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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覬美色色鬼生淫心


  群雄憑借大木巨五堆積路上的屏障,一直嚴密戒備對方突然衝出。
  過了午時,只見對面石崖後轉出一人,身量雄偉,年約四旬上下,相貌甚是威嚴。
  此人手提一柄寒光閃耀的長刀,洪聲道:「在下華劭,甚願諸位之中,有高人賜教幾手!」
  群雄方面無一不知鐵柱宮的華、鄧兩總管之名,但此人自從受傷之後,未曾露過面出過手,如今突然現身挑戰,都不覺驚凜。
  此時負責率領數十人把守關口的是溫老大、白沙造長兩位高手。
  溫老大道:「咱們暫時別理他,等通知了武姑娘再說。」
  正要派人去送訊,白沙道長道:「且慢,咱們若是事事都問過姑娘,豈不被天下同道小覷了?」
  溫老大為人城府甚深,性格陰沉,當下淡淡一笑,道:「道長有何高見?」
  白沙道長奮然道:「貧道自願出戰此人,溫兄若肯為貧道押陣,那就感激不盡。」
  溫老大念頭速轉,想到趙岳楓對單水仙之情甚深厚,若是讓白沙道長出戰,遭遇不幸,那時武當派定然對單水仙十分仇恨。
  當下說道:「道長出手的話,這廝定然劫數難逃,但對方黨謀甚多,上一次是真真正正的單打獨鬥,這一回說不定有意窺測咱們虛實,乘機突圍。」
  白沙道長沉吟一下,道:「溫兄這話有理……」剛剛說了這一句,便聽到華劭的聲音道:「難道諸位連話也不敢回答麼?」
  這位全真高手氣往上衝,郎聲道:「大膽狂徒,誰還怕你不成?」說時已起身轉出巖外,溫老大眉頭一皺,也起身出去,一面打手勢命說老五過來。
  白沙道長回頭道:「溫兄定要向武姑娘送訊麼?」溫老大微微一笑,道:「兄弟深信道長定可打發那狂徒,何須送訊?」白沙道長這才泛起笑容,道:「貧道還須倚仗溫兄聲援……」溫老大道:「道長不必客氣,兄弟囑咐他們略行佈置,免得中了敵人之計。」
  他向洗老五吩咐了幾句如何改變佈防,以便塞住他和白沙道長離開了的空位,最後又道:「你們不可送訊與姑娘,待白沙道長擊敗了華劭,好教她驚喜一下。」
  洗老五道:「小弟遵命!」轉身自去。他果是立刻造派人手佈防,但自家卻迅快抽身去通知武芳佩。文開華等人,原來這洗老五為人甚是聰明,一聽大哥特別囑咐不可送訊,便曉得溫老大正是要他送訊,反正武宮主她們趕了來,白沙道長也不會曉得。
  白沙道長在武林中聲名雖盛,但卻不是武當派一等高手,然而這一次他率領四名青字輩的弟子參加這一役,千里追逐,前此數戰之中,顯得劍法精奧,內力深厚,使得群雄都暗暗驚佩,對武當派這股力量刮目相看。
  片刻工夫,所有輪到休息的人都聞訊趕了來觀戰,武宮主等人藏起身形,先瞧瞧華劭的虛實深淺,再定應付之策。
  華動跟白沙真人都是猛漢,乾脆利落,一見面就各自刀劍並舉,殺做一團。
  白沙真人使出武當正宗內家劃法,招式綿綿不絕,攻守兼備,群雄見他凝重沉著,劍無虛發,不由得都寬心大放,喝彩吶喊。
  華劭這刻只使出他原有的武功,那桶長刀使得風雲變色,凌厲無匹,比起對方高古精嚴的劍法,別具一種威猛氣象。
  他們只斗了五十餘招,華劭的刀法越見勇猛凌厲,直是攻多守少。
  群雄眼見白沙真人屈居下風,吶喊之聲漸漸低弱,有些人偷偷窺看武宮主的面色,只見她平靜如常,似乎戰局並不如外表般使人擔憂。
  果然驚濤駭浪中的白紗道人守得穩如鐵桶,一任華劭刀影千重,從四方八面強攻硬打,依然堅守得住,陣腳不亂,看看已堅守了二百招以上,局勢漸見緩和。
  原來武當派的正宗內家心法,乃是以氣脈悠長獨步武林,久戰之下,便顯出神妙,但這刻同時也顯示出武當派盛名不虛,奇招妙著,疊出不窮。
  這是自從二十年以前,紫心道長過後從來未有的現象,武當派打紫心道長敗於陰風崖時起,便一蹶不振,直到青嵐道長得蒙紫心道長納輸功力,才異軍突起,震動武林。可是這終究不是正途,非是一般的武當門下可以效步修煉得到,直到目下白沙道長這一戰的表現,大行家如武宮主、溫老大等人便知武當派行將重振威名,可以預見高手輩出的局面。
  白沙道人扳回劣勢之後,全身功夫益發施展得流暢如意。華劭但覺對方劍勢越來越見威猛,內力奇重還不說,長劍上似乎暗萄一股炙熱之氣,極是厲害,每逢刀劍相觸,這股熱力便從兵器上傳過來,使自己的功力削減,此所以在激鬥了二百招之後,他搶制到的優勢完全失去,反而暗暗被制。
  華劭已經試出了對方造詣驚人,練有奇功,憑自己的真正武功,若是不能在一百招之內取勝,便再無制敵死命的機會了。
  他心中驚駭交集,泛起了無窮殺機,把單水仙再三囑咐,不得殺死對方的話拋在腦後,驀地裡長刀招數一變,竟盪開了綿密如網的劍光,疾劈入去。
  白沙道長武功的突飛猛晉原因有二,一是武當派得到秘府中刻在壁上的秘功心法,補足了從前的缺失,是以內功修為得以一日千里。二是白沙道長以性情所近,修煉本門秘藝離火罩奇功,已有了七八分火候,所以劍上有一股炙熱之氣,從兵刃上傳襲過去,削減敵人功力。
  目下忽見敵人刀光如雪,猛攻上身,心念閃電般一轉,已經明白這是武陽公專破武當的秘傳手法之一,果然大具奧妙威力,暗暗一凜,百般無奈之下,施展出離火罩功夫,劍尖一股奇熱勁道激射出去,反襲敵人,同時之間側身急閃。
  那華劭走的是迅猛路子,刀勢一發,如雷霆下擊,無可抵禦,那白沙道人閃的雖快,擔左邊身子已在刀光籠罩之下,萬無生理。
  這一招過後,人影倏分,白沙道長左邊身子鮮血湧出,把道施染紅了一大塊!
