失陪兩位,我並非江湖中人,因此兩位也不必揮窮來歷。」
  這邊兩人還在進退莫決之際,但見那人已閃人暗中,倏忽退走。
  於是,兩人都變得垂頭喪氣,但有一點他們已弄明白了,這蒙面人絕不是蜘蛛黨六惡之一。
  子母校孟君業噓了一口氣,道:「老天,幸虧方纔我沒有使用暗器,從這人的行事說話來推測,真不像吾輩江湖道中人。」
  八卦刀楚天材道:「這蒙面人武功委實高強,我怎的就認不出人家來歷?這回丟人真的丟到家了,孟兄,你說咱們還要回神祠那邊瞧瞧不?」
  孟君業奮然道:「去,好歹要看年蜘蛛黨六惡怎樣了,咱們可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地撒手一丟不管啊!」。,。
  兩人決定扭,一齊疾撲回去。過了小河,掩到神祠門口,側耳細聽,裡面竟毫無動靜,大為詫異。
  八卦刀楚天材輕輕道:「咱們總得進去瞧瞧啊!」
  眼見孟君業點頭,但首先壓刀進祠。
  裡面一片漆黑,任什麼也瞧不見。
  後面的子母梭蓋著業啪地打亮火橋,登時把這神柯裡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這一看卻把兩人驚駭得旺目無語。
  原來這神詞裡面到處一片凌亂,幾尊完整的神像,完全崩坍粉碎,那張長供桌也作片片碎。
  四面牆壁上痕跡處處。∼看便知完全是被兵器所毀傷的,但卻不是早先他們撞穿的牆洞。
  袖內一共有五具屍體,三具使是蜘蛛黨手下的崔氏兄弟,是他們所知道的,另外兩具,可真使他們駭異不置。
  這兩具屍體一同濟在牆角,面對面的屹然直立。
  一個是武功身份俱居六惡之首的老大尹兆武,還有一個便是武功亦屬最強的老三殷厲生。
  這兩人死相待別慘厲,尹兆武瞪盾突眼,手中九環斬在殷厲生的肩胸之間,深深砍在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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