  溫老大迅急搶出,十指上套著的鋼爪發出迅急風聲,猛襲華劭。
  另一方面群雄這邊搶出四五條人影,奔到現場,其中一名道士扶住白沙道長,急聲問道:「師叔,還支持得住麼?」
  白沙道長勉強挺起胸膛,站穩了身子,武宮主很快查看過他的傷勢,眉頭一皺,道:「道長不可用力,以免傷口進裂,無法醫治。」
  那道人當即扶了白沙道人退下。文開華才問道:「他傷勢如何?」
  武宮主道:「很嚴重,但也不嚴重,須得敷藥之後才能知道。」
  她隨即轉眼望住激戰中的兩人,只見溫老大手法凌厲,又當對方內力損耗甚巨之際,是以節節進攻,搶制了光機。
  對面湧出鄧當以及搶、矛、刀、劍四兵,此外那神箭耿滔則現身在遠處的高巖上,手執弓箭。
  武宮主盤算了一下,叫道:「溫兄暫退片刻,容我說幾句話。」
  溫老大雖然明明佔得主動之勢,可是他親眼看過少林、武當兩派高手均是在佔得優勢之時,敵人奇招忽出,以致落敗傷亡,是以深具戒心,聞言即退。
  華劭趁機也迅快後退,與鄧當等人會合。武宮主冷冷道:「汝等若是有意突圍,這刻便是大好良機了。」
  華、鄧兩人對望一眼,鄧當便應道:「在下等不敢作此大膽之想。」
  武宮主道:「很好,那麼你們回去告訴單水仙,便說她把各門派的破法絕招傳授與你們,實在是不智之舉,眼下少林、武當兩派就決計不能饒恕她!」
  華劭等人退了回去,武宮主諸人也轉身去瞧著白沙道人的傷勢。
  白沙道人面色蒼白,僵臥不動,傷處已敷藥包紮好,由於流血過多,所以上藥之後便沉沉睡著。
  據武當的道士們說,刀口甚沉,相當嚴重,可是能不能渡過危關,這得看內臟是否受傷而定,倘若對方這一刀砍中時,刀上的內力不曾震傷內臟,便多半可以康復,若然內臟受傷,便無法挽救了。
  武宮主道:「白沙造長沒有當場倒地,可見得功力深厚無比,諸位之中最好分出一人迅即返山報告,若能攜來靈藥,白沙道長縱然內臟受傷,我也能保他五日之內不致斷氣身亡。」
  那四名武當弟子中立刻分出一個,匆匆動身起程去了。
  到了晚上,文開華跟房仲、任君麟兩人道:「武宮主今日此舉顯然有意加害單姑娘,我想來想去,只有一條路可行,便是悄悄離開此地,來個眼不見為淨。」
  房仲默然不語,任君麟訝道:「表姊,你這是什麼意思?」文開華道:「我既無力阻止,只好逃避,你不大明白其中因果,自然不易瞭解……」她含情脈脈地望了房仲一眼,又道:「房兄若是不反對的話,我就馬上離開。」
  房仲歎了一聲,道:「我曉得有些事無法勉強,好吧,你自家小心保重,但願咱們還有相見之日。」
  文開華淒然一笑,起身欲行,陡然間一陣眩暈,險險跌倒,幸虧房、任二人各各抓住她一邊手臂,才站穩了。
  房仲的手迅即移到她腕脈間,緊持不放。任君麟道:「表姊,你敢是身子不舒服?」
  文開華道:「這兩日我偶然會感到頭昏心跳,但只歇一下就沒事了,這也是我離開之故,試想上陣交鋒之時,忽然頭昏的話,豈不危險?」房仲緩緩放開手,道:「你離開這兒也好。」話聲中蘊含著一種絕望灰心的味道。
  這位曾經名列鐵柱宮內四堂堂主的玉軸書生房仲,突然間表現得如此絕望淒涼,倒教文開華一時猜想不透。便問道:「房兄於此間事畢,將赴何處安居?」
  房仲道:「現在還不能決定,但我敢打賭,咱們這一別恐怕永難再見的了!我真想目下就走。」
  文開華聽出話中有話,但無法迅即猜想得出,便道:「房兄的話未免過於武斷,目下姑不論,我希望你暫時別走,得先好照應我的表弟他們。」
  任君麟道:「我已經闖過江湖,表姊還不放心麼?」
  文開華一笑,道:「好,我走啦!你們都要保重啊!」她搖搖手,悄然而去,片刻間已隱在黑暗之中。
  房仲滿懷悵惘,心情蕭索,長歎一聲,任君麟拉他一道回到人多之處,房仲突然間走到雲飛禪師面前,雙膝跪倒。
  雲飛禪師驚道:「房老師為何行此大利?」一面拉他起來。房仲道:「在下深感世情虛幻,日月易逝,意欲諸禪師見憐超度。」
  雲飛禪師微笑道:「房老師氣度沖虛,貧僧早就覺得乃是道中人,老師此意良佳,佛門中行將增添一位護法,實足喜慰!」
  這件事很快傳揚出去,人人皆知房仲投在少林門下,落髮出家,但只有任君麟一個人曉得,房仲是為了表姊文開華之離開而看破世情。
  翌日,文開華離開之事武宮主才知道,但她也不在意,專心率眾嚴密佈防,由於群雄方面實力減弱極多,因此武宮主命人收集了無數枯木乾草,堆積在險狹山路上,又準備了許多桶油及硫磺等物,一旦縱火,火勢將佈滿在這一條數十丈長的山路上。
  鐵柱宮方面憑高遙望,得見這等佈置,哪敢冒險衝突,如此一連耗了六七日之久,雙方都不曾接戰。
  這一日近午時分,負責守望的一位武林豪傑匆匆奔回,向武宮主報訊道:「對面山腰出現了三人,步伐輕快無比,瞧來不似是咱們的朋友。」
  武宮主一問這三人裝束,心中大驚,忖道:「這三人故情就是林落紅、謝無我和丁狼婆三凶了,他們這刻現身,分明是一直暗暗跟蹤著我們,現下忍耐不住,相信是有意出手對付單雲仙他們……」
  她原本有意假借三凶之力消滅鄧、華等人,但眼下形勢又不相同,往昔雲悅大師和白沙道長未曾受傷,文開華也不曾離開,高手如雲,其時若是與三凶合力攻入,不愁被擄走單水仙,必要時還可與他們一拚。可是目下白沙道長命在垂危,全仗她的獨門手法提住一口真氣,沒有死去。雲悅和文開華一死一走,她這邊實力大減,若是到了要緊關頭,恐怕只有眼睜睜瞧著單水仙被擄走的份。
  她雖是想得很多,但面上卻不露一點神色,迅即把雲飛禪師、溫老大、房仲、向鎮行等十餘高手召來,低聲說出此事。
  雲飛禪師道:「貧僧自幼出家,許多事都不懂,姑娘瞧著辦吧!」
  溫老大道:「色鬼林落紅和黑狐謝無我兩凶都是著名的殘害婦女的惡魔,咱們寧可親手殺死了單水仙,也不能讓她落在這些惡魔手中。」
  在場的都是俠義之上,聞言大覺有理。武宮主道:「諸位既是放棄讓這三凶拚掉鐵柱宮力量之念,便須準備腹背受敵之厄,現下咱們人手大感不敷,顧得對付三凶,就無法抵擋鐵柱宮之人突圍。」
  房仲緩緩道:「最可慮的是咱們人數甚多,若是腹背受敵,只怕傷亡極慘,在下認為倘若咱們全力對付三凶的話,那就索性放棄鐵柱宮人馬,倘若他們突圍,便由得他們逃走,咱們只專心一意對付三凶。」
  他停了一下,瞥視眾人一眼,又淡然笑道:「在下若不是幸蒙雲飛大師允許列門牆,諸位恐怕要對在下這番談話生出懷疑之心了。」
  向慎行道:「房兄未免多心了,其實房兄之計極是,咱們眼下正是兩害相權取其輕之際,既是無法兩全其美,只好放棄其中之一。」
  尹仲道:「在下贊成房兄的話。」
  武宮主陡然間泛起妒念,心想:「這些人一致贊成寧可放過單水仙之計,誰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美貌使然?嘿!嘿……」她在心中冷笑兩聲,殺機盈胸。
  此時單水仙的命運就繫在她一念之間,假使她主張利用邪教三凶的力量擊潰鐵柱官人馬,眾人也不會不贊成,只因人世間並無絕對之事,她只要使用一點談話的技巧,就足以使別人覺得這麼辦也很有道理。
  她沉吟一下,道:「咱們先去瞧瞧,總之,原則上避免腹背受敵便是了。」
  當下與一眾高手迅速奔到山坡,只見三道人影正向坡上馳來,一個是面蒙黑巾的黑衣道姑,一是滿面凶相的老嫗,還有一個則是個中年長衫客。
  他們眼見群雄人數不少,攔住去路,便在數文外停步,色鬼林落紅那對色眼瞇成兩條長縫,死盯著武芳佩,泛射出邪淫之光。
  丁狼婆厲聲道:「你們以過百人手,仍然無法收抬下鐵柱宮之人,耗費不少時日,早知如此,我們還是自己動手的好。」
  武宮主道:「三位前輩此來敢是有意攻打鐵柱宮人馬?」
  黑狐謝無我道:「這得瞧瞧你們如何安排了,倘若你們自認失敗,願意放棄,那就讓我們主攻!」
  林落紅兩眼沒有須臾離開過武宮主的面龐,笑嘻嘻地接著說道:「聽說武陽公眼力奇高,等閒之人瞧不上眼,姑娘曾經把他收為義女,果然姿色絕世,人寰罕見……」
  他在這時候忽然說出這等活,太以離譜,足見他的外號實在沒有起錯。
  向鎮行怒道:「你這是扯到哪兒去了?」林落紅目光一轉,瞧他一眼,道:「你是崑崙派姓向的小伙子麼?這就奇了,本人誇讚武姑娘的姿容,你該當歡喜受用才是,何以反倒有不豫之色?」
  謝無我冷笑一聲,道:「你的聲名太壞,這些話從你口中說出,別人只有戒懼之心而無歡喜之情,好啦!咱們還是談談正經事,你們有什麼打算呢?」
  房仲朗聲道:「我們敢請三位暫時離開,待我們得以全力對付鐵柱宮人馬。」
  丁狼婆叫道:「我們不離開你怎麼樣?」
  溫老大道:「三位都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有些話咱們彼此心照不宣,保存和氣豈不是更好?」
  丁狼婆怒道:「什麼心照和氣,你們快快滾蛋,別惹起老身怒火,都給掐死,快滾……」
  武宮主美眸一轉,但見林落紅眼中淫邪之光越來越盛,不禁大為惕凜,忖道:「若是容這色鬼話在世上,早晚會找到我頭上來。」
  這切身的利害迫她下了決心,冷笑一聲,應道:「我們滾蛋也行,但三位卻項施展一點手段讓我們瞧瞧。」
  她獨自越眾而出,體態婀娜,向林落紅招招手,道:「久聞落紅掌乃是外門奇功中的一絕,今日特意向林先生領教領教!」
  林落紅快步迎上,色迷迷地瞅住對方,道:「姑娘好說了,以姑娘的絕世姿容,林某人情願臣眼石榴裙下,既是姑娘有命,林某自當遵矚獻醜。」
  話聲甫歇,武宮主面含秋霜,手中金劍刷地刺出,招式毒辣異常,但劍上功力卻不見得如何高明。
  色鬼林落紅心中大喜,揉身欺人劍圈之內,雙掌忽拍忽拿,使出一路詭奇手法,但卻是以奪劍擒人為主,原來這林落紅前此放過了文開華,已經覺得十分遺憾,為之失眠了許多夜,這時一見武宮主的姿容,便立狠心腸要先把她拿住,至於單水仙則還是以後之事,決計不可放過目前的人。
  他練了一甲子以上的功夫,功力深厚無比,這一路詭奇手法只瞧得群雄人人凜惕,各自盤算對策。
  林落紅陡然間長笑一聲,道:「武陽公手下向來沒有弱兵,姑娘想以許術取勝,未免把天下之人瞧的太笨了……」他開口談話之時,手法一變,招數飄忽迅快,雙掌有如數十隻蝴蝶穿花飛舞,登時把武宮主緊緊裹住。
  武宮主心中大驚,暗忖我實在不該把這些老奸巨猾估計太低,目下已失先機,恐怕無法平反敗局。要知她一身武功雖是十分高明,可是比起這等成名六七十年的邪教高手,仍然尚有不及,一上手時全力爭鋒也未必有取勝之機,何況詐弱誘敵,自失先機?
  向慎行挺劍撲奔出去,丁狼婆厲聲笑道:「好俊的小子,正是老身的美食……」一晃身攔住了向慎行,碧爪忽抓忽戳,一上手就把向慎行迫的連連後退。
  溫老大刷地躍出,十指戴上鋼爪,叫道:「咱們且鬥一鬥爪上功夫……」撲入戰圈,使出秘傳五陰爪法,另是一種氣象。向慎行得他助戰,才略略緩了一口氣。
  群雄這邊人數多出不少,玉軸書生房仲和於二姐齊齊躍出,卻被謝無我拂塵截住,大方彈師揮動禪杖急急馳援武宮主,謝無我宛如一縷黑煙般從戰圈中躥出,把地攔住,緊接著拂塵招數連襲房、於二人,變成以一敵三的局面。
  群雄這邊剩下雲飛禪師、尹伸、任君群。查剛、姜三姐、岑老四和洗老五等,還有一位華山派的女尼玉珮在場,雲飛禪師目注丁狼婆的碧血爪手法,十分入神,竟忘了出手。
  尹仲挺劍疾撲出去,意欲馳援武宮主,但半途中竟被丁狼婆捲入戰圈之內,那美、岑、洗三人關心溫老大和於二姐的情況,所以無暇理會武宮主。
  林落紅情知機會稍縱即逝,施展出全身功力,緊緊進逼,他若不是心存活擒之念,武宮主早就死在他雙掌之下了,饒是如此,那落敗被擒的結局也不過是指顧間的事。
  玉珮女尼自知功力有限,心下大感躊躇,任、查二人這刻趕緊奔出,繞道馳援武宮主。
  查剛最先趕到,出力攻敵,林落紅暗很他過來干擾,左掌運足全力徑向他刀鋒劈去,查剛見他竟不怕刀刃,反而吃了一驚,連忙變招襲取他臂上穴道。
  林落紅大喝一聲,手掌一翻,發出一股劈空掌力,查剛但感勁力襲到胸口,急急躍退,卻已感到一陣劇疼,吐出一口鮮血,四肢乏力,已無法再上。
  查剛才退,任君麟已趕到,林蔣紅單用一隻有掌緊緊迫住武宮主,騰出左手,運集功力,打算盡快擊斃任君麟,這一來武宮主自然感到壓力減輕,一面勉力招架,一面叫道:「任兄弟別上來。」
  任君麟空手撲入戰圈之內,口中應道:「武姊姊別怕!」駢指疾取林落紅助下要穴。
  林落紅何等老練,頓時發覺任君麟功力實在有限,暗暗大喜,呼的一掌反擊出去,對敵人點來的指勢毫不理會。
  任君麟還是第一次見識這種打法,對方居然不怕自己點穴的指勢,真是大出意料之外,他可不敢冒險使足這一招,趕緊收指側身避開,說時遲,那時快,林落紅第二掌快如閃電般已拍到他面門,這一掌的是上乘之作,連林落紅自家也十分得意自滿,認定對方萬萬逃不過這一掌之厄!
  武宮主眼看任君麟萬萬難以抵擋林落紅這一掌,急得哼一聲,金劍凶毒地劈出,她雖是曉得這一刻已來不及挽回任君麟的命運,但在急怒之下,也就顧不了這許多,劈出去再算。
  任君麟自家一點也不心慌,但見他雙膝以上的身軀倏然向後縮退大半尺,按理說他退這麼多或者退一丈都是一樣,林落紅除非掌勢變慢,否則仍然照樣劈中,誰知任君麟上身挪退這大半尺的空位,目的卻只是騰出空間以便出手,但見他右手疾穿上來,奇巧奇準地抓住林落紅手腕,全身內力悉數從五指指尖發出,緊緊扣拿住林落紅的脈門穴道。
  林落紅雖是有一甲子以上的精純功夫,穴道不曾被閉,可是脈門終是人身要緊部位,但覺半邊身微微酸軟,急得他運足內力抖腕猛甩。
  就在他身形微滯之時,武宮主的金劃已經劈到,直取他左胸要害,林落紅心中叫一聲這番糟矣,萬般無奈之下,左掌突然化為下軌之勢。
  他雙手一齊發動,只見任君麟首先被甩出兩丈以外,同時之間,武宮主的金劍也被他一掌斬中,下沉了兩尺,劍尖味地刺入他左腿肉又之處。
  這一劍雖然不是刺中要害,但也夠他疼上一陣,鮮血湧出。
  林落紅隨手一掌劈退武宮主,轉身便走,武宮主心想這廝既是敗退,在這群山之中,決計追趕不上,不如回轉頭去幫助別的人對付餘下兩凶。
  因此,她用數聲冷笑送走了色鬼林落紅,轉眼瞥見任君麟絲毫無恙,便向他豎起大拇指,表示讚佩之意,隨即向黑狐謝無我撲去。
  此時謝無我以一敵三,對手是房仲、於二姐和大方禪師。丁狼婆也力敵三人,對手是向慎行。溫老大和尹仲。
  這兩處戰況並不相同,丁狼婆似是難以施展,只是纏戰局面。黑狐謝無我卻佔得少許優勢,手中黑拂塵活躍非常,指東打西,詭奇無匹,竟是攻多守少。
  原來丁狼婆的碧血爪外門奇功雖是厲害不過,但恰巧碰上了套著十隻鋼爪的溫老大,雙方皆是險惡近身的招數,她便有點無法分心之勢。而向鎮行。尹仲這兩人的長劍,路數不同,一個不時從空中飾攻,另一個的七煞劍法毒辣無比。這三人無意之中形成了遠近合圍之勢,迫得丁狠婆全力應付,已談不到搶制主動之勢。
  黑狼謝無我卻與了狠婆相反,她本以輕功及奇詭飄忽的手法見長,剛好碰上功力較弱的於二姐和房仲(內傷新愈之故),得以隨心所欲地施展擅長手法,大方排師的排杖走的雖是威猛沉雄的路子,可是他也是吃虧由於功力稍弱,所以克制不住對方的詭奇路數。
  武宮主趕去時,黑狐謝無我左掌突出,拍在禪杖之上,大方禪師吃不住這股巧勁登登登連退七八步,胸口血氣騰湧,黑拂塵刷地罩落,捲住房鍾玉軸,借勁輕輕一甩,房仲但覺玉軸直欲脫手飛出,大吃一驚,運足指力抓牢。說得遲,那時快,謝無我側身閃避於二姐鋼爪之時,借勢撞入房仲懷中,肩頭一頂,登時把房仲拋開老遠。
  武宮主的金劍迅快攻到,另外姜三姐、岑老四、和洗老五等三人也奔到助戰。他們加上於二姐都擅長聯防之術,四人頓時聯結為一體,接住謝無我大半攻勢。武宮主得以全力進攻,手中金劍威勢頓增,返非早先與林落紅拚鬥時可比。
  這五人圍住黑狐謝天我,佔盡上風。可惜那南荒門的四人擅守而不擅攻,因此謝天我一時三刻之內,還不至於落敗。
  群雄這方面雖是傷了房仲、大方禪師兩人,但對方也有個林落紅負傷敗逃,此刻又佔得上風,正是人人奮勇,精神大振。
  丁狼婆和謝無我二凶心中已萌退志,須知若論單打獨鬥,他們都有穩贏的把握。可是群雄方面對他們這等邪教老囚深懷戒心,根本不講究江湖規矩,來個以多為勝,因此使得地方無法恣意橫行。
  兩人看看激鬥了一頓飯之久,丁狼婆熬不下去,厲嘯一聲,暗暗通知謝無我突圍逃走。
  正在此時,突然一道人影迅快奔到,大聲喝道:「林落紅來也……」
  丁謝二的精神一振,登時打消逃走之意。
  林落紅外表相當狼狽,衣服撕毀了一截,原來是上藥包紮之用,但他休息了片時之後,腿上硬傷已無妨礙,是以又趕了回來。
  他一直撲向武宮主,敢情仍然色心未死,任、查兩少年一齊上前攔阻,但五招不到,查剛便跌出圈外,左手臂骨已斷。剩下任君麟一人得斗這個凶人,形勢自然危急萬分。
  那查剛是吃虧在功力不足,兼且搏鬥經驗太少,碰上這個歷盡滄桑的邪教凶人,當時只是判斷上錯誤了一點點,登時就受傷落敗。
  任君麟雖然比查剛更沒有經驗,但他的神拿手法獨步武林,特別是他祖父任野老所傳的生死擒拿手更是奧妙無比,十招不到,就靠這生死擒拿手救了三次命。
  他每次危急時一伸手就拿住了林落紅的脈門,林落紅又驚又怒,突然想出一個計策。
  第十四招上任君麟又陷入危機,他一伸手便扣住林落紅脈門,毫釐不爽,林落紅這次已把掌上力道潛聚腕間,此次一股內勁衝出,借勢甩腕,任君麟站不住腳,飛開丈外。
  林落紅舉步前奔,任君麟又斜截過來,攔住去路。林落紅雙掌連環疾劈,就在他一掌快要劈中對方之際,忽然又被扣拿脈門,林落紅猛一揮腕,把對方甩開老遠。
  任君鱗連番遇險,使得武宮主和向慎行都為之分心,登時形勢大變,那謝、丁二凶乘機反擊,挽回了危局。
  林落紅故意放慢腳步,好教任君麟再度攔截,這一回他又想出妙計,定可一舉擊斃對方。
  任君麟竟不氣餒,仍然撲到,兩人接戰了數把,任君麟又遇險招,在這生死關頭之際,他想也不想便使出生死擒拿手法,一把扣拿住對方脈門。
  驀然間感到大大的不妙,原來這一回竟被林落紅以深厚內勁甩上半空。
  他身形下墜之時,林落紅已守候在下面,運足功力迅快拍出兩掌。
  任君麟勉強地擋過第一掌,第二掌更無法封拆,眼看敵人手掌離他胸口不及一尺,一肌勁力已壓得他透不過氣,心中正想我命休矣,這個念頭剛剛掠過,一陣勁風從側面捲到,只見一柄明晃晃的長劍直指林落紅腰間大穴。
  那銳烈的劍風比長劍快一步襲到林落紅身上,林落紅大為震凜,心想何處鑽出這麼一個大劍家,想時,人已閃開七八尺遠。
  轉眼一瞥,來人竟是個年青女尼,瞧起來年齡大概不超過二十,長劍的款式一望便知乃是華山派的高手。
  任君麟雖然不曾被林落紅掌拍中,但那股掌力仍然把他震開數尺,落地之時,血氣騰湧,身子搖搖晃晃,竟無法拿樁站穩,那年青女尼橫身伸手抓住他,任君麟身子一歪,倚靠在她身上,才不曾跌倒。
  那年青女尼面頰上透出一陣紅暈,她自幼出家為尼,從未曾接觸過異性,這刻任君麟強壯的身軀靠著她,陣陣熱力透過衣服傳來,使她不禁一陣顫慄。
  林落紅可不管他們的閒賬,趁機撲到謝天我那邊,眨眼間便把武宮主纏住,兩人放對拚鬥。
  那年青女尼便是華山派一直不敢出場的那一個,法名玉珮。身材也像一枚玉珮,嬌巧纖細。
  她原本就長得膽眸皓齒,相當美麗,這刻雙頰染上紅暈,更增嫵媚之態。
  任君麟喘息不住,面色甚是蒼白,玉珮女尼輕輕道:「你受傷了?」任君麟歎口氣,勉力站直身軀,道:「在下無能,多虧少師父相救,終身不忘大思。」
  他這時才打量清楚地的相貌,不覺一怔,心想這麼美麗的少女卻出家為尼,真是可悲之事。
  她覺得對方的目光似乎不懷好意,一陣心慌,低頭垂眼,避開了他的目光。道:「施主言重了,這點小事何掛齒……」
  任君麟察覺出對方害怕自己瞧著,陡然間心情一陣激動,忘了胸口翳痛,衝口道:「但在下這一輩子決忘不了你,真的!」
  玉珮女尼駭得身軀一震,顯示出手足無措的樣子。
  任君麟把話說出之後,頓時深梅益浪,心想我怎可以對她說出這等輕狂浮薄的話呢?
  這時胸口一陣劇疼,接著猛咳數聲,吐出幾口鮮血。玉珮女尼大驚道:「你怎麼啦?」滿面俱是關切之容,伸手抓住他的臂膀,只見對方冠玉般的面龐上,充滿了痛苦的神情。
  她恨不得能夠分擔他的痛苦,當即把長劍摔插地上,取出一條素色汗巾,塞在他手中,一面替他推揉胸口,幫助血氣運行。
  任君麟用汗巾拭嘴邊血跡,鼻子中嗅聞得一陣清淡香氣,陡然一驚,把汗巾還給她,道:「在下怎敢染污師父之物。」
  玉珮女尼面上一熱,接回汗巾,見到巾上已架有幾點血跡,也不說話,收了起來。
  任君麟抬目打量場中形勢,只見那少林高手雲飛禪師不知何時已經出手,使一柄方便鏟,獨鬥丁狼婆,尹仲似是已經負傷,在老遠倚石而坐。向慎行和溫老大都轉到這邊,向慎行助武宮主雙戰林落紅,溫老大則率領於二姐等四人同斗黑狐謝無我。
  這三處戰局之中,只有武宮主、向慎行這一對略是不敵之象,但林落紅不想傷及武宮主,所以仍然是纏鬥之勢,一時三刻之內不會有什麼危險。
  另外謝、丁二人都落在下風,謝無我左衝右突,都闖不出南荒門聯防之陣。丁狼婆則被雲飛憚師的方便鏟殺得遍身大汗,只有勉力招架之功。
  任君麟看罷,長長地透一口氣,道:「現在的局勢不要緊啦……」他忍不住凝視著對方,又道:「師父的劍法好生了得,在下佩服之極!」
  玉珮女尼搖搖頭道:「小尼實在不行,我雖是敝派掌門的師妹,輩份不低,但平生還沒有跟人動過手。」
  任君麟訝道:「你今日竟是第一次出手麼?這真叫人難以置信。」
  玉珮女尼道:「出家人不打班語,小尼一來膽小得很,二來功力不濟,所以剛才一直都不敢出手。」
  任君麟微笑道:「女孩子家膽子小不算稀奇,何況作年紀又小……」
  她搖搖頭,不知不覺泛起笑容,甚是美麗可愛。她輕輕道:「小尼年紀不小啦!」任君麟道:「最多十八九歲,還說不小?」她搖頭道:「不,已經三十歲啦!」
  任君麟吃驚地睜大眼睛,細細瞧她,但見她皮膚白嫩透紅,面上線條輪廓仍然微帶稚氣,怎麼看都不像是超過二十歲的少女。
  當下搖頭道:「我不信。」
  玉珮女尼本來被他瞧得很不好意思,正要低頭避開他的眼光,可是聽他這麼一說,不禁睜大眼回瞧對方,只見這年青俊美的男子的眼光純潔無邪,顯然心地一片光明,登時大感安心。
  她笑一笑,道:「信不信由你,小尼是出家之人,年紀大小,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任君麟道:「是了,師父一心向佛,勤修內功,全無妄想雜念,所以能夠駐顏。」
  玉珮女尼道:「大概是這個緣故吧!」
  任君鮮見她笑靨如花,甚是嬌美動人,心中突然湧起一陣黯然憐憫之感,回想起早先她飛身劈出的一劍,功深招精,心情又是一陣搖蕩。
  他忽愁忽喜之色都表露在面上,王佩女尼見了十分奇怪,道:「少俠身上傷勢可是發生變化?」
  任君麟道:「不是身上傷勢,是心中的情緒。」
  王佩女尼可不敢動問他的心情,任君麟道:「在下覺得師父實在不該是出家的人。」
  她掩耳道:「罪過,罪過……」任君麟等她放下雙手,才道:「好,在下不提這話,師父的劍術在下萬分佩服!」
  玉珮女尼道:「叫。尼說老實話,當時因為急於救你,所以出劍之時集中了全副心神,一點也不間涉想到劍式正確或錯誤,也沒有想到這一劍若是失手,有何後果。」
  她略略一頓,眼見對方微微笑著,好像別有會心,不禁工面一紅,又道:「因此那一劍威力之大,連我自己也意想不到,現在我想再使出這樣的一劍,那是萬萬辦不到的了。」
  任君麟道:「這叫做奮不顧身,氣勢特別威強,在下居然得蒙師父如此關注,實是感激不盡,終身永誌不忘。」
  他又是在情不自禁之下,說出這種輕浮的話,只差得玉珮女尼雙頰絆紅,不敢抬頭。但她心中沒有半點怪他之意,反倒覺得這話入耳十分的受用,心裡好像喝多了酒那般的飄然,霎時間但覺春風沉醉,陽光燦爛,已經不復是以前的寂寞世界。
  這種微妙的情緒任君麟也感染得到,他突然哎喲一聲,伸手壓住胸口。
  玉珮女尼連忙攙住他,連連詢問,口氣中流露出無限的關切。
  任君麟有氣無力地道:「我心裡痛得很,實在站不住腳……」
  玉珮女尼道:「那麼到那邊倚著石壁坐下休息一陣,或者我替你推揉一下。」
  他哼了一聲,道:「好!」當下由她攙扶著走到右方一處石崖之下,倚壁而坐。
  玉珮女尼蹲在他身邊,一隻手抓住他強壯的手臂,另一隻手推揉著他鼓挺堅實的胸部,強健的胸肌在她五掌之下輕輕跳躍,這種感覺,絕不是憑空想像得出的,而她也從來不曾想過,頓時玉頰菲紅,芳心跳個不停。
  任君麟微微覺得不安,因為人把玉珮女尼哄到這兒,不讓她投入戰場,此舉未免太過自私。可是他又自慰地想道:「她武功不濟,出去也是白饒,甚至妨礙別人施展,何必讓她出手呢!」
  念頭一轉,突然問道:「你們出家之後,還可以蓄髮還俗麼?」
  玉珮女尼如被電觸,劇烈地震動一下,然後呆呆地停止了推揉,但雙手卻沒有移開。
  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更使任君麟同情憐憫起來,用有力的手掌抓她的纖手,又道:「你若是不願回答,那就不用開口。」
  他的手掌好像具有無限的魔力,玉珮女尼但覺全身發軟,頭腦昏醉,喃喃低語道:「天啊!我情願現在就死掉,一切不再發生,同時也不會再有別的變化了!」
  任君麟雖然聽不清她說什麼,但是卻感到她表現出一種淒艷動人的美麗,由此可以想到她的感覺情緒,也是同樣的淒艷動人。
  他陡然間感到自己長大許多歲,心中激起一股慾望,另一隻手緩緩伸出,有力地抓住她的臂膀,把她拉近自己。
  玉珮女尼毫無抗拒之力,眼中露出朦朧迷惘的神色。她道:「原來你傷勢發作是假的。」
  任君麟道:「不錯……」兩人的嘴唇相距不及半尺,因此雙方的呼吸熱氣互相可以感覺得到。
  他輕輕道:「你能蓄髮還俗麼?」
  王佩女尼心中大叫道:「我蓄髮還俗幹什麼呢?你為何不告訴我?」
  但任君麟可聽不見她心中的叫聲,暗暗下了決心,只要她說可以的話,就向她說要娶她為妻子。
  兩人面龐之間的半尺距離凝固不變,好像在這半尺的空間中有一堵牆壁,使他們無法超越。
  過了不知多久,玉珮女尼心中充滿了失望的痛苦,還有無限羞慚,突然間湧出清淚,垂低眼皮,緩緩道:「我不能還俗。」
  任君麟身軀一震,兩隻手都放鬆,心中也是充滿痛苦,但她既是不能還俗,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只能怪命運不好,不讓他們在她未曾出家之前相見。
  這角落中發生之事,可沒有影響到會生忘死地激鬥的人們。
  那林落紅突然張口噴出一股炙熱如火的氣流,襲中向慎行面部,熱氣從五官七竅逼人,向鎮行頓時哼一聲,翻身跌倒。
  這一口熱氣乃是色鬼謝落紅多年苦練的一股真氣,別的武林高手只能運這口真氣遍佈全身,以防敵人擊中身體之時傷及筋骨內臟,但林落紅已能夠噴出傷人,不過此舉十分傷耗真元,非到了萬不得已的關頭,決不使用。
  武宮主最關心的自然就是向鎮行,眼見他翻跌地上,大驚之下,偷眼瞥看他的情形。
  林落紅趁機又噴出一口真氣,武宮主雖然已運氣護住五官,但因心神分散之故,微露空隙,只覺雙眼一酸,淚水湧出,便瞧不真切眼前事物。
  林落紅揉身猛撲,一手勾住她的纖腰,另一隻手同時之間點中她三處穴道。他手法雖是奇快,但臂上仍然被金劍砍了一下,登時袖破肉裂,鮮血湧出。
  他一把挾起了武宮主,迅即奔去。口中大叫道:「兄弟已把武丫頭擒住,丁、謝兩位多使點勁啊!」
  此話一出,不但已在交手中的南荒五雄和雲飛禪師大吃一驚,連先前已經負傷現下正在閉目調息之人無不駭然睜大眼睛。
  但見人影一晃便即隱逝,去勢極快,誰也曉得追趕不上。
  上陣交鋒不是勝就是敗,生死存亡本來沒得話說。可是武宮主是個年青貌美的姑娘,落在色鬼手中,這就不能用勝敗生死來衡量年雲飛禪師急得出了一身大汗,方寸一亂,頓時反被了狼婆還攻得手忙腳亂。
  那邪教高手丁謝二人正當得勢之時,陡然間一陣殺聲傳來,緊接著有數人奔來大聲叫道:「鐵柱宮人馬突圍啦!」
  這幾個人都身染血跡,顯然經過一番血戰。丁謝二凶聞訊大喜,都想對方勢難兼顧,乃是可乘之機,正好趁機多殺死幾個。
  誰知那南荒門五雄聯防之陣更為森嚴精密,先前困武宮主被擄而發生的紊亂情形反而消失。黑狐謝無我連旅殺手,都不得逞,心中叫聲不好,正要退出重圍。哪知這一門絕藝妙用無窮,竟像是有吸力一把她吸住,屢次衝不出陣外。
  另一邊的雲飛禪師也是一般心思,聞訊之下,攀然雄心振奮,決定先擊敗這個邪教高手,再繼續追趕鐵柱宮的人馬。當下施展出從未用過的少林神功愣迦金剛力,運聚於方便鏟上,橫掃出去。
  這一鏟力道雄渾無比,勁氣山湧,捲住了丁狼婆的身形。丁狼婆發覺不妥,立即放棄了搶攻之勢,一面出爪封架,一面禁退。
  方便鏟過處,擊斷了丁狼婆兩枚長甲。
  丁狼婆這個只指甲不但蓄養了一生,並且日夕苦心鍛煉,也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漢喪命其下,但這次出世,先是被鄧當拗折一枚,現下又斷了其二,只剩下七枚,不由得發怒如狂,厲嘯一聲,也自運足了碧血爪奇功,捨命反擊。
  她一身功力已修為了一甲子以上,深厚無比,雲飛彈師雖然是少林寺罕見的奇才,練成了愣迦金剛力,但面對這瘋子一般的邪教高手,一時之間也感到有力難施,只好奮力招架。
  一陣急驟繁密的蹄聲傳入眾人耳中,只見十餘騎當先開路,後面便是那輛精巧華麗的馬車,四衛分在四方護行,疾衝出來。
  前面的十數騎之內包括華鄧兩總管和五兵在內,人人身上都濺得有血跡,除了這七人,還有六名手下,都負傷掛綵,戰力不強。
  雲飛禪師和溫老大等人百忙中瞧了一眼,揣測出鐵柱宮人馬衝出重圍之時,定必經過一場惡鬥,才殺出百餘武林豪傑的防線,因此可以想像得出群豪定然傷亡慘重,而對方那五兵以下的十多名手下也只剩下六人。
  他們頓時熱血沸騰,恨火攻心,可奈分身無術,不能過去攔截。
  華邦等人衝落斜坡,一望此地形勢,趕緊下令速速趁機遁走,過了山坡,路邊山崖後面奔出十二三人,攔住去路。
  華劭厲聲大笑道:「好啊,敢情此處還有伏兵。」首先縱馬衝去,鄧當等人催馬衝去,刀劍並舉,兇猛衝殺。
  這一夥伏兵其實就是早先受傷的房仲、大方禪師、尹仲、向鎮行、任君麟、查剛、玉珮女尼等七人,加上最先奔來報訊的四五個武林豪士。
  他們聽說群雄傷亡甚重,少說也死了三四十人,傷者不計其數,都怒恨交集,不顧自身的內傷,現身攔截。
  這一場混戰自然是鐵柱官方面佔了優勢,但華鄧他們一則不知這些好手個個負傷,二則急於遠走高飛,免得那邊忽然罷戰趕過來,其時便萬難脫身,三則他們都不下馬,所以總是一個照面換了一招就擦過對方,不能連綿出招。
  因此群雄這一方反而佔了便宜,轉眼之間,已砍倒五個已經負傷的敵人。
  周奔雷駕車繞過戰場,在四衛環護之下絕塵而去。
  鄧當發出暗號,縱馬衝出戰場,華劭及五兵奮勇衝突,大方禪師突然躍起半文,彈杖疾彈,砰一聲擊中一個敵人頭上,登時腦袋碎裂,倒沖馬下。
  華鄧二人率了五兵則剛衝出包圍,大方禪師再度奮起神威,抓緊排杖杖尾,迅快旋蕩三匝,猛然鬆手,那根禪杖脫手飛出,激射而去。
  但見那禪杖像閃電般飛去,撞中一人後背,發出砰的一聲。
  中杖的那一騎馳出數丈,馬上的人驀地跌落馬下,原來已被飛杖擊斃,不過馬行迅速,所以馳出數丈方墜地。
  眾人認出中杖之入正是五兵之中的神箭耿酒,此火箭法神奇,這些日子以來人人都吃過苦頭,所以都大感興奮,曉得追趕不上,都不作此打算,正要讚美大方禪師幾句,忽聽任君麟驚叫道:「禪師不好啦!」
  眾人轉眼望去,只見大方排師端坐當地,面上微帶笑容,雙目半瞑,動也不動,房仲伸手一摸,道:「大方師兄圓寂啦!」
  原來大方禪師適才又中了敵人一刀,傷了要害,自知難以活命,當即運集全身功力,先是擊斃一名敵人,接著甩出禪杖,這一杖用力過度,登時內外傷一齊發作,突然氣絕斃命。
  房仲把他抱到崖下暫行安置,其餘的人眼見大方已死,敵人遁走,都大感黯然,人人身上的傷勢似乎突然沉重了許多。
  溫老大等人聽到房仲他們攔截時的殺聲,另一面又隨風傳來武林群雄受傷的呻吟聲,敵人業已遁走,自己這一方正是一敗徐地,不禁心情大亂。
  謝無我、丁狼婆趁機迫攻,頓時佔了上風,謝無我的拂塵飄忽奇詭,突然間幻化出七八支拂塵,分頭攻敵,這一招用的是她平生功力所聚,等閒不肯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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